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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一击之威

春梦小姐趁此机会,猛攻数招,竟不能把对方迫退分寸之微。心下骇然,这才深知对方韧力后劲之强,难以测度。

朱宗潜蓄势含威,待要出手。

此时他的气势更加坚强凌厉。

那黑衣人蓦地挥剑黏住春梦小姐的金钩,往怀里一带。

春梦小姐身不由主的向前斜冲两三步,恰好插入朱宗潜与那黑衣人之间。

那黑衣人借她隔断了朱宗潜的气势,随即跃退数尺,放过了春梦小姐。

春梦小姐回头望了朱宗潜一眼,歉然一笑,道:“真对不起,我不但不能助你夹攻此人,反而妨碍你了。”

她见朱宗潜形貌全非,虽然晓得这就是他,决不会错,但仍然禁不住轻皱一下眉头。

朱宗潜看在眼中,却没有什么表示,芙蓉剑一摆,示意她让开。

此时,他又与那黑衣人正面相峙。

他双眼中发出鹰隼一般的凌厉光芒,笼罩对方,沉声道:“韩老仙长甘心为虎作伥,奴役中原武林同道,这等行径,实是教晚辈甚是不解。如若老仙长坚执己意,继续帮助冰宫,晚辈不自量力,定要见识见识武当剑术。”

北阵群雄听了朱宗潜的话,方知这个黑衣人敢情就是武当哑仙韩昌,不由得骇然汗下,目瞪口呆。

直到目前为止,冰宫一派已显示出坚强无匹的实力。

那名震武林数十载的三大异人之二,已在对方阵营之中,只欠一个“白衣客甄虚无”了。

假如甄虚无也是冰宫之人,再加上各家派好些失踪多年,现下也在对方阵营中出现的高手,这股力量,实是无法抵挡。

不过北阵群雄居然还未到丧胆夺志的地步,这是因为他们对武瞻的信仰,以及这朱宗潜的奇异魔力使然。

这朱宗潜不论在何时何地出现,总带来一种奇异的力量,使得整个局面和气氛都为之改观。

不管是友是敌,都能感受得到。如是与他对敌之人,总不禁觉着此人乃是一个永远无法击败的强人。

而他那过人的才智,时时像玩魔术一般,使局面千变万化,又令人禁不住对他生出了神秘奇异之感。

那黑衣人默立当地,不言不动。

朱宗潜又道:“韩老仙长,纵然晚辈今日落败伤亡,但中原武林,必有继起之人,与你们相抗。因此之故,晚辈大胆建议您老和金罗尊者,向冰宫主人晋言,不要再在中原兴风作浪。想来以你们的地位,冰宫主人也不能不听。”

那黑衣人仍然不言语,春梦小姐突然插口道:“朱宗潜,你敢是忘记韩老仙长的外号么?他能回答么?”

朱宗潜微哂一声,道:“只看韩老仙长愿不愿开口作答而已,难道连你也认为他老人家真是残疾之人么?”

春梦小姐道:“我也曾想过这个问题,照理说,以韩老仙长的武功造诣,已达到超凡入圣之境,纵然是天生残疾,亦能恢复说话机能,何况他老人家原本是不是天生丧失说话机能,尚是未知之数?”

她说到这儿,就打住了话题,愚笨一点的人,便不会明白她这番话到底表达了什么意思?但聪明一点的,都晓得春梦小姐不啻是暗示,她早先乃是使用含有激将性质的试探手段,也算是一个圈套。因为对方如若想否认他是哑仙韩昌,势必开口讲话,使别人迷惑不定。

朱宗潜点点头,向对方道:“老仙长怎么说?”他目光闪动一下,这是因为金罗尊者已走了过来。

那黑衣人缓缓转头向金罗尊者望了一眼,似是向他征询意见。

金罗尊者轻叹一声,道:“势成骑虎,泥足深陷,奈何?奈何?”

