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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寿堂唱大鼓

王爷朝萧少秋瞪目喝道:“嘿,这就是你作老子的不对了,他既然不太舒服,你怎能硬逼他唱?”

萧少秋眼睛翻了几翻,吃吃道:“他……他不唱怎么成?”

王爷叱道:“为什么不成?”

萧少秋急得冷汗直流,拼命朝冬梅抛出求援的眼色。

冬梅“嗤嗤”笑道:“王爷有所不知,这客前唱曲,乃是出自老夫人之命,少爷如若不唱,老爷只有自己登场了。”

王爷哈哈大笑道:“原来是这么回事儿,少冬,你倒会打算盘,自己不干,拚命为难儿子,你的儿子太多了,是不是?告诉你,你舍得,我还舍不得呢!”

说着,一把将金仲池抓到身边,又道:“风儿,咱别理他,一切有我给替你作主,要唱教他自己去唱。”

萧少秋搓了把冷汗,偷偷松了口气,装成一付急相,道,“唉,我这么大年纪了,怎能再当众出这种洋相?”

金仲池冷冷道:“爹爹说的是,何苦再当众出这种洋相?”

萧少秋双手合十道:“儿子老大爷,你就饶了我吧!”

众人听得哄堂大笑起来,内堂的女客,大多闻声赶出,悄悄站在一旁瞧热闹。

萧夫人不知出了什么事,急忙走上来,问道:“少冬,什么事?”

王爷抢答道:“少冬太不像话了,风儿身体不适,无法唱曲,他却非逼他唱不可……”

萧夫人听得大吃一惊,截口尖叫道:“你这人醉糊涂了?你怎能教他唱曲?你不知他……身子不舒服么?”

萧少秋忙道:“好,好,别吵,我自己唱,总可以了吧?”

萧夫人哼了一声,道:“这还差不多。”

陡闻福晋娇声喝道:“王爷最爱听大鼓,叫人拿鼓来!”

萧少秋苦兮兮瞟了金仲池一眼,道:“好吧,大鼓就大鼓吧!”

金仲池看得又有些不忍起来,心中不由泛起了一阵悔意。

少时,丫环捧来一个皮鼓,架在了萧少秋面前。

萧少秋取过鼓棒,问道:“唱段什么呢?”

王爷笑道:“来段大西厢吧!”

众人听得齐声大笑。

萧少秋尴尬道:“王爷真会开玩笑,像我这般年纪,怎能再唱这种娘娘调?”

萧夫人一旁喝道:“自找难看,活该!”

众人又是一阵大笑,王爷挤眉弄眼道:“逢场作戏,有何不可?别难为情,唱吧!”

萧少秋叹了口气,无可奈何地扬起鼓捶,“嘭嘭嘭……”地打了起来。

鼓声一起,众人一齐走了上来。

金仲池环扫了四周一瞥,不禁有些替萧少秋红脸。

那鼓点打得愈来愈急,内外堂的百余宾客也愈凑愈近,福晋郡主和王府几名侍婢,正好站在了金仲池身后。

鼓点陡然一停,但闻萧少秋唱道:“二八俏佳人,懒梳妆……

嘭……”声调婉转已极,登时引起了一阵彩声。

萧少秋继续唱道:“崔莺觉得了这么点儿病,躺在了牙床……”

又是一阵怪彩,场面热烈至极。

金仲池身后的郡主,轻声细语道:“真缺德!一个大男人家,怎么唱这种东西?”

福晋轻叱了声:“不得胡说!”

冬梅轻触了金仲池一下,悄悄道:“少爷何不也来上一段?”

金仲池“哼”了一声,当真走了上去,一把将萧少秋手中的鼓捶抢了过来。

萧少秋诧异道:“你……这是干什么?”

金仲池急急道:“爹爹年纪已老,的确不适合唱这段,还是让孩儿来吧!”

萧少秋急急道:“你……你那里会这玩艺?快些走开。”

萧夫人一旁惊叫道:“风儿!你不会呀!快把鼓捶还给你爹爹。”

王爷笑道:“你们这家人也真怪,他不唱,你偏要逼他唱,如今他自个儿要唱,你们又说不会,谁不知道萧家男子俱是唱鼓名家,他岂有不会之理?”

萧少秋结结巴巴道:“他不是……他不是……”

王爷道:“你能说他不是你的儿子么?”

萧少秋连忙道:“他不是不会唱曲,而是我根本没教他这段。”

金仲池接腔道:“听也早听会了,何须您教?”

说罢,鼓捶一场,当真打下下去,打得居然有板有眼,熟巧无比。

萧少秋惊得“咦”了一声,道:“你……你真会?”

金仲池笑道:“放心!高明得很。”

萧夫人紧张得险些栽倒,幸亏纪雪雪适时赶到,一把将她托住了。

萧夫人紧紧抓住纪雪雪的纤手,颤声问道:“他当真懂么?”

纪雪雪笑道:“他的鬼门道多得很,既然敢上去,大概总错不了吧。”

果然,语犹未了,金仲池已经唱起来了:“躺在了床上,半斜半卧,半斜半卧,您说这位姑娘,情切切,闷忧忧,茶不思,饭不想……”

调门儿清脆悦耳,韵味十足,较之萧少秋毫不逊色。

萧少秋一旁猛地咽了口唾沫怪叫了声:“好哇!”

众人也不约而同地喝起彩来。

金仲池愈唱愈得意,唱到后来,连表情也上了脸,好像成心想缺德到底一般。

冬梅一直偷偷瞟着身边的郡主,郡主一直盯着唱作俱佳的金仲池,俏艳的脸蛋上,她是一丝表情也没有。

金仲池连唱带作,一直把原来“大西厢”六段通通唱完,鼓捶一扔,回身就走。

萧少秋急急追到外堂,唤了声:“风儿!”

金仲池缓缓回身道:“爹爹还有什么吩咐么?”

萧少秋叹道:“我知道你对爹爹的神态极端不满,可是你也总该了解爹爹的苦衷才是?”

