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星魂躺在客栈的木板床上,足足躺了七八个时辰。
他没有吃,没有动,也没有睡着。
现在,距离高老大给他的期限还有九十一天。
他对老伯这个人所知道的,还是和二十三天之前同样多。
他知道老伯是个很特别的人,别的事他几乎完全不知道。
武功是什么来历?是深是浅?
孟星魂不知道。
那天老伯连一根手指都没有动。那种非人能及的镇静,正是孟星魂觉得可怕的一点。
老伯属下究竟有些什么高手?有多少?
孟星魂不知道。
那天他所看到的,只是那全身都是暗器的斯文少年,和性烈如火但却义气干云的孙剑。
他知道这两个人都已离开了本地,但老伯身旁还有没有这样的人?
那灰衣人呢?
孟星魂自己也是杀人专家,但对这人那种冷酷、准确、迅速的杀人方法,还是觉得心惊。
他也曾查询过这人的行踪。
可是,连律香川都查不出的事,他又怎能查得到?
老伯平日的生活习惯是怎么样的?平时他到些什么地方去?
孟星魂不知道。
他甚至不知道老伯确实的住处在哪里,园中至少有十七栋单独的屋子,老伯住在哪一栋。何况,老伯的花园并不止这栋花园一处,菊花园旁是梅花园,还有牡丹、蔷薇、芍药、茶花,甚至还有竹园。
所有的花园密密相接,谁也不知道究竟占了多少地,只知道一个人就算走得很快,也难在一天内绕着这片地走一圈。
最令孟星魂困扰的是,自从那天后,他就没有再看到老伯一眼。
这人就好像是古代的帝王,永远不会踏出他的领土一步。
花园中是不是有埋伏?有多少埋伏?孟星魂不知道。
他也不敢随便踏入老伯的领土一步。
他不敢轻举妄动。
入夜后孟星魂才起床,出去吃他今天的第一顿饭,也是最后一顿饭。
他吃得很简单,因为一个人若是吃得太饱,思想难免迟钝。
近年来他这人已变成几种动物的混合体,变得像蝙蝠般昼伏夜出,猎犬般善于追踪,鸷鹰般的准,豺狼般的狠,兔子般善于奔跑,乌龟般忍辱负重,甚至还可以像骆驼和牛一般反刍。
他吃了一顿,往往就可以支持很久。
他选的这家店铺不太大,也不太小,生意既不好,也不坏。
他无论做什么事都采取中庸之道,因为他不想引人注目。
斜对面却是家灯火辉煌的酒楼。
这时正有一群人嬉笑着从酒楼中走出来,有男有女,大多数都是很年轻,很快乐,看他们的衣着,就知道必定是富家子弟。孟星魂很羡慕他们。
他和律香川不一样,虽然羡慕别人,却不妒忌,对自己悲惨的过去也不会觉得悲哀愤怒。
笑声很响,说话的声音也很响。
“今天谁喝的酒最多?”
“当然是小蝶。”
小蝶是个穿着大红披风的女孩子,因为这时已有个少年又冲入酒楼,提着个酒樽出来,送到小蝶面前。
“小蝶,你若还能够把这酒喝完,我才真的佩服。”
小蝶没有说话,也没有拒绝。
她只是微微笑着,拿过酒樽,立刻就一饮而尽。
酒量这么好的女孩子并不多,孟星魂也喝酒,未免多瞧了她两眼。
他忽然发觉这女孩子很特别。
她长得很美,美极了,美丽的女孩子通常都知道自己有多么美。
而且随时不会忘记提醒别人这一点。
这女孩子却不同。
她好像对自己是美是丑都完全不在乎。她在人群中,也在笑,可是她笑得也和别人完全不同。
虽然她身旁有那么多人,但却仿佛是完全孤独的,无论和多少人在一起,她都好像是一个人站在寒冷荒凉的旷野中。
一匹匹马牵过来,一辆辆马车驶过来。别的人都给接走了,只剩下小蝶和一个穿黑披风的少年。
这少年身材很高,很英俊,佩剑的剑柄从披风里露出来,闪闪发光。
这种少年正配做小蝶这种少女的护花使者。
还有辆最豪华的马车停在路旁。
黑披风少年道:“我们也上车吧!”
