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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悬崖飞暗雾纵身入壑,仄径起劲风放虎归山

少林达摩院首座铁心大师低低诵句佛号,感叹一声。移山手铁夏辰暗觉诧异,因为像他这种高僧,不但武功高强,佛法也极精深,以此灵台澄明空彻,哪能有丝毫滞碍?

“大师何事感叹?可得而闻乎?”

老和尚慈眉一扬,道:“我们论交数十年,情非泛泛,老衲心事,当然不须瞒你!你可记得早先我们还在谈论石轩中可能因真力消耗过多而即败于鬼母的黑鸠杖下么?但铁兄请看,如今石轩中威风凛凛,剑上锋芒有增无减,我们练功多年,尚且大大走了眼,宁不愧死?”

铁夏辰默然无语,原来他本身也是一派开宗之祖,名望枉盛,居然也看差了眼,这等事如传出江湖,只怕会被人笑死!

铁心大师又叹道:“老衲今日不辞千里而来,主要是亲眼看看我少林开寺之祖达摩祖师的失传剑法,风闻石轩中得了三式,奥妙之极。刚才老衲也曾看到他在本身剑法中,夹杂了数招达摩心法,但这石轩中剑出如电,已达通神地步,故此发招时宛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老衲自思本门心法,尚且无法复得,更觉愧对本门。”

那边厢天残地缺两人心意相通,只须眉目传意,彼此便均了然于胸。这两老怪物事实上也甚气馁,因为石轩中的剑术和功力,竟然高得出奇,便使他们再如昔年之战,仅仅单打独斗的话,别说要赢石轩中,恐怕还挡不住对方三百招!

天残默想片刻,悄语问道:“老二你可有妙计?”

地缺摇摇头,低声答道:“纵然合力,却恐那厮轻功佳妙,随风而逝!”

天残抬手捋住山羊须,正在思忖计谋,忽见石轩中剑光四射,宛如平地涌起一幢火树银花,直把鬼母黑鸠杖震开,门户大敞。不由得失声喝“好”,却见石轩中浑身剑光一敛,化为一道银虹,电射鬼母敞开的门户。

鬼母冷婀左掌一拍,一股罡风激撞而出。在她身前本有数根风柱,乃是由黑鸠杖挥击时冲激而成。武功稍弱之士,碰上这些无形风柱,早就得飞上半空了。但石轩中剑上功力惊人,竟能刺透风柱,直取鬼母。是以鬼母无法不以“期门幽风”之功护身。

她的一掌方去,罡气碰上欲散未散的风柱,“轰”的一声,宛如有人点火燃着一堆火药,那两根风柱登时旋合为一,掠过石轩中身边,却立即倒压回来。而鬼母所发的罡气,此时才迎面激撞过去。

石轩中微吃一惊,方知自己求胜心切,躁急轻进,反入敌人之伏。在这千钧一发之时,口中清啸一声,突然翘剑一指,使出伏魔剑法大九式中“仙人指路”之式。说也奇怪,迎面而来的那么沉雄奇重的罡气,一碰上他的剑尖,立刻有如残雪向火,消逝得无影无踪。

然后身后强风如山,已压上后背。石轩中吸一口气,身轻如絮,倏然随风飘开。

鬼母是何许人也,拿捏时候,一杖扫去。石轩中但觉架又不是,不架又不是,百般无奈,沉剑一挡,跟着身形如风中乱絮般翻将过去。他这一剑虽然只是轻轻一触,便自倒退。但鬼母一身武功,已入化境,就在剑杖一触之际,陡然运力一震。石轩中但觉手腕都为之麻木,但幸而尚能握住。

玄阴教的人全都像死而复苏,忽然神气起来,齐齐大声喝采。鬼母在采声中杖出如风,眨眼间已把石轩中打得绕场直退。

她的杖法直到如今,才算是真的施展开。指东打西,砸头扫脚,威猛中又夹有诡奇无比的身法。

铁心大师失声一嗟,道:“老衲又走眼啦,石轩中刚才的威势,敢情也仅仅是强弩之末而已!”

石轩中自觉支撑为难,但他一点也不惊慌,心灵极是平静,这一点正是东海碧螺岛主于叔初自叹弗如之处!若论剑上功力,碧螺岛主于叔初和石轩中相差甚微,不必比较。在剑法上,石轩中正派而他的诡毒,各有所长。仅仅在收摄心神方面,于叔初自问决不能在失利之后,尚如是镇静。

场中两人,不觉又酣斗了将近一百招之多,鬼母神力盖世,越战越勇,把石轩中打得渐无还手之力。

这时,只看得广场中数百武林豪雄,俱感窒息,紧张之处,扣人心弦。惊险时使人骇然汗下,竟忘了自身不过是旁边观战的人。

这一场大战,在鬼母而言,可算是平生第一次恶战,而在武林历史中,也是一次最惊天动地之争,百年以来,至此已达最高潮。此战结束之后,有人估计他们曾经践踏酣战的空地,整整的十丈方圆,竟比未战之前平均低了一寸。倒不知是由于他们两人身负绝世奇功,因发力使劲而硬生生踏低?抑是由于鬼母的黑鸠杖和石轩中长剑交织的风力,将地面泥沙刮去那么多!