金仲池点首道:“孩儿并非不知您的苦衷,只是觉得未免过份了些。”

萧少秋瞧了瞧金仲池身旁的冬梅、春兰,探手道:“你二人先到堂中等候。”

二人恭喏一声,一步一回头地退进大堂。

萧少秋道:“池儿,咱们爷儿俩个,来个约法三章如何?”

金仲池道:“爹爹请讲!”

萧少秋道:“咱们再忍两年,这两年之内我要尽一已之所能,把江湖正派人物,完全联合起来,成与不成,到时准走,你瞧如何?”

金仲池摇首道:“太长!”

萧少秋愣了一阵,道:“一年半怎样?”

金仲池仍然摆首道:“还是太长。”

萧少秋猛地把脚一跺,道:“一年!”

金仲池连道了三个字:“长!长!长!”

萧少秋气道:“依你之见呢?”

金仲池捻铁断钉道:“一天也不忍了。”

萧少秋巴掌晃了晃,差点赏金仲池一记“无风掌”,忿忿道:“你这孩子太不懂事了!”

金仲池冲声道:“孩儿就是太懂事,才不忍见自己爹爹装成那付模样。”

萧少秋悠悠长叹一声,道:“唉!那也不过跟方才你那段‘大西厢’一样,逢场作戏罢了。”

金仲池大叫道:“什么戏不好做,为什么偏偏做这出戏?您也不想想,‘无风刀’萧少秋在武林中是何等身份,岂能装成这付模样,任由他们戏耍,我情愿瞎了眼睛,也不忍见你受侮,所以我一天也忍不下了。”

萧少秋忙道:“小声点!小声点!”

金仲池高声更高道:“我偏要叫喊。”

萧少秋突然抓住金仲池肩膀,道:“孩子!孩子!为父也是逼不得已啊!”

金仲池道:“什么逼不得已,有这忍侮负重的精神,如若用在正处,莫说一个祝千秋,纵是三个五个,又有何惧?”

萧少秋沉默了一阵,道:“好吧!半年,再等半年,该可以了吧?”

金仲池摇头不迭道:“我真不懂,您究竟等待什么?如今武林七大名人,已经联上五位。加上功力不相高下的孩儿弟兄两人和纪姑娘,等于七大名人尽聚一炉,难道还怕拚不过他一个祝千秋?何况又得天下第一大帮以及其他高手之助,纵然其他门派完全甘心受他支使,也并不一定能强到咱们那里,何苦还忍下去呢?有这半年的时间,多做一些准备工作岂非更加有利?”

萧少秋眉头皱成一团,良久良久方道:“事体过于重大,多少总得容我思虑些日子,你就再忍几天吧!”

金仲池道:“十天,如果十天之内,爹爹依然难下绝断,孩儿只好先走一步了。”

萧少秋道:“好!咱们就此一言为定!”

金仲池道:“冒犯之处,请爹爹鉴谅。”

萧少秋心怀大开道:“过去的不谈,倒是方才你那一‘大西厢’,当真把我吓住了,你是从那儿学来的?”

金仲池道:“孩儿幼时曾在戏圈子里干过几年茶童,每天耳闻目染,尽是这些东西,南腔北调学得多了,哪天咱们爷儿两个较量较量。”

萧少秋畅声笑道:“爹爹老了,嗓子比前几年差得多了,哪里还赶得上你们,要较量,将来找你弟弟去吧!”

言罢,两人把臂回到大堂,重又吃喝弹唱起来。

“金钱神卜”陈玉堂,可以说是全府上下最忙碌的一人,从凌晨至夜晚,几乎一直未曾闲过,好不容易将宾客、寿筵,以及府里的寿礼和门外的车辆等安顿妥善,刚刚想歇息一阵,房门又响了起来。

陈玉堂叹了口所道:“又有什么事?”

门外应声道:“禀总管,门外情形有些不对!”

陈玉堂陡然吃了一惊,急忙打门房,疾声问道:“哪里不对了?”

门外一名健仆,神色有些慌张道:“九门提督府那批人,方才撤去不到一个时辰,如今好像又回来了。”

陈玉堂闪过仆人,一阵风似的冲了出去,刚刚奔近大门,“神机妙算”雷五常已经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身后还随着两名脚夫,抬着一担重重的贺礼。

陈玉堂扫了那份迟来的寿礼一瞥,诧异地凝视着雷五常,道:“雷爷这是干吗?”

雷五常哈哈一笑,道:“总管安心,在下不过是替我们提督大人前来送上一份寿礼而已。”

“九门提督”曹功达,虽然仅仅官居三品,其职权却大得惊人,平日架子大得出奇,连王府候门也毫不买帐,如今竟然破例行事,陈玉堂想也不必想,便知道准没好事,不禁冷冷道:“这可不敢当,我萧府又非什么权贵之家,怎当得起你们曹大人的重礼?”

雷五常神秘兮兮道:“总管说什么话,如果你萧府当真是权贵之家,我们大人反而不会来了。”

陈玉堂听得陡然一惊,道:“怎么?曹大人还要来?”

雷五常道:“我们曹大人虽然官居要津,却也是个武人,念在武林一派份上,岂有不来之理?”

正在陈玉堂暗自心惊之际,门前忽然停下一顶小娇,一个面貌庄严,神定气足的便装老者,跨下小轿,大步迈上石阶。

陈玉堂没想到他说来就来,当场不由愣住了,直到曹功达走近他的身前,方慌慌说道:“恭迎曹大人虎驾。”

曹功达大咧咧“嗯”了一声,道:“你就是江湖道上,人称‘金钱神卜’的陈大侠么?”

陈玉堂忙道:“雕虫小技,难登大雅之堂,倒教大人见笑了。”

曹功达淡淡笑了笑,里里外外扫了一眼,道:“我原不知今日是贵府老夫人寿诞,直到傍晚方听他们说起,是以迟至如今才赶来,真是失礼得很哪。”

陈玉堂道:“不敢当,不敢当,能得大人垂临,已使敝府蓬荜生辉了,大人里面请!”

