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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风云变色鬼母显神通,啼笑萦怀佳人嗟感遇

那碧螺岛主于叔初生性骄傲自大,但见到那同时出手的少林高僧铁心大师,却也未敢轻侮,倏然左臂疾划如剑,化开黑无常姜斤攻来的一戟,面上却微笑道:“大师好快。”

铁心大师以少林寺百步神拳,“呼”地横捣出去,迫退西门渐攻来的身形,也自含笑道:“岛主手法高明,老衲钦服。”

他们一齐出手,已足以教天下群雄大大骚动,再加上他们无头无尾地交换的这么一句话,更令人迷惑。

玄阴教在座的五位香主,齐齐起立,一时弩张剑拔,大有混战一场之势。

厉魄西门渐狞笑道:“两位同时出手,竟是什么意思?”一面说着,一面用手势阻止五位香主出手。

于叔初尖声道:“没有什么意思,我们不过怕你仗着人多,伤了这个姓宫的少年,因而弱了玄阴教的名头而已。”

铁心大师含笑不语,似是默许于叔初代表说话。

这几句话不但令天下群雄奇怪,连西门渐等也一时猜不出他们是否真心如此。但已不须发作,徒惹大敌,便颔首道:“两位既是美意,那就请吧。”

宫天抚性情再傲,也不能坚持战下去,便随着于叔初和铁心大师退开一旁。

无情公子张咸已一跃而前,朗声道:“西门香主等且慢归座,可记得还有一个张某么?”

西门渐一听此言,气得七窍生烟,转身方要发话,对方已长笑道:“张某如不先行动手,只怕你们师兄弟们不一定会一齐上来……”言犹未毕,金光腾舞如龙,疾卷玄阴教三鬼。

他的招数迅疾如电,又毒辣无比,西门渐和姜氏兄弟,不得不动手招架。这一来可就打开了,登时杀气腾腾,风雷之声大作。数招之内,已令天下群雄耸然动容,敢情这个俊美公子,身上也负绝艺,每一出手,俱是武林罕见的诡毒招式。特别是他的金龙棒,可以变化为好几种兵器使用,威力之大,乍看似乎比之宫天抚还要惊人些。

天残地缺两人对望一眼,脸上露出讶色。

无情公子张咸叱咤如雷,勇不可当,三十招之内,兀自攻多守少。最奇的是他的招数中,居然不时夹有玄阴十三势的妙着。

三十招之后,形势渐变。

朱玲一面看着恶斗中的张咸,一面又不住地瞟向宫天抚。有一次突然和他锐利的眼神相触,芳心咚地一跳,赶快移开眼睛。

无情公子张咸招数之奇诡繁杂,端的不在宫天抚之下。是以支持到六十招之后,这才开始显出危殆之势。

说起来他和宫天抚的功力都不相上下,而张咸因一开始便邀斗三人,事前没有耗费气力,故比宫天抚多支持了十招,方始呈露危象。

猛见人影连闪,战圈中陡然多出三人。他们动作如电般分别架开玄阴三鬼攻出的一招。

无情公子张咸透一口大气,游目一看,敢情替他解围的人,乃是以脾气古怪闻名天下的星宿海天残地缺两老怪。还有一人,又是东海碧螺岛主于叔初。

这次西门渐的确怒不可遏,恨声道:“你们三位是什么意思?”

天残冷冷道:“你们三人合力,纵然取了此子性命,也不觉得如何光鲜,何不暂时罢手,静候你们的大敌到达?”

于叔初也道:“算啦,还有什么好打的?”

厉魄西门渐虽然怒得几欲发狂,但又明知这三人无一不是当今武林中顶尖角色,目下多事之时,的确惹不起,只好压住忿火,冷哼一声,径自回座。

大厅中一片嗡嗡语声,大家都低声地交头接耳,暗暗猜测前有铁心大师和于叔初架梁,后有天残地缺和于叔初出手,到底是什么一回事。

朱玲低垂臻首,耳听张咸回来的声音,心中微动,暗忖他如坐在自己身旁,必将再惹麻烦。心念一动,便突然一溜烟走开。

无情公子张咸见她走开,大为讶异,但这时因众目睽睽,都在注意着他,不便出声询问和叫唤,只好怏怏落座。

朱玲心绪凌乱异常,忽有一人起身让她坐下。她也没加思索,坐了下去。蓦然惊觉,抬目找寻让座之人,只见他已走开,身量矮短而横阔,落脚甚重。正想不起此人是谁,忽听身旁有人道:“他是我的好友屈军,你大概已忘记了。”

此人口音好熟,她回眸一瞥,敢情是德贝勒。

他又微笑一下,道:“我想你大概还记得我,不过你却越看越不似当日容貌呢!”

朱玲感到他身上有一种自然的尊严,以及充分自信,这种气质使人在困窘中,特别生出一种安慰。

她苦笑一下,道:“韵光荏苒,风尘僬悴,谁怜一枝零落向残阳……”

德贝勒一向端凝厚重,但听她说得如此凄凉,禁不住问道:“石轩中呢?他也不理你么?”

