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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难忘旧恩情

萧风摇手道:“你又弄错了,爹爹那两手,连我都不如,那里能赶出这种车来?”

秋菊诧异问道:“那是谁赶的?”

萧风道:“当然是人家蒲大侠了。”

金仲池道:“你如何晓得蒲大侠精于架车?”

萧风道:“难道大哥没听人说起过蒲大侠的出身么?”

金仲池忘道:“什么出身?”

萧风道:“赶车的。”

金仲池惊道:“有这等事?”

萧风道:“当初小弟也是不信,后来问过爹爹,方知传言不虚。”

金仲池叹道:“想不到一个车夫,竟能有此成就,当真令人佩服得很。”

秋菊娇声接道:“英雄不问出身低嘛。”

萧风一旁笑道:“这话就对了。”

秋菊眼睛眨了眨,悄声问道:“二少爷,当今武林之中,可有丫头出身的侠女?”

萧风想了想,道:“有,有。”

秋菊兴奋道:“哪一位?”

萧风道:“未来的金秋菊女侠。”

秋菊呆了呆,道:“二少爷真会寻人开心,小婢那儿有那么好的命?”

萧风笑道:“别太相信命运,只要你自己发奋图强,还怕没那么一天么?”

秋菊紧张地叫道:“真的?”

萧风道:“假不了,不信问问你的少爷看。”

秋菊匆匆斜自瞟去,但见金仲池正在笑眯眯地望着她,芳心一定,屈膝微福,道:“还请大少爷多多栽培。”

金仲池道:“想那么远干什么?还是快点上马追上吧!”

秋菊忙问:“追哪一条?”

萧风朝叠在一起的辙痕一指,道:“还用问么?当然是这一条了。”

呼呼的夜风中,但听秋菊高声吼道:“对了,对了,正是这个方向。”

金仲池收缰问道:“你又瞧见了什么?”

秋菊鼻翼微微一动,道:“嗅到一股血腥气味。”

金仲池匆匆前赶几步一瞧,果见几具尸体七凌八乱地躺在路间,每具尸体上都插着一枚蓝色羽箭。

秋菊一旁说道:“少爷,这些箭好像不是侯大侠的。”

金仲池忙道:“你如何知晓?”

秋菊道:“看上去力道不够嘛。”

金仲池蹙眉道:“可是除了侯大侠之外,又有哪个射得出这么准的箭法?”

秋菊道:“小婢也觉得奇怪嘛。”

萧风突然接道:“莫非侯大侠负了伤?”

金仲池喝道:“你怎么竟讲鬼话?”

萧风咳咳道:“可是……可是除此之外,他‘百发不不’怎会射出这种箭来?”

金仲池忙道:“管他有没有负伤,瞧这几人血液未结,想来不会去远,咱们赶紧追上去瞧瞧。”

行出半里之遥,三人不约而同将马勒住。

路旁潦沟里边,发出一阵轻微的喊声:“救命,救命。”

三人急忙下马,冲上去一看,一个亮晶晶的和尚头,正在沟边移动。

金仲池一把将他拉上来,道:“伤在那里?”

那和尚痛苦呻吟一阵,道:“肚子上。”

箫风赶忙撕开僧袍一瞧,黯淡的月光下,但见腹上一片糊涂,呼吸之间,依然不断地往外淌血。

金仲池道:“看得出是什么伤么。”

萧风道:“好像还是侯大侠的蓝羽箭。”

金仲池道:“箭呢?”

秋菊一旁接道:“在这里。”

弯身拾起一枚羽箭,返到金仲池的手里。

金仲池仔细瞧了瞧,不禁摇首叹道:“力道愈来愈弱了……”

语声一顿,转对萧风说道:“可能真的被你料中了。”

萧风朝那沾满血迹的箭尖扫一眼,道:“看起来还不轻呢。”

秋菊惶惶喊道:“咱们快追。”

金仲池忙道:“且慢,先把伤药取出来。”

秋菊急急说道:“前面情况何等危急,少爷怎还有心情替这和尚疗伤。”

金仲池道:“咱们怎能见死不救?”

秋菊道:“可是……可是他是咱们的敌人哪!”

金仲池道:“胡说!咱们的敌人只是飞龙帮,跟他少林寺有啥关系?”

秋菊跺脚道:“少爷在说什么?这群和尚分明正在追杀老爷等人,难道还算不得敌人么?”

金仲池伸手道:“少废话,拿过来!”

秋菊没好气地掏出药瓶,愤愤摔在金仲池身边的雪地上。

金仲池拾起药瓶,摇首一笑,道:“就凭你这种性格,还能做什么侠女?混个‘红乌鸦’第二已经算不错了。”

秋菊听得娇躯一颤,急忙扑了过来,一把将药瓶抢在手里,强装欢笑道:“还是让小婢来吧。”

沿路尸体愈来愈多,虽然大部分都是光头和尚,仅从那些人的死像观察,即不难断知萧少秋等一行之处境是越来直发危急了。

车辙进入一座小村,又从另一端穿出,陡给安静的村落里留下了一遍血腥。

出村不久,辙痕突然一分为二,分向左右两方伸沿而来。

秋菊骇声喊道:“哎唷,怎么又分开了?”

金仲池脸色一变,道:“这种时候,怎么还能分散兵力?义父他老人家也未免太过大意了。”

萧风神态自若道:“大哥莫愁,爹爹不会那般糊涂的。”

金仲池道:“难道又是车分人不分?”

萧风道:“不错,准又是施用牺牲空车,而分割敌力之计。”

金仲池道:“快些下去瞧瞧,咱们该当追赶那辆?”

萧风不假思索道:“追轻的。”

金仲池不以为然道:“不对,依我看来,应该追重的。”

萧风诧异道:“何以见得?”

金仲池道:“试想此时此地,还哪儿有时间教他们搬石头骗人?重的自然是真的了。”

萧风大摇其首道:“不见得,爹爹这人花样最多,绝对不可以常情推论,否则保险上当。”

这时秋菊突然尖吼道:“少爷快看!”

二人顺着秋菊纤手所指,凝目不远处一瞧,只见路旁有个新掘的泥坑。

金仲池奇声叫道:“莫非泥巴上了车?”

