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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只身探虎穴

这是一个有着浓厚云层的黑夜。

劲风呼啸,星月无光。

时间约莫是二更过后不天。

偌大的一座碧云山庄中,除了少数几处仍亮着灯光之外,大部分地区都是黑沉沉的一片。

陡地——

一道白影,似淡烟幻影般,由院墙外一闪而入,隐于院内的一株参天古柏之内。

这白影正是艺高胆大、夜探虎穴的金仲池。

他隐身古柏之上,居高临下,向院内打量着。

暗影中,响起一个惊讶的语声道:“范兄你看到了么?”

那被唤做范兄的语声道:“老吴,你看到了什么?”

老吴嗫嚅地道:“方才,我好像看到白光一闪……”

范兄挪揄地道:“老吴,敢情你的功力大有长进了吧!”

老吴不服道:“范兄别说风凉话,方才我确是看到……”

范兄截口笑道:“看到一道白光有甚稀奇,夜空中,每天晚上都有多少白光闪过哩!”

老吴低声道:“话不是这样说,我担心有敌人偷入庄来。”

范冗笑道:“人,总是人,怎会成了白光呢?老吴,准是你疑神疑鬼,眼睛看花了!”

老吴讷讷地道:“范兄说的也对,像这种白光一闪的身法,简直连听也没听说过,准是我眼睛看花了……”

范兄笑道:“别唠叨了!听说丐帮今天来了高手,你我可得小心一点,走吧……”

语声渐远渐弱,终于又恢了寂静。

金仲池忍不住心中一直在笑,这时,他才一提气,展开“天龙御风”身法,像经天长虹似地,朝百丈外一座有灯光射出的小楼,激射而去。

小楼上,一间豪华的小客厅中,有四个人围坐在一张圆桌上,低声交谈着,那是“万妙仙姑”夏侯飞琼。

一位绰约多姿,面貌与夏侯飞琼酷肖,年约十七八的红衣绝色少女。

一位年约六旬,身着古铜长衫的威猛老人。

还有一位就是曾经在洞庭湖滨的碧云山庄中出现过的,被夏侯飞琼唤做“长春”的中年文士。

看情形,敢情是在举行高阶层的秘密会议哩!

金仲池隐身在距小楼约十一二丈的一株古柏上,由敞开着的窗户向小客厅中的四人,除了那红衣少女有似曾相识之感外,可说一个也不认识。

不过,由于对那红衣少女有似曾相识之感,使他有了一连串的联想:红衣少女就是三个月前在登封城群英客栈中,邂逅过的白衫少年,也就是他恩师的骨肉,现在被叫为夏侯素文的文素文。

坐在文素文身边的宫装美艳少妇,虽然在外表上看来不像母女,而像两姐妹,但他却断定那必然是文素文的母亲——“万妙仙姑”夏侯飞琼。

因为他曾于恩师口中得知,这妖妇擅长采补,故能青春常驻。

挨着夏侯飞琼坐着的中年文士,那自然是夏侯飞琼的面首,“三才教”中的总督察,也就是他恩师口中的黑道第一淫魔——“雪山炼士”宇文长春。

至于那身着古铜长衫的威猛老人,与传说中的“三才教”教主独孤玄一模一样,以此推断,他是“三才教主”独孤玄,该是没有疑问的了……

金仲池心念电转着,暗忖道:“今晚运气不坏,误打误闯,竟找对了地方……”

不过,因为小客厅中都是目前黑道上数一数二的魔头,他不敢过分接近,以免被人察觉,只好在原处不动,一面默运“天视地听”神功,窃听对方的谈话,一面在盘算着待会该采取何种行动?

因为他此行目的,本是想出其不备,劫持“三才教”中的高级人员作为明日交换丐帮帮主和七位护法之用。

目前,最好的目标当然是“万妙仙姑”夏侯飞琼,可是这妖妇身兼正邪两道之长,一身功力,恐不在自己之下,不能不多加考虑。

其次是文素文,但深夜劫持少女,须要顾虑的问题更多,不可以!

“三才教”教主独孤玄,不过是因人成事的人物,不够份量,他根本不予考虑。

这个不行,那个不可以,于是“雪山炼士”宇文长春,就成了他心目中最佳目标了。

因为宇文长春是夏侯飞琼的面首,劫持宇文长春,无异是挖去妖妇一块心头肉,不怕她不乖乖地将丐帮的人放出来……

金仲池决定了这些念头,其实也不过是一刹那之间的事。

小客厅中已有声音传来:“长春,你有把握对付那许老花子么?”这是夏侯飞琼的磁性语声。

宇文长春笑道:“五年以前,我不敢说,现在么,我想纵然胜不了他,他老花子可也休想奈何得了我!”

金仲池不禁暗中一声冷哼:“好一个骄狂的匹夫!”

夏侯飞琼正容道:“长春,那老花子一身‘太清罡煞’,已达炉火纯青之境,你可千万不能大意轻敌呀。”

宇文长春道:“这个——我自当小心就是。”

夏侯飞琼道:“还有,据方才所报告的那个新来的中年叫化,一身武功神诡莫测,举手投足之间,即将本教派去的两位正副坛主制住,并说此人可能不是丐帮中人。”

“为了对付许老花子请来的帮手,明天的人选,必须妥善安排,如果再像今天这么弄得全军尽没,则‘三才教’就不用再奢谈什么武林霸业了!”

宇文长春沉思着道:“仙姑,我想,明天将本教两位荣誉护法请出一位,可以么?”

夏侯飞琼道:“你自己看着办吧!”

顿住话锋,侧脸向独孤玄道:“独孤教主,我看,明天中午还得劳驾你亲自出马才好。”

独孤玄欠身答道:“老朽理当亲自前往!”

一旁的文素文娇声道:“娘,明天我也去。”

夏侯飞琼笑道:“你去干吗?”

文素文道:“娘,文儿也学了一身不俗的武功,现在正是用人之际……”

夏侯飞琼佯嗔道:“女儿家,跑到花子窝去出什么风头!”