曹功达又朝四周扫了一瞥,阔步走了进去。

陡闻一声:“九门提督,曹大人驾到!”

喧哗的内外大堂,立刻肃静下来,宾主百千余人,各各惊容毕露,显然曹功达的光临,是件完全出乎众人预料的事。

萧少秋急忙迎上来,拱手道:“有劳曹大人亲临,当真不敢得很。”

曹功达凝注了萧少秋一眼,道:“下官拜寿来迟,请萧大人多多包涵。”

王爷直起嗓子喝道:“功达,你怎么也来了?”

曹功达笑答道:“萧夫人寿诞之日,下官怎敢不来拜寿?”

王爷哈哈大笑道:“好,好,坐到这儿来,待我先替主人罚你三杯再说。”

在场众人,目送曹功达坐定之后,一齐将眼睛转到萧少秋身上,神色间,充满了惊讶、敬佩和羡慕之色。

萧少秋痴痴呆立在席旁,心神也不知是喜是愁,虽然明知情形不对,面子却十足得很。

金仲池一见曹功达到来,准知事有蹊跷,趁众惊愕之际,悄悄走了出去,紧赶几步,唤了声:“陈总管慢走!”

沉首苦思中的陈玉堂,闻声应道:“少爷可有什么差遣?”

金仲池道:“情形好像有点不大对劲儿,陈总管,你先暗中吩咐众人,尽将细软带在身上,准备随时走路!”

陈玉堂惊道:“当真要走么?”

金仲池道:“如果你陈大侠留恋这份荣华富贵,不妨自己留下来。”

陈玉堂哈哈大笑道:“少爷休想赶我,如今我这萧府总管已经做上了瘾头,踢也踢不走了。”

言毕,转身大步而去。

金仲池回身吩咐道:“兰儿,回房把菊儿替出来,该带的带,不该带的甩,千万别弄得像搬家一样啊!”

春兰怔了怔,道:“被子要不要带?”

金仲池叱道:“索性把房子也搬走算了。”

春兰“扑扑”一笑,扭头便跑。

冬梅一旁问道:“老爷肯走么?”

金仲池道:“不走教他唱独脚戏去。”

冬梅“嗤”地一声笑,一双妙目紧瞄着金仲池道:“看来我萧府掌舵之权,已经慢慢转到少爷手上了。”

金仲池凝视她一阵,道:“说不定将来整个武林的动向,都要瞧你的了。”

冬梅吃惊道:“少爷说什么?”

金仲池微微一笑,道:“不必多问,速将夏荷叫来!”

冬梅一去,宽大的院落中,只剩下了金仲池一人。

金仲池环顾着府中通明灯火下的廊园楼阁,心里不禁泛起了一片歉疚的感觉。无论如何,这片家业总是义父多年心血创造出来的,而今竟轻而易举地将之遗弃,虽然迫于江湖大势,多少也总受了自己几分影响。

正在暗自兴叹时,猛觉身后微散发出一丝响声。

金仲池轻声问道:“什么人?”

身后应道:“婢子秋菊听候少爷吩咐。”

金仲池慢慢转身道:“菊儿,你尽快将萧府四周情势查看一下,无论情况如何,绝对不准留连,我在这里候你问话。”

秋菊恭喏一声,腾身掠上屋顶。

“嗖嗖”的西北风,吹得衣袂飘飘作响,金仲池遥遥望着廊椽尽头,两条窈窕身影,飘飘而至。

脚步向未停稳,夏荷已开口问道:“少爷有何差遣?”

金仲池见到“小财神”夏荷,不禁联想到贪金如命的纪雪雪,失声一笑,道:“荷儿,你可以带多少银子走路?”

夏荷微微一怔,道:“千八百两,大概还不成问题。”

金仲池道:“如此一来,咱们那两万多两银子,岂非全部报销?”

夏荷“咯咯”笑道:“少爷放心,小婢从来不丢一分银子,那两万四千四百七十两银子,今天下午就已经揣在小蜱的荷包里边了。”

金仲池愕然道:“有这等事?”

夏荷打怀里取出一个又香又暖的小包,双手呈到金仲池面前,道:“请少爷过目!”

金仲池打开一瞧,竟是一张一张的银票,不由怔怔地看了夏荷一眼,惊奇道:“你如何知道咱们要走?”

夏荷道:“小婢那哪晓得什么走与不走,不过是听信纪家姑娘吩咐,尽量把银子揣在怀里罢了。”

金仲池听得纵声大笑,道:“有什么样的姑娘,就有什么样的丫头,荷儿,我干脆把你送给纪家姑娘算了,你们两人的气味相投得很。”

夏荷猛吼了声:“不要!”

金仲池道:“为什么?难道那纪姑娘对你不好么?”

夏荷道:“纪姑娘对小蜱很好,小婢也对她十分钦佩。只是小婢等四人已经决定跟随少爷到底了,纵是天塌下来,我四人也不再离开少爷了。”

金仲池暗道:“但愿那‘相思剑’韩玉,能容下你们就好了。”

酒过数巡,“九门提督”曹功达忽然问道:“萧夫人,听说文百川的金剑落在贵府,可是真的?”

萧少秋应道:“不错,在下一向喜爱名家名刃,那口剑正是前天托人买进手的。”

曹功达神情一震,道:“可否取出来,教下官开开眼界?”

萧少秋微微迟疑了一下,道:“当然可以!当然可以!”

言毕,立刻差人取剑,心里却不停地思忖着曹功达的意向。

少时,一名小婢,恭恭敬敬将那柄长剑递到萧少秋手上。

萧少秋捧着长剑,又是一阵迟疑,最后只得硬着头皮传了过去。

曹功达“唰”地拔出剑刃,看了又看,连连赞声道:“果然是它!果然是它!”

萧少秋讶然道:“大人识得这柄剑么?”