小蝶摇摇头。
黑披风少年道:“你还想喝酒?”
小蝶又摇摇头。
黑披风少年笑了,道:“那么你难道想在这里站一夜?”
小蝶还是摇头,轻轻道:“我只是想走走。”
黑披风少年道:“好,我陪你走。”他们的关系显然很亲密,他还年轻,还不怕别人看不顺眼。
他对别人的看法也根本不在乎。
所以他拉起了她的手。
小蝶并没有要将他的手甩脱,还是轻轻道:“我想一个人走走,好不好?”
黑披风少年怔了怔,终于慢慢放下她的手,道:“明天我能不能再去找你?”
小蝶嫣然,道:“只要你有空,我也有空,你为什么不能来找我?”
黑披风少年又笑了,道:“明天我一早就去找你,你等我。”
小蝶没有再说话,一个人慢慢的往前走,她走得很慢,但还是慢慢的消失在黑暗中。夜很黑暗。
少女们都怕黑暗,而她还是一点也不在乎。
孟星魂当然不认得小蝶,也不认得这穿黑披风的少年。
这两人的事本和他全无关系,他甚至也觉得这两人是很配的一对。
但是也不知道为了什么,当他听见小蝶要一个人走,看到她将少年一个人丢在路旁的时候,他心里竟觉得舒服。
那黑披风少年还一直向她身影消失的方向痴痴的瞧着,很久很久以后,他忽然也冲进了这饭铺,大声道:“老板,给我来壶酒,用大壶。”
孟星魂自己也有借酒消愁的时候,但也不知为了什么,他只觉得这少年很愚蠢,很可笑。
一壶酒很快就只剩下半壶。
这少年忽然向孟星魂招了招手,道:“一个人喝酒真无聊,你陪我喝一杯好不好?我请你。”
孟星魂道:“我不喝酒。”
少年道:“从来不喝?”
孟星魂没有回答,但他不想说谎,可也不想说实话。
少年忽然长长叹了口气,苦笑道:“你若遇见一个像那样的女孩子,你也会喝酒的。”
孟星魂道:“哦。”
少年道:“我说的女孩子,就是刚才穿红披风的那位,你看见了没有?”
孟星魂道:“刚才的女孩子很多。”
少年道:“但她却跟别人不同,有时她对我比火热,有时却又冷得像冰。”
他忽然重重一拍桌子,大声道:“遇见这么样一个女人,你说我该怎么办才好?”
