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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俏艳罗刹惊魂合

空自穹边跋涉,

雪参变作泥参,

笑他妖孽也称觥。

此物合当相赠;

闻道西湖秋好,

鳕鱼红叶万羡,

轻骑九月下杭城,

罗刹争奇斗胜!

靳春红轻轻地念完之后,嘴角冷笑一声,继指微弹,将那张纸笺震得粉碎,目光一掠司马瑜道:“司马兄新从关中来,可知有一名叫俏罗刹的女贼吗?”

司马瑜的俊脸涨得飞红,呐呐地道:“没……没有,这个在下到未曾听闻!”

靳春红继续冷笑道:“我倒希望这俏罗刹是个有胆有识之辈,今大小妹的这个生日宴,变作罗刹会,到是件别有情趣之事!”

司马瑜在她锐利目光的逼视下,连头都不敢抬,一味伸着去挟那碗中的肉圆,此时坐在对席的萧奇却猛地开口道:“姑娘且慢研究罗刹之事,贵属下只怕有些不稳呢!”

靳春红霍地转身,果见座中那些三山五岳的好汉,个个脸上泛起不欢之色,不禁柳眉一剔,粉面生寒,星眸中寒光暴射,冷冷地道:“还有那位认为我待客不诚的,不妨交待一声,靳春红自然不会使大家失望!”

座中一片死寂,靳春红飞斛伤人所露的那手功力,确是颇为惊人,这些好汉们摄于半截山伍奎之死,虽有物伤其类之意,但自惦斤量,却多半慑得不敢出声!

靳春红冷冷地再问了一遍,语气更为尖刻,西座上忽而一字排开,站起三个人来,这三个人的身形面貌俱一般无二,一望而知是孪生弟兄。

当中一人含怒发话道:“靳春红!你别太狂了,我们兄弟虽然早先让你胜过一场,实际上并不是怕你的功夫,不过因为你的脸蛋漂亮一点……”

语尚未毕,靳春红右手一扬,又是另一杯酒飞将过去,这次速度极快,不似前次那样缓慢,发话之人哈哈一笑,手腕轻翻,劈出一股掌风,刚好将酒杯抵住,在他右边的一人迈进两步,伸出手指在杯上一划,当然作响,瓷杯被分作三片落地粉碎,杯中的酒液却一点未洒,他再含笑伸手,将那酒分作三份,一份自己吞下,另两份却用手指掂起分送给其他二人。

这人划指破盏、掂酒如宝,所表现的功力亦足以惊人,其余二人如状将酒吞下后。仍由中间那人发话道:“美酒拜受,总瓢把子还有什么赏赐?”

靳春红微感意外,顿了一下才道:“丁氏昆仲原来还有这一手,看来上次在太湖的一场比斗的确是你们留了情了!”

这三人正是太湖水寨的三个首领。一胎三生,名字也叫得怪,就按照出生序,唤作丁一丁二丁三三人都是在太湖边出生的,执掌太湖水寨后,极少与其他同道交往,因此也很少有知道他们的真正功夫,直到今日会上,丁一发掌定杯,丁三擘指分酒,露了一手,因此不但是靳春红感到意外,连其他人也觉得惊奇不止。

丁一又微笑发话道:“我们弟兄幼禀师命,不准随意轻露,所以很少与同道朋友切磋琢磨,方才目睹瓢把子凌人太甚,所以才不自量力,想替同道朋友要一点公道!”

靳春红哼了一声道:“很好!杯酒不成敬意,我想再敬三位一道粗肴!”

丁一笑道:“美人见赐,就是穿肠毒药,我们兄弟也甘之如饴!”

靳春红回身在桌上端起一盘烩鱼,托在手中道:“这盘鱼也许比毒药还难下咽,贤昆仲吃得下吗?”

丁一大笑道:“我们兄弟生在湖边,从小就以鱼为食,这盘鱼还怕不够分配呢?”

靳春红将手一抬,盘中的烩鱼离盘而起,仍是迅速无比地向他们飞去,丁一依然含笑发掌顶住,谁知这次靳春红并未用多大的力道,掌风一触,鱼肉分飞。

丁一微感意外,丁三已旋身举掌一招,那些分开的鱼肉又被聚作一团,丁二伸手接住,总算没有掉在地下,正想同样地分作三份时,忽然停在空中的那根鱼骨突地自动爆开,无数的鱼刺如一根根的飞针朝三人涌去!