那黑衣人也轻轻叹一口气,转回头向朱宗潜道:“你已听见了。”声音枯涩,一听而知他果然是极少说话之人。

朱宗潜厉声道:“晚辈尚有一言奉告,那就是以两位前辈的能为,天下虽难有敌手,但晚辈却有一举毁灭你们的本领,这话决非虚声恫吓,还望两位前辈三思。”

这话一出,连春梦小姐也目瞪口呆,南北两阵之人,都不禁大为骚动,纷纷议论。

武瞻突然跃出战圈外,雪女果然一如他所预料,并不追迫。

他举步走过这一边,定睛打量朱宗潜。朱宗潜却不瞧他,因为他知道自己若是回望,目光中一定透露出心中的仇恨。

雪女也走到金罗尊者他们的身边,变成与朱宗潜正面相对。

她那沉寒如严冬冰霜般而又美丽的面靥上,表情毫无变化。可是她那眼波,突然之间透露出如许的温柔,以致使人感到似是春回大地。

她定睛凝视着朱宗潜,目光中掩抑不住久别重逢的狂喜快慰。只瞧得春梦小姐冷哼一声,武瞻则为之微微摇头。

要知,这刻朱宗潜的外貌实是十分丑陋难看,几乎能使人作呕。因此春梦、武瞻都觉得雪女这等神态,大是不可思议。武瞻困惑地忖道:“尝闻朱宗潜仪容出众,乃是当代罕见的美男子,因此如若他以本来面目出现,则他之能迷住雪女,并不为奇。然而他目下如此丑陋可憎,难道爱情的魔力,竟是如此巨大神奇,竟能使人视觉也失去效用而化媸为妍么?”

朱宗潜掀唇露齿一笑,道:“你好!咱们好久不见啦!”

他深知呼叫雪女之名,乃是冰宫忌讳之一。假如真在敌对状态之中,他自然全无所惧。但她眼波中含蕴了如许柔情,这教他如何能对她生出敌视之心?

雪女道:“是的,好久不见啦!”

朱宗潜缓缓转头向霜夫人那边望去,只见她紧紧皱起眉头,除了嫌恶之意以外,还有奇怪疑惑的含意。

他仰天纵声一笑,道:“你们如若嫌我难看,最好扭头别看。”他把目光移回哑仙韩昌和金罗尊者的面上,又道:“现下言归正传,两位老前辈想过了没有?信不信晚辈真有随手毁了你们的力量?”

全场之人,都静寂无声,包括霜夫人在内,也都想知道那两大异人如何作答这个惊人的问题?

要知以两大异人的修为火候,可说是已达到了金刚不坏的境地,要毁灭他们,真是谈何容易?如是别的人说出此言,说不定他们就会伸出脖子,教对方拏刀剑砍砍看。但这话出自朱宗潜之口,谁也难以测度真假,是以都等着瞧那两大异人如何回答。

金罗尊者喃喃低宣佛号,哑仙韩昌也嘴皮微动,似是在念定心咒一般。从他们都不敢遽然回答的情形看来,众人就更为紧张和迷惑,怎样也猜想不出朱宗潜有什么惊天动地的手段,竟能一举毁去两大异人?

沉寂继续了好一会,雪女忽然开口道:“你们别回答他的话,我深信他有这等神通手段。”

此语一出,众人又尽皆震惊。只因大家都晓得雪女和朱宗潜相处过一段时候,是以若论关系,要以雪女最有熟知朱宗潜一切的资格。

金罗尊者仰天轻啸一声,声音清越,一听而知能传出老远老远。

他啸声一歇,这才高声说道:“朱大侠宛如天际彗星,突然出现于武林,照亮了山河大地,老衲久仰得很。纵然如此,贫衲亦不能相信你竟有一举歼灭我们的力量。”

此言一出,气氛的紧张已到了顶点。因为朱宗潜当众询以他们信不信他有这等本事,分明是迫他们答说不信,然后他就有莫大借口施展手段,使少林、武当两派之人,不能向他衔恨报复。

全场之人,莫不瞪住朱宗潜,等他开口。连武瞻、春梦这等沉潜多智之人,也禁不住微露紧张之色。

朱宗潜仰天一笑,笑声中流露出极强烈的信心,任何人都能体会得到。他笑声一收,方要开口回答。

雪女突然尖叫一声,怒声道:“金罗尊者,我说过他有这等本领,叫你们别回答,你们怎敢违令回答?”