她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德贝勒想起此生唯一所爱的珠儿,心中一阵惘然神伤,叹口气,道:“情海最多波澜,最好看破红尘,与世违隔……”

朱玲心弦一震,细细寻味他这几句话。

德贝勒又道:“可惜我们都太迟了一点,纵然在青灯黄卷之前,也难以不去缅怀旧事,怆然魂消……”

她听了又震动一下,唇边泛起凄凉的苦笑。

大厅中语声渐渐平息,不久已恢复平静,大家都焦急地盼望石轩中快点出现,因而也可见到名震天下的鬼母亮相。

又过了一会,前面的人群突然一阵骚动,纷纷起立。后面的人因此无法不站起来,许多还上了椅。朱玲和德贝勒一齐起身看着,只见大厅正门处,出现了一位容貌俊逸,丰神如玉的美少年。

他只是在门口随随便便一站,姿态却潇洒之极。来此观战的人中,却也有好些女性,她们这时都被这个美少年的风度所吸引,爱慕之心,自然而生。

朱玲微微呻吟一声,娇躯颤抖,双腿软弱无力。德贝勒睹状已知来人必是石轩中无疑,定睛细看之后,低声道:“真是一代英侠,光是这等仪容,已足以令人心折。”

石轩中得见大厅中人头涌涌,心中微窘,但在这等大场面中,他却不能露出半点不安,当下向厅中拱拱手,朗声道:“在下石轩中,今日来践自订的半月之约,不料武林朋友俱来助兴,石某三生有幸!”

厉魄西门渐大踏步出来,狞笑道:“家师不久即可开关,你且等一等吧!”

石轩中微微一笑,步入厅中。于叔初叫道:“石轩中可还认得本岛主么?过来,我给你引见一些朋友!”

石轩中记得昔日曾被他逼得走投无路,但今日他居然拿自己如熟朋友,心中暗觉好笑,走将过去。

于叔初指着铁心大师道:“这位是少林寺达摩院首座铁心大师,还有这位是移山手铁夏辰。那边是星宿海天残地缺两位老兄。”

石轩中彬彬有礼地向铁心大师和铁夏辰打过招呼,轮到天残地缺两老时,朗声笑道:“他们两位早在五年前已曾相识了,石某至今犹甚佩服星宿海的青竹杖法呢”

天残冷冷笑道:“等你会过鬼母之后,我们兄弟自会陪你玩两手!”

九指神魔褚莫邪本是壮着胆子出来,这时见石轩中的对手,竟然还有与鬼母齐名的星宿海二老,心中更寒。其余的香主们如火判官秦昆山、雪山雕邓牧等,都深知石轩中厉害,也不敢哼气。只有阮大娘面上一片跃跃欲动的神情。

蓦见人丛中出来两人,一个是风流潇洒的美书生宫天抚,一是华服英挺的无情公子张咸。

他们一出来,彼此却先怒盯一眼。石轩中一见宫天抚,登时想起朱玲,心中微乱。幸而他定力极强,立即发觉自己在这等荣辱生死的关头,决不可动心,赶紧收摄住心猿意马,朗声笑道:“两位也赶到碧鸡山来,真是幸会得很!”

宫天抚抢先道:“石轩中你当着天下群雄之前,这次还能逃跑丢人么?”

群雄一听他口气好大,话中之意,一似石轩中以往曾经在他手底逃跑似的,不由得尽皆骇然!

石轩中尚未答话,大门外纵入一位少年英雄,面上一团正气,相貌忠厚端方。这少年脚一沾地,已厉声斥道:“宫天抚少发狂言,可记得洞庭湖君山山麓的一战,你仓皇曳甲遁走么?”跟着面向大厅群雄一揖,朗声道:“小可史思温,乃崆峒弟子,家师在此,小可不便多言!”

群雄一听这少年史思温,竟是石轩中弟子,然已能将宫天抚击败,这宗事果真骇人听闻,不由得全场哄然。朱玲在人丛后看得清楚,芳心一阵翻腾,一方面为宫天抚在天下群雄之前失了面子而代他难过,因为只有她深知他的性情,骄傲无比。这样失面子法,真比杀死他还要令他痛苦些。但另一方面,她又为了石轩中能有这么高明英勇的徒弟而高兴。眼见石轩中神采焕发地含笑望着徒弟,她也不由得愉悦起来。这两种不同的情绪,一齐涌上心头,滋味十分奇怪,说出说不出来。

宫天抚大喝道:“小杂种休得胡言妄语,宫某那天晚上情形特殊,岂足为凭?谓予不信,现下便可再斗一场!”

这几句话虽然表白出他当晚何以输败之故,但亦不啻亲口承认了曾一度输给史思温。大厅中众人俱交头接耳,诧声四起。

德贝勒温雅地对朱玲道:“你可得镇静些,不要教人发生疑窦才好!”他不敢叫出姑娘两字,只好用你字代表。

朱玲低叹道:“我能镇静得住么?”这句话又似自问,又似回答。不过她也明白,自己的表情一定十分奇怪,故此德贝勒才会这样提醒自己!

这时石轩中已朗声道:“思温不得多言,到那边坐着,今日之事,你完全插足不上!”

史思温躬身应了一声“是”,便退开去。

无情公子张咸哈哈仰天长笑,道:“史思温你的武功果真不弱,居然能把这位宫大侠击败,但本公子可得提醒你一句,便是切勿自傲自大,必须记住洞庭湖滨本公子活擒住你之事!哈……哈……”

大厅中群雄又一阵哄动,如果照这样推论起来,宫天抚显然远弱于无情公子张咸。

史思温本已退到一旁坐下,闻言勃然作色,立刻起立。

石轩中已仰天一声长笑,道:“似这等口舌之争,又有何益?那么张咸你那天晚上,不敢与石某动手,又作何解?”他们这么一弄,有些人已搞不清楚了。

宫天抚冷冷道:“石轩中说得好,咱们在手底下分个高下最好!”