萧风畅声一笑,道:“追兵紧迫之下,大哥以为他们还有时间挖泥巴么?”

“拍”地一声,秋菊狠狠在自己大腿上来了一下,叫道:“不错,小婢也正疑心是棵树。”

金仲池“嗯”了一声,道:“老树登车,果然比挖泥巴高明得多。”

秋菊“嗤嗤”笑道:“老爷的花样可真不少。”

金仲池道:“别笑了,追吧!”

秋菊道:“朝那边追?”

金仲池道:“笨丫头,还要问么?自然是追轻的那边了!”

三人放马直沿较浅的辙印追了一阵,萧风陡将坐骑一勒,狂喝道:“大哥快停。”

金仲池回马问道:“有什么不对么?”

萧风道:“咱们追错了。”

金仲池道:“你又怎知错了?”

萧风道:“这辆车显然不是蒲大侠赶的。”

秋菊一旁接道:“单看这辙痕所经之路,就不像个老手赶的,蒲大侠岂会如此差劲儿?”

金仲池不假思索,鞭马就走。

往返狂奔之下,转眼就是大半个时辰,忽然三骑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

金仲池苦苦一叹,道:“更不像了。”

萧风咳咳道:“大哥说的是,的确益发不像样了。”

秋菊一旁发急道:“这么一来,咱们这一夜岂非白追了么?”

萧风摇手道:“且莫发急,待我好好想上一想。”

过了一阵,萧风突然颔首叫道:“大哥,咱们白白追赶了半晌,依小弟想来,他们根本就不在这两辆车上。”

秋菊怪声问道,“难道他们徒步溜了不成?”

金仲池摇首道:“不可能,不可能,此地距离南阳尚远,队中又有伤残妇孺,哪里能够舍车而步行哩?”

萧风道:“大哥说的是极,爹爹再傻,也不至做出这种不智的事来。”

金仲池蹙眉喝道:“别绕弯子了,直话直说吧!”

萧风悄声道:“他们根本就没离庄。”

秋菊叫道:“什么?你是说老爷他们还在村子里?”

萧风“嘘”了一声,道:“轻点,轻点,莫让敌人听了去。”

金仲池想了想,道:“有道理,咱们快点回去瞧瞧。”

小小的村庄,没有声音,没有灯光,沉寂得犹如死去一般。

秋菊悄悄说道:“好静啊?”

金仲池道:“怎么连条狗都没有?”

萧风嗤嗤一笑,道:“有许大侠在此,纵是有狗,也保险他们不敢出来。”

金仲池道:“你倒蛮自信的?”

萧风微微一笑,道:“在与不在,入村一探便知。”

金仲池道:“咱们把马留在村外,进去瞧瞧再说。”

三人小心将马匹系在一棵树上,无声无息向村中走去。

凄寒的月光,洒射着一张张紧闭的大门,显得四周更加寂静。

远处月影之下,隐隐现出一根高达三丈的斗杆,在这村庄中,可算最明显,最高的东西了。

三人对顾一瞥,不约而同放开脚步,几个起落,便已赶到杆下。

秋菊低声道:“少爷快托我一记,让我上去探探。”

金仲池支手搭在她的蛮腰部份,轻轻一送,一具窈窕的身子“嗖”地纵了上去。

不一会工夫,徒见她身形一翻,美妙地插落在两人之中间,急声说道:“北边第四座大院里有点动静。”

萧风忙道:“什么协静?”

秋菊道:“看不太清楚。”

萧风方想纵上去瞧个仔细,忽觉身旁人影一闪,金仲池腾身掠了杆顶,身法轻灵快迅无比。

秋菊猛地唾了口唾沫,道:“高,高。”

秋菊道:“比第七位的老爷如何?”

萧风咳咳道:“差……差不多。”

秋菊笑意更浓,道:“比第六位呢?”

萧风斜目沉吟一下,道:“也差不多少。”

秋菊益发起劲道:“比第五位呢?”

萧风嘴巴刚刚一张,金仲池已经落在他的眼前,轻轻说道:“里面正在套车。”

秋菊紧张叫道:“准是他们,否则乡下哪儿有半夜套车之理?”

萧风迫不及待地喝了声:“走!”

肩背一晃,闪电般窜了出去。

方至半途,但觉身旁飘起一丝袂风,萧风看也不必看,准知是大哥赶到,私下有意跟地较量,去势也更加快速。

刹那间已经奔至门外,萧风真气一提,身形刚刚掠起,金仲池突然脱颖而出,呼地跨上了墙顶。

萧风暗自叹道:“究竟还是大哥高明……”

思念未已,墙内陡然迎出一团黑影,挥掌疾取金仲池胸前。

但见金仲池空凌形一转,巧妙地避上迎击,飘然堕落地上。

那张一击不中的手掌,自然而然落到萧风的身上。

萧风骇声吼道:“爹爹手下留情,我是风儿。”

饶他嘴巴快,左肩仍是难逃一掌之危,硬被无风掌推落下去,斜斜冲出丈许才拿稳脚步。

几乎同一时间,发掌的萧少秋和最后赶至的秋菊姑娘也都落在院中。

萧少秋环扫了三人一瞥,神情一松,道:“好极了,你们来的正是时候。”

萧风揉肩苦脸道:“爹爹说的对,再早一刻就没命。”

萧少秋寒声说道:“谁教自己冒失,挨打也是活该。”

萧风道:“孩儿紧随大哥身后而至,纵然挨骂,也轮不到我。”

萧少秋恨恨叫道:“人家有冒失的本钱,你呢?”

萧风咳咳道:“论武功,孩儿当然不及大哥了。”

萧少秋道:“所以挨打骂活该是你!”

萧风一时为之语塞,眼睛空翻了半晌,一个字也没吭出来。

金仲池一旁笑声接道:“早知如此,那一掌倒不如由孩儿挨了。”

萧少秋忙道:“那怎么成?听说你已负伤,爹爹怎还舍得打你?”

突然远处有人哈哈接道:“少吹牛,凭你那两套,打得着人家么?”

说话间,许润成一步一步走了上来。

金仲池急忙笑道:“师伯说笑了,侄儿这几手,哪里是义父无风掌之敌!”