且说石轩中越战越觉不利,便极冷静地考虑形势。灵光一闪,掠过心头,立即下了决定。

这时他的剑招已大见逊色,只因他内力屡呈不继之象,但剑上招数,却必须有最精微演出,方能挡住鬼母黑鸠杖。然而招数如欲精微,则内力决不能稍有浑浊,否则便弄巧反拙!石轩中便因内力不能运化至极精极纯境地,故此好几次险些儿自己弄折了长剑。

鬼母冷婀不愧是武林一代大匠,在这等凶险争持之时,耐性之佳,全然不类平日。此刻虽已胜券在握,仍不露丝毫骄矜之色。

又战了十余招,但见杖影如山,剑光如虹。鬼母倏然大喝一声,响震四山,一道杖影疾撞入剑光之中。

石轩中玉面微见色变,沉剑一格。只见黑鸠杖化为一道乌光,点在精光耀目的长剑上。

鬼母这一招等闲不肯轻发,一发则敌人必需伤死。凡是当今武林高手,都知她这一记“龟山天柱功”,有巧夺造化之妙。

石轩中昔年曾吃过亏,如今当然知道,但知道又有何用?眼见杖尖直点在剑身上时,忙运内力护剑,忽然大骇,原来此时陡觉全身功力,几已耗去大半。

“啪”地一响,石轩中手上长剑,一折为二。

鬼母冷婀招数未尽,冷笑声方起,杖头挟起一团劲风,直点入石轩中胸膛。

天下群雄至此不由得大骇失色,但惊噫之声未起时,石轩中左手一弹,“叮”的清脆一响,左手食指弹在黑鸠杖尖上,鬼母冷婀为之退了一步。

石轩中趁隙跃出圈子,手中还有半截长剑,随手一扔,那半截长剑直陷入地中,剑柄尖端恰好与地面齐平。他慨然长叹道:“石某学艺不精,故此折剑于黑鸠杖下,鬼母你想如何处置石某,不妨当天下群雄之前说出来。”

他的话全场均清晰听到,大家虽各有不同感想,但此时都紧张的屏息静气,静听鬼母如何说法!不过尽管有些人不以石轩中的举措为然,但石轩中的风度勇气,却足以使在场之人,包括玄阴教各堂香主在内,全都衷心佩服!

鬼母沉住那张满月也似的脸庞,凝眸瞧着这个英挺俊拔的青年剑客。她的心里紊乱了一下,因为石轩中此举,的确出乎她意料之外。她极快地考虑到两点,一是这石轩中如此豪气,而她身为一教教主,在天下群雄之前,假如杀死他,则日后将为天下武林所看轻。

但她必须要考虑到另一点,便是今日如不乘机杀死石轩中,则此子功力恢复正常之后,已可和自己再来一次殊死战。假如他得回那支崆峒镇山之宝青冥剑,便已略占赢面。再加上功力方面,如经苦练之后,再有进境,则更加赢定自己!这一点嫉才之念,使得她把面子过节这些问题都置诸脑后。

在场的武林群雄,忽见鬼母冷婀面色一沉,俱都心头大震,知道鬼母今日将不利于石轩中。这时大家都不知何故,俱对石轩中同情起来。

鬼母冷冷道:“石轩中你既然如此大方,本教主今日要成全你的慷慨……”说到这里,数百群雄都为之骚然,喧声四起。

鬼母倏然游目环顾,登时声响俱寂。她这才继续道:“本教主今日不便亲手杀你,你自动跳下此崖,便见你的英雄气概,天下第一!”

场中升起一阵轻雷也似的语声,大家都纷纷交头接耳,各抒己见。

倏然一声朗喝,全场之人,都停口注视。只见一个青年公子,缓步走出场中,此人年纪虽然不大,但方面广颊,气度沉凝,自然流露出一种震慑人心的威仪。他朗声道:“教主此言差矣,石轩中决不能死,否则你教主日后只落个妒才之名,千秋万载之后,武林中人谈论起此事,必以为教主你实是惧怕石轩中再来寻事,惧怕他把你如今稳踞的天下第一的宝座夺去。如若教主不是此意,务必收回成命!”

这人正是皇室贵胄德贝勒,现在的化名是金瑞,不过也没有几个人知道。他自幼出入朝廷,惯见最威严伟大的场面,是以如今侃侃而言,口齿清朗。这几句恰也听到在场群雄心坎里,因此登时采声四起。

鬼母冷婀自傲无比,立刻颔首道:“你言之有理,本教主焉能不听!石轩中,本教主如今收回成命,你逃生去吧!”

石轩中突然仰天悲啸一声,然后向德贝勒道:“兄台用心可感,但石某哪能为了爱惜微躯,而在天下群雄之前,有辱我崆峒师门威名?”

少林铁心大师居然也忍耐不住,朗朗诵声佛号,道:“石大侠不必固执,死生虽不足以萦怀,但仍有鸿毛泰山之别呢!”

老和尚这句话,不啻点醒石轩中说,他的生死,关系个人事小,但关系天下却大。也即是说,他如轻生一死,日后谁能制伏鬼母?那时岂不是邪教横行天下,荼毒天灵而无人可奈何她?

石轩中一时不悟老和尚深意,凄然一笑,道:“石某此生,颠沛流离,本无足恋,敬谢大师之言,但请恕在下有却方命!”

他这几句话,在场之中倒有不少人明白他的深意,乃因朱玲已被鬼母处置,生死不明,而他又无能为力予以庇护,连问问也不能够,是以生死之事,已淡然置之。

鬼母见他执拗,心中暗喜,却不好说什么话。东海碧螺岛主于叔初也是个心胸褊狭,不能容物的人。忽然挺身尖声叫道:“石轩中你何必假惺惺作态,本岛主劝你还是赶快逃生去吧!”