孟星魂道:“办法多极了,最好就是另外去找一个。”
他不想再谈下去,却知道自己若不走,这谈话就不会结束。
他走了。走出门的时候,还听到这少年在喃喃自语,道:“小蝶小蝶,你对我究竟是好,还是不好?你为什么总是要我受不了……”
前面一片黑暗。
小蝶就是往这条路走的,孟星魂不知不觉也走了这条路。
虽然他自己绝不会承认,但在他心底深处,却仿佛有个秘密,希望能够再见到那女孩子一面。
他没有见到。
那女孩子就像幽灵般在黑暗中消失。
孟星魂回到他住的那家客栈时,夜已很深,小院中已寂无人声。
他屋子里当然也没有灯火。
他根本从不燃灯,因为只有在黑暗中,他才会觉得比较安全。
门是关着的,窗子也是关着的,他走的时候本已将门窗全部关好。
但是,他还没有走过去,就忽然停下脚步,仿佛一头久经训练的猎犬,突然闻出了前面的警讯。
他身形忽然掠起,掠到后院。
后面的窗子也是关着的,他轻轻弹了弹窗户,忽又掠起,到前面的屋檐上,行动之迅速轻灵,就像是鹰与蝙蝠。
就在这个时候,已有一条人影从前面的窗子里掠出。
这人的行动也很迅速矫健,身形一定,腾空而起,忽然觉得有个人紧贴在身后的半尺外。
他往上跃,这人也往上跃,他往下落,这人也跟着往下落。
一起一落间,他手心已冒出了冷汗。
只听身后这人淡淡道:“你若不是小何,现在已经死了十次。”
这人长长吐出口气,他已听出这是孟星魂的声音。
他没有说话,用力推开孟星魂的房门,大步走了进去。
孟星魂站在门外,脸上毫无表情,直到屋子里灯光亮起,他才慢慢的走进去,坐下。
就坐在小何对面。
他看着小何,小何却故意不看他。
他认识小何已有二十年,却从来不了解这个人,而他也不想了解。
他们的感情本该和兄弟一样,但有时却偏偏像是个陌生人。
孟星魂、石群、叶翔、小何,都是孤儿,他们能够在战乱和饥荒中活下来,都靠高老大。
小何,是这四个人中年纪最小的一个,遇见高老大却最早,他一直认为高老大是他一个人的老大。
所以高老大收容另外三个人的时候,他不但妒忌,而且愤怒;不但排斥,而且挑拨。
他一直认为这三个人不但从高老大的手里夺去了他的食物,也夺去了他的爱,若没有这三个人,他就可以吃得饱些,过得舒服些。
从一开始的时候,他就用尽各种法子,想高老大要这三个人滚蛋。
那时他才六岁。
六岁时他就已经是个工于心计的人。
六岁时他想的法子就坏绝。
有一次,高老大叫他通知另外三个人,在西城外的长亭集合。他却告诉他们,集合的地方是在东城。
他们在东城外等候了两天,几乎快饿死,若不是高老大一直不死心,一直在找寻,他们就活不到现在了。
还有一次,他告诉巡城的捕快,说他们三个人是小偷,而且还故意将自己偷来的东西塞在他们的身上。
那时除了死囚外,无论罪多大的囚犯都已被放了出来,因为衙门里也没有那么多粮食养犯人。
那次他们三个人就几乎做了淹死鬼,若不是高老大也不知用什么法子让那捕快尝着点甜头,他们三个人也活不到现在。
那时捕快对付小偷的法子,不是捉将官里去,而是抛到河里去。
这样的事还有很多,事后高老大虽然骂了他几句,却并没有赶他走,因为她总觉得他年纪还小,做这种事的动机也是为了她,所以值得原谅。
高老大做事就只凭自己的好恶,对是非之间的观念都很模糊,因为根本没有人告诉过她,什么是错的,什么才是对的。
所以她总认为,只要能活下去,无论做什么都是对的。
二十年来,小何一直不断的在做这种事,用的手段当然越来越高明,越来越不露痕迹。
尤其是对孟星魂,他妒忌得更厉害,他们是同时开始练武的,但孟星魂的武功却比他强得多。
孟星魂在高老大心目中的地位,也是渐渐地重要。
这使他越来越无法忍受。
孟星魂凝视着小何漂亮的脸。
他漂亮得几乎已不像是个男人。
高老大常说,小何若是穿上女人的衣服,将头发披下来,大多数男人都必定会被他勾去魂魄。尤其是他的皮肤,简直比女人还细还白,很多人都不懂,像他这种在烈日风沙中长大的人,怎么会有这么白的皮肤。
但现在,他脸色却已因愤怒而变成铁青,一双幼细柔滑的手也在不停的发抖,显然是在努力控制自己,不让脾气发作。
孟星魂心里忽然升起一阵歉疚之意。
无论如何,小何毕竟是他多年的伙伴,年纪毕竟比他小两岁。
他本该将他当作是自己的兄弟。他勉强自己笑了笑,道:“想不到你会来,你应该先通知我的。”
小何忽然冷笑一声,道:“你以为屋子里的人是谁?”