萧少秋哈哈大笑,道:“说是嘛,别说是你,就是文老儿亲来,也未必接得下来。”

许润成连连摆手道:“得了得了,你有胆子说,我可没胆子听,还是谈谈别的吧。”

言毕,转对金仲池道:“池儿你的伤势可全好了?”

金仲池道:“有劳师伯关怀,侄儿伤得本就不重,如今早就痊愈了。”

许润成道:“那我就放心了。”

金仲池急问:“侯老前辈伤得如何?”

许润成微微一怔,道:“你何以知晓他受伤之事?”

金仲池道:“从他老人家射出的箭,也不难猜出个大概。”

许润成道:“侯老儿是肩膀上挨一棍,伤势不重,只是对他那非用两只手的工夫总有影响,倒是你的眼光,却是愈来愈厉害了。”

金仲池道:“师伯夸奖错人了,这些都是弟弟瞧出来的。”

许润成道:“喝,瞧不出他小子还有这么一套。”

萧少秋挺胸吹道:“废话,凭我萧某的儿子,还能没有几套?”

金仲池生怕两人抬杠,急忙道:“义父可是想立即上路?”

萧少秋道:“不错,此时不走,天亮之后就更难逃了。”

金仲池道:“车辆准备好么?”

萧少秋道:“早就好了,如非你们到来,恐怕早已出门了。”

金仲池目望了暗中备好的一辆马车,道:“就这么一辆?”

萧少秋道:“有此一辆已足,打风云堡赶出的那些,不过是些用做脱身的工具而已。”

金仲池道:“你老人家这套逃命的工夫,的确是高人一等。”

萧少秋也微笑道:“追人的工夫,也非常人能及。”

金仲池忽然想起弟弟的话,不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萧少秋微微一愣,道:“你不信?”

金仲池为难道:“这个嘛……”

萧少秋大声说道:“休来这个那个,改天到江湖上打听打听,即知为父所言不虚了。”

金仲池忍笑道:“不瞒义父说,孩儿昨晚刚刚想过人家对你老人家的评语。”

萧少秋挺胸问道:“那人怎么说的?”

金仲池道:“他说……你老人家的轻功勉强可以坐上武林第七把交椅。”

萧少秋叫道:“第七就第七,还勉强个什么?”

许润成哈哈一笑,道:“这勉强二字,可圈可点,用得简直妙透了。”

金仲池抚了抚嘴抚,道:“那人怎评,孩儿就怎么说,您先别争论嘛。”

萧少秋哄道:“好吧,说下去。”

金仲池道:“至于逃死的工夫,却不折不扣地占了第一把交椅,比轻功第三位的‘铁面追魂丐’许师伯还要高上一筹。”

萧少秋听得笑口大开,笑嗤嗤说道:“许花子,这可不是我萧某自吹自擂,是人家说的。你要是不服气,打那人算帐去吧。”

许润成道:“那人确实有点眼力。昨天说起来,我许某或许还有点不大服气,今天可就不同了。”

萧少秋悄声道:“真的服了?”

许润志道:“服得很。”

萧少秋狠狠把手一挥,神气活现道:“说下去!”

萧风急急接道:“已经完了嘛,还说什么?”

萧少秋道:“谁说完了,还有追人的本事呢?”

萧风赶忙躲到金仲池身后,叫道:“后边不说也罢。”

萧少秋瞪眼道:“为什么?”

萧风道:“因为……因为……”

金仲池接道:“因为恐怕您听了会不高兴。”

萧少秋牙齿一咬,喝道:“没关系,是好是坏尽管直说,为父绝对不会怪你们。”

金仲池道:“他说……你老追人的工夫嘛……”

萧少秋急问:“怎么样?”

金仲池道:“差劲儿得很。”

萧少秋登时脸孔一板厉声叫道:“什么?他敢说我差劲儿……得很!”

金仲池头声点了点头。

萧少秋跺足骂道:“这是那个龟儿子说的?”

萧风急声喊道:“爹爹嘴下留情,是……是孩儿胡乱说笑的。”

突闻身旁一阵狂笑,只笑得话润成连腰杆都直不起来了。

一车三十余骑,悄然离开村桩,直向正南的南阳奔去。

车辆居中,马车远远分散在大道两旁既可减少路上的痕迹,行动又快速不少,天色蒙蒙亮时,已经赶出了百十余里,眼看即可脱出重围,众人走得也更加起劲儿。

突然,一马当先的秋菊尖声喝道:“前面驶来几辆篷车,要不要把他们拦住?”

萧少秋道:“靠边走,让他们过去。”

说话间,两辆篷车渐渐驶近,忽然在三十丈外停了下来。

萧少秋定睛一礁,道:“噫,那两辆车好像是咱们的东西呢!”

蒲正雄收缰喝道:“不错,正是咱们最后遗弃的那两辆车。”

此言一出,众马齐停,一起把目光落在萧少秋脸上。

萧少秋瞧了瞧身旁的金仲池道:“这是怎么回事儿?”

金仲池道:“想必是人家早已算准咱们的方向,直接开到这里来等咱们。”

萧少秋恨恨道:“这群秃驴欺人太甚,咱们跟他们拼了!”

金仲池道:“且慢,且慢,据孩儿看来,未必是少林寺的人马。”

萧少秋惊愕道:“除了和尚还有谁?”

金仲池道:“你老人家没瞧见车里人穿的是什么颜色的衣服?”

萧少秋凝目瞧了了一镇道:“红的!”

秋菊立刻叫道:“红乌鸦师徒!”

金仲池道:“不错,准又是她们!”

萧少秋神色略显不安道:“她……她来干什么?”

许润成斜瞟他一瞥,道:“当然是会见老情人的。”

萧少秋咳咳道:“许兄休来取笑,我萧某早就与她恩断情绝了。”

萧风冷兮兮应道:“但愿如此。”

萧少秋瞧也不敢再瞧儿子眼,张皇无主道:“你们看该怎么办?”

金仲池道:“我看您舍得舍不得了?”

萧少秋强笑两声道:“什么话,我有啥舍不得?”

金仲池道:“舍得就杀。”

萧少秋嗫嚅问道:“除此以外呢?”

金仲池道:“舍不得咱们就逃。”

萧少秋硬挤出一声大笑道:“去路已被人家拦住,那里还逃得过去?”

金仲池道:“南边去不得,不会回头往北逃么?”