武瞻、春梦以及北阵群雄,这时都讶异地望住雪女,因为她的话竟是申斥那两大异人违令。

想那两大异人身份何等崇高,纵是投入冰宫阵营中,也不可以普通臣属的地位视之。然而雪女此言,却透露出冰宫权威极高,两大异人纵然稍与别人不同,却仍然只是臣属而已。

金罗尊者没有回答,却转头向霜夫人望去。

霜夫人不得不表明态度,她选择了支持雪女的一途,道:“是啊,你们两位实是不该那样回答,现在只好请你们收回斯言。”

金罗尊者沉默了一阵,众人但觉另一种新的紧张形势正在形成中。那就是假如金罗尊者和哑仙韩昌,忽然一怒而反抗冰宫二女之令,则冰宫方面,原本强大无俦的力量,顿时有冰消瓦解之虞。

朱宗潜趁机向霜夫人望去,只见她神态如常,毫无半点不安之意,心中不禁暗暗惊想道:“这妮子目下不但大权在握,乃是指挥冰宫所有人马的主脑,而且心机深沉,才智过人,比雪女有心计得多了,实在是不可忽视的强敌。”

方在想时,雪女尖声喝道:“你们还不快收回刚才的话,还在等什么?”她毫不容情地迫逼对方作答,令人生出欺人太甚之感。

金罗尊者干咳一声,仍然迟疑了一下,才道:“好吧!老衲收回方纔的话,承认朱大侠你有这等能为就是。”

北阵之人无不愕然相顾,都禁不住泛起难过之感。但假如一影大师、欧大先生在此的话,眼见本门最是尊崇之人,听命于两个女子,当众改口认输,势必激愤得连眼泪也溅射出来,岂只是难过而已。

朱宗潜冷笑一声,道:“既然如此,晚辈目下只好另想办法对付两位老前辈了。”

霜夫人接声道:“朱宗潜,你不必自视太高,我冰宫之中,奇能异才之士多的是,现在我派出一人,就足以击败你。”

朱宗潜点点头,道:“你们连两大异人也能罗致了去,这等手段实是教人难以相信。因此你阵中尚有高人,也不足为奇!不过……”他拖长了声音,趁机查看对方阵中诸人一眼,这才又说道:“不过若说尚有足以击败区区之人,却嫌夸口了一点,除非是有一个人已在你们阵中。”

霜夫人姗姗走过来,嘲声道:“原来你也知道还有人可以击败你,那么你说说看,这是谁?”她走到雪女身边一站,两人脸型虽不同,但都一般的冷艳迫人,极是美丽。

朱宗潜道:“那人就是你冰宫一派的领袖,姑且称为冰宫主人吧!只有此人出现,或者还可以击败区区。除了他之外,哼!哼!你那边阵中休想有胜得过我的人。”

霜夫人长眉轻轻皱了一下,道:“你这话不嫌太自大了一点吗?”

朱宗潜道:“你如若不信,何妨亲自出手一试?”他口气虽大,但自有一股慑人威棱,使人觉得他信心极强,全然没有吹牛自夸,而是实在自家认为如此。

霜夫人道:“我放着这许多高手在这儿,何必亲自出手?你既然如此自负,我就先派人把你击败,再收拾他们。”说话之时,令狐老人已调息竣事,迫住伤势,不致影响他的战斗力量,举步走了出来。

朱宗潜以嘲笑的声音道:“如此甚好,但怕只怕天不从人愿,你的算计,尽皆落空呢!”说时,迫前两步,又道:“你阵中除了金罗尊者和韩真人两位前辈之外,大概再找不到堪我一击之人了,如有的话,快叫他出来。”

