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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回 片刻雪亲仇,掣电漩光,墨剑扬威诛恶;微言申大义,婆心苦口,神功御敌斗双凶

众人弃舟登岸,见这白骨教君山分坛大事,建筑得甚是雄伟,气势不凡,一面两根白骨交叉的黑色大旗,在寨门之上,迎风招展,猎猎有声。

行至寨前,两个臂佩白骨标志的壮汉,迎上前来,恭身问道:“贵客可是赴会之人,请赐名帖,以便转报我家舵主亲自迎接。”

侯震含笑答道:“老夫等特来观光,无须惊动贵上,即烦引往宾馆如何?”

那两壮汉见五人虽然不肯通名,但气宇神情,均非俗习,未敢怠慢,遂分出一人,引往赴会群侠休息之处。

侯震等来到宾馆,见济济群雄,不下二三十位,其中一个白发红颜的颀长老者,正是此次怒传侠义柬的,湘江渔隐周洪。

周洪一见侯震,急忙趋前迎接,拱手呵呵大笑道:“侯二哥行侠江湖,宛如天际神龙水燕云,行踪无定,小弟无处相遇,只得投柬贵帮主坛,不想果然得讯赶来,义薄云天,心铭不已,丐仙为何不见?贵友恕我眼生,请先入座,再为这些旧雨新知,一一引见吧!”

侯震笑道:“小弟正游三峡,偶然得悉周兄与白骨群凶,中秋在此订约之事,特地赶来,家师兄则因君山这些穴内蝼蚁,何当诸位贤豪一击,况另有急事,乃亲率三四两师弟,远下苗疆,命我率同武林后起之秀,世侄石中英,索英珠二人,来此略效微劳,听候差遣,这位两淮隐侠铁箫渔子江澄,与这位欧阳实壮士,却系途中相遇,联袂而来,观光盛会。”

周洪忙与汪澄,欧阳实二人,互道钦仰,仰导入座。

侯震打量座上群雄,泰半当年旧识,知名之士计有武当名宿一鸥子,嵩山少林寺慈惠禅师,华山怪侠卓轶凡,洛阳四杰,安氏兄弟等人,其中慈惠禅师,曾主持少林罗汉堂,一鸥子则比现任武当掌门人涤尘道长,还长一辈,心知各派虽因此次君山较技,是白骨教分坛所定,掌门人不屑亲临,但亦丝毫未敢轻视,各派本门中隐名能手,来此助阵,并暗窥白骨教虚实,自己知道中英等,不喜以师门名望骄人,遂未向众人说明双英来历,略为引见。座中各人,均有多年未晤,相与执手寒暄,互倾积绪。

时到午牌,用罢酒饭,略进香茗之后,白骨教君山分坛舵主黑虎钱刚来到宾馆,向湘江渔隐周洪,抱拳笑道:“周大侠贵友如已到齐,请往后寨一会。”

周洪笑诺,群侠纷纷起身,由黑虎钱刚前导,行往后寨。

转过几幢房舍,即是一片广场,场上东西搭有两座看台,距约数丈,东看台上,白骨教中众人,已先相候,周洪揖客登台,各自就座,再看南面搭的那座擂台,高约丈许,两旁设有扶梯,正面台柱之上,悬着一付泥金对联:“白骨本无双,愿举世英雄,入吾教下;哀牢真乐土,集武林绝学,在此山中!”中英看罢,与英珠相顾一笑,那位武当名宿一鸥子,却从鼻孔里冷笑一声道:“好狂妄的口气!少时我这山野散人,到真要瞻仰瞻仰这举世无双的哀牢绝学!”

湘江渔隐周洪,见敌我双方,人均到齐,遂走到台口,向东面主台诸人,略一抱拳说道:“白骨教中诸位高朋贵友,在下周洪,多年隐迹湘江,钓竿渔舟,不闻世事。春初,我师侄谢万川所主持的长安振兴镖局,护运红货一批,路过岳阳。为贵教门下所劫,保镖之人,雨雪风霜,刀头剑底,博些蝇头微利,以赡妻子,哪里禁得起偌大赔累,谢师侄得讯后,即亲到贵教君山分坛,以江湖道义,恳请贵教赐还镖银,贵教君山分坛钱舵主言道:‘振兴这点镖银,根本看不在眼内,不过是哀牢白骨教门下,要想藉此瞻仰瞻仰中原武学而已。’一言不合,彼此动手,谢师侄败在钱舵主的掌下,这才到在下所屠绿竹村中求助,在下久厌江湖风波,归壑之云,本不再作出岫之想。然因谢师侄一再相求,又久仰贵教教主戚神君,哀牢绝学,震压武林,这才柬邀昔日良朋,约定今日来此拜会,风闻贵教哀牢主坛之中,宝藏无限,对我谢师侄所保那点镖银视同草芥一般,可否看在江湖道义赐还,以全他身家性命。然后再彼此互相印证所学,不论胜负,尽欢而散,为这血雨腥风的武林之中,永留一段佳话呢!”