萧少秋愕然道:“往北?那不又退回去了么?”

金仲池道:“索性再逃远一点,逃回北京继续做奴才算了。”

萧风一旁接着话道:“对,对,孩儿也干脆赘到王府,给您拉上个得力后盾,保险您比过去更加威风。”

萧少秋脸色一沉,喝道:“胡说,你们把爹爹看成什么人了?”

金仲池冷“哼”一声,道:“你老人家心里究竟想什么,孩儿们无须知晓,不过……如今大敌当前,千万敷衍不得,到时你老人家万一狠不下心,咱们大家可就都惨了。”

萧少秋忙道:“什么话,什么话,我凭什么狠不下心?”

金仲池道:“那么你老人家真是想杀了?”

萧少秋眼睛一闭,道:“杀就杀吧,”

秋菊远远喊道:“教小婢先去打个前阵如何?”

金仲池厉声喝道:“回来!这是无风刀与追风快剑的事,你扛着口剑去干什么?”

萧少秋急咳一阵,道:“这么认真干吗?”

金仲池沉沉一叹,道:“并非孩儿有意跟你为难,您自己回头瞧瞧弟弟的脸吧!”

萧少秋急忙回首朝萧风望去,但见他脸孔之上,一遍铁青,双目狠狠瞪着他,再无过去的畏怯态。

萧少秋摆起老子脸孔,喝道:“你这付脸是摆给谁看的?”

萧风重声道:“我只是气自己为什么是‘梅花神剑’的儿子,否则也可对爹爹尽点孝心,成全你老人家一番。”

“噗嗤”一声,车里传出一声闷笑,想必是蒲大小姐忍不住了。

萧少秋牙齿一咬,恨恨道:“臭小子,待我先杀了‘火凤凰’,回来再跟你算账!”

言罢,狠狠在马肚子上蹬了一脚,人马呼地脱众而出,疾向篷车奔去。

同时对方也冲出了一匹白马,马上坐的正是“火凤凰”祝映雪。

转眼之间,双骑已然会在一起。

萧少秋望了相隔不满一丈的老情人一阵,低声道:“多年不见,你……咳,看上去还是那么年轻,真是难得的很。”

祝映雪冷冰冰道:“你却变得又老又鬼,令人看了就恶心。”

萧少秋呵呵一笑,道:“本来我就不太中看,如今年纪一老,自然更加不像样了。”

祝映雪道:“你倒很有点自知之明。”

萧少秋道:“不劳过奖,你远道追来,可是专来我们么?”

祝映雪狠狠“啐”了一口,道:“别自作多情了,你以为当年你家姑奶奶当真看上你么?醒醒吧,现在不妨老实告诉你,那时姑奶奶不过是玩玩作罢了。”

萧少秋哈哈一笑道:“荣幸得很。”

祝映雪一双眼睛几乎喷出火来,怒目瞪视他半晌,道:“姓萧的,我恨死你。”

这二十年,萧少秋一直不愿与她碰面,为的就是怕她相缠,如今祝映雪不提,一阵怒骂,他反而觉得轻松得多,闻言立刻说道:“小心,小心,莫要气坏了身子。”

祝映雪险些被他气得吐血,勒马倒退两步,喘喘喝道:“萧少秋,你可知道姑奶奶赶来干什么?”

萧少秋道:“不敢自作多情了,自己说说看吧!”

祝映雪咬牙恨齿道:“来宰你的。”

萧少秋听得心中更加安逸,登时笑口大开道:“巧了,巧了。”

祝映雪道:“巧什么?”

萧少秋笑嘻嘻道:“恰巧我也是来宰你的。”

祝映雪连连叫道:“好,好,想不到你竟说出这种没良心的话来。”

萧少秋道:“你能说,我为何不能说?”

祝映雪道:“姑奶奶没做过对不起人的事,自然能说,可是你呢?”

萧少秋道:“我有什么地方对不起你?当初是你追我又不是我追你!”

语音未尽,祝映雪已经亮出长剑,疯狂地扑了上去,口中尖声大吼道:“姓萧的,姑奶奶就跟你拼了。”

萧少秋慌忙一闪,两马擦身而过,阴森森的剑锋,几乎把他的胡子削掉。

两人一经教授,双方人马立刻赶了上来,个个刀兵出鞘,眼看就是一场混战。

萧少秋急忙摆手喝道:“且慢,且慢。咱们把话说明,再来拼命如何?”

祝映雪道:“事到如今,还有什么话说?”

萧少秋道:“我先问你,你打算跟我要独斗,还是想混战一场?”

祝映雪道:“姑奶奶决心跟你拼了,谁来跟你缠什么规矩?”

萧少秋冷冷一哼,道:“我萧某不敢多造杀孽,才来与你商量,你不妨仔细瞧瞧双方的人手,如果当真混战起来,你那群宝贝徒弟们还有命么?”

祝映雪匆匆回首一瞧,正好跟金仲池弟兄和秋菊三人打了个照面,私下猛地吃了一惊,转看身旁众人,也都是些令人头疼的人物,一时不禁气馁,微微呆了一呆,强作镇定道:“也没什么也不起,目前你们或许略占优势,可是不出一盏茶工夫,飞龙帮援兵必到,那时你可就惨了。”

萧少秋道:“若是一旦混战起来,我父子三人只要有两个联手宰你,二三十招之内便可取你性命,那时纵然祝千秋亲自赶来,也救你不活了。”

祝映雪略现不安道:“你要怎么样?说吧!”

萧少秋道:“在场众人,虽然多是些经过大风大浪的成名人物,却绝少有人见过两大名人拼命的场面,咱们索性教他们开开眼界,当众赌上一场如何?”

祝映雪道:“如何一个赌法?”

萧少秋道:“我若输在你手里,我萧某人任凭你宰割,其他众人绝不出乎助我一招一式,至于他们本身如何,那就得看你祝映雪的本事了。”

祝映雪道:“结果还不是混战一场?”