霜夫人玉手一挥,皓腕上的玉镯发出一下清脆的声音,顿时从南阵中,奔出来一个黑衣人。

但见此人头戴一顶暗褐色的尖顶帽子,帽沿深垂,几乎连颈子也遮得住,只有前面没有帽沿垂遮,却以一块黑眼罩,遮住了半截面孔。

他身上的黑袍,在火炬之下,似丝非丝,闪闪发光,不知是何质料所制。假如是丝绸之质,不该显得如此硬挺。

此人不但一身装束,与别人不同,甚至兵刃,亦透着古怪特别。他一共有两件兵器,一是盾牌,但却是只巨大龟壳,看来相当笨重。另一只手则提着一根粗如鸭卵的钢棒,长度只有三尺左右。

朱宗潜一眼望去,已观测出一点,那就是这个敌人必定炼就了某种奇怪恶毒的绝艺,并非纯以武功取胜。可是单从他的兵刃上,却猜测不出他炼的是什么绝艺?

这当然是大大不妙之事。假如对方只是武功高明,那还可以在动手之时,找寻破敌制胜之法,但若然是武功以外的绝艺,问题就大啦!若然不能在事先拟妥了应变抵挡之法,自然是凶多吉少,难逃杀身之祸。

在目下的情势中,只有那么片刻工夫让他观察。如是查看不出一点线索,那就只好上前碰运气了。

以朱宗潜这种人才,凡事都讲究抢制机先,决胜于尚未动手以前。否则以他遭遇到这许多险阻劫难,又有这么多的敌人,早就得送掉性命了。

故此在他来说,若然完全摸不到一点线索,对敌人的绝艺毫无所知的话,这种仗,实在打不得。

他晓得如若以传声之法,向雪女询问的话,必可得到正确的情报。但问题却出在现下没有时间之上,对方一旦迫近出手,便是死生立判之时。

在这一刹那间,无数计策掠过了心头,都足以稍稍拖延时间。但若是用这等手段,未免太显著低能了。

他终是豪气凌云之士,迫到这等地步,也就咬牙一横心,发出极爽朗的笑声,反而迎了上去。

他本来就以气势坚凝见长,目下既是下了破釜沉舟的决心,不再分心寻思。顿时一股震慑人心的凌厉杀气,随着那“哧哧”步声,向对方卷去。如拍岸惊涛,如排空巨浪,威势强大无伦。

只见霜夫人和雪女都屹立当地,动也不动。但金罗尊者和哑仙韩昌却都迅即退开,大有回避之意。

此时,那装束特异的黑衣人,似是被朱宗潜威势所迫,相距两丈,已先停下脚步。挥动那根粗短钢棒,使出砸扫的招式,以抵御对方的气势。

要知朱宗潜这等气势,乃是从他坚强的信心,以及武功修为中,激发出刀剑的锋芒杀气,形成一种介乎精神及实质的力量。是以碰上这种杀气威势之人,除非是武功高强,而又极有修养之士,方能抵拒。如若是武功及修养皆无之人,说不定会心胆寒裂,当场送了性命。

因是之故,那黑衣人躲在龟壳盾牌后面,挥棒作势,实是迫不得已之举。假使他不这样做,虽不致如常人般心胆皆裂而死,亦将神魂不定,以致失去了动手拚斗之能。那时节,只好束手任得对方宰割了。

朱宗潜突然也停下脚步,厉声道:“尊驾炼有惊世骇俗的绝艺,那是无可置疑之事,在下倒不把这一点放在心上。但在下仍要请问一声,尊驾以往出手之时,是否亦是这般样子,并不先行说明你有什么绝艺秘技,便即动手?”

那黑衣人默然不语,粗短的钢棒挥舞不休。

霜夫人发出一阵讥嘲的冷笑声,道:“怎么啦!朱宗潜你敢莫是胆怯了?我等着瞧你们之中,到底是谁挡不住谁一击呢?”