他的话激得石轩中怒火填胸,不但是他,其余稍有正义感的武林人,不论是黑白两道,都大不以于叔初此言为然,议论之声一时大作。

忽有一个玄阴教徒满身浴血,闯入人丛中,大叫“教主救命”。

群雄登时为之大讶,纷纷自动让出一条通路。却见刷刷两声,白无常黑无常姜氏兄弟,捷如飞鸟般纵落那教徒身边,各执一臂,把他架起来,晃眼已到鬼母面前。

那教徒身上负创甚深,鲜血涌流不止,声嘶力竭地道:“禀告教主,适才有三人直闯圣坛,将留守的兄弟们尽皆杀死……小的……也差点毙命当场……”那教徒说至此处,便已晕厥。

鬼母环顾场中一眼,只见本来留在圣坛内的阴阳童子龚胜,银髯叟卫浩等都出来观战。那些敌人既敢侵犯玄阴教圣坛,不消说也是武林高手。这样留守在圣坛内那些地位较低的弟子们,如何能与来犯之人对抗?不由得在心中叫一声罢了。

但石轩中之事,比什么都重要。甚至连手下一众香主,也都无人移动回坛截敌。

史思温跃到师父身边,恳求道:“师父,咱们走吧……”

石轩中虎目一瞪,道:“你敢叫我自辱英名么?”史思温登时不敢言语。

他缓步走向悬崖边,举止从容潇洒之极。史思温亦步亦趋,也站在悬崖边。

石轩中回眸一瞥爱徒,只见他脸上露出悲壮之色,知道不妙,暗忖这个徒弟对自己敬爱无比,现在一定是转着追随自己于泉下的念头。

他本是聪明之人,脑筋一转,便轻轻对他道:“你日后必继承我的遗志,务必将鬼母击败。现在我把本门上清秘箓和你那枚寒星冷玉交给你。还有本门那柄青冥宝剑,不知落在何方,你也得设法找回来,方可重来碧鸡山邀战!”

史思温抬起眼睛,忽与师父目光相遇,但觉师父凛凛有如天神,心头一震,随死之念突然收回。沉声应道:“师父遗命,徒弟誓死也得办到。”说时,已接过石轩中给他的玉匣和那枚寒星冷玉。

石轩中忽又低声道:“在那玉匣之内,有一张薄纸地图,乃是阴山苦海双妖之一的庞仁君濒死前,告诉我说该处藏有异宝,并有一部手抄武学秘籍,乃她多年搜寻探索各家武术之精华,抄录而成。其中对于玄阴一脉的绝技,尤多著录。你得了此书,尽窥敌人的强弱,日后邀斗时,自可事半而功倍!”

东海碧螺岛主于叔初突又尖声道:“石轩中你可是怕死么?”

德贝勒怒哼一声,真想立刻过去跟他动手。当下也大声道:“石大侠不必理他,对了,还有一点,便是石大侠你既然坚执要遵诺跳下悬崖,我们不便拦阻。但若然你此次跳下去,居然能够不死,可就算不得丢人食言。要知这么高的悬崖,跳下而能无事,可见得你的武功高深!谁如不服,不妨也跳下试试。”

于叔初本要出声,听到最后那句,便赶快住口。

鬼母到底是一代宗师,闻言便道:“此言有理,石轩中你只要能够不死,本教主算是心服你的奇能,日后可以随时再来和本教主再战!”

石轩中向德贝勒拱拱手,道:“兄台肝胆照人,在下仰慕之极。可惜相逢已晚……”回眸又瞥一眼史思温,说声“史思温好自为之”。突然向前一跳,转眼已落在茫茫云雾之中,身影消失。

广场的人,都蜂拥到崖边,发出一片闹声。但见那崖下暗雾沉沉,崖边长满了青苔,又湿又滑。因此别说是跳下去,就算是缘壁攀援下去,也必将失手滑坠那暗沉无底的绝壑中。

史思温挥泪默祷道:“师父在天的英灵,请休息吧,人世上虽然还有未了的事,徒儿必定竭力完成,徒儿知道你还想知道玲姑姑的结果,日后徒儿在此崖上,将鬼母击败之后,才再在这儿禀告师父。”

德贝勒沉重地在他耳边道:“英灵已逝,徒哀无益,老弟即速下山为是!”

史思温见是德贝勒,因知石轩中后来甚是敬重他,故而对他也作如师长辈看待,含泪道:“阁下金玉良言,史思温自当遵从,敢问尊姓大名?”

德贝勒道:“鄙人金瑞,乃昆仑弟子,一向住在京师,日后有便入京,望祈一叙!”

两人说话时,鬼母已率着一众香主,疾返圣坛。转入大厅之后,赫然见到两具尸首横卧院中。头颅完全被击得粉碎,惨状惊人。

厉魄西门渐过去略一检视,便道:“他们是被重兵器击死,照旁边的伤痕看来,可能是被狼牙棒之类的兵器所伤!”

鬼母颔首,命人即速移掉尸首,洗刷血迹。跟着又步入后面。此地昔年由公孙先生设计,本有极奇妙的埋伏。但后来鬼母自恃威望,把埋伏完全撤掉,不过原型犹在。入得门后,但见俱是大石所建的屋子,磨得十分光滑。连回廊也都是坚细白石所建,路径千回万转,不少花卉树木分植各处,甚是清幽。

大家沿着回廊而走,不时发现死尸,据西门渐验看结果,潜入圣坛重地的敌人,似乎有不少人。因为这些死者毙命之因,都没一个相同。其中甚且有死于星宿海独门太阴掌力之下的!