萧少秋道:“那是当然,我萧某与你作赌,人家却没赌,自然不肯伸出脖子给你砍了。”

祝映雪道:“好吧,说下去。”

萧少秋道:“如果你不幸败在我的手上,请你立刻带着你这群徒弟返回江南,生死存亡,咱们岳麓山见面再算。”

祝映雪没想到有这种的事,登时张口结舌的愣住了。

秋菊一旁讶声喊道:“这算什么赌法,简直是放生嘛。”

萧风恨恨接道:“说来说去,还是舍不得杀。”

许润成悠悠一叹,道:“情之一字,害人非浅,任他萧少秋再能,竟也无法逃过一关。”

萧风忍不住大吼道:“这种赌法,我反对!”

萧少秋喝道:“放屁,你老子的事,要你多管什么?乖乖呆在那里,免得自讨苦吃。”

萧风方待壮起胆子顶上几句,金仲池强有力的手掌,已经搭上了他的肩膀,轻轻说道:“沉住气,沉住气。”

萧风叹道:“这种有去无回的赌法,教人如何沉着得下嘛?”

秋菊也搭腔道:“就是嘛,像这种糊涂赌法,连听也没听说过。”

金仲池淡淡一笑,又道:“你们整个搞错了,他老人家一点也不糊涂,倒是你都被他的话给骗晕了头。”

萧风诧异道:“莫非其中还有什么玄妙?”

金仲池道:“简单得很,只要你们了解祝映雪愤恨义父的程度,便不会如此大惊小怪了。”

萧风急道:“大哥可否说得明白一点?”

金仲池道:“你们总该知道那祝映雪的‘追风剑法’,乃是天下第一快剑,试想她若一旦得手,纵然不赌,咱们哪个又援救得及……”

秋菊截口道:“咱们可以使暗器呀!”

金仲池道:“如今侯大侠身负重伤,队中那里还有精于暗器之人?”

秋菊道:“小婢怀里还有几片金叶,必要时也可派派用场。”

金仲池摆手道:“算了吧,你那两下子差得太远了。”

萧风突然说道:“他老人家这一赌,那招‘天外一刀’也不能使用了?”

金仲池道:“谁说的?‘天外一刀’乃是无风三十六式其中的一招,必要时随时均可出手,哪个管得着你?”

秋菊连连叫道:“对,对,纵然多使几次,也算不得违约。”

金仲池道:“是以那些如若落败,不得旁人插手,任她宰割之言,不过说说好听而已,根本都是废话。”

身后的许润成突然插嘴道:“可是他胜而不杀之事,又作何解?”

金仲池回首敞笑道:“那‘火凤凰’门下四十余名弟子,个个身手不弱,何况少林寺等人,不时即可赶到,咱们若是杀了祝映雪,随之必有一番血战,放她一命,而换个不战而退的机会,难道还不划算么?”

许润成道:“据我所知,那祝家兄妹均非重诺之人,到时她万一翻脸不认账,咱们岂不落得个赔了夫人又折兵?”

金仲池道:“有关这点,养父非但已有防范,而且早就将对应之策暗反过来。”

许润成愕然道:“他几时跟你暗返过消息,我怎么没发觉?”

金仲池道:“你老人家不过未曾留意罢了。”

许润成忙道:“快将他的打算说来听听!”

金仲池悄声道:“你老人家没听说么?我父子三人有两人联手,二三十招之内便不难将她拿下,若是三人同时出手,其后果自是更加明显,她若一旦反悔,第一个吃亏的准不是别人。”

许润成道:“先把她毁了再说,对不对?”

金仲池道:“正是如此。”

许润成抚须赞道:“萧少秋这家伙果然不简单。”

秋菊笑嘻嘻接道:“我家少爷也不含糊呀!”

许润成轻轻一笑,道:“那还用说?”

说话间,萧少秋忽对发愣的祝映雪问道:“怎么样?想好了没有?”

祝映雪润了润干嘴唇,道:“你儿子那关通过了么?”

萧风远远喊道:“通过了。”

祝映雪讶然道:“咦,变得很快啊!”

萧少秋于笑两声,道:“我这儿子一向最是孝心不过,孝子决定的事,他心中再是不愿,决不会作梗。”

祝映雪嘴巴一撇,道:“你萧家居然出了个孝子,真是大大出乎我‘火凤凰’意料之外了。”

萧少秋咳了咳,道:“废话少说,赌不赌一句话。”

祝映雪飘身下马,按剑喝道:“跟你赌了。”

萧少秋也同时离蹬落地,闪电般将“无风刀”拔了出来。

祝映雪飞快地扬起长剑,正要扑身而上,陡闻萧少秋喝道:“且慢动手,萧某还有话说。”

祝映雪“刷”地虚劈一剑,恨恨道:“你的花样真多,还有什么话?说!”

萧少秋缓步凑上两步,脸上现出一片和蔼的笑容。

秋菊远远看得抚嘴一笑,悄悄凑近金仲池身旁,低声说道:“老爷要出手了。”

金仲池摇首笑道:“准又是那招骗死人不偿命的……”

语犹未尽,只见刀光连闪,冷森森的刀锋,差点把祝映雪雪白的颈子削断。

祝映雪不要命地往后一闪,长剑也随之劈出,手忙脚乱地挣扎了几招,方才脱出险境,一只被弄了个狼狈万分,气呼呼喘了半晌,方道:“姓萧的,你要脸不?”

萧少秋笑眯眯道:“我那里不要脸了?”

祝映雪道:“你趁我不备出手,不怕有失七大名人的身份吗?”

萧少秋大笑道:“火凤凰!咱们两个也算老交情,你怎么把我的刀法全忘了?”

祝映雪猛然叫道:“笑里藏刀!”

萧少秋哈哈一笑,道:“一点不错。”

话声未了,对准祝映雪的鼻子,又是一刀劈了出去。

祝映雪虽与他相识二十几年,却未与与他正面交过手,她做梦也没想到“无风刀”竟是如此诡诈,一时不禁又惊又气,接连倒退几步,几乎把吃奶的劲都使了出来,方保得老命,于是再也不敢啰嗦,牙齿一咬,“唰唰唰”三剑反击回去,剑势快得吓人!

这对武林中出了名的活冤家,终于弄得刀剑相同,舍死拼斗起来。

许润成虽然称最了解七大名家的地位,却也没料到两人斗得竟然如此紧迫,刀剑往还,快得几乎难以分辩,一时间大为赞叹道:“老花子今天算是开了眼界。”

这时,篷车中突然有人娇滴滴的唤声:“金少侠、金少侠!”