白骨教君山分坛舵主黑虎钱刚,闻言亦自东面主台上起立,走到台前,向周洪微一拱手,发言道:“周大侠所云,若提前数日,句句可称金玉良言,但此刻说来,却已有变,本教龙头教主戚神君,廿载哀牢,深研武术秘奥,亟愿以所得精粹,公诸武林同好,以期万派合流,放一异彩!故闻得周大侠与钱某中秋之约,欣喜异常,特传龙头朱谕,派本教护法降龙罗汉法尘,千臂神魔柳青,及内伸堂九幽堂独角鬼王尹香主庆,白骨堂毒心阴掌云香主涵,青磷堂夺命神刀邓香主伸达等位,同下三湘,联络赴会群雄,共归本教,同研‘白骨玄经’,武林绝学!至于镖银一节,诚如周大侠所言,本会哀牢主坛,宝藏堆积如山,这戋戋之数,原是钱某想藉此机会,与各位赴会群雄,切磋武学,才戏加劫留,各位大驾一到,本应即时奉还,讵料本教柳护法四日之前,突被小人暗害,而此人现在周大侠的贵友之中,这一来,彼此仇怨,便非一言可解,但适才本教九幽堂香主命钱某传言,周大侠与赴会贵友,如肯同入本教,共昌武学,则尹香主等,回复龙头教主之时,必对暗害柳护法之事,负责担待。否则即请往南面所设擂台之上,各凭所学,以十阵定输赢,周大侠贵方若胜,振兴镖银,自当奉还,白骨教君山分坛,并从此解散。倘若本教得胜,则请各位齐入本教教下,同受教主慈悲,否则便须暂留此间,听候主坛发落了!”

湘江渔隐周洪闻言,两道寿眉,往上一耸,正要答话,侯震已然离座,走到他身后,轻拍周洪右肩道:“周兄!小弟代你一言。”

周洪见是侯震,知他江湖经验老到,素来作事沉稳,必有话说,笑诺后让,侯震向钱刚含笑言道:“钱舵主!你说的是哪里话来?你看擂台上的那付对联,分明武林绝学,以哀牢为主,江湖各派,数白骨称尊!我们这些草莽武夫,哪里当的起什么‘大侠’‘群雄’称号!老夫所要请教的是,既然贵教主坛宝如山,将‘振兴’百万镖银,视同草芥,却又为何在这三湘地面,打家劫舍,欺凌良善,弄得这九百里洞庭,烟水含羞,君山左近,更是乌烟瘴气!游人裹足,所为何来?适才钱舵主言道,贵教护法柳青,被人暗害,老夫坦然相承,千臂神魔确系在四日之前,城陵矶上,丧命在我世侄,江湖末学无名小辈的石中英之手,但绝非如钱舵主所言暗害,乃系对面互相动手过招,千臂神魔艺业不敌,我石世侄得报父母之仇而已。贵教云香主当时亦在场观战,不过他见机先逃,但已足可证明老夫所言,绝非虚话。彼此既已成仇,空言何益?我等既然敢闯虎穴龙潭,则剑树刀山,亦无所惧?到是钱舵主所云十阵赌输赢,还有几分英雄本色!话完就请派人上擂,我方若败,你说暂留此间,便项上人头,任意摘取,倘若竟在贵教主所传‘绝学’之下侥幸,则请钱舵主不要自食其言,于愿已足!至于要我等全归白骨教下,钱舵主你顺着老夫手指细看,不要说是武当名宿,少林高僧,华山怪侠等要嗤之以鼻,就是我这沿门托钵的穷家帮徒,也不敢欺师灭祖,寅缘高攀,再说你那‘哀牢乐土’之中,又岂真容得下我们这些三山五岳的魑魅魍魉!再若多言,你是自取其辱!”

巧手鲁班侯震,这一番话,尖酸刻薄,不但顶得个黑虎钱刚,张口结舌,就连西客台群侠,亦均暗暗称赞!一鸥子首先一挑大拇指道:“侯老二!真有你的,我看你这‘巧手鲁班’,要改成‘巧口苏秦’才对,石索两位小友,一见面我就觉得,明珠仙露,迥异凡流!到还料不到那大的千臂神魔柳青,竟丧在石老弟之手,又说是报的父母大仇,难道是我昔日故人,潇湘三侠圣手昆仑小诸葛之子么?”

侯震这才向众人介绍双英来历,群侠一听竟是武林双奇的衣钵传人,莫不另眼相看。

这时黑虎钱刚,被侯震一番话,说得满面羞惭,心头火发,回身向降龙罗汉法尘及独角鬼王尹庆请准,手执得意重兵刃,典韦双戟,纵身南面擂台之上,指名侯震索战。

侯震莞尔一笑,正待上台对敌,英珠却一把将他拉住道:“杀鸡岂用牛刀,这等毛贼,世伯何必动手?”

侯震不知英珠又要出什么的花样,只得站定。英珠一推欧阳实道:“大个子!拿你的铜娃娃,上台去替你侯大爷把黑小子打跑,可不准打死,回来晚饭给你加五斤牛肉!”

欧阳实一听这头一架就让他打,晚上还加牛肉,连忙抓起他那一百零八斤的独脚铜刘,冲英珠憨然一乐,走往擂台。

那君山分坛舵主黑虎钱刚,在擂台之上,手执一对镔铁典韦戟,正在耀武扬威,等待侯震厮杀。却见西客台上,走下这么一位巍然半截黑塔似的巨人,也不施展轻功,慢慢由台侧扶梯走上,怀抱一支看来极为沉重的独脚铜刘,往自己下方一站,傻笑嘻嘻,一言不发。

钱刚不由心中气往上撞,暗想侯震老贼,太以欺人,我黑虎钱刚,十余年锻炼的铁沙掌力,击石如粉,掌中这对典韦双戟,也不知会过多少成名英雄,振兴镖局总镖头金刀无敌谢万川,艺业不俗,照样败在自己手上,这头一阵便派出这么一个猛汉,傻大黑粗,除了看来颇有几斤笨力之外,一无奇处,分明消遣自己。但人已上台,说不上不算。只得把掌中双戟,左右一分,沉声喝道:“傻汉不知天高地厚也来送死,赶快进招。”