文素文抿嘴笑道:“文儿可以扮男装……”

宇文长春色迷迷地,瞟了文素文一眼,向夏侯飞琼方笑道:“仙姑,年轻人都好玩.您就答应了她吧!”

文素文俏脸一沉道:“谁要你多嘴!”

宇文长春马屁拍在马脚上,真是要多尴尬有多尴尬。

暗中窥伺的金仲池,不由无比欣慰地暗忖道:“出污泥而不染,不愧是恩师的亲骨肉……”

夏侯飞琼脸色大变地叱道:“文儿,怎可对宇文叔叔无礼!”

文素文黛眉一扬道:“谁教他多管闲事!”

夏侯飞琼沉声道:“丫头,宇文叔叔是帮你说话!”

文素文冷然地道:“用不着他讨好!”

夏侯飞琼是真火了:“丫头!我命令你向宇文叔叔赔礼!”

宇文长春讪讪地道:“仙姑!算了,难道我还会跟一个女娃儿一般见识么!”

文素文披唇一声冷哼:“臭美!”

夏侯飞琼拍案怒叱道:“丫头,你已不是小孩了,难道还要我动手教训你!”

文素文芳容一变,不胜委屈地道:“娘,你就只知道帮着外人,欺负文儿……”

夏侯飞琼脸色接连数变,也许是她女儿的话触发了她的灵机,突然神色一霁,长叹一声,漫声道:“文儿,你是娘唯一的亲骨肉,也是娘的命根子,娘会舍得欺负你么!……方才,本来是你太任性,太失礼,何况宇文叔叔对你更是一片好心,你那种态度,怎能怪娘不生气呢!”

文素文妙目中有了泪光,螓首徐徐垂下去。

夏侯飞琼接道:“文儿,咱们娘儿俩,好久不睡在一起了,今宵你就住在这儿,娘有好些话,要告诉你……”

文素文娇躯一震,猛抬螓首道:“不……”

夏侯飞琼含笑截口道:“怎么,你还没出嫁,就跟娘疏远了?”

文素文俏睑上掠过一抹怪异的神色,毅然站起道:“娘,文儿有点不舒服……”

夏侯飞琼道:“不生气才是娘的乖女儿,文儿,娘还有很多要紧的话,没告诉你。”

顿住话锋,盯了垂首静坐的文素文一眼,向字文长春投过一个非常爱昧的秋波。

宇文长春淡然一笑道:“好的,属下告辞!”

转向独孤玄道:“独孤兄,咱们走吧!”

独孤玄站起身来,与宇文长春双向夏侯飞琼躬身一礼转身举步,走出客厅……

这刹那之间,隐身古柏上的金仲池可作难了。

方才,那小客厅中的一切,已尽收他的眼底和耳中。

尽管他对男女间事,还不太了解,但由方才夏侯飞琼对文素文态度转变得太快,而且在态度转变之前,那妖妇脸上的奇异表情,更令人可疑使他直觉地感到,这里面必有文章。

同时,夏侯飞琼与宇文长春之间的对话和眉目之间的异样表情,在显示对文素文必有所图谋。

他固然无法猜到这一对淫魔究竟对文素文有什么阴谋,但却可以想到决不是好事。

文素文是恩师的唯一骨肉,他有义务不让她受到阴谋危害。

可是,目前文素文与夏侯飞琼在一起,纵然他想临时改变主意,劫持文素文也不方便……

金仲池心念电转间,宇文长春已与独孤玄双双走下小楼。

匆促间,他心念一转:“对了!这阴谋陷害文素文的主角,既然是夏侯飞琼与宇文长春两人,我还是照定计划,劫持了宇文长春这淫魔比较好,夏侯飞琼这妖妇少了一个帮手,可能她的阴谋就没法进行哩!”

这傻小子这一匆促的决定,到真是做对啦!

宇文长春已走出小楼前面的花圃,与独孤玄挥手互道晚安而别。

金仲池当机立断,当宇文长春经过他隐身的柏树下丈许远处时,疾逾鹰集地一闪而下——

一则是金仲池功力太高,再则是以蓄意对无备,同时,宇文长春根本不曾想到,这胜似龙潭虎穴的碧云山庄中,居然会有人敢暗算自己。

所以,金仲池很轻易地点中了宇文长春背后的“灵台”重穴。

不过,这淫魔的功力之高,与应变之速,也的确令人由衷地佩服。

在目前这情况之下,以金仲池的身手,居然还在指力点穴道的同时,被宇文长春反手拍出了一掌。

当然,这一掌因金仲池的指力已中穴道,而威力大减,也无法打中金仲池,但掌风所及,却将一旁的花木,震得簌簌作响。

金仲池心中一懔,先发制人地,同时点了宇文长春的哑穴,并将其向古柏树干旁一拉,自己则借树干和宇文长春的身躯掩敝着。

动作之快,从飞身下击起,就像是一气呵成。

紧接着,以传音功夫,向宇文长春警告道:“本侠对你没有恶意,如有人查问时,好好回答,否则本侠不过徒劳往返,丧命的却是……”

金仲池传音未毕,离去已有二十丈远的独孤玄,突然宏声问道:“什么事么?”

金仲池一面解开宇文长春的哑穴,同时传音接道:“阁下,识相一点!”

宇文长春哑声答道:“独孤兄,没什么事,刚才,……小弟好像看到了一条蛇。”

性命交关,宇文长春不能不听话啦!

独孤玄的语声笑道:“宇文兄也怕蛇,哈哈……蛇还没有到出来的季节哩……”

语声,人影,逐渐远去。

宇文长春压低嗓音道:“朋友有何企图?”

金仲池也低声答道:“阁下先陪同区区一道出庄,自然会告诉你。”

宇文长春冷笑一声道:“没这么便宜的事,朋友,除非你先告诉我此行目的,否则,我拼着一死,你也休想活着出去!”

金仲池淡然一笑道:“这小小碧云山庄,区区要来就来,要去就去,谁也没法拦阻我!纵然带着你这位大总督察,区区也一样的可以硬闯出去……”

宇文长春铃然截口道:“那你为何不硬闯,而要本座陪同……”

金仲池道:“区区不愿惊动别人,明白么?”