曹功达点首道:“不错,这口剑正是下官师门故物。”

萧少秋惊道:“什么,难道曹大人习的也是‘太乙神剑’?”

曹功达道:“倒教各位见笑了,下官习的正是‘太乙神剑’!”

萧少秋猛吓了一跳,急忙追问道:“不知曹大人与那文大侠如何称呼?”

曹功达锁眉道:“那师门叛徒,还提他作甚!”

金仲池适时而至,冷冷接道:“曹大人说笑了,据在下所知,那文大侠乃是‘太乙剑法’的正宗传人,怎会是什么‘师门叛徒’?”

曹功达横扫了金仲池一眼,道:“这是什么人?”

萧少秋道:“小儿萧风。”

曹功达呵呵一笑,道:“我道什么人如此大胆,原来是萧世兄,那就难怪了。久仰世兄刀法高明,下官一向佩服得紧。”

说到这里,突然脸色一沉,道:“你武功虽然高明,却倒是个后生晚辈,哪里能够尽知在下师门之事?”

金仲池冷笑道:“在下年纪虽轻,自问却也知晓不少,官场诸般花样,自问不是你曹大人对手,至于武林诸般典故,你曹大人恐怕差得远了。”

曹功达勃然大怒道:“放肆,你小小年纪,知道些什么?你可晓得那文百川的底细么?”

金仲池瞪目喝道:“当然晓得,他纵非你曹大人尊长,也必是你同门师兄,这顶帽子,你曹大人留着自己戴吧,我萧家没份。”

曹功达“哇哇”大叫道:“反了,反了,你一个小小教头之子,竟敢对本官如此无礼?”

金仲池反唇相激道:“反了,反了,你一个三品顶戴,竟敢在王爷跟前这般狂妄?”

曹功达听得陡然一愣,回首望了望怒目而坐的王爷,再也不便发作,他虽身居要职,并不畏什么公侯将相,但终归官品差得太远,不便当众给人家难堪,急忙低声下气地道:“下官一时失状,请王爷恕罪。”

王爷冷冷“哼”了一声,道:“难得你曹大人眼里还有我这么个不成气候的王爷,当真令人大有受宠若惊之感。”

曹功达被他讥嘲得脸色红一阵,白一阵,却又不敢发作,满肚子的怒火,完全发泄在那柄剑上,但见他腕子一翻,“唰啦”一声,狠狠将剑身还进鞘里。

萧少秋蛮以为曹功达必定递还给他,急忙伸手去接,讵料干等了半晌,连点剑边都没沾上,只好又讪讪的将手缩了回去,那副表情,简直尴尬了极点,害得金仲池都替他难为情。

曹功达手抓长剑,两眼目光灼灼地盯着少秋怅然若失的脸孔,道:“萧大人,下官想跟你打个商量。”

根本无须出口,萧少秋已不难猜到是怎么码事,却不得不硬着头皮讲了句:“曹大人请讲!”

曹功达道:“这柄金剑乃是下官师门重宝,身为子弟的人,当然不忍任它流落在外,是以想请求萧大人行个方便,将它转让给下官,不知你萧大人肯不肯赏给下官一个薄面。”

神志语气,都已客气到极点,别说萧少秋,便连一旁的王爷也不禁对他生出了同情之心,没待萧少秋出声,已然抢答道:“这又不是什么人事,只要你好言商议,彼此面子上过得去,少冬还会不成全你么?”

萧少秋听得心下大急,急急忙忙说道:“且慢,且慢,这件事……咳咳,得好好研究研究。”

曹功达微微现出一丝冷笑道:“萧大人放心,下官绝对不会教你亏本,价钱多少,大人尽管开口无妨。”

萧少秋匆匆瞟了金仲池一瞥,道:“并非价钱问题,不瞒你曹大人说,这柄宝剑乃是别人的东西,在下实在不能作主。”

曹功达眉头微皱,道:“这倒怪了,据雷五所报,分明是你萧家之物,怎又变成别人的东西了?”

雷五常忙道:“回大人,话是出自萧公子之口,错不了。”

曹功达脸色一寒,冷笑道:“萧大人,还有什么话说?”

萧少秋叹了口气,道:“在下所言,绝非推托之辞,这口金剑,的确非我萧少秋之物,信与不信,只好由你了。”

曹功达追问道:“那么这东西究竟是谁的呢?”

萧少秋不由自主地朝金仲池望去,众人的目光也自然跟随过来。

金仲池大指向自己鼻子上一比,冷冷漠漠地吐了两个字:“我的!”

王爷哈哈大笑道:“你的他的还不是一个样,你父子两人,还要分什么家?”

萧少秋道:“王爷有所不知,我萧家各房的财物,俱都划分得清楚得很。”

曹功达接口道:“我肯出高价收购,谁的都是一样。”

金仲池冷笑道:“不一样!”

曹历达愣了愣,道:“有何不同?”

金仲池捻铁断钉道:“因为我不卖!”

曹功达听得神态大变,恨恨地瞪视着金仲池,大有恨不得一口将他吃掉的模样。

王爷一旁劝道:“风儿,你一向使刀,要剑何用?还是成全了曹伯伯一片心愿罢。”

他生怕未来的女婿树敌,一再从中转弯,尽量想将气氛缓和下来。

这时内堂的女眷也都拥了出来。

福晋也从旁劝解道:“风儿,听王爷的话没错儿,一柄剑有什么了不起,你要心有不甘,尽管狠狠地敲他一笔好了,反正曹大人有的是银子。”

金仲池洒然睨了曹功达一眼,道:“银子倒无所谓,我萧府虽然没有人家那么大势派,区区几千两银子还没有看在眼里。”

曹功达看在宝剑的份上,和和气气问道:“那么萧公子的意思是……”

金仲池道:“在下心中有两点疑问,想向你曹大人请教,只要曹丈人能排除在下的疑点,万事都好商议。”

曹功达道:“公子请说,我曹某知无不言,总会还你一个明白。”

金仲池道:“请问曹大人,你这次来我萧府,究竟是为了公事,还是私事?”