欧阳实冲他嘻嘻一笑道:“黑小子!我一动手,你就完了,你先来吧!”独脚铜刘仍然斜抱怀中,也不开招立势,巍然不动。

这时东西两边台上,各为己方担心,湘江渔隐周洪,知道黑虎钱刚,武功不弱,生怕头一场便挫了锐气,本待自己上前,听钱刚指名侯震,暗想侯震武功与己仿佛,当可无虑,谁知英珠却把欧阳实支去应战,他不知底细,心方忐忑,忽听慈惠禅师,向一鸥子笑道:“毕竟英雄让少年,道兄你看这欧阳壮士,外浊内秀,站在台上,巍如山岳,看来已得以静制动的内家真诀,这黑虎钱刚,却骄气已现,恐怕要吃大亏呢!”

周洪闻言,再留心细看台上,他功力本来甚高,果然看出欧阳实蕴劲藏锋,黑虎钱刚却心浮气盛,满未把对方看在眼内,稳躁相形,心才略放。

东面主台之上,别人尚认为黑虎钱刚,稳操必胜,但云涵心中雪亮,这黑大个一身出奇的横练功夫,那日凌晨,连中自己的白骨阴风掌力,竟丝毫未受伤损,钱刚恐怕难逃一败。

这时擂台之上,黑虎钱刚见欧阳实不肯先行动手,越发有气,暗想自己镔铁典韦戟,每只四十斤,也是极重兵刃。

这大汉无非想一力降十会,到与他先斗斗膂力如何!暴喊一声:“傻汉接招!”左右双戟,一齐抡圆,带着呼的一片极劲风声,“泰山压顶”,猛往欧阳实当头下砸。

欧阳实见他双戟下砸,威势不凡,也一声大叫道:“黑小子!咱俩干干。”

右手攒住铜刘独脚,左手托住铜刘后颈,“嘿”的一声,“架海金梁”往上硬接。

钱刚见对方果然硬打硬架,双戟临头,猛加真力,哪知欧阳实这一招“架海金梁”,竟是虚招,铜刘方起即收,身影微闪,竟是快极,已到钱刚身后,左手一松,右臂前伸,铜刘双手合成的尖锥,已然点到钱刚后腰的“精促”要穴!

钱刚双戟砸空,便知不妙!遂就双戟下砸之势,一个凌空筋斗,翻到台角落地。欧阳实铜刘指尖,稍差毫厘,便吃点中,端的奇险已极,不由惊出一身冷汗。这才知道自己口中的“傻汉”,一点不傻,并且竟能用这么重的兵刃点穴,委实不可小视,凝神纳气,目注欧阳实,欲言又止!

欧阳实见钱刚这般神色,又冲他嘻嘻一笑道:“黑小子别慌!咱们慢慢来。”

钱刚面容沉肃,猱身再进,一双镔铁典韦戟,施展开来,宛如一片玄云,欧阳实铜刘舞处,万道金光,也亚似生龙活虎,两人狠斗了七八十个回合,用的全是极重兵刃,满台虎虎生风,一不留神,就得断筋折骨。就在斗到极酣之处,金光黑影,猛然一合,一阵震耳欲聋的金铁交鸣,光华敛处,欧阳实单手倒拖独脚铜刘,含笑而立,黑虎钱刚的一对镔铁典韦戟,却已脱手飞出,深深插入擂台顶上,颤晃不已,双手虎口,鲜血迸流。

胜负显已分明,黑虎钱刚,竟然恼羞成怒,一声不响,潜运铁沙掌力,乘欧阳实不备之时,当胸就是一掌!

欧阳实把他双戟震飞,成竹已然在胸,见钱刚掌到,连闪都不闪,只随口说道:“黑小子!你心太坏,要遭报啦!”

钱刚掌到敌胸,猛觉敌人肌肉,微微一软一滑,柔若无骨,把自己掌力卸于无形,然后突化精钢,带着极大的反震之力,往外一弹,一只右掌,硬生生的齐腕撞折,一声惨哼,疼晕在地!

这时擂台两侧,各有疾风飘坠,东面的毒心阴掌云涵,身形先到半步,凌空吐掌,一股寒风,劈空击到,欧阳实一见是他,知道利害,不敢硬接,又是那手借力化力的“飞絮逆风”,轻飘飘的,飘出二三丈外,回转西台。

那后到之人,却是华山怪侠卓轶凡,见云涵不按武林规矩,出手暗算,面容一沉,正要发话,东台中白骨教内三堂首座九幽堂香主,独角鬼王尹庆,已先说道:“云师弟且将钱舵主抱回医治,待我会会侠义道中高人!”

人随声到,东西两座看台,均有五丈以外,但见一条人影,自东台座中,凌空下渡,落在擂台之上,声息全无,点尘不起,这手轻功,确实罕见,不但东台诸人鼓掌叫好,即西台群侠,亦均点首称赞!

这时云涵已抱起钱刚,纵往台下,华山怪侠卓轶凡,打量来人,身材不高,一头红发,狮鼻海口,额上长有一个寸许肉瘤,一时怪眼,神光慑人,知道这独角鬼王尹庆,实是劲敌,自己闯荡江湖多年,全身归隐,此番为昔年过命知交周洪助阵,再度出山,不要把一世英名,断送此地,却不值得,遂静摄心神向尹庆笑道:“尹香主赐招,再好不过,我们是过拳脚?还是动兵刃,老夫均当奉陪!”