孟星魂道:“什么人都有可能,做我们这种事的人,对什么事都不能不特别小心。”
小何板着脸,道:“什么人都有可能?难道除了高老大之外,还有别人知道你在这里?”
孟星魂脸上的笑容忽然消失,道:“是高老大叫你来的?”
小何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这意思就说他已经承认了。
孟星魂面上虽也全无表情,但目中已掠过了一片阴影。
他出来做事的时候,高老大从未干涉过他的行动,甚至连问都不问。
她尽力要他知道,她对他是多么信任。但现在,却好像不同了。
孟星魂不得不想起那次高老大要他在暗中跟踪叶翔的情形。
那次她要他去,就表示她对叶翔已不再信任,认为叶翔已无力再圆满完成任务。
小何偷偷观察着他的表情,眼睛里,忽然有了光。
他似乎已猜出孟星魂心里在想什么,故意笑了笑,淡淡道:“你当然知道高老大并不是不信任你,只不过要我来告诉你几句话。”
他笑得很神秘,很暧昧,任何人都可看出他笑得有点不怀好意,有点幸灾乐祸。他正是故意要孟星魂有这种感觉。
孟星魂沉默了很久,才缓缓道:“她要你告诉我什么?”
小何压低声音,道:“你知不知道孙玉伯手下最得力的两个人都出去办事了?”
孟星魂道:“你说的是孙剑和律香川?”
小何点点头,带着笑道:“原来你已经知道,但高老大却怕你不知道。”
“怕你不知道”,这意思就是对你已有点不信任。
孟星魂当然不会听不出他的言下之意。小何也知道他已听出,接着道:“这两个人一走,孙玉伯无异于失了两条手臂,一个人若是失去了左右手,还有什么可怕的。”
他跷起腿,悠然道:“所以现在正是你下手最好的时候,你既然知道,为什么还不下手?”
孟星魂望着他高高跷起的两条腿,怒气忽然上涌,道:“这件事是你做,还是我做?”
小何道:“当然是你。”
孟星魂道:“是我做,就得由我做主。”
小何道:“当然是你做主,我只不过问问而已,没有别的意思。”
他忽然又笑了笑,道:“高老大常说你最冷静,想不到你这么容易发脾气。”
孟星魂觉得自己好像被抽了一鞭子。他的确不该动怒的,怒气对他这种人来说,简直比毒药还可怕。
他甚至可以感觉到自己的指尖渐渐变冷。
小何看着他,皱眉道:“你怎么样了?是不是不舒服?”
孟星魂又沉默了很久,才缓缓的说道:“我累了。”
小何沉吟着,显得很关心,道:“有句话我不知该不该说。”
孟星魂道:“你说。”
小何显得更关心,忽又摇了摇头,道:“也许我还是不说的好。”
孟星魂道:“你说。”
小何这才叹口气,道:“这两年来你的确累了,应该好好休息一阵子,这件事你若已觉得不想去做,我可以替你去。”
孟星魂缓缓站起来,瞪视着他,缓缓道:“你知道孙玉伯是个怎么样的人吗?”
小何不回答,忽又冷笑,反问道:“你以为我杀不了他?”
孟星魂道:“也许我也杀不了他。”
小何冷笑道:“你杀不了的人,难道我就更杀不了?”他脸色又发青,接着道,“就算你武功比我强,但杀人并不是全靠武功的,主要的是看你下不下得了手,若论武功,叶翔难道比你差?”
孟星魂沉默了很久,缓缓的坐下,道:“你若一定要替我去,就去吧!”