宇文长春沉思着道:“朋友你来自丐帮?”

金仲池道:“不错!”

宇文长春道:“朋友目的的是劫持本座作为交换丐帮诸人的人质?”

金仲池道:“阁下倒蛮聪明!”

微微一顿,接道:“尊意云何?”

宇文长春轻叹一声道:“自然只有答应你了,但我要先知道朋友你是何高人?”

金仲池道:“这个么,明天,最迟后天,阁下就会知道的。现在别拖延时间了,走吧!”

说着,强拉着宇文长春,像老朋友似地,把臂并肩,大摇大摆地走出碧云山庄的大门。

翌日清晨。

碧云山庄大门上那描金庄名横匾之上,不知什么时候,也不知被什么人,钉着一幅丈许长的白布,上面写着龙蛇飞舞碗口大的张旭狂草:

贵教宇文总督察于昨宵参与高阶层秘密会议之后,已非常合作地,应本帮之请,暂为本帮特别贵宾,谨此奉闻,恕不另柬!

知名不具

××年×月×日

同时,那大门口四个全付武装的警卫,竟泥塑木雕似的,呆立当场,显然都已被人暗中制住穴道。

原来,当昨宵金仲池偕同“关外双雄”吕氏兄弟,押着宇文长春回到东大寺时,坐镇丐帮总舵的“铁面追魂丐”许润成和甘永年等人,都在略显不安地等待着!

当然,金仲池等这一安全归来,还意外带回重要人质,自然使丐帮群豪异常兴奋。

他们预定的计划,本是准备于翌日中午,当宇文长春前来赴约时,以武力制服,作为人质。

如今,神不知,鬼不觉,兵不血刃地达到目的,不但省事,也更足以寒敌人之胆,试想,他们怎能不欣喜异常呢?

当金仲池将劫持宇文长春的经过和窃听对方高阶层秘密会议的详情说明之后,许润成神色凝重地略一沉思,猛然拍案怒吼道:“好一个人面兽心的淫妇,居然连亲生的女儿也……也准备……”

“也准备”怎么样呢?他说不出口来了,只好猛一顿足,恨声接道:“真是恨煞我也!”

金仲池有点茫然地道:“师伯……”

甘永年长叹一声之后,忍不住又笑道:“我的傻兄弟,你这误打误闯,总算是闯对了,如果你今宵不将宇文长春这淫魔擒回来,你那素文师妹的一身清白,可就不堪设想了!”

经甘永年这一点破,金仲池算是恍然大悟,吓得冷汗直冒,恨声自语道:“好一个无耻妖妇,本来恩师他老人家还特别交代过,看在素文姑娘的母女关系上,只要废去她的武功就行了,不必过甚……”

他顿了顿,接道:“现在既然如此绝情,无耻,而又狠毒得没一丝人性,说不得我只好违背恩师一部分意旨,多给她吃点苦头……”

许润成强抑心头激愤,正容截口道:“娃儿,照你方才所描述的情形,宇文长春显然对你素文师妹垂涎已久,只是碍于妖妇的监视,和你素文师妹对他的厌恶与戒备,而未能得手而已!照所知情事,夏侯飞琼那无耻妖妇,显然下定决心,你素文师妹的处境,已是岌岌可危的了!”

话锋微顿,沉思着道:“我看,明天双方交换人质前,你必须伺机暗中点醒你素文师妹,必要时,当以武力先将那丫头擒过来,然后咱们才好放手干下去!”

金仲池心中如负万钧重担似地,肃容答道:“侄儿记下了。”

接着,他们又密商了一段时间,才由许润成亲自将那幅白布警帖,钉在碧云山庄的庄门横匾之上……

当然,这消息传到夏侯飞琼耳中时,自是惊懔中有着无比的愤怒。

她,本来因昨夜宇文长春的未曾接受她的暗示,前往赴约,害她白白地费了一番手脚,而老大的不愉快。

目前,她明白了原委之后,原来不愉快,虽已去掉,但接着递补上来的,却是更大的不愉快。

当时,她怒喝一声:“请独孤教主!”

其实,独孤玄早就等在门外侯传,闻声之后,连忙走进小客厅,拱手躬身道:“老朽见过仙姑。”

夏侯飞琼沉声问道:“独孤教主,昨宵你同宇文总督察离去时,在何处分手?”

独孤玄道:“在这小楼外面就分手了。”

夏侯飞琼道:“当时,听到有什么动静么?”

独孤玄略一沉思道:“哦!对了!”

接着,立即将当时听到宇文长春的掌风声,和双方的对话详细复述了一遍!

夏侯飞琼脸色连变地自语道:“能在我小楼之外,劫持宇文长春,丐帮中竟有此等高人?……”

她自语一顿,目注独孤玄沉声道:“独孤教主,劳驾你立即亲跑一趟丐帮总舵,告诉许老花子,就说夏侯飞琼不愿跑到花子窝中去,今天中午的约会,改在本教广场举行。”

独孤玄躬身道:“是的!老朽立刻就去。”

夏侯飞琼道:“快去快回,辰时三刻,咱们还得召集一次高阶层会议!”

独孤玄连连应是,躬身退出……

当独孤玄和四位随从的五骑快马,驰出碧云山庄的大门之后,约盏茶时间,碧云山庄的大门前,走来一个土里土气,乡巴佬打扮的年轻人。

他,年约十七八,一身青布袄褂,背斜青布包袱,足登多耳麻鞋,显然是经过长途跋涉的模样。

不过,尽管他外表土里土气,满面风尘,但却是眉目清秀,卓不凡。

这少年人还没走近大门口,门口的警卫一声断喝:“干什么的?站住!”

少年人似乎吓了一大跳,怯生生地道:“大爷,劳驾您向里面传报一声,好么?”

四个警卫当中,那领班模样的彪大汉,缓步走近少年人身前,沉声问道:“向谁传报?”

少年人道:“向贵庄庄主的少……少……少爷。”

彪形大汉怒声道:“本庄根本没有什么少爷!快滚!”

少年人道:“有的!是一位穿白长衫的少爷,他自己说是贵庄的少庄主。”

彪形大汉一楞道:“他告诉你叫什么名字么?”