朱宗潜隼视着对方,口中应道:“很好,你今晚必能如愿以偿。但我问的话,还未得到答复。他如奉命不许开口,那么你就代他答复如何?”

霜夫人用尽了心机,也测想不出朱宗潜何以定要得到答复。但她却深知朱宗潜为人天才横溢,谋略绝世,此举必有深意,决不会是无的发矢。

莫说她猜测不出,即使是聪明如春梦小姐,亦感到一样的茫然。至于其它的人,就更不必说了。

霜夫人道:“好吧,我答复你。他上阵对敌之时,向来是一言不发,我不妨再告诉你一个秘密,那就是他向例是不发则已,一击定必毙敌,绝无幸存之人。”

春梦小姐、武瞻、令狐老人等听了此言,都不能不相信她说的决无虚假,方在寻思此人究竟有什么绝技之时,朱宗潜已纵声大笑,道:“莫非你也曾亲眼得见吗?”

霜夫人怒道:“当然亲眼见过啦,而且回数还不少,每一回都绝无幸免之人!待你亲自试过,便知道真假了。”

朱宗潜点点头,如鹰隼的目光中,陡然闪耀出极强烈严酷的杀机,十分可怕。那黑衣人一碰这等目光,顿时为之一愣,心生震惧之念。

朱宗潜冷冷道:“既然如此,在下就试上一试,但你可得小心了,莫要一击不中,反而被我所杀。”

说完这话,随即举步迫去,脚下再度发出“哧哧”之声。全场一片死寂,因此这阵步声,更加听得清晰。

朱宗潜的动作不快不慢,但一看而知他不迫到敌人身前,决不停步。偌大的草坪,只有他一个人在移动,却使人感到森寒杀气,已充满了整个草坪上。

这一幕决战,实是奇异而又凶险不过。

朱宗潜孤身出现,不带一个帮手,已是令人测想不透之事。何况他又挺身而出,豪气凌云,霎时之间,倒变成他是今晚这一场争战中的主角了。

当朱宗潜一步步迫到一丈左右之时,春梦小姐这才想出了对方拥有什么样的绝艺,不由得微微失色,待要后退。

但她旋即泛起了一念,忖道:“假如我这刻后退,武师兄和令狐师叔也一定跟我移动,这一来可能使冰宫方面之人,急急迫上。形势一乱,朱宗潜非大受影响不可!他只要心思稍为有一丝分散,立时得惨死当场不可。”

此念如电光一闪,霎时掠过,第二念继之而生:“那么难道我竟不惜此身,拚着陪朱宗潜一同成为劫灰,也不后退避开吗?”

此两念乃是生死关头,是以在她心中斗得十分激烈。她一向是极有决断之人,可是目下却迟迟无法决定。

朱宗潜再踏前了四五步,与对方已是伸手可及。全场南北两阵之人,那颗心莫不吊到了嗓眼,紧张得透不过气来。

那黑衣人手中短钢棒仍然摇动比划,霜夫人见他这时尚不发动,早已双眉紧锁,心中十分焦急。

朱宗潜大喝一声,天王刀宛如奔雷掣电攻出,精芒暴涨,耀眼生花。这一刀的招式、手法,并不出奇,可是却具有雷霆万钧,霹雳横飞,无坚弗摧的威势。

但见那眩目耀眼的光华,一闪即隐。与他对敌的黑衣人,已被他的刀光冲出两丈以外,叭哒一声,摔跌地上。

全场寂然无声,过了一会,才似是喘过一口大气。北阵之人,以春梦小姐为首,齐齐鼓掌喝采。

霜夫人面色寒冷之极,举步走到那黑衣人身边,只见他仰天僵卧,龟壳盾牌和钢棒都散丢在身侧的地上。

但此人并非气绝毙命,他望住霜夫人俯视的脸庞,眼中流露出茫然之色,吃力地道:“奇怪……他的一刀……分明是击中了神龟盾。”

霜夫人道:“你胸口呈现刀伤,血流不止,只怕有性命之忧了!如若他的长刀乃是击中了神龟盾,怎会呈现这等致命的伤口?”