他忽然觉得很疲倦,疲倦得不想争辩,疲倦得什么事都不想做。
可是有句话他却还是不能不说。
他慢慢的接着道:“但你去之前,最好先了解做这件事有多么危险。”
小何立刻道:“我了解得很,我不怕。”
危险的确吓不倒他。他等待这机会已有很久,无论什么事都不能要他放弃。
只要他能够做成这件事,就能够取代孟星魂的地位。
孟星魂当然明白这一点,但他却完全不在乎。
他只想躺下来好好的睡一觉。
他睡不着,直到天亮都睡不着。
曙色已临,他站起来,走出去,晨雾浓得像老人嘴里喷出的烟。
他走出市镇,晨雾还未消失。
“走到什么时候?走到哪里去?”
他不知道,甚至根本没有去想。
他想得太多,太乱,现在已变成了一片空白。
微风中传来泉水流动的声音,他不知不觉走过去,在流水旁坐下来。
他喜欢听流水的声音,喜欢流水。
流水也会干枯,却永远不会停下来,仿佛永远不知道厌倦。它那种活泼的生机永恒不变。
“世上也许只有人才会觉得厌倦吧!”孟星魂长长叹了口气,几乎忍不住要将自己的生命投入,与流水融为一体。
但就在这时,他看到一个人。
雾已渐渐淡了。
他忽然发觉有个人就在他身旁不远处,他一直没有发现这人存在,因为这人一直静静的坐在那里,安静得就像是河岸边的泥土。
现在这人却向他走了过来。
她穿着一件鲜红色的斗篷,但脸色却苍白得可怕。
她眼睛纵然在薄雾中看来还是那么明亮。
她走过来,凝视着他。
鲜红的斗篷,如流水般波动,漆黑的头发在风中飞散,明亮的眼睛中,带着种说不出的怜悯和同情。
她怜悯世人的愚昧,同情世人的无知。因为她不是人,是神。
她美丽得仿佛是自河水中升起的洛神。孟星魂的咽喉忽然堵塞,也不知道为了什么,他看到她,立刻就觉得有股新鲜的热血自胸膛中涌起,涌上咽喉。
他认得她,知道她不是神,也许她比神更美丽,更神秘,但却的的确确是个人。
她就是小蝶。
小蝶还在凝视着他,忽然道:“你想死?”
这是他第一次听到她对他说话,她的声音比春天的流水更动听。
他也想说话,却说不出。
小蝶道:“你想死,我并不劝你,我只问你一句话。”
孟星魂点点头。
小蝶的目光忽然移向远方,远方烟雾朦胧,弥漫了她的眼睛。
她轻轻问道:“我只问你,你活过没有?”
孟星魂没有回答,他无法回答。
“我活过没有?我这样能算得是活着么?”
孟星魂扭转头,他生怕眼泪会流下。
小蝶的声音似乎已在远方,道:“一个人连活都没有活过,就想死,岂非太愚蠢了些?”
孟星魂几乎想问:“你活过吗?”
他没有问,不必问。
她如此年轻,如此美丽,她当然活过。
可是她为什么偏偏也要到这凄凉的河水旁来?她是宁可忍受寂寞?还是来独自享受寂寞?
寂寞本也有一种清淡的乐趣。
过了很久,孟星魂终于慢慢的回过头,却已看不到她了。
她像雾一般地来,又像雾一般地消失。他与她相见总是如此短促。
但也不知为了什么,在他心底深处,总觉得仿佛已认得她很久,仿佛在还没有生下来之前,就已经认得她了。而她也早就在等着他。
他活着,仿佛就是为了要等着看见她一面。
“但这是不是最后一面呢?”
孟星魂不知道。
没有人知道她从哪里来,也没有人知道她往哪里去。
她既不可捉摸,也无处追寻。
孟星魂凝注着远方,心里忽然涌起一阵说不出的黯然销魂之意。
远方的雾更淡了。
又等了几天,还是没有小何的消息。
这个人就像是忽然间从世上消失。
菊花园里没有丝毫动静。
小蝶呢?
她好像根本就没有到这世界上来过。
孟星魂决定先回快活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