鬼母怒不可遏,但因早先浴血来投的本教弟子,晕厥之后,终因伤重毙命,是以不知敌人是谁。当下立刻调兵遣将,追缉元凶。

这时外面广场上的人堪堪要散,有十余个正从唯一的险径下山,忽然刷刷连声,三条人影如串珠般掠过他们,落在前面。

那三人正是铁臂熊罗历、火判官秦昆山和九指神魔褚莫邪。铁臂熊罗历回身一瞥,打个哈哈,道:“来者敢是甘陕道上徐氏双雄?请!”说罢,侧身让路。

徐氏双雄年逾半百,一身武功乃是家传,阅历甚深。忽见对方如此,心知有变。当下暗自戒备,走上前去。那险径宽仅两尺,铁臂熊罗历块头甚大,虽已侧身让路,却仅剩下半尺空位。

老大首先侧身挨过去,双手俱垂,以示无他,罗历等他过了半身,突然一掌印向他胁下。

徐老二在后面看到,心知这铁臂熊罗历,以一双铁臂名著武林,乃兄其出不意,吃他突袭,纵然来得及举掌相抵,但掌力必不及对方雄浑,岂非要震坠于险径下百十丈深的谷底?方自怒喝一声:“你干什么?”疾抢上去救援。

徐老大举掌以迎,两掌相交,脆响一声。徐老大果然吃不住劲,震得上半身倾出险径之外。

徐老二还未扑到,已见兄长危殆情景,骇得一身冷汗。徐老大摇晃数下,努力要稳住身形。铁臂熊罗历洪声喝道:“徐老大休得慌乱。”喝声中铁臂疾伸,勾住对方手掌,轻轻一带,徐老大便化险为夷!

铁臂熊看也不看他一眼,径对徐老二道:“你也请过吧!”

徐老二踌躇一下,忽见对方身躯一缩,竟让开一尺有余的位置。心中一面暗惊这大魔头内功之精纯,一面硬着头皮,挤挨过去,这次居然无事。

徐氏兄弟后面的人,见此情状,都为之止步不前,因为没有人知道这三个出名魔头拦在仄径上,有何用意!

数百人只过了两人,其余的因前头的不走,险径不能容纳两人齐走,故此也无法疏散。同时这件事太过突兀,大家都纷纷谈论起来,故此广场上语声如雷。

星宿海两老怪不耐久等,突然联袂在众人头上飞过,纵落险径之上。在仄径开始以至玄阴教三魔所站之处,尚有十丈距离。此刻其中尚有七八个人,在仄径上进退不得。

天残阴恻恻道:“各位让开点儿……”声音不高,但清晰异常,连十丈外的玄阴教三魔均听得清楚!

这个老魔头颔下灰白的山羊胡子一动,脚下如风,疾如奔马般向前直奔。

挡住他去路的七八个人,都骇得面如土色,只因他们之中,虽有一两个在武林中自负不凡,但比起玄阴拦路三魔,已相形逊色,目下这个星宿海老怪,竟是与鬼母齐名,相差更远。吃他一冲,还能在仄径上站得住脚么。

说时迟,那时快,天残老怪身形已冲到第一个人身边。那人大惊,尽力缩开,眼前人影一晃,老怪已滴溜溜从他身边擦过。

这人方自要抹冷汗,哪知天残老怪身形过后,风力方至,劲烈得宛如实物。那人吃不住劲,身形一歪,便向谷底倾坠。

这个当儿,天残老怪已连过了三人,也不知他使的是什么身法,奇快奇巧。但身形过后,风力随至,这些人无法站稳,俱向谷底倾坠!

广场上的人居高临下,看得清楚,都为之骇然失色。猛见一道灰影凌空飞堕,落在第一个人身边。那人身躯已横着向谷底坠下,这后来之人赶得及时,其快如电般揪住那人的腰带,整个人揪回来。跟着一松手,又去救第二个人。

前面的天残老怪去得快,这个救人的也不慢,恰好都及时赶上。那七八个人全部因之脱出险境。

这个伸手救人的敢情是大名鼎鼎的少林高僧铁心大师,除非是他,纵有慈悲救人之心,却也惹不起星宿海老怪。

那边天残老怪疾冲到铁臂熊罗历面前,去势突煞。铁臂熊罗历微笑道:“星宿海两老怪功力超卓,武林罕见,本座岂敢拦阻,请……”说时,侧身让路。在罗历身后的火判官秦昆山和九指神魔褚莫邪,因所站之处较为宽坦,约有五尺之宽可供盘旋,因此不须侧身。

天残老怪本想再露一手,因心想自己兄弟身在对方重地,显已吃亏。加上对方三人相距密迩,一动便可全上。自己虽不至于会败,但取胜也难!

于是卖个交情,阴声一笑,道:“老夫不耐久等,罗香主既肯相让,那就最好不过。”当下使个身法,便擦过罗历。

铁心大师跟着过来,合十道:“罗老师虽有深意,但何不稍退数步,大家都可以站稳些!”