三人做梦也想不到靳春红会有这一手,仓猝间未及应付,虽是举掌劈开一些,总因发动太迟,每人的腮帮上都插上一枝鱼刺。

靳春红盈盈浅笑道:“得罪!得罪!三位大概就鱼肉吃腻了,所以才换换口味,这鱼骨头滋味如何?”

丁氏兄弟狼狈万状地在腮上拔下鱼刺,互相对望一眼,同时举步而出,走到客庭中间,丁一才厉声道:“靳春红!一骨之赐,我弟兄算是拜受了,今天是你生日,也算是你的忌辰,出来认命吧!”

靳春红毫不在乎地笑道:“三位会认知味,是否想再来一根?”

丁一咬着牙齿道:“不错!不过那根鱼刺实在太细了,总瓢把子以一剑称雄江南,今天你若是再用那把短剑在我们脸上刺一下,我们就认输了!”

靳春红冷笑道:“三位的胃口越来越大了,真到我短剑出手,只怕不是认输就能了事的!”

丁一沉着脸道:“那也无所谓,刀山油锅,我们也挺着挨了!”

靳春红伸手解开大衣,自腰间解下佩剑,袅袅离座道:“好吧!不见棺材不落泪,人在找死时,谁也拦不了!”

丁氏兄弟也各自撤出兵刀,却是长才及尺的三枝铁笔,色泛乌青,一齐横在胸前,脸色凝重,如临大敌!

靳春红睹状心中微动,嘴角噙着笑意道:“三位怎么连家伙都换了,上次在太湖我记得你们都是使剑的!”

丁氏弟兄一言不发,只是狠狠地盯着她,长眉笑熬萧奇本来埋首大嚼,对身旁发生之事恍若未觉,此时一见三人的兵器,不禁自动地停止吃喝……

司马瑜见了他的神色,不觉惊问道:“师父!你怎么了!”

萧奇凝眉沉思,仿佛在想着一件极为重大的事,以司马瑜的问话理也不理,司马瑜得不到回话,很是无趣,只得也将精神放到决斗场中去了!

靳春红已走到三人中间,举剑轻笑道:“上吧!”

丁一横笔踏步,振腕直点,靳春红信手一挥,当然火花直冒,丁二丁三已分左右攻到,靳春红斜步擦身,两招一齐避过,然后横扫一剑。又将丁—逼退两步。

三男一女,剑笔交飞,打得十分热闹。萧奇的两道长眉,皱得几乎连成一条,口中喃喃地道:“真想不到!这老怪物竟能在丈人峰逃生未死……”

司马瑜闻声又道:“师父!你说的是谁?”

萧奇目视场中,口里轻声道:“七大凶人之首,混元笔方天华!”

司马瑜全然不解,出口再问道:“七大凶人是谁?方天华又是谁?”

萧奇一摆手道:“这话等一下再说,先看他们打得如何?”

司马瑜弄得满头雾水。可是他知道师父的脾气,任何事情都是笑语诙谐相对,从不如此凝重过,心知此刻问也无用,逐将目光再度移至场中。

靳春红已用剑光将三人圈在一起,可是三支短笔仍是十分稳重,指点划打,毫无败象,交手近四十多合,胜负未定!

靳春红一面打一面笑着道:“三位当真是沉得住气,绝技在身。居然能藏得这么久,上次的那场比赛,简直是开玩笑。”

丁一架开一剑,反攻了一招,沉声回答道:“靳春红!你有话现在尽管说.再过十招,你想说也没有时间了!”

靳春红冷笑道:“你们未必能挨得过十招!”

话声中剑光爆盛,剑尖露开万朵银花,分罩三人,丁氏兄弟巧妙地身形一合,背贴背站成品字形,短笔外吐,火花交射中解开了一手凌厉无匹的攻招!

靳春红呆了一下才冷冷地道:“不错?你们居然能逃过我的那一招‘秋夜流虫’下,下一招叫‘冬雪纷飞’,你们可以先斟酌一下再谋应付之策!”