金仲池回身一瞧,蒲大小姐正满脸焦急地朝他招着手,赶忙走上走,道:“姑娘有事么?”

蒲大小姐反手一指,道:“大概是少林寺的和尚赶来了。”

金仲池顺指凝目望去,淡淡的月色下,果见一片黑影匆匆奔来,微微想了想,道:“不必慌张,场中两人未分出胜负之前,他们不会贸然出手的。”

蒲大小姐道:“咱们就不闻不问,任他们挨近么?”

金仲池轻轻点了点头,探首朝车中瞧了一眼,道:“侯老前辈的伤势如何?”

车中的侯文义应道:“少侠放心,老夫好得很,必要时还可……”

话声方半,端坐车辕的蒲正雄截口叫道:“算了算了,你还是老老实实在车里欣赏本人的赶车工夫吧!”

金仲池莞而一笑,道:“蒲大侠说的是,只要你老人家加点油,便是不用弓箭,咱们也照样可以突围。”

蒲正雄傲然笑了笑,道:“咱们先瞧瞧萧大侠的,少时再看我表演。”

金仲池道了声:“有劳了。”

重又赶回原处,凝目一瞧,但见场中战情益见激烈了。

这时,萧少秋手中一柄钢刀,运行无声无息,看上去虽是轻轻松松却是招招不离祝映雪要害,端的诡秘已极。

反之祝映雪的一口长剑,挥动间倒是唰唰乱响,剑势又狠又快,攻守进逼,招招毒辣。

转眼工夫,两人对拆已近百招,众人愈看愈是心惊,金仲池终于忍不住问道:“师伯,您瞧义父他老人家有几分胜算?”

许润成抚须沉吟一下,道:“据老夫看来,两人根本难分优劣,胜负正是个五五之数。”

萧风一旁接道:“不然,依晚辈推断,胜败该当是七三之比。”

金仲池眉头一皱,道:“看不出义父的优势在那里嘛。”

萧风道:“大哥难道忘了爹爹那套专门克制‘追风剑法’的招式么?”

秋菊失声叫道:“对啊,他老人家为什么不使用呢?”

萧风道:“别忙,已经快了。”

说话间,许润成忽然抓金仲池的手臀,紧张叫道:“少林和尚追上来了。”

金仲池道:“孩儿早已知道,你老人家尽管放心,他们一时还不会出手的。”

场中的萧少秋他也发觉也情况有变,身形陡然一退,道:“火凤凰,快快带着你的人走吧,你不是我的敌手。”

祝映雪怒吼道:“放屁,看姑奶奶五十招之内取你狗命,你挺着吧!”

言毕,长剑连挥,寒芒泼洒而出,冷森森的剑幕,整个将萧少秋的身形罩住,气势之凌厉,较之方才更胜几分。

萧少秋冷笑一声,厉声喝道:“你既然执迷不悟,萧某只有给你点颜色看了。”

“呼”一声,天下知名的“无风刀”,突然刮出了一道风声,平日轻描淡写的一套刀法,如今竟被他使得虎虎生风,整个变了调子,劈砍之间,不但招招不离祝映雪要害,而且正好将她疾若闪电的剑势完全克住,任她祝映雪攻势再厉,也脱不出无风刀的压力。

三十招一过,双方情况益见明显,祝映雪一支长剑,只被萧少秋占尽先机的刀法逼得一片慌乱,几次都险些伤在寒光闪闪的钢刀之下。

萧少秋连劈几刀,冷冷说道:“怎么样?还要打么?”

祝映雪咬紧牙关,硬把话声从牙缝里挤出来,道:“姓萧的,看来你那六剑并没白挨,竟把我祝家的剑法全部摸透了。”

萧少秋道:“不错,所以我劝你还是趁早投降吧,再打下去就难看了。”

祝映雪冷哼一声,道:“笑话,你以为凭这花招就能把姑奶奶唬住么?差得远呢。”

说话间,又是几剑猛刺而出,招式更见泼辣。

萧少秋一时倒也将她奈何不得,只有沉着应战,静待机会出手。

这时,少林追兵已经逼近,远远停在十丈开外,紧将众人退路封闭。

刹那间,两人又缠斗了十招,突然一阵刀剑交鸣声,萧少秋暴喝了一声:“出手!”

但见祝映雪那只长剑,就像生了翅膀似的“嗖”的一声,脱手飞了出去。

立刻响起一阵喝彩之声。

祝映雪踉跄地倒退几步,惶惶凝注着萧少秋脸孔,神态一片慌张。

萧少秋钢刀一翻,“唰”地还进鞘里,缓声说道:“火凤凰,你可以走了,咱们之间的恩恩怨怨,将来在岳麓山一块总算。”

祝映雪一时傲气尽收,幽幽一叹,道:“萧少秋,你当真把那些往日的恩爱会忘了么?”

萧少秋蹙眉摇首道:“那些陈年旧事,还提它则甚?”

忽然之间,祝映雪狠狠的容颜,变得一片凄怆,双目微微眨动,泪珠儿成串地滚落下来,一付伤心透顶的模样。

萧少秋瞧得不禁一呆,那些往日的事迹,又闪电般的重映在脑间,一时也随她伤情起来。

正这时,陡闻金仲池远远喝道:“义父!小心那老太婆阴险得很……”

语犹未尽,祝映雪已经飞身过来,嘴里悲悲切切喊道:“姓萧的,你干脆把我杀了吧!”

萧少秋登时被眼前的转变吓傻了,也不知是听信义子的话好,还是安慰一下老情人好,正在犹疑不定之际,祝映雪一个不设防的娇躯已经扑到。

那付凄凉神态和悲切的喊声,实在令他狠不下心来,一时不暇细想,双臂一伸,将她冲来的身子整个托住,正待好言相劝几句,猛觉自己的右腕,就如同被只铁钳挟住一般,左边寒光一闪,一只雪亮的短剑,闪电般刺了过来,一刹那已经到了自己小腹之上!