铁臂熊罗历洪声一笑,道:“大师话中隐含禅机,可惜本座俗子之心,无法领悟,请……”

铁心大师缓步走前,眼看两人快要碰上。铁臂熊罗历暗忖自己已让开一尺之多,但对方仍然撞上来,此时此际,万万不能退让。暗自运功,准备硬碰一下。

老和尚宽袍大袖,在山风中飞舞,甚是好看。只见他在快要碰上时,突然身形向外一侧,布鞋虽踏在仄径边缘上,但身躯却打横离开险径,一步一步稳如泰山般走过铁臂熊罗历所占的位置。

广场上的人看到少林高僧露了这么一手绝艺,不由得都喝起采来,采声山摇地动中,铁心大师已走到天残老怪面前,合十微笑道:“老檀樾脚法精妙绝伦,可称天下第一!”

要知天残老怪因左臂萎缩如儿臂,兼且真力不能贯达,等如断了一臂,故此他特别在脚法上痛下苦功。此时吃铁心大师当面一捧,正好搔着痒处,不由得把要向铁心大师理论寻事之心打消!

“叮叮”数声响处,一条人影自天而降,落在天残身侧,敢情是也留着一部山羊胡子,显得阴阳气的地缺老怪。这地缺老怪一足已废,故此以青竹杖代替断去的一足,行动时其快如风。

铁臂熊罗历抬目一瞥,只见广场上人头涌涌,但竟没有人下来。微一思忖,暗想这样气势汹汹地拦住离山之路,也不是办法,空自惹得武功特高之士,生出敌视之心。便果然自动后退了数步,已到了宽达五尺的石径上。

那七八个人虽然险死还生,但江湖人最要面子,哪能退回广场上,便硬着头皮过来。

铁臂熊罗历暗念他们连天残老怪的风力也煞不住,哪会是残杀本教弟兄的凶手,便不加考验,都客气地让他们过去!

这七八个人当中,竟有地哑星君蒋青山和独臂野豺吕声在内。他们头也不回,疾驰下山。九指神魔褚莫邪忽然讶道:“噫?那两个家伙脚下挺快的,恐怕刚才有诈吧?”

铁臂熊罗历和火判官秦昆山一齐回头顾视,忽听有人沉声道:“香主们请让让,本公子要过来啦!”

跟着另一个嗓音道:“还是宫某先过如何?”

话声甫歇,飒飒风响声起处,两条人影,一齐纵到。

铁臂熊罗历乃是名噪一时的大魔头,为人精练非常,语声一入耳,便分辨出乃是无情公子张咸和宫天抚的声音,当下侧闪两步,回眸道:“两位请便。”

无情公子张咸和宫天抚明争暗斗,各展脚程,宛如流星飞坠,其快无比地泻冲下山。

铁臂熊罗历再回头,眺望那地哑星君蒋青山和独臂野豺吕声的背影,心中一动,大声道:“两位香主请即速追赶早先的两人,大家用狼烟弹联络,切勿贪功……”说完,自家已当先放步疾追而去。火判官秦昆山和九指神魔褚莫邪不敢怠慢,分头追下山去。三人分作三路,独有铁臂熊罗历衔尾而追。

广场上的人纷纷涌下来,他们尽皆以为玄阴教三魔乃是追赶宫天抚、张咸两人,估料必有好戏看,因此都潮涌下来追赶。

宫天抚和张咸的脚程不在铁臂熊罗历之下,故此两下先后急泻而下,距离毫未缩短。

无情公子张咸起步较早,因此比之宫天抚领前两尺。

正在星抛丸掷般急驰下山时,无情公子张咸回头一瞥,只见半里之外,铁臂熊罗历紧紧追来。

他眉毛一攒,突然停步,宫天抚登时抢过头数丈之远。

宫天抚傲笑一声,收步回头道:“你的脚程虽快,但仍难与我相比。”

无情公子张咸怒声道:“本公子如不停步,你追到天边也休想追得上!”

宫天抚玉箫一指,喝道:“不服气的话,咱们在兵器上比一比!”

无情公子张咸也拿出金龙棒,宫天抚疾若飘风般扑过来,玉箫方自举起。无情公子张咸退了几步,道:“且慢,我得先对付那铁臂熊罗历,反正我们终有一天要分出死活,不忙在这一时。”

宫天抚傲然笑一声,收箫伫立。

但见铁臂熊罗历如风驰电掣般奔到,气势凶急。宫天抚念头一转,蓦然纵上迎住,青玉箫一抖,化出七八点青芒,迎面罩去。

铁臂熊罗历不敢轻视,脚下悬崖勒马,硬生生煞住去势,同时之间,“呼呼”两声连出拳,挡住宫天抚这一招。

张咸阴笑一声,突然挥棒扑上,口中大声喝道:“这厮是我的,宫天抚你且退下,莫要反为所伤!”

他手中的金龙棒招数毒辣凌厉,一上手便滔滔不绝,连绵使出。

铁臂熊罗历连击七八拳,方始抵御住他的攻势,赶快寻隙跃开一旁,正要开口。

宫天抚不容分说,大喝一声,运箫如风,化出一片青光,急射攻袭而至。

罗历被迫无奈,双掌齐飞,好不容易才脱出玉箫攻势所罩的圈子。无情公子张咸复又攻上,口中仍然激宫天抚道:“我说宫天抚你别管这闲事,这厮是冲着我来的,你若和他缠上,提防小命难保!”

铁臂熊罗历挡住金龙棒的攻势之后,又跃开一旁,他是何等人物,这时已推想出张咸必定和早先脚程特快的两人有密切关系,因此故意歪缠不休,一面又激令宫天抚出手。

本想喝明底蕴,好教宫天抚别受利用,这样一个对一个的话,他以一双铁臂绝技,也许能赢得无情公子张咸!