曹功达沉着应道:“跟各位贵宾一样,专为给萧夫人拜寿来的,就连请求贤父子让剑之事,也不过是顺便而已。”

萧夫人一旁答道:“多谢曹大人赏脸,老身哪里担当得起!”

曹功达连道了两声:“应该的!应该的!”眼睛又转到金仲池脸上。

金仲池冷冷说道:“既是纯属私事,何须在我萧府四周布下大批人马?”

众人听得俱是一惊。

萧少秋霍然叫道:“什么?他……他竟敢假公济私,重兵包围我的府第?”

这是今天夜晚,萧少秋所发出的言词之中最强硬的一句,看上去总算回复了几分人像。

金仲池眉目之间,不禁微微露出了一抹安慰的笑意。

曹功达疾口否认道:“萧公子休来无理取闹,我哪里布下了什么重兵?”

金仲池扬手朝外一指,道:“难道那些人马,不是你曹大人的属下么?”

曹功达急忙辩解道:“那些人不过是本府的随身护卫了。”

金仲池纵声大笑道:“好大气派,随身护卫竟达三百七十六人之多,加上‘神机妙算’雷五常,就是三百七十七人,嘿嘿,比较起来,恐怕当今万岁也没有你一个三品九门提督威风了。”

曹功达闻言大吃一惊,没想到自己埋伏在四周的人手,尽都落在人家眼中,一时更加摸不清这萧家的底细,当场愣在那里,再也讲不出话来。

萧少秋猛地跳了起来,气呼呼喝道:“我萧某既没贪污,又没枉法,你冒然出兵,为的那椿?”

那曹功达早已气得牙齿咬得“吱吱”乱响,哪里还能开口?

雷五常接腔道:“萧大人完全误会了,眼下北京城里的治安乱得很,我家大人出门多带些护卫,也是理所当然的事,何况那些人都远远守在门外。对你萧大人毫无冒犯之处,萧大人何苦为些不相干的小事与我家大人争持呢?”

曹功达听他说得有理,也猛地站了起来,正想说几句狠话。

忽然想到手中的宝剑,又坐了下去,双眼瞪着萧少秋,叫道:“事实正是如此,如果你萧大人一定要误会,也只好由你去了。”

王爷一把将萧少秋拉在椅子上坐下,说道:“小误会,小误会,大家说开也就算了,谁也不得记在心上。”

金仲池被萧少秋几句硬话说得得笑口大开,笑眯眯接道:“第二件!”

众人的注意力,又都集中到金仲池脸上。

曹功达没好气的喝了声:“说吧!”

金仲池含笑轻问:“我如何晓得你曹大人是否当真是‘太乙剑’门下?”

曹功达斜首翻目道:“你……想试试我的功夫?”

金仲池道:“有道是宝剑赠烈士,红粉赠佳人,你萧大人如不露几手给我们见识见识,教我们如何甘心将一口上好的宝剑糊里糊涂让出去呢?”

身后的郡主忽然接了一句:“有道理!”

引得金仲池身不由己地回首在她那冷得可爱的俏脸儿上溜了一眼。

只听曹功达大咧咧说道:“那‘太乙神剑’早已失传多年,纵是下官施展出来,恐怕各位也辨认不出。”

萧少秋傲然道:“我萧家上下没别的本事,对于辨识武功,却每人都是行家,曹大人尽管放心施为吧!”

曹功达喝了声:“好!”

身形陡然挺起,长剑脱鞘而出,但见剑尖微微一颤,桌心一根儿臂粗细的红灯,缓缓飞上半空,曹功达疾疾挥出一剑,剑光一闪之际,红烛已经整整齐齐地分成了四段,无巧不巧,那四根断烛在空中一阵翻滚后,就像生了眼睛一段,一齐跌落在剑锋的平面上,更妙的是那烛端一点火苗,居然未曾熄灭,依然在吐着微微的火光。

劲、速、稳、巧四诀,无一不使得恰到好处,在座众人,大半都是行家,怎会分不出好坏?堂中一百多名贺客,登时不约而同地喝起好来。

雷动的彩声中曹功达傲颜一笑,大模大样地坐了下去。

王爷顿时大拇指一挑,横捧直赞道:“高明,高明,久仰你曹功达剑法了得,却没料到居然高到这种程度,想来那几个被武林中崇为泰山北斗的七大名人,也未必能具有如此身手,难怪你能深受当今器重了。”

曹功达晕陶陶道:“王爷夸奖了。”

金仲池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曹功达愕然凝视着金仲池的笑脸一阵。沉声问道:“你看得懂么?”

金仲池忍笑道:“这……就是什么‘太乙神剑’么?”

曹功达狠狠点了点头,道:“一点不错!”

金仲池轻轻摇首道:“像这种花样,不瞒你曹大人说,在下见得太多。”

曹功达尖吼道:“什么?你见得太多了?在哪里?”

金仲池手指慢慢朝脚下指了指。

曹功达瞪了他半晌,道:“你的意思是说……你萧公子具有如此功夫?”

金仲池吊儿郎当的道:“岂止在下,这萧府之中,凡上佩剑的,哪怕是个小丫头,也不难做到那种程度。”

此言一出,全堂为之哗然。

曹功达目光灼灼地环扫了四周一瞥,指点着萧夫人身旁的纪雪雪和小婢牡丹,道:“你说这两位姑娘都办得到么。”

金仲池瞟了牡丹一眼,扬声问道:“成么?”

牡丹淡淡一笑,道:“谁知道,试试看吧!”

金仲池斜瞟着曹功达,笑问:“曹大人,可要瞧瞧?”

曹功达哪肯相信眼前这两个黄毛丫头能具如此身手,闻言立即喝道:“当然得瞧瞧,如果不叫她们露几手,凭你三言两语,就想将我曹功达吓回去么?”

