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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人到多情最温柔

红烛高烧,寿筵宏开,当真是满堂花醉三千客!

济济群豪坐定之后,司马瑜因是远来佳客,自然而然地被安排在靳春红之侧,男俊如玉树,女艳若红花,称得上是珠壁交辉,司马瑜自己到无甚感觉,四外的群豪间不免有时飞投过一两个怀恨而嫉妒的眼光。

酒过三巡,颂礼备至,靳春红一一含笑接受了,可是她的目光却时时不离司马瑜的身上,弄得玉哪吒十分尴尬,不时才地把眼睛望着厅外。

就在他忐忑难安之际,厅门外摇摇摆摆地踱进一个老者,一身穷酸装,长眉飘拂。进门之后,目光四下乱扫,瞥见司马瑜之后,立刻操着川话骂道:“好小子!你在这儿居然作起上宾来了,撇下我老头子一个人在江湖中喝秋风!”

司马瑜喜上眉梢,立刻离座高叫道:“师父!您来了,冷……”

老者将目一瞪喝道:“冷什么?你还晓得冷?我老头子酒瘾发得直打抖,那才是真的冷,小子!叫你进来偷些酒给我老头子解馋的,你倒大模大样的坐了下来,要不是我自己找进来,你恐怕早把我这个穷师父给完全忘掉了!”

靳春红始是秀眉一蹙,继而开颜笑道:“靳春红何幸,得萧老前辈鹤驾光临!”

来人正是长眉笑煞萧奇,裂着大嘴笑道:“姑娘认得老头子?”

靳春红笑道:“老前辈誉满江湖,近年虽不至江南走动,春红无缘识荆,却是闻名已久!”

萧奇大笑道:“还是姑娘心肠好!我这个徒弟可真是狼心狗肺,听说姑娘今日是芳辰,我叫他到厨房去偷些剩酒残肴,谁知他……”

靳春红笑道:“前辈诙谐人间,侠迹广闻……”

萧奇一叹道:“姑娘别再说了,越提我就越伤心,人老珠黄不值钱,看看我那徒弟高踞首座,却要我站在他面前说话,看着好酒好莱滴口水!”

靳春红这才意识到自己只顾寒喧,忘记替萧奇设坐,连忙红着脸道:“这是晚辈失礼了,请前辈原谅!”

早有从人端来了椅子,安在靳春红的另一侧,靳春红扬着眉毛叱道:“混帐!萧前辈是武林尊长,怎么把位子安在我旁边!”

从人欲待更换,萧奇连忙摇手道:“别!别!我老头子向来不理俗套,姑娘是寿星,又是主人,老头子何敢僭越,再说像姑娘这等花容月貌,跟我徒弟坐在一起还像个样子,老头子夹在中间成何体统,我还是在对面随便坐坐吧!”

说着自顾拖过椅子在对席坐下,端起酒壶就是一饮而尽,然后舔着嘴唇道:“好酒!好酒!老头子生平无他好,不可一日无此公!”

靳春红站在那儿感到十分为难,司马瑜开口道:“家师一向率性而行,总瓢把子不必再客气了!”

靳春红这才欠身入座道:“原来司马兄是萧老前辈高徒,怪不得技艺出众,身手非凡!”萧奇伸手撕了一只鸡腿,一面咕咕哝哝地道:“姑娘别夸我这徒儿,他人生得漂亮,到处有女孩子垂青,这小子又是风流成性,来者不拒,弄得我老头子处处代他受风流罪过!”

司马瑜急得满脸飞红,吃吃地道:“师父!你怎么……”

萧奇将眼睛一瞪道:“怎么!我说错了!”

司马瑜张着嘴红着脸,弄得啼笑皆非!

靳春红笑着道:“司马兄人品忠厚,不至于那样子吧!”

萧奇叹道:“姑娘!你别被他的外貌哄住了,这小子满口甜言蜜语,其实口是心非,小白脸最靠不住,刚才还有个女孩子追着要找他,逼着向我老头子要人,我是躲进来的,要不然姑娘今天是芳辰吉日,我老头子再不识时务,也不能这付打扮就闯进来!”

司马瑜急了道:“师父!您再开玩笑我就走了!”

萧奇笑着道:“不说!不说!小子真没出息,几句笑话都受不了!”

靳春红的脸色本来微变了一下,这时才平和下来,萧奇又眯着眼睛笑道:“姑娘!刚才老头子说的都是假话,不能相信,其实我这徒弟最老实,心肠又软,见了女孩子就脸红,遗憾的是我老头子没有女儿.要不然我一定要招他做女婿,这种男人打着灯笼都找不到!”

这一来司马瑜又受不了,涨红着脸道:“师父!您……”

萧奇吹着胡子道:“怎么!说你的好话又坏了!”

司马瑜蹩得无话可说,只得鼓着嘴腮,坐在椅子上干生气,萧奇得意地哈哈大笑,靳春红看着这一对师徒十分有趣,嘴角也抿着浓浓的笑意,要不是为着怕司马瑜难堪,她早已放声笑出来了!

萧奇却又拿着另一把酒壶笑向靳春红道:“姑娘这点年纪,就创下如此事业,实在令人钦佩,来!老头子贺你一杯!”

靳春红笑盈盈捧起杯子道:“前辈谬赞,愧不敢当,至于这杯酒,权当晚辈的一番敬意吧!”