张咸怒道:“石轩中你别以为本公子怕你,宫天抚你且等一等,本公子决要先将这厮击败,方始甘心!”

宫天抚作色道:“为什么让你先上,滚开!”

无情公子张咸大怒道:“你是什么东西,竟敢骂人?”

这两人兵器齐举,眼看先要厮拚一场。石轩中自然含笑不语,乐得让他们鬼打鬼去。

座中突然纵出一人,身法奇快。跟着“夺”地一响,一道大红长龙电卷而出,径从宫天抚和张咸之间穿过,直取石轩中。

此人出手奇快,那条红色火龙又十分长,晃眼间已卷到石轩中身上。石轩中却仍如未曾觉察,厅中群雄见有人突然偷袭,而石轩中仍未知道,不由得一齐鼓噪起来。

那道血红的火龙,原来是一条长达丈半的红罗带,方卷到石轩中身上,只见石轩中身形如轻絮着风,跟着那条红罗带的去势,直飘开去。

这一手轻功,的确足以盖古凌今,连那尽得猿长老真传的飞猿罗章,也打心眼底佩服出来。他当日在方家庄被宫天抚打败过,那时还以为是石轩中,其时输得心中还有点不服气。是以听说石轩中要斗鬼母,便赶到碧鸡山来,瞧瞧石轩中在第几招上被鬼母击败!但宫天抚现身之后,他才知道自己张冠李戴,错认了杭州作汴州。现在看过石轩中这一轻功,直比之他的“轻絮飙”身法,尚有过之而无不及,因而佩服得死心塌地!同时也大为庆幸,庆幸那石轩中毕竟是侠义中人,没曾干那火烧方家庄,烧死庄中妇孺的卑鄙事件。

那个使用红罗带的人,正是年约四旬的美妇人交趾阮大娘。她乃是昔年位列武林高手之一的散花神婆的嫡传爱徒,一身技艺,比之乃师当年,尚有过之。在玄阴教中内外六堂以及刑堂天龙堂等诸香主中,称得上是第一把交椅人物。

她玉腕一挫,红罗带如灵蛇掣动,倏然收回。这条红罗带一发一收,激出狂风阵阵,两旁的宫天抚和张咸,衣袂为之飘舞。而且还得在脚底潜加力量,才站得稳身形。登时已明白这个容貌美丽的中年妇人,功力之湛深和奇特,平生罕见。比起早先鬼母座下三鬼,可又高出不少。

两人各各自忖本身能为,最多和人家扯个平,动辄还恐输多赢少。正想之时,阮大娘已冷笑一声,然后向旁边两位俊美的年青男子柔声道:“我不怕他这种轻功身法,你们两位可肯暂让一场么?”

宫天抚和张咸本在相持不下,她这一出手,恰好解了围,便皆同意她的建议,各各退开。

石轩中剑眉微剔,英风飒飒地撤剑出匣,举手投足,莫不潇洒之极,果然不愧是一代大剑客的风度。

大厅中霎时鸦雀无声,静得连一口针跌在地上,也可以听到。

星宿海两老怪和东海碧螺岛主于叔初,俱是一般心意,暗想那散花神婆昔年名震中土,武功自成一派,但可惜都未见识过。现在一方面既可看出石轩中剑上功力深浅,一方面又可得知散花神婆的独门武功究是如何。这样真是一举两得之事,俱都凝神观战。

石轩中剑尖斜翘,欲吐还吞,朗声笑道:“阮大娘独门武功,威震边陲,石某久已闻名,请!”

阮大娘和他对面而立,相距不及一丈,是以看得更加清楚,但觉这位年轻剑客俊美之中,另有一种令人倾慕的恬淡高华之气,心中微动,敌意为之消了大半。口中也温柔地道:“石大侠先请!”

石轩中远在八尺之处,喝一声“从命”,利剑一挥,一股剑气无形无声地划到。阮大娘玉腕一扭,红罗带化为一道火龙,匝绕住剑身,微闻“蓬”地一响,已硬接了石轩中一记!

这一招已可窥见石轩中功力之深厚,不可测度。若换了旁人,挨上这一下,虽不至于断为两截,但必负重伤无疑。碧螺岛主于叔初以剑术称霸天下,自然更比旁人深知这一招奥妙难练,脸上微微变色。

“夺”地一响,那条宽可两尺,长达丈半的红罗带,宛如火龙飞出,电掣风驰地卷向石轩中身上。

石轩中看出她这一招,与上一下大有区别,原来早先的一记,整条红罗带坚硬如钢,是以风力如山。但现在这一招,红罗带前端三尺软如无物,飘飘荡荡,三尺之后方始坚硬如钢。这一来他不能以早先的身法随风飘退,否则对方真力一发,柔软的前端弹射出来,非伤败不可。

这等一代高手的招式,解释时颇费时间,其实却极快。石轩中一眼看破其中奥妙,但同时又掠过一个念头,暗想自己若不露一手,天下群雄一定会以为石轩中乃是盗名欺世之辈。是以故意不动声色,等到敌人红罗带及身之际,突然舍弃右手长剑不用,快如闪电般伸出左手,圈指一弹。