金仲池眼角微微一挑,牡丹已经缓步走了上去。

陡闻一听娇喝,长剑闪电而出,拔剑,挑灯,挥剑,接灯,姿态手法,几乎跟曹功达一模一样,连速度也不慢他曹大人一分,端的轻妙已极。

立刻又是一阵暴彩,声音比先前更加雷动。

牡丹长剑挺着四节断灯,恭恭敬敬朝金仲池一礼,道:“小婢幸不辱命。”

金仲池赞了声:“不错!”

星目一转,又落在了曹功达的脸上。

桌心四支红烛,已经去了两支,虽然四壁明灯高挂,座间多少总要暗上几分,连曹功达的脸孔,也显得黯淡多了。

金仲池生怕惊了他,轻悄悄问道:“曹大人,还要瞧瞧另一个的么?”

曹功达手指猛朝牡丹一指,问道:“她是何人?”

金仲池道:“家母房中的丫头牡丹。”

曹功达一百二十个不相信,却又不便追问,冷冷“哼”了一声,道:“好,瞧另一个的!”

金仲池趁机亲亲热热唤了声:“雪儿!”

纪雪雪清清脆呢应了一声,道:“公子吩咐!”

金仲池指了指红烛,笑道:“怎么样?”

纪雪雪喝了声:“放心,有把握得很。”

娇喝声中,金剑已出,但见金光闪了闪,凌空红烛又完完整整跌落在剑上。

全场二百多双眼睛,一齐紧盯着那根巨烛,连个吭声有都没有。

纪雪雪剑身慢慢下降,猛将金剑一收,“唰”地退进鞘里,就跟没动过一般,完完整整落在桌面之上。

金仲池身后的秋菊,突然尖吼了声:“好剑!”

纪雪雪微微一笑,玉掌轻轻在桌面上一拍,那根完完整整的蜡烛,忽然“吐噜”一声,一分四段,散散躺在桌上。

奇怪除了秋菊那一声外,竟连个叫好的都没有,金仲池游目所见,尽是一张张目瞪口呆的嘴脸,原来大家都被纪雪雪那一剑吓傻了。

纪雪雪娇滴滴说道:“剑身太短,摆不下四根断烛,只好接根整的。”

没容金仲池开口,萧夫人已经一把将她搂在怀里,连声赞道:“好孩子,好孩子,难为你练得一副好身手。”

王爷“哇”的怪叫一声,急不后待地问道:“这位姑娘是谁?”

萧夫人得意洋洋道:“不瞒王爷说,这是老身的媳妇儿。”

陡闻身后一声惊呼,郡主花容失色道:“什么?儿……儿媳妇儿?”

“大儿媳妇!”

郡主才又松了口气,娇躯忽然一转,猛地拥进福晋怀里,脸色如何不得而知,耳根却已变得火一般红。

金仲池斜瞪了冬梅,连这“智多星”也不禁把一双秀眉紧锁起来。

红烛又少了一根,曹功达的脸色更加黯淡了。

金仲池调门放得更加轻微地问道:“曹大人,你瞧如何?”

曹功达清了清发干的喉咙,道:“其实这也算不得什么,大凡剑法稍具根底的人,都不难办到。”

金仲池点了点头,道:“曹大人说得不错,不过……如此一来,叫在下如何才能分辨出阁下的门派呢?”

曹功达一双精明的目色,微微朝金仲池一张比他年轻三十年的脸孔瞟了瞟,顿时计上心来。轻轻吐了口气,挺胸答道:“我那‘太乙剑法’,是套堂堂正正的功夫,在这种小巧招数上,根本无从发挥,惟有动手过招,方能大展威力,公子若想到追查曹某师门来历,何不干脆陪在下走上几招?”

金仲池转首朝萧少秋望去,但见他大模大样端坐在椅上,满面尽是得意之色,丝毫没有拦阻意向,心神不禁为之一松,答道:“好,既是曹大人吩咐下来,在下只有从命行事了。”

在座三人,大都急于观赏闻名已久的萧家神刀,闻言立刻动手将厅心桌掀开,大堂中心,转眼已经让出一块空场。

曹功达离座而去,剑锋猛地甩动了几下,发出一遍“唰唰”的声响,回目睨视了金仲池一瞥,迈开大步,直向空场走去。

金仲池也面容带笑地跟了上去,神态潇潇洒洒,根本不似比武,看上去活像到后花园赏花一般。

曹功达瞧他那付目中无人的模样,心头不禁有气,剑尖对他遥遥一指,喝道:“你想空手接我的剑么?”

众人这才发觉金仲池的两手空空,不约而同地喧哗起来。

金仲池轻轻松松地答道:“曹大人剑法高强,在下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空手接你的剑。”

曹功达愕然道:“那么……你打算使什么兵刃?”

金仲池轩眉应道:“当然使刀。”

曹功达双目直向待身后的秋菊望去,只见她手捧宝刀,木讷地站在那里,脚下犹如生了根似的,半步都不肯移动,私下不由大奇,诧异地追问:“就是使用那口刀么?”

金仲池颔首道:“不错,正是那口。”

曹功达忙道:“不必拖延时刻,快快叫她送来。”

金仲池面容一正,道:“曹大人尽管出手,到时那刀自然会到在下手上。”

曹功达愕然良久,方道:“好,我倒要看看你萧家神刀的花样。”

语犹未尽,剑已出手,“唰唰唰”就是三剑,剑下毫不留情。

金仲池连退三步,喝了声:“曹大人小心,在下要还击了!”

曹功达哪里还管他那些,又是一剑刺了出去。

金仲池身形一让,避过曹功达的剑锋,右手猛地一挥,那手掌就像口钢刀般,直对他面门劈去。

曹功达只当他要以掌代刀,心中不禁有气,正待猛攻几招将他一举伤在剑下,突然眼前寒光一闪,一柄钢刀疾如闪电般疾射过来,刀柄正好落在金仲池劈出的手掌之上,一口冷森森的刀锋,直奔自己面门而来。

曹功达不由大吃一惊,饶他闪避得快,也险些与刀吻个正着,吓得他全身汗毛都竖立起来,接连退去几步,挥汗叫道:“喝,鬼花样倒不少!”