萧奇引杯向口,边饮边笑道:“不敢!不敢!老头子是借着理由喝酒,姑娘可别认真!”靳春红微笑道:“此地别物无可奉敬,酒却多的是,前辈如此海量,不如干脆用缸子喝吧!”

萧奇高兴得裂嘴大笑道:“妙!妙!姑娘的确是解人,更是老头子无二知己!”

说着从人已捧来一口巨瓮,足装五十余斤,劈去泥封,酒香四溢,萧奇一把提起坛子,眯着眼睛笑道:“姑娘!你别招呼我了,老头子一坛在手,万事皆忘,你陪我那徒弟多聊聊,老头子保证一句都不打岔!”

这句话的玩笑开得太露骨,靳春红的脸上平添一阵红晕。却是全无愠意,司马瑜却急道:“师父!你别喝醉了,等一下……”

萧奇睁着醉眼道:“等一下天塌了自有老子顶着!我却不操心,你急什么?”

司马瑜欲言又止,心中暗自着急,萧奇自顾自饮,根本不去理他,靳春红却举着杯子道:“司马兄!我们也来喝吧!今天我很高兴能得今师徒光临!”

司马瑜心念着冷姊姊,本来约好是她跟师父一起来的,萧奇已经出现了,冷姊姊却芳踪渺渺,那有心情喝酒,可是靳春红举杯在等着他,无可奈何,只得也举起杯子,跟她对干一杯,靳春红提起壶要替他再斟,司马瑜连忙掩住杯口道:“请总瓢把子原谅,在下量窄,等下子喝醉了恐怕会失态!”

靳春红的双眸中射着火花,笑态盈盈地道:“司马兄出身名门,当然不会是绿林中人,今后你我称呼上也免去这些匪号如何?”萧奇摇头晃脑地道:“对!人家已经称兄道弟了,你又何妨姊姊妹妹!”

司马瑜涨得俊脸通红,期期艾艾地道:“家师喝醉了……”

萧奇继续摇着头道:“我酒醉心不醉,耳聋眼不花,反应都清清楚楚,小子真没出息,对醇酒美人不醉,才是天下的傻瓜,万事不如杯在手,最难消受美人恩……”

司马瑜急了叫道:“师父……”

一言未毕,忽而“克郎”传来一阵破瓷声,大家愕然惊顾,只见座中气冲冲地站起一条大汉,怒目圆睁道:“大家一样是来拜寿的,怎么我们就不是人?”

司马瑜认得此人正是在客舍中被自己以泥块换去雪参的汉子,不禁微微一笑!

靳春红却愤然地站起来怒声道:“伍奎!你干什么?”

那个汉子正是金山水寨的副寨主“半截山”伍奎,借着酒意抗声道:“总瓢把子光顾应酬客人,我们弟兄是不是该受冷落?”

靳春红冷笑一声道:“你也想我敬你一杯酒是不是!”

声音中不寒自威,伍奎不禁打了一个冷惊,略顿才道:“属下在藏边千辛心万苦,觅得一枝成形雪参,专程带来呈献作为寿礼,不想总瓢把子连封都未拆,实在令属下感到失望……”

靳春红轻笑一声道:“哦!伍寨主这份盛意委实可感,那雪参呢?”

从人立刻在礼品堆中取出呈上,靳春红看也不看便道:“放到伍寨主身边去!”

从人应命放好,伍奎却急忙道:“这是属下的一片诚意……”

靳春红含笑问道:“这雪参有什么功用?”

伍奎脸上放出光采道:“这雪参长在布达拉宫中,可以驻颜益寿,增加十年功力,疗伤如神,生死人而肉白骨,属下买通了一个宫中喇嘛,许以千金重酬才得到手……”

靳春红止住他滔滔不绝的叙述,容颜一冷说道:“既然这雪参有如此神效,伍寨主不如自己留下,很可能你自己会需要它的!”

伍奎大感意外道:“属下身体颇健,需要机会不多……”

靳春红露着笑颜道:“伍寨主认为受了委曲,我十分抱歉,现在遥敬一杯,以赎前愆!”

伍奎兴奋地道:“不……不敢当……”

语尚未毕,靳春红已手持一杯醇酒,纤掌微送,那杯酒仿佛有人托着,缓缓地向前平飞,直向伍奎而去,伍奎大喜过望,伸出双手去接!

谁知那杯酒的力道大得出奇,伍奎的手指竟然握它不住,一直冲开手指,撞到他结实的胸膛上!

碰!这一声异常响亮,伍奎的身体向后便倒,口中鲜血直喷,这乍起的变故将大家都震得呆住了。

伍奎像半截山似的身躯在地下又碰得很大的声音,半天才吃力地爬了起来,黝黑的脸膛变为淡金色,手按住桌边,似乎站在那儿十分困难!

靳春红冷笑一声道:“那雪参果真能起死回生的话,现在正是你需要的时候!”

伍奎狼狈盯了座上一眼,缓缓地伸手去解那纸包的外皮,司马瑜看在眼中,不禁轻叹了一声,心里很替那伍奎难受,因为雪参已经用来救治萧奇与冷如冰了……

伍奎抖开包皮,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那圈泥块,脸色就是一阵急变,等他读完旁边的字条时,猛吼一声,口中鲜血再度喷出,人也跟着慢慢地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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