当她移步过去视察那黑衣人的伤势之时,人人皆想得知结果,是以自动闭口噤声,一片寂然。因此她与那黑衣人的对话,众人皆能听见。

金罗尊者应声道:“朱大侠手中宝刀虽是锋快无比,但仍然刺不透那神龟盾。但那股刀气,却可以透过有形之物,取人性命。”

霜夫人道:“他这么厉害吗?”

金罗尊者道:“那是天下间最威猛霸道的刀法,称为雷霆刀。世上通晓这一门刀法之人,总可以找出三五人,然而只有朱大侠才炼得完全,别人都阙失了最后的两招,尚难于无敌天下。”

霜夫人点点头,道:“原来如此。”接着举步走开,不再望那地上的手下一眼。

那人发出呻吟之声,朱宗潜眼中闪过怒光,大步走过去,道:“尊驾可有什么遗言?只要在下力之所及,定要为你办妥。”

朱宗潜此举,对冰宫方面,尤其是霜夫人,自是莫大讽刺。但她纵是万分冷酷与悍泼,这刻却无法向朱宗潜出手。怎样也得等朱宗潜与那垂死的手下,讲完了话,方可行动。

那黑衣人眼中的神情,显示出他心中十分明白。然而他喉间格格作声,嘴角流出鲜血,竟说不出清晰的话。

朱宗潜却连连点头,大声道:“我明白了!此事在我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他立刻动手,先收起刀剑,这才捡起那神龟盾,又把那粗短钢棒放在龟壳之内。随即弯腰伸手挟起了这黑衣人,大步行去。

南阵中一个黑衣人厉声道:“朱大侠,你往哪儿去?”

朱宗潜冷冷道:“人死之后,入土为安。此是他的遗志,我须当迅即办妥,此去不须一炷香工夫,实是举手之劳而已!难道你们以为我还会悄然离去不成?”

他仰天长笑一声,又道:“我朱宗潜决意离开之时,诸位通通一齐上来拦阻,也决计留不住区区。”

这话无人不信,但见他大步走开,霎时已隐没在院墙后面。

但他并没有走远,奔入一座空寂无人的院落,闯入一个房间内,点上灯火,把他放在床榻上。

那黑衣人眼睛欲闭未闭,仍然有一线生机。

朱宗潜先从他身上先撕下一条黑布,替他上药裹伤,设法堵住伤口流血。然后,取出阴极针,连施三针。

黑衣人长长呼口气,立时睁开双眼。在灯光之下,迷惑地望住朱宗潜,又转眼瞧看房间四周。

朱宗潜道:“在下眼见霜夫人如此不仁,而尊驾眼神之中,显示出已经恢复清明神智,不受冰宫之人控制。因是之故,决以最大力量,抢救尊驾性命。”

那黑衣人以微弱的声音,道:“朱大侠此举,只怕徒劳无功了!不错,我已恢复了清明神智,心灵中已没有了那种左右我意志的压力。可是冰宫之人,决不肯放过任何得知冰宫底细之人。”

朱宗潜道:“我知道,所以当时我说是要埋葬你,并没有露出丝毫能救治你的痕迹。而在下亦从不以医道得名,谁也不知我有此手段。”

那黑衣人第一次现出喜色,道:“那就好了,请你替我脱下这头盔吧!”

朱宗潜如言做了,入手方知这顶尖形长沿的怪帽,竟是钢铁所制。头盔一取掉,但见这黑衣人头发雪白,大概总有六十岁以上。

朱宗潜道:“老前辈敢是祝融派高手,姓徐讳炎吗?”

对方点头道:“唉!你真是太大本事了,怎会知道老朽的姓名来历呢?”

朱宗潜道:“在下初时也曾惶惑之极,直到金罗尊者和韩真人退开,这才想到必是火器,他们怕波及己身,才不能不退开。以这两位异人的修为成就,除了无情之火,别的恐怕都不能使他们忌惮了。于是在下才找出了如何自救之道。前辈既擅火器,除了祝融派的高手外,还有谁呢?”