萧少秋这才知道自己上了大当,急忙提气缩腹,腰身微微一闪,但听“嘶”地一声短剑破衫而过,衣襟被穿开了一大片。

远处的萧风瞧得清切,钢刀早已握在手里,准备随时出手应援。

萧少秋右腕挣脱不得,只有反手一抄,也将祝映雪持剑手臂抓住。

两人正在挣扎间,萧风的喝声已到。

一声“天外一刀”,几乎将萧少秋的魂都急了出来,心中暗暗叫苦道:“我这时哪里有空手接刀,你这不是要你老子的命么?”

思念未已,刀风已至,萧少秋逼于无奈,身形猛地一坐,只听得一声惨叫,那口天外来刀,闪电般擦过他的耳旁,整个没入祝映雪的胸腔。

萧少秋登时被这出人意外的情况吓呆了,双目直直瞪视着祝映雪狰狞的面孔,心内一片茫然。

忽闻秋菊尖声喝道:“那老太婆死了!”

萧少秋这才意识到祝映雪已死,双手一松,血淋淋的尸身立刻栽倒地上。

远处的金仲池,这时才松了口气,抚胸说道:“弟弟,你那一刀使得好险,方才差点把我吓死。”

秋菊一旁接道:“少爷有所不知,这‘天外一刀’的功力,全在一个险字上,愈是惊险,才愈能发挥出它的威力。”

金仲池道:“照你这么一说,他这一招用的还不错了?”

秋菊大拇指一挑,连声叫道:“妙极了,使得妙极了。”

萧少秋这地正好提着萧风那口刀走来,愤愤接道:“妙个屁,如非我闪避得快,早就没命了。”

萧风笑嘻嘻道:“方才那一刀,也只有爹爹方能理会得出,换了旁人,孩儿也不敢贸然出手了。”

萧少秒沉声一叹,道:“你出手虽嫌冒失,时间劲道却是使得恰到好处,不错,不错。”

萧风忙道:“爹爹过奖了。”

说话间,四周已经沸腾起来,显然对方已经打算出手了。

萧少秋抖腕将钢刀抛在萧风手里,道:“只是你这一刀,却无端引起了一场血战,看情形是非干不可了。”

金仲池道:“义父随同几位老前辈断后,教孩儿们打个前阵如何?”

萧少秋颔首道:“好吧,只是你们要多多小心了。”

这时祝映雪门下弟子和少林寺等人,一齐拥了上来。

金仲池回身大喊道:“蒲大侠,咱们冲!”

蒲正雄长鞭一抡喝了声:“走!”篷车“呼”地冲出,紧随金仲迪铁骑疾驶而去。

金仲池弟兄一刀一剑,再佑以一个七分火候的秋菊,三人犹如生龙活虎般,生生杀出一条血路,将篷车带了出去。

车后三十余骑,也相继奔出,众人且战且走,一口气冲下了四十余里。

这时已近天晓时分,东方渐渐现出了曙光,阵阵冷风,吹得路旁的枯树梢乱摆,奔行中的人马却是个个满身大汗,一丝也觉不出寒意。

车马愈奔愈快,追杀之声虽已逐渐遥远,却仍旧紧紧缀在身后,使得众人毫无喘息的机会。

蒙蒙的曙色中,突然一片黑压压的暗影,像道土墙般阻住了去路。

秋菊紧张地喊道:“少爷,前面又被人堵住了,怎么办?”

金仲池晕头晕脑喝道:“管他是谁,冲过去!”

身后驾车的蒲正雄,突然大声说道:“此地距离南阳已经不远,前面说不定是自家人马,少侠可千万别杀错了。”

金仲池神色一振,道:“蒲大侠说得不错,前边极可能是三才教的弟兄。”

车中的侯元义忽然开口道:“可要老夫射一箭问问?”

金仲池道:“你老人家还能开弓么?”

侯元义哈哈一笑道:“瞧我的!”

一声弦响,蓝羽箭刮空疾飞而出。

车马奔行如旧,那道人墙的距离愈来愈近,转眼已至五十丈之内。

突然,那些人影一阵移动。当中让出一条二丈余宽的缺口来。

秋菊扬喝道:“少爷,他们让路了。”

金仲池道:“小心防备,莫要掉进对方的陷阱里。”

说话工夫,又近了二十余丈。忽见一匹白马从缺口处窜了出来,马上乘着一个妙龄少女。

秋菊歉然叫道:“那是冬梅姊姊,那是冬梅姊姊。”

金仲池松了口气,回首说道:“果然是三才教人马,咱们赶进去!”

一阵呼喝之声,蓦地“呼”地冲了进去,金仲池却在外边留了下来。

冬梅策马奔近金仲池坐骑,娇声说道:“少爷一路辛苦了。”

金仲池“嗯”了一声,直待众骑全部过去,方道:“你怎知我们这时赶到?”

冬梅道:“昨夜听得三才教弟兄飞骑传报,说是少林寺的和尚已经出动的消息,小婢准知是少爷们得手,所以才赶快迎了上来。”

金仲池道:“就你一个人出来么?”

冬梅道:“南阳如今早巳全空,所有人马都已出动了。”

金仲池诧异道:“出动这么多人马何为?”

冬梅道:“少爷不是吩咐小婢布下天罗地网么?”

金仲池道:“你布了多大一面网,用了如此众多人手?”

冬梅道:“大得很,横百里,纵二十里之内,保险一个也漏不过去。”

金仲池苦笑道:“快些收网吧!而今蒲大侠已到,张着个大网也是无用。”

冬梅忽然嗤的一笑,道:“谁说没用,用处可多着呢。”

金仲池道:“还要劫什么人?”

冬梅抬手一指道:“这些和尚。”

金仲池忙道:“千万不可胡闹,少林派兵多将广,高手如云,我们一路奔来,已喊吃力万分,凭你们这些人手,如何能捉得住人家?还是赶快传令收兵吧!”

冬梅道:“小婢布下的罗网,深得联攻之道。一哨受敌,百哨齐应,看起来虽似单薄,使起来却是纯厚无比,保险那些和尚一个也跑不了。”

金仲池道:“真的有把握么?”

冬梅酥胸一挺,道:“十成十的把握。”

金仲池道:“有把握就捉吧!”

冬梅神秘一笑,道:“不瞒少爷说,如今早就动手了,否则那群和尚还不会追过来么?”