果然阮大娘这时真力突发,前端正要弹射出去,吃他手指轻轻沾了一下,忽觉力道中断,无法贯注到红罗带尽头,暗中为之骇然,赶紧变招换式,红罗带化刚为柔,飘舞起来。

眨眼之间,石轩中身形已困在红罗带圈中。但石轩中却毫不紧张,剑式简简单单地晃舞吞吐,敌人那条红罗带空自洒出满空红莲,夺目眩神,有如天女散花,却丝毫奈何不了石轩中。

二十招之后,风声凌厉急响,那条红罗带所罩范围之内,已激起无数风柱,旋转排挤。石轩中使出师门绝艺“伏魔剑法”,仅以小九式回环运用,便已能动如脱兔,静如渊岳。

碧螺岛主于叔初一生练剑,火候精纯无比,眼力奇高,今日亲见石轩中神奇绝世的剑法,不由得瞠目结舌,细心揣摩。不消多久,便已记得石轩中小九式之中的六七招。

但他忽地颓然吁气,暗念自己一生功夫完全用在奇、诡、辣、狠之上,是以剑出处鬼哭神号,使人震骇。但石轩中这套剑法光明正大,每一招的精致变化,俱是正正经经的路子,偏又威力之大,无可比拟。自己纵然学会了他的招式,但变化运用时,却万万不能像他那样施展,这样则学会了也等于零!

要知武功之道,在肤浅之时,固然必须一招一式,俱有师承。但像他们这种高手,则完全讲究在招式使出之后,如何变化,走的什么路子。例如像于叔初,他也是练剑的人,悟性之高,自然不在石轩中之下。那么他只须看过石轩中与人大战,记下招式(那是准无问题可以记得住),岂不是等于把石轩中师门失传已久的绝艺偷去,不费吹灰之力么?但事实上大家所走的路数稍为出入,便无法运用别人的招数,除非先舍弃自己的路子,等到将别人的招数练得精纯熟练之后,再加以融会贯通,这样别人的绝艺对自己才有用。故此天下武林各家派的高手,尽多是交情极深,不必隐藏自己绝技,却少见有一人兼具数家之长者,便因已列高手的名家,绝少会肯放下自己的功夫,去学别人的绝艺,再加以融会贯通!

且说石轩中愈战愈勇,他的剑法光明磊落,大开大阖,是赢是输,立刻便可看出。他起初时剑上只用了七成真力,故此看起来被困在红罗带影中似的,其实却稳固如山,牢不可破。这刻已战了将近三十招,觉出对方的独门绝艺有一宗奇处,便是红罗带卷起的风力,全是成为柱状,疾旋不休。越打得久,则风柱越多。这些风柱自行撞激,更加觉得压力沉重。怪不得阮大娘曾夸口说不怕他的奇妙轻功,敢情这种风力,如若施展那种轻功,正好自投罗网,根本出不了圈子。

阮大娘心中暗自焦急,原来她早已出了全力,并将师门自成一派的奇特武功施展出来,但仍无法将对方击败。

她正在焦急,石轩中已开始反攻,剑光越扩越大,招式反而慢了,但处处刚好反制住她的出招。

这时石轩中虽然仍以伏魔剑法的小九式应敌,但剑上已出全力。将对方旧有的风柱逐个破掉,复又处处抢占机先,让她无法做成新的风柱。这一着果然有效,本来吼啸得厅中屋瓦微震的风声,已逐渐微弱,终至于无!

那条长达丈半的红罗带越舞越不起劲,石轩中的长剑却光华大盛,矫健如龙。

突然人影乍分,原来是石轩中跃出战圈,斜抱着长剑,温和文雅地笑一下,道:“今日石某已见识过交趾独树一帜的武功,的确不同凡响,但石某今日此来,主要是找鬼母冷婀,并非要结仇天下,阮大娘暂退如何?”

阮大娘心中大为感激,她当然知道自己纵然能够再支持一段时间,但那样子苦熬下来,非死必伤。如今石轩中居然在适当时候,及时撤退,为自己保全威名,此恩非同小可!

当下美眸中流露出感激之色,大声道:“石大侠既然这么说,我便不能再缠战下去,免得敝教主责怪我贻武林同道以车轮战之讥!今日承教,实感荣幸,此生难忘!”

她的场面话交待既毕,退回座上。其它几位香主也不敢怪她太过尊重石轩中,因为他们都明白与其苦苦缠战,因而落败受辱,倒不如大方一点,客客气气地退回,这样反而能保存玄阴教的威名。

这一战的确好看,群雄中犹有许多人兀自眼花缭乱。

石轩中朗声道:“鬼母还不现身,石某可要找她去了……”一言方毕,倏闻喝叱连声,两条人影迅如鬼魅,齐齐扑向石轩中。

这两人正是无情公子张咸和宫天抚。他们天性傲骨,乃是宁折不弯的性格,虽然亲眼见识过石轩中如神剑术,但非到黄河心不死。此时石轩中要走,如何使得?故此同时飞扑出来。这两人身手之高,不在阮大娘之下,此时一根杆棒,一支玉箫,幻出金花朵朵,青芒如雨,一齐攻到,威力之大,令人咋舌。

石轩中长剑一震,化出四五柄剑影,“叮叮”两声,竟在同时之间,分别点在两人兵器上,登时各各震开三步。

宫天抚怒道:“姓张的你干嘛专门跟我捣蛋?”