独角鬼王尹庆,倒不像云涵那样盛气凌人,向卓轶凡拱手笑道:“卓大侠六十四式‘金龙掌法’,早年誉满江湖,尹庆不才,讨教几合。”

卓轶凡外号人称华山怪侠,脾气原来怪极,此刻见这独角鬼王尹庆,一见面就叫出自己的成名掌法,倒颇愕然,但再听话里有话,这“早年”二字,甚是扎耳,心想我这“金龙掌法”,“早年誉满江湖,难道现在就对付不了你们的哀牢秘学?”卓帙凡毕竟是成名老侠,气在心头,面上却丝毫不带,仍向独角鬼王尹庆含笑说道:“长江后浪推前浪,一辈新人换旧人!卓轶凡行年七十,老不以筋骨为能,早年所得微名,半因幸致,这多时业已丢了个干干净净,尹香主方在盛年,得武林怪杰白骨神君秘传绝学,掌白骨教内三堂首座,老夫鸡肋,恐不足当尊拳呢!”

这独角鬼王尹庆,之所以与云涵并称白骨双凶,半因貌相凶恶,若论心术,则较云涵良善,即以功力而言,他平素藏锋敛脱,看似不及云涵凌厉,其实要比云涵高出半筹,此刻见华山怪侠卓轶凡,语态如此沉稳从容,心知必极难斗,含笑答道:“卓大侠如此谦光,前辈风仪,委实令人景仰,尹庆姿质愚鲁,戚恩师虽怀不世绝学,耳提面命,尹庆未得二三,今日此会,高人云集,正为彼此切磋武技良机,我们不要耽误旁人,卓大侠请!”

华山怪侠卓轶凡,微微一笑,盘身绕走,他这金龙六十四式,腾挪天矫,动作全傲龙形,尹庆也是一掌护胸,一掌应敌,目光注定卓轶凡盘旋游走的身形,未敢丝毫怠忽!

卓轶凡转到分际,足踏中宫,一招“龙项探骊”,右掌五指成钩,抓向尹庆。

独角鬼王身形微闪,让过来招,骈左掌斜切卓轶凡右臂,右掌“猛打山门”,直撞卓轶凡左乳下的“期门”重穴。

华山怪侠何等身分,一抓走空,未等招术用老,倏地回收,左掌“神龙护穴”挡住尹庆来招,右掌疾若电闪,反而转到独角鬼王切出的左掌内侧,“毒龙寻穴”,掌心微吐,竟把内家劈空掌力,夹在金龙六十四式之中施展,一股掌力,当空一撞而开,八两半斤,功力悉敌。

此时两人各因对方招势精奇,功力深厚,彼此心惊,动手再战,都是一沾即退,乍合又分,看关定式,异常谨慎。

瞬眼之间,已过百合,胜负兀自未分,二人久战兴浓,独角鬼王撮唇鬼啸,华山怪侠仰面龙吟,身形再合,打法已变,彼此全是以快打快,以硬碰硬,满台只见人影飘忽,疾风飒然,东西两台群雄,也均屏息以观这场龙争虎斗!

猛可地,华山怪侠卓轶凡“金龙御风”,身形平拔半空,双掌齐伸,“云龙现爪”,凌空击下,这是他金龙六十四式中的精粹所聚,威势过猛。独角鬼王也不肯硬接,施展白骨神君秘传“酆都掌”法中的救急绝招,“离魂散魄”,身形一晃,便自脱出卓帙凡的掌风笼罩之外!

卓轶凡人落招空,独角鬼王身形已杳,竟未看清是如何闪出,好个华山怪侠,连想都不想,霍地翻身,疾用右掌,发出一招“神龙掉尾”!果然独角鬼王正好扑到身后,他想不到华山怪侠变招这快,骤出不意,只得猛挥左掌“海底翻澜”又是一招硬接,二人各自震退数步。

但华山怪侠卓轶凡,心头雪亮,自己这招“神龙掉尾”是连着身躯翻转之势,甩掌下击,占了便宜,独角鬼王尹庆却是骤出不意,翻掌上迎,而且用的又是左手,虽然胜负未分,但无形之中,自己已然输了半着,何况再打下去毫无把握,不如就此全身而退免得万一失招,灰头土脸,把一世英名,毁在此处,念定气平,和颜含笑,向尹庆道:“尹香主掌法精绝,功力沉雄,再打下去,老夫必非敌手,领教高明,卓轶凡就此告退!”

说罢,把手一拱,飘然纵落台下。

独角鬼王尹庆,却真想不到这华山怪侠卓轶凡,胜负未分,说走就走,又不好相拦,倒被怔在台上。

这时西台方面,已有四人,纵上擂台,一色的玄色密扣紧身衣裤,足蹬抓地快鞋,年龄均在四十上下,面貌相若,一望而知是兄弟四人,每人手上提着一根九连钢环。当先一人,年龄略长,向尹庆抱拳笑道:“在下安东,世居洛阳,因素嗜武术,并得湘江渔隐周大侠,传柬示知,君山盛会,特率三个舍弟,前来观光。适才见尹香主掌法精奇,有意在名家手下,讨教讨教,只是愚兄弟四人,向来对敌,不管对方人数多少,全是联手齐上,尹香主如觉势孤,请传语贵教中人,上台助阵,愚兄弟稍候便了。”

独角鬼王尹庆,目射神光,电扫四人,傲然笑道:“洛阳安氏昆仲,四象九宫环,虽然不同凡响,但尹庆还不屑邀人助阵,就仗腰间这一柄白骨丧门剑,会会贤昆仲的成名绝技!”