金仲池听得微微吃了一惊,倾耳仔细听去,远处果然隐隐飘来一阵杀喊之声,私下对这丫头也不禁佩服起来。

冬梅一直笑眯眯呆在一旁,俏艳的脸蛋儿上,充满了得意之色。

金仲池忽然轻轻说道:“梅儿,告诉你一个好消息,要不要听?”

冬梅道:“当然要了,什么好消息呀?”

金仲池道:“咱们又多了一个生力军。”

冬梅微微一怔,道:“少爷指的可是万柳庄之人?”

金仲池摇首道:“非也,非也,比那些人管用得多了。”

冬梅难以置信道:“比万柳庄的人还要管用得多?天下那儿来这么个人物?”

金仲池神秘兮兮道:“说起来那人还是你的老朋友呢。”

冬梅眼睛眨了半晌,方才道:“少爷别是寻人开心吧?小婢那群朋友中,哪儿有少爷看得上眼的人物?”

金仲池道:“就有那么一位,我不防提示你一下,是个男的。”

冬梅沉首一阵,突然一拍大腿,道:“知道了。”

金仲池道:“那一个?”

冬梅道:“准是‘神机妙算’雷五常。”

金仲池道:“不错,正是他。”

冬梅忙问:“他在哪里?”

金仲池道:“随在万柳庄人马之中,大概明日午时便可抵达。”

冬梅秀眉微蹙,道:“他不在京中作官,跑出来干吗。”

金仲池道:“他本是受命迎接郡主归京,结果却被义父他老人家征用了三个月。”

冬梅抚嘴一笑,道:“留下他又有何用?”

金仲池道:“打算叫他代替你的军师职务。”

冬梅愕然愣了一会,有些不开心地道:“他也不见得比小婢高明嘛。”

金仲池“嗯”一声,道:“不错,据我所知,那雷五常也的确不见得比你高明什么,不过……”

语声一歇,忽然转话题道:“你把纪姑娘安排在那里了?”

冬梅朝西南方一指,道:“就在那里不远的一个小镇中。”

金仲池剑眉毛一镶,道:“你怎么把她摆在后边?”

冬梅道:“那里比较安全嘛。”

金仲池听得眉毛一竖,道:“你这丫头好生糊涂,像纪姑娘那种人手,正该派在最前线才对,怎能为了一己之私而把她冷藏起来?”

冬梅惶惶道:“小婢以为……小婢以为……”

金仲池接道:“你以为她是纸糊的么?”

冬梅急道:“小婢以为少爷不在,姑娘便是主帅人物,一军之首,自当安排阵后了。”

金仲池怒叱道:“胡说!身为主帅,更得身先士卒,何况有三位老前辈在此,首脑人物如何轮得她作?”

冬梅轻轻应道:“小婢一时糊涂,下次……”

金仲池截口道:“省省吧,再也休谈下次了。”

冬梅嘴巴翘得好高,眼睛却看也不敢看他一眼。

金仲池冷“哼”,一声,喝道:“还不头前带路。”

冬梅糊里糊涂道:“到那儿去?”

金仲池道:“还用问么,当然去找纪姑娘了。”

冬梅吭也没吭一声,放马就走。

二人走了一程,冬梅突然回首唤了声:“少爷!”

金仲池没好气,道:“什么事?”

冬梅一瞧那付脸色,哪里还敢开口,忙道:“没什么,没什么。”

继续走了下去。

又过了一阵,冬梅忍不住又是一声:“少爷。”

金仲池瞧她满脸畏缩模样,心下不免有些不忍,缓声说道:“有话就说,怕个什么,我又不会把你吃掉。”

冬梅嗫嚅问道:“老爷征用雷五常三月,可是真的为了接替小婢么?”

金仲池忍笑道:“当然是真的了。”

冬梅忙道:“阵前易将,乃是兵家大忌,少爷要三思而行啊!”

金仲池淡然道:“没那么严重。”

冬梅发急道:“少爷既知雷五常不见得高叫小婢多少,为什么一定要换呢?”

金仲池冷冷道:“何必明如故问?”

冬梅急道:“小婢就是不知道才问嘛。”

金仲池道:“休来与我装傻,你哪里真的那么糊涂?”

冬梅道:“小婢……小婢过去虽有许多毛病,如今已经都改了嘛。”

金仲池道:“改了小的,大的反倒全来了。”

冬梅微微一惊,道:“什么大的?”

金仲池道:“你若一定要问,我不防随便说出两条,与你听听。”

冬梅忙道:“少爷请讲,小婢洗耳恭听。”

金仲池道:“第一,你私心过重,只知安已,不能用人,长此以往,旁人打上了岳麓山,恐怕我金仲池还在南阳睡大觉呢。”

冬梅连连摇首:“不会的,不会的。”

金仲池冷冷一笑,道:“第二,你太爱骗我,当初你若实话实说,如今咱们早该杀了那万恶的公治光,扑上祝千秋的老巢了。”

冬梅听得心头一慌,差点从马上栽落下去。

金仲池寒声冷语道:“小心,小心,雷五常未到之前,你的职责还没完成,千万摔死不得。”

冬梅定了定神,道:“少爷……太多疑了。”

金仲池狠狠睨了她一眼,道:“梅儿,别以为你那鬼心思使得天衣无缝,告诉你吧,漏啦!”

冬梅眼睛翻了翻,叫道:“准是那该死的雷五常。”

金仲池道:“不骗人的雷五常。”

冬梅咳咳道:“他……他都说了些什么?”

金仲池道:“他只说官府根本就不会插手管咱们这档子事,这段日子你是白等了。”

冬梅神色一振,道:“真的?”

金仲池道:“不骗人的雷五常,哪里讲得出谎话来?”

冬梅使劲在马鞍上拍了一下,道:“早知如此,咱们也不必穷挨这么多天了。”

金仲池叹道:“活该丐帮倒霉。”

冬梅歉颜道:“小婢该死,小婢该死。”

金仲池恨声道:“既知该死,就快去死吧!”

冬梅忽然哀声一叹。

她常常深深望了金仲池一眼,接着抱一线希望道:“少爷不是说我职责没完,死不得么?”

金仲池道:“过了明天,那儿死那儿埋。”

冬梅唇角拼命朝下拉了拉,悲戚的道:“看来小婢是注定要做个客死江南的异乡之鬼了。”

冬梅长叹了一声:“天!哪儿死了哪儿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