金仲池也不追击,钢刀一收,轻轻在刀锋上弹了一指,笑嘻嘻道:“不瞒你曹大人说,我萧家刀法尽是些鬼花样,你自己当心些吧!”

曹功达脸色一片铁青,一声暴喝,振剑欺身扑了上来,声势极端凌厉。

剑锋挥动间,寒光点点,剑幕纵横,左刺金仲池右肋,右抹金仲池左肩,一招两式同发,端的灵巧已极。

金仲池脱口叫了声:“好一招‘星火燎原’,只可惜右路低了半寸。”

说话间,钢刀轻轻了挥,轻而易举地将他逼了回去。

曹功达疾退两步,惊声叱问道:“你如何识得这招‘星火燎原’?”

金仲池笑道:“家父不曾告诉你么?我萧家官做得虽没人家神气,辨识武功却是在行得很,‘太乙神剑’乃是武林中最上乘剑法,我如何会不识得?”

曹功达牙齿一咬,又是一剑疾扫而出。

那“太乙神剑”虽然神奇无比,在金仲池面前却完全派不上用场了,任他曹功达火候再深,也不过是个宇文长春之流的角色而已,非但剑法毫无进境,招式更是偏差百出,怎可与青出于蓝的金仲池相提并论?

金仲池手中虽然持刀,施用的却大部分都是剑招,只见他信手挥动间,又将曹功达的剑招解去,嘴里冷声喝道:“曹大人,你这招‘日月无光’出手招式本就错了,哪里还能发挥出它的威力?”

曹功达恶叱了声:“放屁!”重又振剑而上。

金仲池猛还他几刀,迫得他躲出老远,扬声笑道:“曹大人,你这招‘翻江倒海’,在下更不敢恭维了,瞧你这种姿势,别说翻江倒海,便是一碗白开水也休想打翻!”

曹功达骇然叫道:“你如何得知‘太乙神剑’的诀窍?”

金仲池道:“巧得很,家兄正是太乙剑门下,在下尽日见他练剑,难免也偷学了几招,只是……模样虽与你曹大人这套剑法相似,施用手法却完全不同了。”

曹功达愣了一阵。慌忙追问道:“令兄在哪里?”

金仲池道:“刻下正在江南一带。”

曹功达脸孔猛地一沉,叱道道:“果然是个反叛世家。”

萧少秋接口喝道:“放屁,哪个是反叛?你我是一朝之臣,你习‘太乙神剑’可以,人家学了就是反叛?从进门以来,我已给你留尽颜面,你自己却不知好歹,你当我萧少秋真的怕你么?”

曹功达恶声回道:“我所习‘太乙剑法’,乃是出自师门,你儿子却是跟反叛文百川所学,当然不能一视同仁,你若不服气,明朝咱们朝里见。”

突然纪雪雪搭腔道:“曹功达,你如何晓得人家一定是文大侠门下?”

萧少秋立刻怪声叫道:“对啊,你如何晓得我儿子是文百川的门人?”

曹功达道:“‘太乙神剑’已经失传多年,他如非受艺在文百川门下,还能从哪里学来?”

纪雪雪尖声应道:“曹大人,告诉你吧,他是你师祖门下,算起来还是你师叔哪!”

金仲池听得“扑哧”一笑。

萧少秋也纵声大笑起来,道:“不错,小儿正是你的师叔,这位姑娘你也应该唤她声师婶才对。”

曹功达气得常身乱颤,恨恨道:“好哇,你们敢出言辱骂于我?”

纪雪雪接道:“你休来血口喷人,你家姑娘说的都是实情,那个骂你了。”

曹功达怒吼道:“臭丫头,你瞎扯什么,我师门哪里有你萧家的人?”

纪雪雪理直气壮道:“笑话,我自己的夫君是何人门下,不比你清楚?”

曹功达一时为之语塞,怔了一会儿,忽然向王爷说道:“王爷,这萧家上下欺人太甚,请王爷替下官主持公道。”

王爷双眼一直未曾离开过金仲池,愈看心里愈喜欢,那里管他公道不公道,闻言道:“功达,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可以使‘太乙剑法’人家为何不能,纵然真是文百川门下,也没什么关系。只要他父子效忠皇上,门派根本不是问题,否则凭你曹功达,怎会爬到今天的地位?”

曹功达听得连剑锋都有些颤抖了。

金仲池一旁也说道:“更何况在下所见的那套剑法,是否跟你曹大人所学的完全一样,还是个问题呢?”

曹功达“唰唰”扫了两剑,道:“好,我先瞧瞧你的再说,换口剑来。”

金仲池道:“在下虽然持刀,又何曾跟你曹大人使过刀法?以刀代剑也是一样,不必换了。”

曹功达闷“哼”一声,招呼也没打一句,身形一闪,长剑已经刺到。

金仲池喝了声:“也教你见识见识人家的‘太乙剑法’!”

“呼”地一刀挥了出去。

曹功达连劈数剑,方才勉强破开金仲池平平淡淡的一招,骇然叫道:“雪漫中天!”

金仲池应道:“不错,第一招正是‘雪漫中天’,现在你小心接第二招吧!”

曹功达刚刚反逼开迎面劈刺而来的点点寒星,金仲池的声刀又至:“第三招‘日月无光’!”

虽是同样的一招“日月无光”,在金仲池手上施为起来,却跟方才完全不同了,阵阵的剑幕,只逼得曹功达手忙脚乱,接连倒退丈余,才给他脱出险境。

脚步尚未站稳,刀锋又滚了上来:“第四招‘翻江倒海’。”

曹功达的神态更见狼狈。

“第五招‘苦雨凄风’!”