说罢,伸手腰间,一探一抖,一柄色如烂银的软铁长剑,立时坚挺,横剑当胸,傲然卓立。

洛阳四杰的老大安东,见尹庆这柄白骨丧门剑,盘在腰间之时,其软如绵,到手略运气劲,便成笔直,剑身宽才两指,却长过四尺,形甚奇特,知是缅铁精英所铸,人家既敢一敌四,必有所恃,丝毫未敢轻敌,把手一挥,四兄弟移动身形,圈住尹庆,分四方站定。

这安家兄弟,本按东南西北排名,但此刻安东占了西方,安西反占东方,安北占安南,分占南北。

尹庆此时面北而立,眼前正是安南,安南右臂微抖,哗啦一声,把九连钢环的另一头,接在左手,向尹庆道:“尹香主请赐招!”

尹庆敌势未明,不肯先动,答道:“安朋友请!”

安南轩眉一笑:“恭敬不如从命!”左手一松,九连钢环哗啦一声,“撒花盖顶”,猛打尹庆上盘。

就在安南发招的同时,东面的安西,和西面的安东,两条钢环,一条“怪蟒缠身”,打向尹庆腰胁,一条“旋风扫叶”,扫向尹庆双足,安北则蓄势凝神,留招不发。

独角鬼王尹庆,一看这种招术,用的实在够绝,从三个方向,同时分袭上中下三盘,真叫人难于躲闪,但他毕竟会者不忙,倚仗白骨丧门剑,削铁如泥,“丹凤掠羽”,硬接上中两路敌环,足下微点,避过安东攻势。

果然安南安西的两条钢环,不敢与他宝剑硬碰,双双带回,但身后又起暴叱,安北蓄势已久的一条九连钢环,斜肩带背,凌空下砸!

尹庆单足点地,身躯微转,避开敌势,刚欲还招,东西北三方的安氏三杰,三条钢环,又己递到,这回却是三环一式,“冤魂缠足”,一片疾风,尹庆不得不拔空暂避,跟着来的,又是安北看准了的一招,“玉女投梭”,当胸点到,独角鬼王身在半空,本难躲避,但他轻功绝妙,白骨丧门剑平着剑身,在点的钢环之上一按,就借这一按之力,身躯斜飞数尺,度过险境!

就这样安氏三杰的三条钢环,俄而三环合一,俄而三环分攻,空出个武功最好的安北,却虎视眈眈的,乘机来上一招威力无比的突然袭击,尤其是四条钢环摆动,啷当连声,那种互相撞击之音,益增威势,令人心神为之震慑!

独角鬼王何等功力?此刻竟被安氏四杰的四象九宫环,赶打得凭借一身轻功,满台游走,无法还招,一套精绝的哀牢秘传,丧门十三剑,兀自一手施展不出。东台上的毒心阴掌云涵,与白骨教青磷堂主夺命神刀邓仲达,都紧张得站起身影,为独角鬼王暗耽忧虑!

尹庆被安氏四杰,追逐多时,已然看出这四象九宫环的诀窍,乃是“三动一静,动静相生”,而其中主体却是那位静伺待敌以可乘之机的安北,若不先败此人,四象九宫环无法可破,骊珠既得,立意甘冒奇险。

这时他正好面对台口,东北西三条钢环,惊涛骇浪齐打中盘,安北在后相伺,本应凌空跃避,但尹庆偏偏身躯塌地,“卧看巧云”,让那三缕惊风,擦面扫过,安北见胜机在望,纵身近前九连钢环,呼的一声,抡圆下砸。

尹庆一见果中所料,脚跟用力,“金鲤穿波”,白骨丧门剑在胸前捧定,连人带剑,飞刺安东。

安东一招方出,未及回收,敌剑已到,只得纵身右避,九连钢环,也自带回,方待还击,哪知尹庆此着,故意声东击西,双足点地即回,宛如疾电飘风,直扑安北,舍剑用掌,左掌劈空打出白骨阴风掌力。

安北满意一击成功,抡环下砸之势过猛,九连钢环,擦着独角鬼王鞋底,打得台板木屑四飞,不料尹庆身形回得这快,念未及转,彻骨寒风,已到胸前,生死呼吸,哪敢硬抗!只得避重就轻,撤手丢环,双掌护住胸前要害,顺着尹庆掌风,竭力后纵,就这样也被震出丈许远近,跌晕台下。

尹庆后顾之忧一去,精神陡长,白骨丧门剑,光摇银蛇打闪,点刺劈挑,猛攻三杰,安氏三杰见四弟受伤,斗志已无,安东手中略慢,九连钢环,呛啷一声,被白骨丧门剑削成两段!安东身形翻外一跳,喝止二弟,一抱双拳道:“尹香主功力超群,我弟兄甘拜下风,羞惭无地!”

武当名宿一鸥子,这时正与湘江渔隐周洪,双双赶到台下,救治安北,闻言取出一粒灵丹,塞向安北口内,叫周洪抱回西台,再行细察伤势,自己则纵身上擂,接口道:“四象九宫环虽败犹荣,何言惭愧?贤昆仲请回休息。这位尹香主连番苦战,想亦力乏,贫道不故乘人于危,请换一位指点贫道几手无双绝学!”

独角鬼王尹庆,听一鸥子这句“连番苦战”,分明讥刺自己两阵之胜,均属勉强。不由浓眉一剔,冷笑答道:“何必换人,尹某虽然连战之下,自忖还能接得住道长几招武当内家的神功妙诀!”