少年人道:“没有,他不肯说。”

彪形大汉冷哼一声道:“混帐小子!我看你是穷昏了头,满嘴鬼话连篇的,还不快滚,大爷赏你两记耳光!”

少年人骇然退立三步道:“大爷请听小可把话说完,小可说的可句句是实话,是那位少爷叫我来,替我介绍师傅的。”

彪形大汉微微一怔,目光深注地道:“替你介绍师傅?”

少年人道:“是的!一点也不错。”

彪形大汉道:“你在什么地方、什么时候,见过那位少爷?”

少年人沉思着道:“大概是三个月之前,在登封城中。”

彪形大汉再度一愣,向少年人深深打量了一阵,又跟三个同伴,嘀咕了一阵子,然后问道:“那少爷告诉过你,要怎样才能找到他?”

少年人道:“那位少爷只叫我到这儿来见他……”

猛顿话锋,伸手拍着自己的额角道:“啊!对了,不是大爷提醒,小可几乎忘记这东西了!”

说着伸手由怀中掏出一支栩栩如生的赤金金凤,双手递与彪形大汉道:“那位少爷曾经说过,到了这儿,只要交出金凤,就可见到他的。”

彪形大汉目光一亮,脸色肃穆地,双手接过金凤道:“你早点交出这金凤,不就好了。”

少年人笑道:“方才小可被大爷你吓昏了头啦!”

彪形大汉讪讪地一笑道:“对不起!方才不知你……你,哦!还没请教哥儿你贵姓?”

态度改变的真快!此人倒是识时务得很!

少年人淡淡笑道:“小可姓池……”

彪形大汉截口笑道:“原来是池相公。”

少年人就是金仲池三个月以前的本来面目,此时他虽然对这彪形大汉前倨后恭的态度,甚为鄙视,而不愿与其多搭讪,但他此行因有特殊使命,却不能不勉强耐着性子敷衍道:“大爷您太客气了,小可我不敢当这相公之称!”

彪形大汉脸上一热道:“理当如此!理当如此!嘻嘻……池相公,今后,还得请池相公您对我李四多栽培哩!”

金仲池微显不耐烦地道:“大爷,请快点给小可通报吧!”

李四诌笑着道:“是是!小的这就立刻去。”

压低嗓音,故做神秘地笑道:“池相公,小的报告您一个好消息:您以前遇到的那位白衫少爷,其实并不是少爷……”

金仲池假装讶然地道:“不是少爷?难道还是小姐不成?”

李四笑道:“池相公真聪明,一猜就中。”

金仲池像是自语似地道:“有这种事,怪不得……”

李四谦笑着截口道:“正是!正是!所以怪不得方才您池相公,莫……莫在小姐面前提起。”

金仲池笑道:“大爷放心吧!方才的事,小可不会在小姐面前提起的。”

李四搓着双手笑道:“谢谢池相公!池相公请跟小的来。”

金仲池边走边说道:“哦!小可想起来了,那位……小姐曾吩咐过,这支金凤必须交代传报的人,迳行交与她自己,不许交给旁人。”

李四回头笑道:“池相公放心,小的理会得。”

进入大门,在专司传禀的门房前停住。

李四殷勤地给金仲池搬来一张椅子道:“池相公请坐一会。”

接着,将金凤交与门房中的一位长衫中年人,并低声交谈了一阵,那长衫人向金仲池投过深感诧讶的一瞥之后,随即匆匆向庄中走去。

金仲池搭讪着问李四道:“你们这位小姐,本事一定很大啊?”

李四眉飞色舞地道:“可不是,最近两年来,江湖上提起‘玄衣金凤’夏侯素文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她这支小小的金凤,可比皇帝老儿的圣旨,还要威风哩!”

金仲池不胜欣慰地道:“就是小可方才拿出来的那支金凤么?”

李四笑道:“正是。”

金仲池道:“你们小姐常常在外面走动么?”

李四道:“是的,最近两年来,经常在外面,偶然回来,也难得住上三天就走了。”

略为一顿,沉思着接道:“唔!这一次倒是有点奇怪,至少有一个月没出去了哩!”

金仲池暗中抽了口长气.一叹道:“她已是懂事的大姑娘了,这乌烟瘴气的环境,教她如何能够多停留呢?……”

心中感慨万千,口中却漫问道:“你们这位小姐平时对人,一定很好吧?”

李四口沫横飞好道:“咱们这位小姐对人,真是再好没有的了,简直是菩萨心肠!不过,也有使人怕的时候,谁要是做了坏事,被她知道了,可就别想活啦!”

金仲池随和着道:“做坏事,当然是不许可罗!”

李四方自讪讪地一笑间,原先那进去传报的长衫中年人,已匆匆走来,远远地向金仲池招招手道:“池相公,请快点来。”

金仲池起身向李四颔首致意之后,立即跟着那长衫人向庄内走去。

一直走到与夏侯飞琼所住小楼,仅约箭远之地的一栋独立精舍之前,那长衫人才拱手告辞道:“池相公自己去吧,小的告辞。”

金仲池微定心神,安详地穿过那小巧而精致的花圃,目光抬处,一位十三四岁的垂髫丫环,正俏立门口,笑容可掬地道:“是池相公么?”

金仲池拱手道:“不敢!小可冒昧得很……”

小丫头娇躯一闪,避过金仲池的一揖,“格格”地娇笑道:“池相公,请不要折煞婢子!”

点漆似的明眸在金仲池身上滚动着,嫣然一笑道:“小姐正在楼上等着贵客哩!池相公,请跟婢子来。”

腰肢一扭,当先向里面走去。

金仲池不胜感慨地跟在小丫头的背后,一直到达三楼的一间书房门口,小丫头才娇声道:“小姐,池相公来啦!”