“去你的!”张咸也忿忿叫道:“本公子就是要先上!”

两人立刻又争吵起来,石轩中又好气又好笑,耳中忽然听到门外传来一下极低微的哼声,简直低得比呼吸还要轻。但他却真切地听到,双眉一挑,突然跃出门外,扬目四瞩,厅外鬼影也没一个,心中甚觉奇诧,暗忖当今之世,只有鬼母一人可能躲得开自己的突然搜索,可是如是鬼母,则何不现身?

正想之时,厅内传来宫天抚、张咸两人的喝声,俱是喝叫“石轩中休走!”

石轩中勃然大怒,倏又飞纵入厅,他一出一入,原不过是刹那间事。刚好宫、张两人,齐齐追扑出来。这一来两下碰个正着,大家身躯都在半空,却一齐出招。

石轩中舌绽春雷,大喝一声,“叮叮”两下微响过处,又和上一次一样,剑尖分别点在两人兵器之上。宫天抚和张咸两人身在空中,功力又弱了一筹,吃石轩中剑上真力一迫,“呼呼”两声,飞退寻丈之远。石轩中竟然停顿在碰头之处,犹自在空中冷笑一声,然后飘落地上。

他剑眉一挑,仰天清啸一声,威风凛凛。大厅中群雄,包括少林铁心大师、移山手铁夏辰、星宿海两老怪、碧螺岛主于叔初等,都情不自禁地大声喝采,衷心赞佩他这一手出色的剑法和超凡入圣的功力。

石轩中怒气勃勃,虎目中射出威光,凛然道:“你们两人单打独斗,俱非石某敌手!若然连手合力,尚有可为,石轩中如今向你们两人挑战!”

厅中群雄,知有好戏上场,俱都兴奋地拍掌叫好,不少人已状类疯狂,不但鼓掌喝采,还大声喊叫:“石轩中万岁。”

只有朱玲面上一片怔忡之情,凤目中泪光莹然,心中苦楚万端,百感交集。只因她一向密切注视着一切动静,直到宫天抚、张咸两人齐齐纵出之时,她深知这两人的厉害,尤其是他们的武功路子,一正一反,俱是当世出名的绝招,若然同时出手,恰好相合。这时芳心大震,深恐石轩中抵御不住。血染当场。第一次挡是挡住了,但各各退了数步,可见功力方面,已扯了个平手。如此则在招数方面,可能要输。到第二次三人在空中相碰,她惊骇得张口尖叫起来,全心全意均注在石轩中身上,诚恐他登时尸横就地。

事实虽然摆明石轩中确有神鬼莫测之能,但她因此而发现了最重要的一点,便是这三人都同是她所关心和爱上的人,可是在这生死关头,却显然可以衡量出他们在她情感上的份量!

现在,她已知道自己无论如何规避,无论用什么法子想以别人代替石轩中在她心中的位置,都属于不可能的事。别的人,包括世上所有的人,都不过是镜中的花,水中之月,到底不是真实的花和月。一切努力,都属徒劳。

她不得不认真地回忆一下,当她被宫天抚或张咸拥抱住之时,是否能够像在石轩中怀抱之中?当她溶化在他们的热吻中时,能否畅坦地接受而不须努力压抑着石轩中的影子?

她的眼泪簌簌地直洒下来,她极冲动地想扑倒在石轩中脚下,求他宽恕自己曾经和别的男人爱恋过的罪行!但同时她也激动地要跪在宫天抚和张咸的面前,因为她的不够坚贞,以至于骗取了他们最纯真的感情!

她几乎晕厥倒下地去,幸而德贝勒在旁边,轻轻扯住她的衣袖,暗运内力,将她托得稳稳。

石轩中当时话说完之后,但见对方两人俱怒目相视,心知他们不会回答甚至不肯答允,当下长剑一挥,转眼之间,已向两人各刺了一剑。

宫天抚和张咸都明知假定真个两人合力,便大有击败石轩中的机会,但要他们这两个势如水火的冤家,合力攻击一人,无论如何也答应不出口,石轩中长剑一到,他们俱各挥兵器自卫。这一来开端既成,便有下文。只见青玉箫和金龙棒源源进攻,登时有山摇地动,风云变色之势。石轩中等他们真个连手之后,这才施展绝艺,全力攻守。厅中助威之声雷动,一直不停!

这一场鏖战,声势惊人已极,仅仅封拆攻击了四五招,便使人眼花缭乱,如在山阴道上,应接不暇。比起早先宫天抚及张咸力战西门渐及姜氏兄弟的两阵,直有云泥之别。

要知宫天抚和无情公子张咸,一是身兼正派各家的绝艺,那支青玉箫上,招数繁复神妙无比。一是棒聚邪派各位高手的绝艺,融冶于一炉,有神鬼莫测之能,这两个人合起来,厅中高手如星宿海两老怪、碧螺岛主于叔初、少林铁心大师,都自问无法与抗。

大厅群雄,俱是来自各方的武林中人,不论南北十三省,以至于边荒异人,都在这座大厅之内。此时但见所有的人全都激动异常,个个目射光芒,凝注战场。大部分的人都鼓掌喝叫助威,一时战云匝地,杀气冲天。