不过这仅仅是他自己打的算盘而已,事实上无情公子张咸,身兼天下邪派名家的绝技,和他单打独斗,决不会输给他。何况此时宫天抚又攻上来,箫上招数奇幻莫测,功力深厚之极。他顾得抵御,便顾不得说话。

才不过片刻工夫,张咸和宫天抚两人,已轮流进攻了五次之多。每一次都是尽出全力,锐不可当。而铁臂熊罗历则连着被攻十次,每次都吃力万分。这样打下去,虽然不在招数上落败,也得活活累死。

东海碧螺岛主于叔初和移山手夏铁辰当先赶到,于叔初和玄阴教主鬼母甚有交情,一见铁臂熊罗历大为吃亏,形势不妙,便大声道:“宫天抚、张咸你们都自命不凡,何故用这车轮战法?日后岂不见笑于天下武林?”

宫天抚一听有道理,便按箫不动。铁臂熊罗历乘机跃开,大声道:“张咸你故意拦阻本座去路,可是与本教圣坛凶案有关?”

无情公子张咸怒声道:“哪个知道你们发生凶案?本公子如不看在碧螺岛主金面上,肯和你干休才怪哩!”他又转面向于叔初道:“他一直追着我们而来,我才会和他打起来,但现在他又说出另一番道理,何以早先他不说呢?岛主你老想想,这不是遁词么?”

碧螺岛主于叔初此时面子十足,洋洋自得地道:“算啦,你们走吧,我还要和他谈谈。”

无情公子张咸道:“既然岛主有命,自当听从!”转面对宫天抚道:“怎样,我们再比一比么?”

宫天抚傲然道:“当然要比。”忽见张咸又抢先动身,不觉怒骂一声无耻之辈,也即施展轻功,疾赶上去,但已落后寻丈之多!

铁臂熊罗历冷笑一声,并不追赶。纵入路边一块大石之后,晃眼工夫,一朵菌形乌云浮升起来,约有两丈方圆之大。这朵菌形乌云升起五丈之高,便自停住上升之势,但也不被山风吹散。

且说宫天抚放尽脚程,如流星赶月般疾追无情公子张咸,大约已去了十里之远,再过便是玄阴教设在碧鸡山下的总舵。乃是座极大的村庄,正当碧鸡山主峰必经之路。

无情公子张咸突然停步,宫天抚登时掠过。张咸叫道:“喂,宫天抚慢走!”

宫天抚倏然纵回来,冷傲逼人地瞧他一眼,问道:“我说过比到天涯地角,也得分个胜负,你怎的又临阵退缩?”

“比脚程算得什么,咱们总有一天要比性命哩,现在我且问你,朱玲的事你管不管?”

宫天抚矍然动容,半晌才道:“我怎能不管?”

“那就好了,刚才铁臂熊罗历追下来,内中另有蹊跷。不瞒你说,玄阴教圣坛内十余命的血案,是我手下人所为。目的自然是为了查探朱玲下落。”

“他们没有查出来么?”

无情公子张咸摇摇头,道:“没有,不过已发现可疑之点。”他寻思片刻,接着道:“他们报告说,玄阴教圣坛布置均按照九宫方位,八卦门户,但却瞧不出生死门何在,又似是门门俱生。当他们闯到西北角时,有四名玄阴教把守住去路。在四名教徒身后,乃是一面高逾两丈的白石高墙,开了一扇月洞门,可以窥见其内花木扶疏,景物清幽,占地颇广,有一座三层高的园塔形石楼,矗立其中。”

“我那两个手下正要闯进去瞧瞧,那四名教徒可不像外面那么容易打发,苦战一场,虽然大获全胜,但时间已耽搁太久,便退出来。”

宫天抚心如火焚,但他却饶有智谋,勉强耐住性子,细想一会,道:“你可是十分怀疑那处地方么?”

“不错,而且看来朱玲可能尚未遭毒手,不过危在旦夕,却无可否认。”

宫天抚恨恨道:“只要证实朱玲死在碧鸡山上,我宫天抚再不讲究什么江湖过节,誓也以各种手段,将玄阴教的混蛋完全宰光!”

无情公子张咸击节赞赏此言,也道:“这些该死的狗腿们,犯不上讲究江湖过节。朱玲如遭不幸,我要他玄阴教数千人陪葬!”

这两个人气味相投,都是愤世嫉俗,漠视人命的脾气,谈了几句,居然甚是惬意。他们何尝不知对方的功夫和自己不相上下,故此目下以救朱玲为大前题之时,宜合不宜分。稍为商议一下之后,便齐齐纵入荒林之中。

地哑星君蒋青山和独臂野豺吕声早已落荒而走,到了一个山谷中,便停住脚步。

此谷地势狭窄,岩石巉巉,仅有出口及入口,两面则是插天石壁,无石可攀。

独臂野豺吕声歇了片刻,才道:“我不喜欢这里,好像自投罗网似的!”

地哑星君蒋青山不响,事实上他也无法作声。等了好一会,陡听谷口传来一声冷笑。

两人齐齐一怔神,向谷口望去,只见一条人影,疾纵入来。此人年在六旬之间,面色红润,脚下迅疾之极,两手空空,背后却插着两支判官笔。

吕声哑声道:“这人是玄阴教内三堂香主之一的火判官秦昆山。”

来人离他们尚有七八丈之远,居然已经听见,长笑一声,道:“你们既知本座威名,如能见机,悔罪自缚,本座自当在教主面前,替你们说情!”