徐炎道:“即使你猜到我是祝融派之人,又怎会一口道出我的姓名?要知老朽二十年前,已离开了中原。”

朱宗潜道:“正因在下记得徐老前辈乃是贵派第一高手,阎王火名震天下,又失踪了许多年,方敢断定是您。”

徐炎叹一口气,声音神情都十分萎顿衰弱。

他道:“老朽今日得此下场,想是因为创制了阎王火这等绝顶歹毒的火器之故!因此,老朽平生虽然未亲手杀过人,却也是罪有应得。”

朱宗潜道:“原来霜夫人讲的是假话,徐老前辈恐怕还不知道一件事,那就是晚辈之能伤了你,完全是得霜夫人之助。”

他话声略略一顿,又道:“晚辈的一身艺业,勉强可以称得上与众不同之处,便是意志强毅,养成一种凌厉气势!但这股气势,碰到了武功高明,而又修养功深之士,仍然难收大效。因此,必须益以强烈的杀机才行。但这股杀机,如是从凶心恶性中发出,那只不过是暴戾之气,非是上乘境界。唯有从侠义之心生出的杀机,方足以持久不衰,无物可撄其锋。这侠义之心,便是抑强除暴,歼灭恶人之意。因是之故,霜夫人一说您曾施展绝艺多次,手底无有逃生之人,这就使在下生出强大无伦的杀机了。”

徐炎在疲乏衰弱之中,也不由得露出兴奋之色,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老朽还以为自家武功与你相去太远,是以感到十分颓丧呢!得你这番解释,从今而后,心里不会再耿耿不安了。唉!当时你那股气势,确实太以凌厉强大了,使我空有发出火器之心,却无法付诸行动。”

朱宗潜道:“提起了阎王火,晚辈居然见过它的威力!只不知这等珍奇歹毒无比之物,怎会落在沈千机一个师弟手中?”

徐炎道:“说来惭愧,老朽昔年精心制成了这阎王火,自是忍不住向人炫耀,因此武林中颇有得知的人。而老朽其时为了生活,以及需要大量的金钱以供研究,因此……”他又叹一口气,却没有往下说。

朱宗潜道:“您曾经出售过这种阎王火吗?”

徐炎道:“正是。”言下大有惭愧之色。

朱宗潜道:“这真是很严重的问题,假如这种火器,目下尚有流传于世的,为害之大,实是难以想象。”

徐炎道:“老朽售出七枚阎王火之后,突然深自悔恨,可是已无从收回这种火器,所以其后专研破解之法,但是那阎王火毁灭杀伤之力太强,虽然我其后已制成一种可以迅即扑灭火焰之物,终究无甚用处,这是因为寻常之人,被阎王火燃烧时的奇热一炙,立时送了性命!”

朱宗潜道:“哦!那么雪女那次举手之间,就扑灭了阎王火,用的竟是您这种灭火之物了?”

他点点头,又道:“老朽悔恨之余,从此不再研制火器,转而从事如何将我胸中所学,做些有益于人的物事以传世。老朽已发明了十五种不同的火药及火器,都记载在一本小册子中,还有两三种小玩意儿,一并要奉赠与朱大侠,以表寸心。”

朱宗潜喜道:“既是有益世人的学问,晚辈自应仰体前辈苦心,广为流传于世,便请前辈赐下。”

徐炎叹道:“侠义之士,果然与邪恶之辈大大不同。想昔年那些求购阎王火之人,个个贪婪凶毒,见乎词色,使我至今想起,仍然不禁心寒。”

他吃力地移手从囊中取出一本小册子,慎重地交给他,道:“其中有几种须要精深技巧,不易应用,其余的都不十分困难,只要明白了其中道理,即可广为应用,都是有关改进农事或矿冶的最佳手段。”