曹功达身形几乎倒进桌上的寿面盘里。

金仲池手腕一反,刀锋反挑出去猛喝了声:“第六招‘星火燎原’。”

喝声未尽,曹功达的长剑已经脱身飞出。

金仲池头也不回,钢刀也同时向身后扔去。陡闻一声清叱,秋菊身形犹如一只轻燕般腾身掠起,直向钢刀刀口迎去。

“唰”地一声,刀锋不偏不斜地没进鞘里。

那秋菊手迎钢刀,眼睛却一直瞄着空中的金剑,刀一入鞘,立刻猛将娇躯一旋临空一个鹞子翻身,一把将那金剑捞在掌中。

一旁的冬梅姑娘,适时抓起剑鞘,“呼”地抛上半空,娇喝了声:“接着!”

秋菊凌空一振,又是一个翻身。

剑身与飞来的剑鞘迎个正着,那剑鞘就像个口齿大张的老鹰一般,一口将金剑吞了下去。

秋菊身子飘落在地上,面不红,气不喘,神态要多轻松,有多轻松。

疯狂的彩声,震得人耳欲聋,连金仲池也忍不住随声喝了起来。

萧少秋哈哈大笑道:“菊儿,多日不见你练功,想不到你的功力又进了一层,好!好!”

秋菊躬声应道:“多谢老爷谬赞,这都是少爷督促,纪姑娘教诲之功。”

萧夫人笑问道:“雪儿你教了她些什么?”

纪雪雪“扑哧”一笑,道:“没什么,不过骂了她一顿罢了。”

秋菊这时早已对眼前这位大少奶奶钦佩得五体投地,闻言非但不以为憾,反而还了她一声轻笑。

那曹功达惊得脸色一遍青白,傻傻愣在当场好一阵,方道:“好,好,算你们狠!”

回身喝了声:“雷五!咱们走!”

大步朝外冲去。

一直被压制十数年之久的萧少秋,这时被几个年轻人激得雄风尽起,高声了句:“慢点!”

喝声方住,连人带椅同时飞起,翻越过几张圆桌,无声无息的落在曹功达身前,正好阻住了他的去路。

这份惊世骇俗的轻功,立刻引起全场齐声怪叫起来。

曹功达缩了几步。问道:“你……要干什么?”

王爷也扬声喝道:“少冬,不得鲁莽!”

萧少秋冷冷答道:“王爷放心,我不过找他谈谈而已。”

曹功达狠声道:“事已至此,还有什么好谈,咱们以后走着瞧好了。”

萧少秋大模大样坐在椅子上面像审问人犯般,摇晃着两条腿:“别发狠,凭你那些人马,在我萧家还不够看。”

曹功达恶声道:“你萧家人武功高强,一刀一剑我自然不是你敌手,可是你也莫小瞧了我曹某人,我自有办法教你悔不当初,你等着吧!”

萧少秋冷冷一笑,道:“姓曹的,我如今拦住你的去路,便想告诉你我的打算。”

曹功达暗自心惊道:“你打算怎样?”

萧少秋手指轻指着座椅,悠哉哉道:“我早晓得你必忍不下今天这口乌气,准会暗施诡计伤人,可是你却没料到,我萧某人不但武功比你高明,那些暗地伤人的乱点子,也要比你在行得多了。”

曹功达喝了声:“量你也不敢!”

萧少秋“嘿嘿”一阵阴笑道:“曹功达,你既然如此不通人性,休怪我萧某人要出手了。”

曹功达脸色又是一变,道:“你敢将我怎样,难道还想把我留下来不成?”

萧少秋道:“我今有两条路请你自择。”

冬梅忽然接声道:“老爷,多给他一条吧!”

萧少秋点首道:“好,就是三条!”

萧少秋食指一伸,道:“第一条,我立将你的脑袋割下来,永除后患。”

曹功达鬼叫道:“什么?你……你竟敢杀官造反?”

萧少秋蛮不在乎道:“曹功达,你莫忘了,你是官我也是官。你是三品顶带,我也不比你少一品,你活着我没你吃香,你两腿一伸,嘿嘿!恐怕情形就不同了,谁会相信九门提督曹大人跟禁军教头萧大人两人,发生格斗,弱的一个当场了账,强的一个要替他偿命啊?”

曹功达傻了。

雷五常一旁问道:“请问萧大人,您那第二条呢?”

萧少秋手指一比,道:“第二条,我派人将你最小的一位公子请来,作为人质,直到你这九门提督垮台,我再将他送还给你,你瞧如何?”

曹功达疾声吼道:“你敢?”

萧少秋冷冷说道:“可要试试么?”

雷五常忙道:“萧大人且慢,今日之事,不过是件小误会而已,何必如此认真,退一步说,纵然两方不能谅解,也仅是二位大人个人之事,怎能累及对方家口,更何况……”

萧少秋截口道:“何况我萧某亦有家小,怕你们曹大人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是么?”

雷五常一声没哼,显然是默认了。

萧少秋失笑道:“欢迎得很,只要你们有那种本事,尽管放马过来好了。”

雷五常一双鬼眼睛环扫了萧府上下一瞥,干干脆脆喝了声:“第三条?”

萧少秋手指又加了一只,口中喊着:“第三条……”眼睛却朝冬梅瞟去。

冬梅接口道:“请你们曹大人喝下一碗我萧府独门配制的‘五毒穿肠汤’。”

雷五常忙问:“什么‘五毒穿肠汤’?”

冬梅道:“以五种奇毒提炼而成的一种汤药,一旦服下。每月均得服用一次解药,否则立即穿肠而死。”

雷五常又问:“难道毒性就永远无法破解么?”

冬梅道:“当然可以破解,只要在三年之内,得到我萧府独门解药,立刻即可全。”

雷五常若有所思道:“三年之内,每月均得来求解药。”

冬梅道:“不错,迟上一个时辰也不成。”

雷五常道:“好毒辣的手段。”

冬梅道:“有道是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曹大人是个有名的阴险角色,我们为了自保,不施用点手段成么?”

曹功达的脸色,就像春天的气候般阴晴不定,刹那之间,一连变了几变,忽然开口问道:“我怎知你到时一定给我解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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