独臂野豺吕声纵声大笑,道:“秦昆山你看错人啦,我们既敢出手,岂是省事的么!”地哑星君蒋青山不悦地微哼一声,心中颇怪吕声鲁莽,不分皂白便将敌人所疑之事,全盘托出。念头一转,便暗自运功准备。

火判官秦昆山喝问过两人姓名之后,因从未听过他们的声名,不免托大。本想等候九指神魔褚莫邪赶到,两边拦截住,以免敌人漏网。这一托大,便改变主意,缓步过去,冷笑一声,倏然使个身法,抢到吕声身边,施展大擒拿手法,分抓吕声双臂。

地哑星君蒋青山睹状大喜,趁对方大意之际,倏然左手一扬,一团青光电射而出,跟着身形疾如飘风般纵上去,右手利剑连环递出。

登时剑光如虹,气势极盛。吕声也在同时发动,身躯微侧,让开右臂不让敌人抓着。跟着迅捷无伦地撤出狼牙棒,迎头砸去。

火判官秦昆山不料敌人闪得又快又稳,功力之佳,出乎意料之外,但他仍未慌乱,右手到处,捞住软荡荡的衣袖。这一下方始凛然,敢情对方只有一臂,故此不怕他右边的擒拿手法。

敌袖入手之时,另一个哑口无声的敌人,已发动攻势,暗器与利剑一齐攻到,来势凌厉得出奇。

火判官秦昆山终是久经大敌的高手,在这刹那间。已衡情度势,避重就轻。倏然斜纵而起。脚底风声响处,那团青光劲射而过。但对方两股兵器可更厉害,任他使了两个身法,也险险闪避不开。只听裂帛一声,秦昆山上半身衣服挂破数处。

地哑星君蒋青山毫不放松,如影随形般追上去,左盾右剑,如狂风骤雨般攻去。吕声睹状知道蒋青山急于取敌性命,必有深意,便抡狼牙棒猛攻力砸,一时风声大作,劲烈惊心。

火判官秦昆山已使出双拳,运足全力封拆。但他因衣服挂破,唯恐九指神魔褚莫邪赶到,太不好看,这一来心有二用,便不能发挥道拳的十成威力!

三十招过去,火判官秦昆山一身大汗,手忙脚乱。要知蒋、吕两人,虽然以一敌一,不是他的对手,但相差毕竟有限,尤其是地哑星君蒋青山功力较强,秦昆山虽是成名多年,但一百招之内,仍无法收拾下蒋青山。故此蒋、吕两人连手夹攻,已占上风,加之火判官秦昆山心有二用,双拳运用时未见十分精纯,在此消彼长的情形下,三十招之内,险象环生。

地哑星君蒋青山心思缜密,推想对方施发信号求援,是以一上手便尽全力。如能当场收拾下秦昆山,则消息不致立刻泄露。

火判官秦昆山已支持数十招,突见剑光一闪,兜心射入。闪之无及,身形侧处,剑尖插入肩胸之间。

对面的独臂野豺吕声本是舍命攻出一招,才迫得秦昆山露出破绽。忽见敌人受伤之际,翻腕一招砸到独臂上,大大一骇,风车般转开去。却已迟了一步,被对方判官笔扫在左边断臂之处,一阵奇痛攻心,差点便叫出声。

招换一招,双方各有损伤,表面上两不亏欠。恰好扯平。其实火判官秦昆山却要难过得多,以他这般威名,居然被对方两个无名之辈,打得落花流水,日后江湖谈论起来,自然都是耻笑他的话。

吕声一身粗皮厚肉,只要不伤筋折骨,疼疼也就没事,此时奋勇再战,手中狼牙棒凶猛无俦。光是这股气势,便能压倒秦昆山。

火判官秦昆山看看情形实在不妙,便生出逃生之念。忽听谷口那边传来一声断喝,认出是九指神魔褚莫邪的口音,心中突然一沉。

九指神魔褚莫邪和他分头包抄,因方向不同,是以如今才能赶到。这个魔头练就举世闻名的白骨掌力,一向不用兵器。但见他迅捷如飞鸟般飞纵而至,“呼”地劈出一掌,居然把沉重力猛的狼牙棒劈开。

火判官秦昆山登时显出有气无力的样子,双掌虽然不停,但蒋、吕两人攻势重心,移指九指神魔褚莫邪。

九指神魔褚莫邪一则是生力军,内力充沛。二则有秦昆山在一旁牵掣,到底好得多。故此一双肉掌指东打西,力敌对方两人而毫无逊色。

“老秦你怎会伤在这两人手下?”他讶异地问。

火判官秦昆山面色一沉,双目中露出凶光。要知他最怕就是这句问话,日后由褚莫邪口中传出,江湖皆知他秦昆山居然伤在两个无名之辈手底!

九指神魔褚莫邪以神力著名一时,猛可劈出六七掌,硬生生把敌人迫退数步。然后回头道:“老秦你的狼烟弹呢?”一眼瞥见秦昆山脸色阴阴暗暗,微微一凛,大声问道:“你的伤严重么?”

火判官秦昆山道:“没相干,咱们非拾下这两个小子不可!”