一鸥子方待答言,白骨教青磷堂香主夺命神力邓仲达,已自东台赶过,向尹庆笑道:“尹香主连番获胜,艺压群雄,少时还须为柳护法报仇雪恨。这场光采,让我如何?”

独角鬼王连番剧斗,委实神疲,遂对邓仲达说了声:“邓香主!一鸥道长乃武当名宿,千万小心。”下台而去。

一鸥子知道这夺命神刀邓仲达,本是滇黔巨盗,自投入白骨教后,因心辣手狠,与云涵气味相投,武功亦颇不弱,才跻身内三堂香主之列,此刻见他上台,语气异常狂傲,立意惩戒,遂要向邓仲达道:“先前登台较技各位,兵刃拳脚,均尽其妙!贫道山野萧闲,对武技一途,荒疏已久,邓香主胁下神刀,追魂夺命,久震滇黔!贫道想以囊中一十二粒玄门智珠,领教邓香主意下如何?”

夺命神刀邓仲达,一听一鸥子竟要较量暗器,不由心中得意,暗道这老牛鼻子,简直自找倒霉,武当派原以剑术内功得誉,自己的“五虎断门刀一法”,虽极自负,尚未必定操必胜之权,但胁下这十二柄夺命神刀,乃成名绝技,有特殊精妙打法,区区玄门智珠,何足在怀?遂一声冷笑道:“邓某遵命,道长留神!”身形微退,便到东边台口。

这座擂台广约三丈有余,二人身形虽往后撤,中间距离仍仅三丈不到。一鸥平方把玄门智珠,扣了三粒在手,夺命神刀邓仲达已自抢先发难,左手连甩,三柄宽如桂叶,薄似轻罗的夺命神刀,歪歪斜斜的分上中下三路飞到。

一鸥子算定他这三刀之内,必弄玄虚。上下两刀,虽然先发,必较中间这把后至,遂把全神贯注中间这把飞刀,并待机以玄门智珠回敬!

果然刀到中途,当中那把已然超前,一鸥子微微一笑,突又变色,中指一弹,一粒玄门智珠,电射而出,同时偏头左窜,右掌下挥,掌中的另两粒玄门智珠,也趁势打向那白骨教的青磷堂香主夺命神刀邓仲达!

原来这邓仲这的夺命神刀,委实名不虚传!中间那一刀,明明已然超前,但忽然又微慢,依然是上下两刀,先发先至,这一来顿出一鸥子意料,距离又近,这起手三刀,就几为所乘,尚幸应变迅速,中间一把夺命神刀,被玄门智珠击落,下面这把,也被劈空掌力震飞,上面这把却险杀人的,擦着一鸥子发髻飞过!

一鸥子功力本来甚高,但他自登西台,一见白骨教擂台上的那付狂妄对联,不知怎的虚火顿浮,智珠不莹,此刻更是轻意失算,先机为敌所制,让过三刀,身还未稳,夺命神刀邓仲达已自避过两粒玄门智珠,右手疾探连挥,上中下左右银光连闪,五刀齐至!

这一来,一鸥子知道非糟不可,高手过招,先机一失,满盘皆输,这五刀纵然躲过,但他十二刀中,还余四刀未发,联翩再重,必伤无疑!事已至此,寿眉双扬,钢牙微咬,施展铁板桥功夫,单足拄地,倒身平卧,九粒玄门智珠,以反掌阴把,“倒散满天星”,除以一粒击飞了邓仲达所发奔自己下盘的一把夺命神刀之外,其余八粒,则如银雨星发,也将邓仲达身形罩住!

果然邓仲达在五刀之后,跟着又是两刀。这两刀用得诡异毒辣之至,竟不打人,就在一鸥子平卧的身形之上,当啷一声,双刀互击,那刀本来簿似轻罗,经这猛力一击,顿然化成一蓬刀雨,四散飞扬。

但邓仲达又哪里想得到,一鸥手在施展铁板桥功夫,躲避飞刀之时,竟然还能使出暗器中的最高手法“倒撒满天星”,这一来二人同陷窘境,一鸥子见刀雨临头,只得护住面前,翻身疾滚,但股背之间,已然中了不少刀芒,夺命神刀邓仲达,则左臂骨被一粒玄门智珠,生生击碎,跌倒台下!

这一场不到片刻,一个玄门大侠,一个滇黔巨寇,竟然两败俱伤,各由双方派人抬回本阵。

侯震见白骨教中诸人,个个身怀绝技,自己这边连华山怪侠卓轶凡,及一鸥子上台,均未占了便宜,已然不能再败,遂欲示意双英出战,刚一回头,英珠已向中英笑道:“英哥!双方已然打了多场,对台那个胖大僧人,听说就是降龙贼秃,当年六盘之事,有他在内,我自下山以来,除在黄鹤楼后,曾以般若神功,对那云涵,略予薄儆之外,连手都未曾动过,拿他试试墨剑锋芒如何?”

中英答道:“我昔年曾闻先父母及上官叔父说过,降龙贼秃内外功力,俱臻上乘,这多年来,想必又有进境,此贼凶残已极,武林中人,受其害者甚多,何况又是父母之仇,珠妹既欲会他,便须除去!但他手中方便铲,看来份量极重,珠妹‘青索’墨剑,虽是前古仙兵,亦须小心谨慎,我自黄鹤楼,城陵矶两番遇险,警剔已深!遇上这种极恶凶徒,实不能丝毫大意,珠妹最好上去就用心如恩师的秘传心法,伏魔慧剑!”