书房中传出一个娇慵的语声道:“请进来。”

金仲池整了整衣衫,缓步走进书房。

首先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柔和的天蓝色:天蓝色的墙壁,天蓝色的地板,天蓝色的窗帘……令人感到无比地祥和,舒适。

室中陈设,简单素雅,琴、棋、书、画,样样具全,不带一丝脂粉气息,可说根本不像是一个女儿家的书房。

在临窗的一张书桌前,一个无限美好的背影,正由活动太师椅上徐徐转过身来。

金仲池拱手讷讷地道:“小可池金,见过夏侯姑娘。”

他一面说着,一面却是眼观鼻、鼻观心地,不敢作些微之平视。

这并非做作,而的确是被对方那绝代容光所镇慑住了。

此刻的文素文,仅仅是薄施脂粉,淡扫蛾眉,配上那一套玄色劲装,与肩头长剑,更衬托得黑白分明,艳光四射中,另有一股慑人的英气。

尽管金仲池曾于昨宵暗探碧云山庄时,曾经见过文素文的真面目,但那时距离太远,又是在不太明亮的灯光下,感受上自不能与目前的面面相对,近在咫尺的情况所可比拟。

所以尽管他功力超绝,心雄万丈,但此时此地,却不由他不感到局促不安了。

文素文嫣然一笑道:“池相公请坐。”

金仲池讪讪地一笑,迳行坐在书桌旁的一个锦墩上,与文素文成了个斜对面。

文素文扬声唤道:“小雯,还不给池相公沏茶来!”

门外响起一个娇嫩的语声道:“来啦!小姐。”

方才那小丫环已捧着一个精巧的银盘,银盘上摆着两杯热腾腾的香茗走了进来。

她分别将茶杯摆在金仲池和文素文的面前,然后骄笑着问道:“小姐,还有吩咐么?”

文素文沉思着道:“唔!你也收拾一下,准备跟我一道走。”

小雯目光一亮道:“真的?小姐。”

文素文轻叱道:“小姐几时骗过你来着!”

小雯一伸舌头,一溜烟似地蹦了出去。

文素文目注金仲池,淡然一笑道:“我由一个白衫书生,突然变成了闺阁小姐,池相公你不感到奇怪么?”

金仲池初来时的那种局促不安心情,已逐渐消失,闻言之后,微笑地道:“是的!当那位门房先生说金凤主人是一位小姐时,小可真是吓了一大跳,几乎不敢来见你了哩!”

文素文漫应道:“是么,你如果今天不来,以后要想找我,可就不容易了!”

金仲池本已于对方与小雯的对话中,知道她有出远门的打算。

此时,他除了暗暗庆幸自己来的正是时候之外,并立即乘机反问道:“听夏侯姑娘的语气,好像要出远门,是么?”

文素文道:“是的!”

幽幽地一声长叹,目光凄迷地,凝注窗外的蓝天、白云,像是自语似地低声道:“这两年来,我很少在家中呆过三天以上,可是,这一次为了不失信于人,我已破例停留一个月了!”

微微一顿轻叹一声道:“这一个月以来,我受够了许多不必要的气,可是你却一直没来,我以为你不会来,所以我决定今天午后,即行起程。”

金仲池歉然一笑道:“为了等小可,使夏侯姑娘在家中……”

以下实在不好措辞了,只好一笑刹住话锋。

文素文妙目深注地道:“池相公,愿意跟我一同去跑跑江湖么。”

金仲池微笑地反问道:“方便么?”

文素文笑道:“我一个姑娘家都不怕,你还顾虑些什么?”

金仲池不由地脸上一热,暗忖道:“这妮子真有愧煞须眉的气概……”

文素文正容接道:“而且,我也顾虑到怕你太过拘谨,所以才又临时决定,让小雯她也一道去。”

金仲池“哦”了一声道:“夏侯姑娘顾虑得真周到,那小可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

文素文道:“跑江湖是要吃苦的!你不怕么?”

金仲池道:“小可别的长处没有,对于吃苦,倒是自信有独特工夫,只是——”

文素文接道:“难道还另有什么问题?”

金仲池嗫嚅地道:“只是……小可对武功,一窍不通,跟着姑娘,不是要增加姑娘的麻烦么?”

文素文道:“这个么,你就暂时不用管它好了。”

金仲池试着问道:“夏侯姑娘以前所说要代小可介绍师傅,是否离这儿很远呢?”

文素文神色一黯,幽幽地叹道:“远倒未必,只是目前情况不同,那位师傅没有心情收徒弟。”

微顿话锋,妙目深注地接道:“所以,我要你暂时跟着我跑跑江湖,先将我所会的,学会了之后,再正式去跟师傅深造,懂了么?”

金仲池不禁感慨万千地,暗忖道:“此女当她自己心情最不愉快之际,尚能对一个萍水相逢之人,如此热心,倒真是具有她父亲的侠义胸襟哩……”

心念电转,口中却漫应道:“那么,小可暂时是拜姑娘为师傅了?”

文素文娇嗔地白了他一眼道:“谁要你拜什么师傅!”

金仲池讪讪地道:“姑娘还是准备午后起程么?”

文素文道:“是的!”

金仲池道:“首先准备前往何处?”

文素文幽幽地一叹地:“跑江湖的人是一身如萍,四海为家,走到那儿就是那儿,事先是没法预定的。”

金仲池暗忖道:“是时候了,我该把握时机才是……”

心念转动中,正容问道:“姑娘,小可有几句密话奉陈,这儿说话方便么?”

文素文微微一愣,目光深注地道:“此间只有小雯跟我两人,小雯是我的心腹,池相公有话请尽管说。”

金仲池神色肃穆地问道:“姑娘知道自己的身世么?”

文素文俏脸一变,妙目中寒芒暴射地道:“你是什么人?!”

金仲池安详地道:“小可是什么人,姑娘暂时莫问,待会自然要奉告,现在,请先答小可所问?”

文素文沉脸如故道:“先说明你此来企图?”

金仲池非常诚恳地道:“姑娘,小可此行,对姑娘你有百利而无一害,小可字字言出至诚,希望姑娘暂时相信一次。”

文素文冷哼一声道:“好!暂时相信你一次,可是我特别提醒你,你如果怀有不良企图,那你就别想生出这小楼了!”

金仲池正容道:“姑娘可以回答小可的问题了!”

文素文扬声道:“小雯,你守在楼下,有什么人来,先通知我一声!”