四人战做一团,蒋、吕两人因秦昆山攻势不强,故此尚能打个平分春色的局势。

地哑星君蒋青山暗忖道:“秦昆山那一剑伤得不重,何以显出快要倒毙的神气?”他因是个哑巴,故此眼耳特灵,忽然发现主人无情公子张咸已匿伏在谷口,另一边谷口,也有人影,仔细看时,才知竟是宫天抚。

他精神大振,奋力进攻,登时战况惨烈异常。

火判官秦昆山一笔扫出,砸在盾上,突然荡回来,笔尖疾奔九指神魔褚莫邪身上。

褚莫邪大骇,赶紧闪开,敌方狼牙棒过处,大腿上鲜血直冒。

火判官秦昆山大喝道:“老褚我乏力啦!”说时双笔齐飞,硬挡横扫而来的狼牙棒。九指神魔褚莫邪强忍腿伤,双掌连环疾击,迅捷如风地和蒋青山的剑盾拆了数招。

秦昆山双笔挡不住狼牙棒之力,其中之一突然反震回来,笔尖又直取九指神魔褚莫邪。

地哑星君蒋青山陡然灵机一动,舍下转攻秦昆山的机会,剑盾齐施,和身扑向九指神魔。恰好独臂野豺吕声也在攻完秦昆山之后,挥棒攻砸褚莫邪。

九指神魔褚莫邪三面受攻,急得长啸一声。这时他知道一定要被这三般兵器之中,挨上一样。暗念秦昆山到底是自己人,纵然无力收住判官笔,但也一定会尽可能留手。于是两掌运足白骨掌力,硬拆蒋、吕两人的辣招。

火判官秦昆山双目中凶光一闪,笔尖到处,九指神魔褚莫邪突然倒下。

地哑星君蒋青山和独臂野豺吕声都为之一怔,火判官秦昆山乘这个空隙,突然向谷口飞纵疾驰,其快无比。

吕声举步欲追,地哑星君蒋青山哑笑一下,伸手拉住他。

吕声低头一瞥,发觉九指神魔褚莫邪未死,不加思索,抡棒砸向他脑袋。

蒋青山连忙振臂一推,独臂野豺吕声身形一侧,狼牙棒落处,仅仅砸在九指神魔褚莫邪胫骨上,“喀嚓”一声,那条小腿血肉模糊,下半截不知飞到什么地方去了。

火判官秦昆山晃眼已纵到谷口,忽见人影一闪,谷口出现一人。

只见那人面如冠玉,一身儒服,俊逸潇洒,兼而有之。认得是宫天抚,不觉暗暗惊心。

宫天抚横箫胸前,傲然长笑道:“秦昆山你要逃出此谷,比登天还难。”

秦昆山忖道:“看他早先和刑堂西门香主较艺时,身手超卓不凡,我决赢不了他,唯有趁他动手时,掉转位置之后,出其不意逃出谷去。”

宫天抚青玉箫一挥,震出数点青光,分取他上中下三盘。秦昆山向左边跃开,宫天抚屹立原地,冷笑道:“你想逃么?”

火判官秦昆山暗叫不妙,双笔交互一击,呛啷啷的一声,宛如龙吟虎啸,身形一晃,已欺到宫天抚身前,左笔“彩云飘空”,右笔“探囊取物”,笔尖射出劲风,功力十足,哪似早先欲死模样?

宫天抚喝声“来得好”,青玉箫使出“空谷遗响”之式,箫尖快如星火般点在对方左笔上,跟着身形微侧,健腕一沉,箫身压向敌人右笔。

秦昆山右手判官笔不改招式,全身功力潜运至左笔,尖端斜举,便待振腕射出。这一式脱手飞笔的招数,乃他平生功力所聚,非同小可。若不深悉底细,极难避开,以宫天抚的身手,虽然不至于丧命谷中,但受伤则断不能免!

火判官秦昆山聚集一身功力,正要出手,忽见人影一闪,谷口又多出一人,却是那无情公子张咸。心中一惊,方想这两人本是对头,怎的会跑到一块儿?这还不打紧,最要命的是他如击伤宫天抚,空自结下不解之仇,仍然无法夺路出谷。

一念之转,立刻收回欲发的真力。宫天抚哪知这顷刻间,已发生了不少的变化,青玉箫沉处,脆响一声,敌人右手判官笔已脱手坠地。

火判官秦昆山到底是称霸一时的人物,武功不比等闲,只见他抽身疾退时,脚尖一挑,坠地的判官笔突然向后飞起,恰好和他后退的身形同时飞到。秦昆山伸手绰住铁笔,四顾形势!

无情公子张咸大声发令道:“蒋青山、吕声严守那边,如吃此敌闯过,自取颈上人头来见我!”

蒋、吕两人闻言立即凶悍地拦住去路。

宫天抚傲然笑道:“秦昆山你今日算得上倒霉,碰上硬手……哼,你不要变颜变色,纵然你没有暗算九指神魔褚莫邪,但凭你们两人,也难逃出此谷!”

秦昆山果然后悔,吃他叫破,转念一想,果有道理,登时又较觉舒服!

无情公子张咸接口道:“这厮手段真够毒辣,唯恐九指神魔褚莫邪对外传出他受挫辱之事,便不惜暗算伙伴以保全名声。”

火判官秦昆山的心事,被人看穿,脸上不由得一阵红一阵白。独臂野豺吕声忽然叫道:“公子请到这边来,那边有宫爷守着,已可无虞!”

宫天抚傲然道:“贵介此言不差,你可过去看看有什么事?”

无情公子张咸疾掠过秦昆山身边,纵到吕声等人站处,吕声低低道:“蒋青山刚刚想到一个好主意,如要得知朱姑娘下落,可从秦昆山身上设法!”

张咸大喜道:“蒋青山不愧是我的智囊,但用什么法子呢?”

蒋青山用手比着喉咙,作出欲割之状,然后又摇摇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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