英珠白了中英一眼,佯作娇嗔道:“瞧你唠唠叨叨这一大套,眼前几个毛贼,都看得犹如凶神恶煞!哪还算的什么哀牢魔宫,斗的什么白骨神君,和罗浮三煞!”

中英见她这等傲气,不由剑眉一蹙,方待劝说,英珠已自嫣然笑道:“英哥别急,我逗你玩的!”

语音才落,人已凌空飞起,缟袂临风,人又丰神绝代,两台相距五六丈,飘然即至,宛如天仙飞渡,美妙绝伦,比刚才独角鬼王蓄势飞纵的那种剑拔弩张之气,更显得仪态万方,清奇绝俗!

英珠卓立台口,面向东台,曼声发言道:“在下索英珠,要请贵救护法,法尘和尚,上台一会,了却双方多年血债!”

降龙罗汉法尘,性如烈火,早想上台,因目前形势,白骨教方面,一和两胜一败,占着上风。众人之中,又以他功力最高,故压阵未动。此时见英珠指名索战,虽觉此女眼生,何从结有冤仇?但已按捺不住,僧袍展处,胖大的身躯,带着那支重达一百二十斤的佛门方便铲,劲风呼呼,宛如巨鸟掠空,疾飞擂台,比起英珠的飘逸,尹庆的矫捷,别具一种刚猛威势!

降龙罗汉法尘,落身之时,故使“大力千斤坠”法,把座用松杉巨木,搭成的擂台,震得簌簌作响。落脚之处,足痕深印入木,将达两寸,硬功动力,委实惊人!方便铲当胸一横,左手一指英珠狞声笑道:“你这女娃,与佛爷何处结仇?乳臭未干,竟找佛爷对手,岂非作死?”

英珠答道:“法尘贼秃,休要猖狂!叫你死得明白,当年潇湘三侠铁掌金梭索玉峰,乃是先父,五年前,罗浮三煞纠众六盘寻仇,有你这贼秃在内,今日天道好还,你这贼秃竟自哀牢赶来送死,还不与姑娘纳命!“

降龙罗汉法尘,纵声狂笑道:“女娃儿不知轻重,口出狂言,既然欲报六盘之仇,可叫那石钰之子上台,联手齐攻,佛爷看你两个娃娃年幼,先让十招,然后一同打发,去和你们父母相会!”

英珠懒得再和这种狂徒斗口,玉手轻扬,“青索”墨剑,带着一阵清脆而极悠扬的龙吟之声,横在右手!

东看台上的毒心阴掌云涵,不由怪叫一声道:“哎呀!怎的又是一柄墨剑!”

转头对独角鬼王尹庆道:“大师兄此事太怪,我那白骨丧门剑,便断在对台石中英小贼腰中所悬墨剑之下,怎的此女手中,又有一柄,难道这种天材地宝,竟会对对成双不成?可恨井师妹这时不到,倘降龙护法一败,这石索两人,一双墨剑,着实难于抵御呢?”

独角鬼王尹庆,未曾尝过墨剑滋味,哪知厉害!心总不信师傅用缅铁精英所铸白骨丧门剑,竟会被这墨剑削断,随口答道:“师弟过于多虑,降龙护法的佛门方便铲,重达一百二十斤,再好的宝刀宝剑,崩上便飞,哪里敢削,软、硬、轻功,俱臻绝顶,何得便败?到是井师妹不应此刻犹未到来,不要出了什么差错?回转哀牢,师傅怪责下来,却真担待不起!”

云涵冷笑一声,方待答话,目光一瞬,面容倏变,尹庆方对云涵说话,见他这般神色,随着他目光望去,不由也大吃一惊,师兄弟双双离座站起。

原来就这片刻工夫,擂台之上那白骨教倚若长城,主持君山会战的中心人物降龙护法,一柄佛门方便铲,舞得飞花滚雪,护住全身,身外却裹着飙轮电转的一团墨色精光,和索英珠翩若游龙俏生生的身影!

英珠七岁从师,十岁时随心如神尼六盘探亲之后,父母音容,便成永诀,每忆严慈,把罗浮三煞这干妖孽,恨入骨髓!便中英不嘱,下手亦不留情,听降龙罗汉大言不惭,不由嗤之以鼻道:“井底虾蟆,宁知天大,池中鱼鳖,不识渊深,你休谈让我十招,索英珠今日卖句狂言,你能逃出我伏魔慧剑十招之外,血海深仇,一笔勾却!”

降龙罗汉,一听“伏魔慧剑”四字,耳内雷鸣,心头微悸。英珠话到,身到,手到,剑到!一声“贼秃看剑”,伏魔慧剑起手式“杨枝度厄”,已到喉前,未等腾挪,三四招回环并发,招外套招,式中藏式,沉雄稳重,如江海凝光,迅速轻灵,如飞云掣电,刹那闻风雷并作,剑气弥漫,把个降龙罗汉,杀得手忙脚乱,四围犹如筑起一道墨色晶墙,把自己团团围住。

就在这降龙罗汉,险象已呈,白骨双凶,起身待救之际,英珠已下杀手,“伏魔慧剑”用到第八招“慈航普渡”。

英珠七岁被法华庵主心如神尼,带回青城授艺,今年一十九岁,先后受当代绝代高人,武林双奇,十二年躬亲启迪,功力极纯,中英若非旷世仙缘,巧服灵药,亦难与她相比,故但论内功劲力,降龙罗汉虽然年久功深,但旁门左道,毕竟驳而不纯,也未必定占优势,何况这“伏魔慧剑”,乃心如神尼,六十年心血所聚,镕各门各派剑术于一炉,弃粕取精,苦研独创。而且这第八手“普渡慈航”,与第十九手“乱洒天花”更为“伏魔慧剑”一十九手的精中之精,威力之大,不可思议!