丁一毫无表情地道:“你不必过甚其词,有本事尽管使出来吧!等你施过那一招后,我们要回攻了!”

靳春红银牙微咬,振腕再攻出一剑,这招的威势更强,漫天俱是剑气寒光,果如雪片飞舞之状。

丁氏兄弟身形又暴然分开。每人独挡一面,短笔高举过顶,暗乌色的光华凝结成一个巨大的伞盖,叮当声中,果然又挡住了那一招奇袭!

靳春红的剑势受阻,脚下略退一步。丁氏兄弟齐喝一声,三支笔分上中下三路,各挟—股狂风,雷扫而至。

靳春红星目圆睁,手中短剑齐顶至踵,直划下来,剑前突出尺许精芒,才将笔势封住,丁氏弟兄脚错动,笔路又转,各自认定一处大穴,再度攻到。

靳春红这下子可无法兼顾了,丁一取乳下,丁二取天灵,都是势在必救,丁三却在她的背后,笔指腰间。三路并发,无一不劲!

靳春红略作思索,发觉这一招必难幸免,面前的两招独可封架,背后的那一招是挨定了。芳心—震,拼着同归于尽,也不能让他们得手,逐咬着牙不去封解,短剑猛翻,反取丁一的前胸。另一只空手却屈指对准丁二的小腹弹去。

这是最惊心动魄的一刹那。

丁一笔势未及,剑芒已达,胸前短剑刺进,丁二的小腹上突然感到一阵剧痛,手势略偏,挑开了靳春红的满头长发。

丁三的一笔本来十拿九稳的可以点中了,可是厅外迅速无比飞进一道白影,叮然一响,一股巨力将他的短笔震飞,虎口全裂!

这许多事都发生在刹那之间,四座观战之人连惊呼都未及出口,事情已经结束了,丁一丁二嗒然身死,连挣动的力量都没有了。

丁三捧着手腕,望着突如起来的一个白衣女子发呆。

靳春红惊魂乍定,秀发为笔尖挑断了一绺,发落在她身上,肩上,她都顾不得拂落,也呆呆的望着那白衣女子。

只有司马瑜欢呼一声叫道:“冷姊姊,你终于来了!”

那女子正是冷如冰,一身素衣,洁白出尘。

靳春红呆了半晌才出声问道:“你是谁?”

司马瑜兴奋已极,高声地道:“这就是关中俏罗刹,你们一俏一艳,罗刹双会……”

靳春红脸容一阵骤变,片刻之后,才对司马瑜冷笑道:“你不是说不知道吗?”

司马瑜红着脸莫知所答,冷姑冰微微一笑道:“我叫冷如冰,俏罗刹是这位淘气弟弟给我戏取的外号,换参留柬,也是他的杰作,本来在甘凉道上,听闻靳姑娘大名后,就想前来拜晤一下……”

司马瑜立刻又笑着道:“妙极了!你们一红一白两罗刹,未曾争强斗胜,先已竟艳比俏……”

他的滔滔不绝的尚未止口,靳春红已经满脸秋霜,高着喉咙道:“司马瑜!我敬你出生名家,所以才倾诚相交,谁知你竟是开玩笑来的,今天我念在一晤之谊,不想跟你翻脸,异日相逢,你我就是生死仇人!”

司马瑜瞠目咋舌,无法开口,冷如冰笑道:“靳姑娘!这是何苦……”

靳春红依旧寒着脸道:“冷小姐,救命之德,我日后另思图报,相戏之恨,姓靳的也不会忘记,下次见面的时候,我一定会交待清楚的!我们的话说到此地为止,我另外还有他事,不再奉陪了!”

说完,又对呆立一旁的丁三道:“杀死二位令兄的是我,今日之战靳春红幸逃一死,却不许言失败,我现在再归东海,你要想报仇,东海钓鱼矶上,我随时候驾!”

丁三木然而立,一言不发,靳春红转身又对四下道:“今日春红贱辰,承蒙诸位前来,感铭心扉,西湖总寨,于今日撤除,今后诸位另选他人,各自为政也行,过去种种关顾之情,春红亦必不忘,日后有用春红之处,春红万死不辞,今日请恕春红未能奉陪终席,要先告辞了!”

说完裣衽环顾,深致一个万福,翩然出庭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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