门外小雯的声音道:“是!小雯知道了!”

文素文轻轻一叹,目注金仲池道:“我的身世,恐怕只有我的母亲和本庄的宇文长春二人知道,可是他们两人都不肯告诉我。”

金仲池道:“姑娘想知道自己的身世么?”

文素文道:“听阁下的语气,好像对我的身世,十分熟似的?”

金仲池道:“十分还谈不到,九成却可当之无愧。”

文素文美目深注,自我解嘲地一笑道:“如果不是我看走了眼,那就是阁下你的武力已达到了返朴归真的境界……”

金仲池淡淡截口道:“姑娘所说,两者都算全对,不过,这些都无关紧要,现在还是先谈谈你的身世吧。”

文素文道:“我的身世,自我稍懂人事以来,至少已闷了十年,十年都挨过去了,也不必争这一时半刻,目前我倒是对阁下的来历,更感兴趣。”

金仲池正容道:“姑娘还是怀疑小可来路不正?”

文素文道:“怀疑固然是有,不过却不是怕你来路不正,因为我也略懂相人之术,阁下满脸正气,眸子清澈如秋水,足见你心地光明……”

金仲池含笑截口道:“那姑娘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文素文道:“与其说是不放心,倒不如说是好奇,还比较恰当一些。”

金仲池笑道:“姑娘好奇心如此之重,小可先说一件使姑娘你更惊奇的事吧!”

文素文漫应道:“说出来试试看。”

金仲池道:“如果小可说知道姑娘你突然决定今天离庄出远门的主要原因,姑娘相信么?”

文素文道:“不相信,除非你是某人所派来的奸细!”

金仲池正容道:“等小可说出之后,姑娘再下断语,也还不迟。”

微微一顿,接道:“夏侯姑娘是否昨宵险遭奸徒迫害,才临时决定要离庄出走?”

文素文方自神色一变,金仲池又注目接道:“夏侯姑娘最近两年来,很少在庄中呆过三天以上,是否为了厌恶某一个人,而存心逃避他?”

文素文霍然起立,脸寒似冰,声冷如冰地,怒指金仲池厉声叱道:“混帐东西!快说!是谁派你来的?!”

金仲池自若地笑道:“放眼当今武林,能够‘派’得小可的只有两位,可是,那两位却绝不是姑娘口中的‘某人’!姑娘相信么?”

文素文美目凝威严地深注着金仲池,那本已握上剑把的纤手,又不由自主地松了下来。

金仲池含笑接道:“姑娘且请稍安勿躁,先坐下来,听小可慢慢解释,怎么样?”

文素文冷然地坐下道:“如果你存心不良,姑奶奶不怕你逃上天去!”

金仲池笑道:“在‘玄衣金凤’夏侯姑娘面前,小可有几颗脑袋,胆敢存心不良?”

文素文冷冷地道:“少罗嗦!说下去!”

金仲池笑容一敛道:“姑娘口中的‘某人’,是否指的是宇文长春?”

文素文漠然地道:“不错!”

金仲池道:“也有一半指的令堂?”

文素文冷漠如故地道:“可以这么说!”

金仲池道:“宇文长春已成为丐帮的地下囚,姑娘想必早已知道的事?”

文素文目光深注地道:“唔……”

金仲池微笑道:“姑娘知道昨夜是谁将宇文长春那人面兽心的东西‘请’去丐帮,免除姑娘一劫的么?”

文素文访问道:“难道是阁下你?”

金仲池道:“正是区区。”

文素文身躯微震道:“那我还得先向阁下道谢哩!”

金仲池正容道:“不敢当姑娘道谢,其实小可昨宵夜闯虎穴,原先并不知姑娘有此一劫,说来算是机缘巧合,也是姑娘你福大命大而已!”

文素文正容道:“阁下是丐帮中人?”

金仲池道:“小可虽然也叫丐帮长老‘铁面追魂丐’许大侠为师伯,但却不是丐帮中人。”

文素文心中的疑念已消失十分之九,脸色缓和多了,她,依然美目深注地道:“阁下方才所说,当今武林之中,只有两人可以派得动你,这两位高人是否系指许大侠和令师?”

金仲池微笑道:“姑娘冰雪聪明,一猜就中。”

文素文微显困惑地道:“宇文长春在当今武林中已是少数无敌高手之一,阁下竟能轻易将其劫持,那么令师必然是一位冠绝今古的绝代高人了?”

金仲池肃容道:“姑娘听说过‘黄衫客’文百川大侠这名号么?”

文素文耸然动容道:“当然听说过,那是有‘武林第一人’之称的绝顶高手,只是……听说他早已作古了!”

金仲池道:“不!他老人家仍然好好地活在人间!”

文素文心中一动道:“阁下就是文大侠的高足?”

金仲池暗中一叹:“可怜的姑娘,竟对自己的生父称为‘文大侠’……”

心中感慨万千,但口中却压低嗓音,爽朗地笑道:“不是‘武林第一高人’的徒弟,能于举手投足之前,制眼像宇文长春这种绝代淫魔么?”

话已出口,才意识到在一位姑娘面前,这“淫魔”两字未免太不雅了,因而不由俊脸一红。

但胸怀坦荡,有须眉气概的文素文,却根本没在意这些,只是微微一笑道:“原来阁下竟是武林第一高人的高足,夏侯素文不但失敬,而且也失礼得很!”

金仲池歉笑道:“姑娘太客气了……”

文素文沉思着道:“只是听说文大侠与丐帮并无任何渊源,那么,阁下为何又称丐帮许大侠为师伯呢?”

此女心思的确够细密,竟不肯放过一丝可疑之点。

金仲池道:“此事说来话长,且容在下于说明姑娘身世时,一并奉告吧!”

文素文沉思如故道:“关于三个月前,在登封城群英客栈中,阁下故意装佯的事……”

金仲池含笑截口道:“当时小可的确还是一个武功尚未入门的乡巴佬,绝非故意装佯。”

文素文讶问道:“难道说文大侠竟能于短短三个月之中,将阁下调教成一位绝代高手么?”