石轩中的剑法古今罕睹,不但能将一身封护得严密无比,还能抽空进攻,每一出剑,总得教敌方两人中之一,欻然惊退。

二十招之后,宫张两人便配合得十分神妙,一攻一守,此进彼退。守时不但顾着自己,还能呼应同伴,登时威力大增。

德贝勒越看越觉不妙,正想说石轩中这次形势不利的话,猛可醒起朱玲在旁,便把话咽回肚子。不过此时在箫影棒光之中,石轩中的剑光,仍然矫健无伦地盘旋飞舞,攻守之势,依然各占其半。

这三人的招数,无论哪一招都是武林百年罕见的绝艺,是以厅中挤拥的人们,一直在喊叫鼓掌,情绪紧张,场面热烈之极。

七十招之后,石轩中力战这两个顽敌,已觉得自己内力消耗甚多,虽然他的剑法,能够配合吐纳之道,气力生生不息,但因对方功力本高,连手时又因他们的武功路子,刚好凑合,威力更大,因此迫得他使尽十成真力。这种形势便不同于以一敌一,故而真力之消耗多而补充少。

朱玲芳心大跳不止,正在忖想自己是否要出去拦阻他们再打下去。耳中忽听一个女性的嗓音,清晰地道:“朱玲过来!”

她浑身大大震动一下,双膝一软,直跪下地去。刚刚跪了一半,德贝勒已然发觉,暗中运力将她托回原状。他轻轻道:“你怎么啦?刚才好像有人唤你,是么?”

朱玲这时已魂飞魄散,明知刚才那一声叫唤,乃是她师父鬼母冷婀以上乘气功,传音发令。若果不是德贝勒这等内家好手,听觉特佳的话,平常人站得再近些,也听不到一点声音。但她这时哪有功夫向他说明,身躯不住颤抖,不知如何是好!

耳中忽又听到她师父冷哼之声,更加变得面无人色,脑海中陡然想起昔年师父鬼母处置她一个师姐的残酷景象,但觉胸中作恶,直欲呕吐。

那边石轩中陡然吐气开声,威猛无俦地反攻数剑,登时将不利的形势扳了回来。可是这么一来,真力又消耗了不少。

朱玲听到她的叱咤声,突然如在噩梦中惊醒,一身沁出冷汗,但却安慰地长长吁口气。

德贝勒问道:“你没事了么?”

她点点头,令人怜悯地笑一下,道:“谢谢你,我没事了……”说完,突然转身向厅后走去。

德贝勒呆了一下,觉得她这下举动十分可疑。凝眸微一忖思,蓦然惊想道:“她莫非觉得心灵破碎,无意再留恋红尘么?”

越想越对,急忙也向厅后走去。从厅子侧门走出去,穿过一座院落,忽见又有一座花厅。

这座花厅中有两个人,其中一个赫然乃是白凤朱玲。她可是跪在地上,另有一个倒略见肥胖,面如满月的中年妇人,巍然坐在太师椅上。

他立刻便知道那个高大而略见肥胖的中年妇人,乃是名震武林垂四十年的宇内第一高手鬼母冷婀。德贝勒本是昆仑钟先生的嫡传高弟,见闻广博,蓦然醒悟早先似曾听到有人叫唤朱玲,其后朱玲便神色大变。敢情是鬼母以上乘气功传音呼唤。

这时他也觉得有点出乎意料之外,只因这位鬼母冷婀不但以武功称霸天下,而她的残忍心肠,也极是脍炙人口。但如今一见,她长得不但不狞恶可怖,甚且还有点风韵。

他大踏步冲将过去,故意叫道:“喂,朱玲你在这儿干什么?”

白凤朱玲动也不动,鬼母冷婀也没理他。等到德贝勒走上台阶之时,才冷冷道:“无知小辈滚开!”说时右手微扬,一股无形罡气潜撞过去。

德贝勒倏然一纵,飞上半空。刚好避过她发出的“期门幽风”奇功。

鬼母冷婀仍然没有抬目,冷笑一声,右手扬处,另发出一股罡气,疾袭身在半空的德贝勒。德贝勒看准她手势来路,突然清啸一声,身形在空中有如飞燕般横闪开去。

这一趟鬼母冷婀不禁抬目去看,等他脚沾地上,才缓缓道:“钟先生遁迹仙山,不问俗事,本教主一向对他甚为尊重,但你这厮居然敢来碧鸡山中撒野,钟先生可知道么?”

要知当今天下各派中,若论起尚存高人,则昆仑山的钟先生比之峨嵋三老之一的赤阳子、衡山猿长老、和青城天鹤真人等,还要高出一些。在鬼母这等不可一世的怪杰异才眼中,昆仑派钟先生,才是宇内唯一敌手。不过钟先生自从一甲子前回山清修,便已不理世事,故此她一向都很放心。

方才德贝勒使的一下身法,正是昆仑派震惊天下的“凤舞九天连环七式”的身法。以大名鼎鼎的鬼母冷婀,也仅仅耳闻这路身法之名而未亲眼目睹过。原因是此艺已绝响近百年之久,相传昆仑本门也失去此一心法秘诀。谁知今日居然大开眼界,可见流言之不可信,更暗惊那昆仑钟先生的深藏不露。

但她仍然冷傲地质问德贝勒,德贝勒抗声道:“鄙人久仰玄阴教教主武功独步天下,被尊称为武林第一位高手,但你这种行径,却有失身份。石轩中冲着你而再踏碧鸡山,而你却乘他无暇分身之际,将朱玲姑娘召到后面,试问此是何意?”