英珠又是诛仇心切,尽力施为,降龙罗汉法尘,只觉眼前墨芒电旋,剑影如山,似有数十百柄墨剑,当头罩下!莫知所来,万般无奈,“嘿”的一声,猛由丹田提起一口混元真气,弥漫周身,百二十斤的方便铲,尽力上开,心想你宝剑纵为神物,份量总是太轻,只一撩上,不飞何待?纵或不然,自己真气已然布满周身,坚逾精钢,纵受微伤,亦无大碍!只要稍微得隙,让自己“青龙铲”法使开,饶你“伏魔慧剑”再妙,攻守之间,总能走上十合八合,那时还说什么江湖道义,招呼白骨双凶,集合君山分坛所有之人,来他个群打群殴,何愁赴会群雄不灭?

算盘打好,墨剑临头。方便铲尽力上开,只听呛啷微响,粗如杯口的精钢铲杆,和一颗斗大光头,应剑中分为二,英珠银牙一咬,玉腿飞抬,半截铲杆,和一具胖大尸身,带着两片头颅,飞起半空,洒了一天脑浆血雨。

这时白骨双凶,独角鬼王尹庆,与毒心阴掌云涵,适自东台扑到,几乎就与降龙罗汉的尸身相撞!双凶见状,怒发如狂,厉啸连声,在半空之中,双双出手,四股白骨阴风掌力,如朔风狂啸,袭向英珠!

就在此时,空中又是一声清叱道:“贵教中所会的全是这种卑鄙无耻行径,还妄想领袖武林,石中英为之齿冷!”

一阵劈空劲气,随话而至,如排山倒海一般,从横里硬截双凶的白骨阴风掌力!

中英幼得潇湘三侠及母亲辣手仙人方素云的内家真传,终南玉柱峰所服兜率仙果,功能脱胎换骨!再加上清虚道长秘传独步武林的先天太乙神功,此时更是为了护卫英珠,含忿出手,威力岂同小可!白骨双凶虽也奇才盖代,又是以二对一,依然逊色。不但掌风硬给撞歪,连下落身形,全被那股劈空劲气带得偏斜,双双坠向擂台东侧数尺以外。

中英落身台上,向英珠笑道:“珠妹剑劈降龙,亲仇又去其一,请回西台掠阵,这白骨双凶,由我一人打发!”

说罢转身对刚自台下含羞带愧,纵上台来的白骨双凶,尹庆云涵,抱拳说道:“石中英与贵教素无恩怨,便赴会群侠,也仅为了索还长安振兴镖局被贵教君山分坛所劫镖银。柳青、法尘二人伏诛,则因与石某及师妹索英珠,有不共戴天之恨,另当别论!但天下事天下人管,贵教在三湘一带,所作所为,强梁霸道,黎庶含愁,湖山抱怨,这才引起今日之战。盘根诘底,溯本追源,还不是为了贵教以武术自炫,冀图一战立威,使中原群雄,低头拜手所致。我想武术之道,内在强身,外在御侮,若仗之为济恶之贝,欺凌良善,妄逞凶锋,岂不与强身御侮之武家主旨,大相迳庭?武林中万派同源,正应彼此分途合进,精研健体葆元,延年益寿之道,何苦为了一些虚名意气,自相残杀!即以台口这副对联而言,就极其狂妄不当!须知圣贤仙佛,人人难说无双,谦爱和平,处处无非乐土!但求进己,何必胜人?石中英明知空言无益,但不得不先礼后兵,尽此婆心苦口!望于此会了后,心平气静之时,细味斯言,至于今日之事,适才双方会战五阵,互有伤亡,算来均为两胜一和,平分秋色!石中英斗胆代为赴会主人,湘江渔隐周大侠作主,不必十阵,就以此一战,作为了断,石某愿以双拳,迎敌尹云两位香主,若石某失招落败,一身骨肉,任凭处置,倘微幸占先,则请勿食前言,退还振兴镖银,关闭君山分坛,石中英偕师妹,亦必当于三月之内,西下哀牢,拜谒贵教教主白骨神君,求领教益,并向罗浮三煞吴氏兄弟,清算当年旧愤,石某话尽于此,但听一言!”

那毒心阴掌云涵本就心怵中英,适才见英珠十招之内,把个绿林十怪之一,降龙罗汉法尘,立劈剑下的那种威势,更觉胆怯!但一听中英竟弃置墨剑不用,愿以双拳对敌四手,并以此一战,定君山之会胜负,不禁雄心又起。独角鬼王尹庆,却未会过中英,虽见他凌空飞掌,功力深厚。终觉以白骨双凶,合力以赴,哪有败理?

他平日无敌,傲气养成,总觉得刚才凌空对掌,中英是从侧面横击,占了便宜,难道恩师白骨神君的哀牢秘传,就真不如这不见经传的少年掌法?

这种想法,恰与云涵相合,师兄弟不约而同,齐声断喝,各用九成以上真力,白骨阴风掌,二度出手,寒飙狂卷,疾厉无俦!

中英诚心折服白骨双凶,面含微笑,目注尹庆云涵,手不抬,身不动,白骨阴风掌力,已然将到胸前,依然浑如不觉,这一来东西台群雄,连侯震在内,均觉出于意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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