金仲池笑道:“这事委实难以令人相信,但事实却是一点也不假。”

文素文轻轻一叹道:“好!姑娘我只好相信你,说下去吧!”

金仲池神色一整道:“小可先说一个故事给姑娘听听,好么?”

文素文微微一怔道:“我正听着哩!”

金仲池道:“小可在说故事之前,有一个小小的要求,请姑娘莫半途打岔。”

文素文道:“好的!少说点废话就是。”

金仲池讪讪一笑,接着神色一整,娓娓地将乃师“黄衫客”文百川与“万妙仙姑”夏侯飞琼之间的交往经过,以及他自己投师的经纬,一直到目前为止的一切经过情形,都源源本本的说了出来。

不过,既然是故事,自然不便将现实生活中的人的真名实姓都加上,而不得不换上一个假姓名。

但以文素文的冰雪聪明,自然闻弦歌而知雅意,不必另加解释的了。

她一张俏脸,跟着“故事”中情节的变化,时而悲,时而喜,时而咬牙切齿,时而凄楚不胜,时而义愤填膺,时而悠然神往……

最后,金仲池长叹一声,加上一句结语道:“姑娘,这不是一个虚构的故事,而是确有其人,确有其事的一首血泪斑斑的事实!”

微微一顿,接问道:“姑娘,现在你懂了么?”

文素文美目中一片迷蒙,木然地道:“懂了。”

金仲池道:“那么,小可该做一番自我介绍了:我就是‘故事’中那身负灭门血仇的孤儿,姓金,名仲池,先父讳杰,生前为‘飞龙帮’最高护法。”

文素文沉思着道:“那么,我是该姓文的了?”

金仲池道:“是的!”

文素文道:“我该叫你师兄还是师弟呢?”

金仲池道:“据恩师说,你比我小十个月,我只好托大叫你师妹了。”

文素文脸色肃穆地道:“师兄,小妹对你所说的‘故事’,本不应该再存疑念,但兹事体大,尤其是对我个人的影响,至深且巨!所以我不能不多加查证。”

金仲池道:“师妹的话,非常有理,还有什么疑问,请尽管问吧!”

文素文沉思着道:“师兄既是家父的入室弟子,并奉命前来了此一桩公案,则家父势必已将他女儿身上的隐秘特征……”

金仲池猛然一拍自己的额角,截口道:“该死!不是师妹揭醒,我几乎忘了啦!”

文素文目光一亮,注目问道:“怎么说?”

金仲池道:“恩师说,师妹肚……肚脐眼……右下方有一粒朱砂痣……”

说到女儿家身上的秘密标志,他似乎还有点不好意思。

文素文娇躯猛然一颤,芳容惨澹,目含痛泪,一声悲呼道“天啊……我……我该怎么办……?”

此刻,她算是已百分之百的相信金仲池的话了。

可是,像这种严重无比的打击,教她一个女孩儿家,如何承受得住呢?

不过,她总算是够坚强的!

尽管心碎肠断,痛不欲生,却是紧咬银牙,强忍着不让泪珠掉下来。

但他身为师兄,此情此景,却不能不强忍着,摆出男子汉的气概来道:“师妹,放坚强一点!这‘故事’固然给予你莫大的打击,但同时使你们父女可以团圆,也算是一件天大的喜事哩!”

文素文强抑悲怀,以手帕拭去眼角泪珠,无限凄凉地一笑道:“谢谢你!师兄,如今说来,小妹我虽然是父母双全,但我的遭遇,却并不比你这身负灭门血仇的孤儿强,这一打击,我还能承受得起。”

金仲池肃然地道:“师妹意志坚强,出污泥而不染,不愧是名满江湖的巾帼英雄!”

文素文幽幽地一声长叹道:“师兄,你说的固然是由衷之言,但我却不但听来心烦,而且也非常刺耳。”

金仲池方自尴尬地一笑。

文素文又注目接问道:“师兄,家父他老人家可好?”

金仲池肃容道:“他老人家除了武功未完全恢复之外,一切都很好。”

文素文道:“他老人家现在何处?我想今天午后,立即起程前往请安。”

文素文非常诚挚地道:“师妹,他老人家因武功尚未全复,居处十分隐秘的,没人带路,我告诉你也没法找到。”

略微一顿,沉思道:“我看,还是等此间事情告一段落之后,由我陪你去请安吧!而且,恩师他老人家也一再交代过,要我等恩仇了了之后,再陪你一道去覆命相聚。”

文素文微感失望地道:“那还要多少时间呢?”

金仲池沉思着道:“此间事日内即可了断,至于先父母的血仇,大概两个月之内也足能清理,所以,最多三个月之后,师妹父女就可以团聚了。”

文素文长叹一声道:“那么,也只好等了!”

目光移注窗外的虚空幽幽地,像是自语似地道:“可是,目前,我将如何自处呢……?”

不错!站在她的立场上来说,处境是非常尴尬的。

无论夏侯飞琼如何狠毒、无耻,总是她的母亲!

固然,金仲池不至要求她出手替父亲向母亲报复,但仅仅是眼看着别人亲启处置自己的母亲向金仲池求情么?她……?

金仲池也不禁为她的处境而感到一阵浓重的怅惘,终于长叹一声,正容道:“师妹,事难两全,今天,你只好暂时装病,呆在屋中不要出去。”

文素文凄楚地一笑道:“可是,我精神上如何受得了?”

金仲池肃然地道:“师妹,方才你才说过,你能承受住打击的。”

略顿话锋,目光深注地接道:“你要知道,令堂之所以迹近疯狂,失去人性,固然是本性使然,也可以说是一身绝世武功害了她!如果废去她的武功之后,能使她迷途知返,重新做人,则未尝不可算是一件好事。将来再由师妹你从中斡旋,疏导,则二老之间,也未尝不可有尽释前嫌,重温鸳梦之日。”

文素文愁容渐去,美目中异彩连闪地道:“师兄,你说的很有道理!”