这个年轻人气派甚大,自然流露出一种震慑人心的威严。饶她鬼母天不怕地不怕,这时居然也有点窘困。歇了一下,她才冷笑道:“奇怪,本教主将叛徒召来说话,你一个外人,管得着么?”

朱玲虽在惊涛骇浪中,仍然觉得师父此言大奇。以她所知,师父平生自傲自尊,从不讲理论情,只有一个碧螺岛主于叔初,因昔年另有瓜葛,故此总是让他一头。除了于叔初之外,她从不理会任何人。但现在她却和德贝勒说起理由来,岂不可怪。

德贝勒闻言一怔,果然语塞。

鬼母冷婀起身道:“你留此不妨,本教主还要后面去细审此女……”

朱玲驯如羔羊,垂首跟着鬼母进去。

德贝勒发了一会怔,正不知是否要赶进去维护朱玲?抑是置身事外?他委决不下,在花厅中大踱圈子。

这时石轩中力战宫天抚和无情公子张咸两人,其力已耗损极多。但他的剑法,乃是昔年独步天下,称雄武林数百年的“伏魔剑法”。大九式小九式一共十八式,变术生化无穷。

宫、张两人奇招虽多,但五招之后,奇招也变为平淡。而且他们的功力都比不上石轩中,是以消耗得只有比石轩中更多。

正在难解难分之际,忽听一声清啸,从厅中人群后面响起来,飞越过众人头顶,落在战圈附近。众人闪目看时,现身之人,竟是一位面目威严端方的青年公子。

只见他手中捧着一柄利剑,大喝道:“你们暂且住手,我有话说!”

苦战中的三人,恍如不闻,在石轩中而言,则因自己耗损了不少真力,如今已堪堪将顽敌击败,岂肯放过机会?在宫天抚和张咸而言,则因苦战艰危,无法抽空回答。而且停手之权,也不在他们手中。

德贝勒心中大急,暗忖再有延缓,朱玲一条性命,可能便得送在鬼母毒手之下。于是又大喝一声,“刷刷刷”一连刺出数剑,分攻战阵中三人。但压力偏多于石轩中。

石轩中舌绽春雷,喝声“好俊的昆仑剑法”,长剑一圈一荡,把德贝勒也裹在剑圈之内。

德贝勒发了数招,但觉石轩中威名果然不虚,剑上威力十足,动辄有送命之虞。当下使出一路护身剑法,一面叫道:“你们停停手行么?”

三人仍不理他,他又叫道:“你们再充耳不闻,耽误时间,将来可要后悔莫及了!”

他本是端方谨厚之人,如今情急乱叫,厥状滑稽,惹得哄堂大笑。

德贝勒含怒力攻两剑。迫得石轩中封架不迭,诧惊地偷觑他一眼。

德贝勒乘机跃出圈子,大叫道:“石轩中你还理不理朱玲的生死?”

此言一出,真比什么符咒都具有更大的魔力,那三人齐齐罢手,瞠目看他。

德贝勒继续道:“你们打得激烈时,鬼母以气功传音之法,将朱玲召到后面。我赶去一看,鬼母说是她教内的私事,我不能管,这可把我难倒,眼见她们又到后进去了,这才出来告诉你们。”

无情公子张咸暴叫一声,骂道:“蒋青山、吕声你们干什么的?”

宫天抚却尖哼一声。独有石轩中沉声问道:“兄台此言,可是真的?”

这时,连厉魄西门渐也站起身,面上的神情说不出来。

忽然大厅门口有人接着道:“他说的全是实话,不信可以问问本教主……”

人随声现,只见一位装束朴素,身量高大,面如满月的中年妇人,手执一根其长及胸的黑鸠杖,站在大门口。

大家方看见她时,这玄阴教主鬼母冷婀,已跨进厅内。玄阴教众香主,一齐起立相迎,便铁心大师、天残地缺、于叔初等人,俱都起立。

鬼母冷婀先向那几位武林高人颔首为礼,道:“各位不辞远道而来,适值我闭关之期,有失迎迓,至祈见谅。诸位请坐。”

无情公子张咸厉声道:“鬼母把朱玲怎样?”

宫天抚也冷冷道:“你敢说出来给我们听听么?”

鬼母冷婀阴沉地笑一下,道:“凭你们也配问我?”左手一挥,一股无形罡气潜涌出去。

张咸和宫天抚两人,一齐试图抵挡,“蓬蓬”连响过处,这两个气焰迫人的年轻人,忽如喝醉酒般,跄踉直退,终于收脚不住,倒在人丛中。她一举手间,便已制住宫、张两人,天下群雄均为之大大失色,但天残地缺于叔初等高手却明白宫、张两人已达力竭地步,故此一触便倒。

石轩中仗剑缓步过来,神威凛凛,俊朗照人。鬼母冷婀和他目光一触,心头微动,暗想这石轩中丰神绝世,和朱玲才是天生一对!