他又交给他三样东西,两个是铁盒,体积不大。另一样是个小小的圆形钢筒,只有数寸长。

他道:“这一盒内藏三粒灭火弹,内附配方,可以照方配制,并不困难。里面还有一条配方,可制成防火液,涂抹在易燃之物上,便极难烧毁。我这一身衣服,曾作此处理,是以假如我发出阎王火,自身不致受害。另一盒是照明弹,如法施为,可以照亮三十丈方圆之地,历时五十息之久。”

所谓五十息,就是五十次呼吸时间。

朱宗潜打开看过,但见盒内共有十粒小小的红丸,还有一张配方。

徐炎又道:“那个圆筒内是我最得意之作,内藏一种药液,只须涂抹在任何物体上,再引火燃着,发出蓝白色的光芒,金石皆能销镕。假如你想把一根大铁柱弄成两截,只须在砍断之处,涂上一圈,引火燃过,当那一圈的铁质尚呈红色之时,轻轻一敲,即可如愿。”

朱宗潜心中一笑,忖道:“这一宗物事如若落在死囚手中,就不难逃出牢狱了。”不过他仍然晓得十分有价值,所以十分慎重和珍贵的态度,收起这些东西。

他向徐炎道:“前辈内伤不轻,须得觅地调养,方易复元,亦须有人照顾才行,此事晚辈自会为您安排,等会儿就派人把您送到一处地方,那儿有一位老先生,姓康名神农,医药之道,天下第一。另外还有一位褚玉钏姑娘,都是晚辈能够信赖之人。”

他稍为想了一下,又道:“前辈的体力,不能再作任何消耗。因此之故,晚辈要另行设法保存您的生机才行。”

徐炎道:“老朽活至如今,已看破世情,并不怕死,朱大侠不必过于费心,你还有强敌须得应付呢!”

朱宗潜一笑,道:“今日的一仗,晚辈难有大胜之望,这是因为冰宫之中,网罗去的奇人异士太多,防不胜防。像徐老前辈您,若非机缘巧合,使您失手的话,一旦容您施展,后果实是不敢设想。”

他处理过徐炎之事,回到场中,但见火炬照耀之下,那武瞻正要亲自出手,对付冰宫人马。

春梦小姐见他回来,不禁一怔,原来这刻朱宗潜已恢复了原貌,英俊挺发,神采照人。

她这一眼瞧去,顿时芳心撩乱,神魂颠倒,大是恨起自己的薄情起来。

要知她早先明明可以助朱宗潜一臂之力,使他不致陷入徐炎火器一击的莫大险境中,但她却没有这样做,因此现在不禁泛起一阵惭愧内疚之感,这竟使她觉得痛苦起来。

她旋即自忖道:“不论是喜怒哀乐中任何一种,要皆只是‘情’之一物而已,我目下为他痛苦,亦是根源于一个情字,如若能割舍此情,何来痛苦?”

想是这么想,但朱宗潜勃发爽飒的英姿,仍然搅得她心乱如麻,总是没有法子定得下来。

出来应战的是哑仙韩昌,他手提长剑,缓步行出之时,果然仙风飘渺,自有一股清灵超俗之气。

武瞻微微躬身行礼,道:“在下有缘向韩真人请益武功,实是平生之幸,韩真人请。”

哑仙韩昌并没有立即出手,却用枯涩的声音道:“武施主竟是血河神君的传人,这真是令人想不到之事,这样说来,贵派天下无双的‘赤焰神功’,竟然还流传在人间了。”

武瞻道:“当今之世,能指得出在下师承之人,只怕已是绝无仅有的了,似韩真人这等渊知博闻,不愧是一代宗师的身份。”

韩真人摇摇头,似是尚有话说,但他忽然又改变了主意,缓缓提起长剑,示意对方小心防范。

他原是罕得开口之人,是以忽然不再说话之举,知晓内情的人,都不觉得奇怪,武瞻也一摆锁龙钩,立下门户。

只见他突然出手抢攻,用的竟是左掌,迅若电光石火般拍去,掌上隐隐发出一股暗赤色的气体。

自然他的手掌完全变成了殷红色,宛如染了鲜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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