金仲池肃容如故道:“那时候,师妹再承欢二老膝下,乐享天伦,想想看,那是多么幸福!多么美满!……”

文素文长叹一声,不胜想往地道:“不错!那是一幅非常美丽的远景。”

金仲池道:“可是要想实现这非常美丽的远景,师妹你必须更坚强一点,承受目前的严重打击!”

文素文幽幽地道:“是的!谢谢你的提醒,我已经想通了。”

金仲池道:“既已想通.就不要再愁眉苦脸的了!笑一笑吧!师妹愁云浮在你美丽的脸上,是多么不调和呀!”

文素文嫣然一笑道:“师兄,原来你也不老实……”

这正是愁怀已去,发自内心的欢娱之笑。

像百合初放,像牡丹盛开,令人色授魂予,令人心旷神怡!

此时的金仲池,但觉如沐春风,如饮甘露,似醍醐灌顶地,目光凝注着愣住了。

文素文忍俊不住地“扑哧”一声娇笑道:“瞧你这呆相……”

金仲池如大梦初醒似地,长吁一声道:“师妹,你真美极了!”

文素文芳心甜甜地,俏脸一红,楼下的小雯却高声叫道:“小姐,有人要见你。”

文素文扬声问道:“谁?”

小雯的语声道:“仙姑派来的。”

文素文黛目一蹙道:“问她有什么事,不必上来了!”

小雯的语声道:“他说,仙姑交代,今天正午,丐帮前来本庄交换人质,事后可能有一番恶战,请小姐准备一下。”

文素文道:“好,我知道了,叫她回去!”

金仲池站身来道:“交换人质,本来是预定在丐帮举行的,目前情况已有变化,我也该走了。”

文素文沉思着道:“目前时间还早,你先坐下来,让我将本庄实力向你说明一下,好么?”

金仲池心中一动,暗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先了解敌情,也是必要的……”

心中念转,立即点了点头,再度坐下……

约莫又过了盏茶时间之后,文素文才嫣然一笑道:“师兄,小妹所知道的都已告诉你了,好!祝你胜利!”

声调一扬道:“小雯,送池相公出庄!”

……

当金仲池匆匆赶到东大寺丐帮总舵时,是巳正时分,以“铁面追魂丐”为首的丐帮群豪,均整装待发。

“铁面追魂丐”许润成一见金仲池无恙回来,劈头笑骂道:“小子,我还以为你被那小妮子迷住了哩!”

金仲池方自俊脸一红,许润成却又神色一整,问道:“怎么样?”

金仲池口齿启动间,甘永年又抢先道:“许老,看他这神采飞扬的表情,此行收获,决不会差到那里去。”

轻松一笑,接问道:“兄弟,你说是么?”

金仲池笑道:“大哥猜得不错。”

接着,将与文素文洽谈经过,扼要地复述了一遍,最后脸色凝重地道:“师伯,您知道‘鸠盘婆’和‘哭丧叟’这两个老魔还活着么?”

许润成一怔道:“有这种事?!”

金仲池道:“这两个老魔正是‘三才教’中的荣誉护法,夏侯飞琼对他们优礼有加……”

许润成道:“看来,咱们今天这一战,是相当艰苦的了!”

金仲池正容道:“是的!所以我们必须事先将人手妥为分配一下,以免临时调派发生错误。”

许润成道:“依你之见呢?”

金仲池沉思着道:“侄儿想首先由师伯您对付夏侯飞琼……”

许润成摇手苦笑道:“老花子有自知之明,五年以前,还马马虎虎,目前恐怕在那妖妇手下走不过五百招……”

金仲池接道:“师伯,只要您能支持一百招就行了,侄儿当以最快速手法,先解决宇文长春,即行接替师伯,然后师伯协同两位吕前辈和甘大哥共同对付那两个老魔头。”

许润成点点头道:“这不失为一个妥善的办法,咱们就决定这样办吧!”

金仲池道:“至于该教新近所网罗的陕甘六煞和该教教主独孤玄等人,在几个首要魔头未解决之前,就只有烦请贵帮之人,多费点精神了。”

许润成道:“本帮被作为人质的八人,还有参战的能力么?”

金仲池道:“据素文师妹说,石帮主和七位护法,除了行动不自由之外,并未受到什么虐待,加入战斗,应该不成问题。”

许润成点点头道:“好!原则上就这么决定好了……”

……

当日午时三刻。

碧云山庄的广场上,丐帮群豪与三才教的人,相隔二十丈,壁垒分明地对峙着。

丐帮方面,铁面追魂丐许润成居中,金仲池甘永年分立左右,“关外双雄”吕氏兄弟则站在第二排,最后才是以“追风丐”尚不同为首的丐帮堂主、香主等十余人。

至于被作为人质的“雪山炼士”宇文长春和“大漠神鹰”仲孙刚、“金钱豹”刁子英等三人,则都被点住要穴,站立于丐帮堂主行列之中。

“三才教”方面:前排正中是夏侯飞琼和独孤玄,老丑不堪的“鸠盘婆”居左,死眉死眼,手持哭丧棒的“哭丧叟”居右。

第二排才是新近网罗的黑道高手“陕甘六煞”,以及五坛坛主中的八个正副坛主(另两个正副坛主还在丐帮中等待交换)。

第三排则是等候交换的丐帮帮主石中天和七位护法。

以现场的人数来说,丐帮人数略多于“三才教”。

但以实力而言,却是“三才教”优于丐帮。

平心而论,光是“哭丧叟”和“鸠盘婆”这两个老魔就够丐帮的人头痛!

双方排好了阵势之后,劲装佩剑的文素文,才姗姗而来。

她,意兴阑珊地,向夏侯飞琼叫了一声“娘”,然后俏立乃母背后,一双妙目,向对方阵容中搜索着。

当她的目光接触到业已灰复本来面目,雪白儒衫飘浮,有如玉树临风似的金仲池,那蕴藏着无限关切的湛湛目光时,竟禁不住心头如小鹿儿乱撞,俏脸上没来由地飞上一片红云……

适时,夏侯飞琼首先妖笑发话道:“许大侠,咱们是先谈几句话,再交换人质呢?还是先交换人质再谈?”

许润成宏声笑道:“老花子想不起来与你仙姑还有什么好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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