她没有使出“期门幽风”的功夫对付石轩中,只因她知道石轩中识得达摩三剑,剑尖上能射出一缕剑气,虽然甚是幼细,但可以破解她的罡气。

石轩中外表虽然毫无变化,但其实内心紊乱无比。那可怜的朱玲已落在著名残酷的鬼母手中,多半是凶多吉少。他虽想忘掉朱玲,但现在听到她这种可怕的消息,心湖登时掀起滔天巨浪,已无半点平静之处。

史思温突然跃到师父身边,握住石轩中的手,道:“师父千万要小心点。”

石轩中面容一整,凝视史思温一眼,才道:“你回座去,我会小心的!”

厅中群雄都十分奇怪这一对师徒,何以表现得如此儿女情长。

鬼母冷婀大声道:“石轩中,你可要休息之后,才跟本教主动手么?”

石轩中哪肯示弱,傲然道:“不必了,但这里地方够大么?”

鬼母冷婀暗自一哂,哂的是这个年轻剑客仅因一念之傲,便已注定了失败。

“我们到外面去,你一定还记得那块方坪!”

厅中响起一片椅子移动声,大家都纷纷离座,尽量设法先出厅一步,以便占到有利的观战位置。

石轩中不理会鬼母的讥讽,默然缓步走出厅外。

少林铁心大师低声对移山手铁夏辰道:“石轩中这孩子神莹外映,功力之深,几在老衲之上。但他刚才经过一番鏖战,已是疲乏之兵,不可言勇。老衲只怕他连二十招也接不住呢?”

铁夏辰听了,同意地点点头。

眨眼工夫,那片宽阔的广场上,已挤满了人,围成一个大圈子,腾出当中约摸有十丈方圆的空地!

宫、张两人被鬼母击退后,大觉无颜,以他们的骄傲性情,早该顿脚一走了事。但此时却因鬼母和石轩中的大战立即开始。这一场大战,百载罕逢。几乎就是决定天下第一的宝座,该由什么人坐的关键。同时朱玲失踪,也得等鬼母打完之后,才能究问。是以他们都挤入人丛中,翘首观战。

石轩中捧剑向四周人群作了一礼,然后向鬼母道:“你如没有什么话交待,石某便要发招了!”声音平静得出奇,刚才心绪紊乱的迹象,已经消失。

鬼母冷婀傲然道:“比划一场,乃武林中人常事,何必多言!”

石轩中朗声一笑,道:“教主说得好,分出胜负之后,石某侥幸赢了的话,才向教主要人便是。”

鬼母点头道:“这话说得对,只要你赢得我手中黑鸠杖,随便你说什么,本教主无不唯命是从!”

石轩中吸一口气,暗运真力,蓦然踏中宫,走洪门,一剑平刺出去。这一招乃是伏魔剑法小九式的起手式,光明磊落之极。但只有像石轩中这种功力火候之人,才能将这一剑威力发挥至极点而不易为敌人暗算。

原来大凡走中宫踏洪门,最易失之呆滞,加以剑势平出,在敌则易于撩开,在己则门户大敞。这都是不符合剑决所谓以翔动为主的要点。可是崆峒山伏魔剑法,称尊天下数百年,为了表示名家风度,第一招势非如此出手不可,但同时自然亦有补救之方。就在群雄骇然不解之时,石轩中的长剑已递到敌人胸前。只见他健腕一振,剑身上突然发出龙吟虎啸之声,一柄剑登时化为四五支,剑尖俱指敌人胸前各大穴。

鬼母冷婀闪目一觑,居然无法摸准敌人幻出数支剑影之中,哪一支才会真正攻到身上。不由得衷心赞佩地喝声“好剑法”,黑鸠杖倏然一扫,脚下同时已走方位,避开对方凶锋。她一杖出处,势重万钧,有如迅雷忽发。两丈外的地面,沙飞石走,劲风吹人欲倒。

石轩中掉剑回击,忽地化为一道虹光,星驰电射,晃眼间已神速绝伦地攻了七八剑之多!

这一路快攻已出全力,众人只觉剑气漫天匝地而来,笼罩住鬼母整个身形。不由得都看得热血沸腾,一齐鼓掌喝采。采声山摇地动,更增加石轩中长剑威势。

鬼母大为凛骇,暗忖若在五年之前,自己恐怕已抵挡不住他这一轮功力十足的快攻。但她在应付维艰之中,仍然微露喜色。只因石轩中乍看虽是神勇无俦,其实决不能持久。尤其这样快攻,更耗气力。

石轩中不管三七二十一,一轮快攻之后,突然使出绝顶轻功,身剑合一,化为一道长虹,绕敌转了四五个圈子,然后又寻隙发剑。他不发则已,一发便是八九剑。

天残突然大声道:“已经第五十招啦!”话声虽然不甚响亮,但全场皆闻。

鬼母一面挥杖抵御,一面怒目瞪老怪一眼。

石轩中意气昂扬,暗想对方何等威名,普天之下,能够接她十招的人,已寥寥无几。自己居然在天下群雄之前,接连攻了五十招。光是比起五年前那一仗,便已不可同日而语。一想及此,豪情顿发,仰天长啸一声,剑发如风,每一招俱是招中套招,变化奥妙如神。

宫天抚和张咸两人的神色不期而然地显出甚是沮丧,直到现在,他们才算是服气石轩中。

人丛中有人大叫道:“剑神加点劲……”群雄都骚动起来,不少人跟着狂叫“剑神”。这时石轩中浑身射出寒芒剑光,威风凛凛,果然像是司剑之神。于叔初抚剑无言,茫然如有所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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