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群豪早又把庞士冲围拢起来。
庞士冲道:“有什么重要大事?你们说吧!”
钟一豪正色道:“老前辈可相信人死有复活的道理?”
这句没头没脑的话,庞士冲被问得大感茫然,两道白眉一皱道:“你可是碰上了什么怪事?”
钟一豪道:“老前辈请先答晚辈提出的问题,世上究竟有没有起死回生之术?”
庞士冲微微一笑道:“听你这口气,纵然没中邪,也有点不正常。谁都知道人死不能复活,所谓起死回生,那根本就是骗人的话。”
“可是晚辈们明明看到一个人是死而复生的。”
“胡说!老夫看你们是活见鬼。”
这时,所有的人几乎都不约而同齐声道:“老前辈,钟副盟主不是胡说,不但他看到了,我们也看到了!”
庞士冲不动声色道:“你们究竟看到了谁?”
群豪又齐声道:“我们看到了胡前盟主!”
庞士冲哦了声道:“有这种事,你们是否因为隔得很远,看到一人很像胡柏龄?”
钟一豪道:“不!真是胡盟主,晚辈还和他讲过不少话!”
“讲过话也不一定能断定是他。”
“他确实是胡盟主,不论相貌和声音,完全不差。提起从前的事,不论公事私事,他都了若指掌,怎会错得了?”
庞士冲脸色微变,略一沉吟道:“你们为什么不留住他?有他在,又何愁霍元伽不让位?”
钟一豪叹了口气道:“偏偏有位老前辈从中作梗。”
“原来还另外有人和他在一起,那老头儿怎能拦得住他?”
“那位老前辈就是把胡前盟主救活的人,而且做了胡盟主的师父,他不准胡盟主再回迷踪谷,胡盟主怎能不听他的?”
“那老头儿什么样子?”
钟—豪随即把白发白髯老者的形相形容了一遍,群豪并有不少人在旁加以补充。
庞士冲闻言脸色大变道: “莫非这人是传说中的四绝老人?……”
群豪也似是被庞士冲的神色感染,怔了半晌,才听钟一豪问道:“四绝老人……莫非庞前辈知道这位绝世高人的身份来历?”
庞士冲长长吁了口气道:“老夫也是由传闻中听来的。提起这位前辈高人,论年纪早在百龄以上,当老夫出道时,他早已遁迹山林。何况老夫早年甚少离开长白山,难得来中原一趟,纵然四绝老人尚未归隐,也不易见到他。”
“庞前辈怎知这位百龄以上的绝世高人活在世上?”
“因为武林中从无人传过他的死讯。”
“那么庞前辈又怎会认为救活胡盟主的那位前辈就是四绝老人?”
“除了他没人有这种能耐。”
“如此说来,庞前辈岂不又承认了人死可以复活吗?”
庞士冲摇摇头道:“胡柏龄能死而复活!当初他必定不是真死,至少体内还保有一些丹田真气,所以才能被人救活。
如果确已真正死去,即使大罗神仙也难以起死回生。纵然如此,那救起胡柏龄之人,在当今之世,除了四绝老人,只怕还找不出第二位。”
群豪都听得十分入神,大厅里沉寂了甚久,才听麦小明问道:“有关四绝老人的往事,庞老伯是否可以告诉晚辈们—些?”
庞士冲想了想道:“四绝老人的往事,老夫知道的不多,只听说他同门师兄妹共有三人,三人的武功,都是惊世骇俗,高不可测,一直领袖中原武林达四五十年之久。奇怪的是,他们竟然同时归隐,同时在武林中销声匿迹,至今近百余年来,也从未传出他们的死讯。”
麦小明道:“他们同门师兄妹三人,除了四绝老人,另外两位是谁?”
庞士冲道:“据说四绝老人是大师兄,另二人—位是他的二师弟三妙书生,一是他的三师妹妙妙仙子。”
麦小明不由心头砰然一动,暗道;“莫非妙妙庵的那位老师太就是妙妙仙子?看来大有可能。”
他因想起那位老师太曾叮嘱过不可泄露妙妙庵之事,因之也就不便讲出。
只听庞士冲继续说道:“听说他们师兄妹三人之间,曾有一段缠绵悱恻的情爱故事,最后落得有情人难成眷属。”
麦小明哦了声道:“既然他们师兄妹之间有段感人的情爱故事,庞老伯何不说出来给大家听听!”
庞士冲摇头道:“这不过是一种传闻,老夫也不过是人云亦云而已,若对你们讲得不对,未免有诬前贤,反而是种罪过,所以还是不多讲的好。”
麦小明虽不能再问,却一直在为这件事心念转动不已。
庞士冲本来讲完话就要走,在钟一豪等人的苦苦挽留下,只好在万月堡吃了午饭再走。
中午,李茂特别准备了丰盛的酒席,款待庞士冲。
酒宴就设在大厅,钟一豪等十余人全在座,李茂也以地主身份参加。
酒过三巡,钟一豪长长叹了口气道:“晚辈们本想由迷踪谷撤到万月堡再作打算,看来连万月堡也不能再住下去了!”
庞士冲道:“钟老弟何出此言?”
钟一豪道:“老前辈已经亲眼看到了,晚辈们人单势薄,和霍元伽相比,实力相差悬殊。今天若不是老前辈及时赶到仗义相助,后果如何,不难预料。”
庞士冲默了一默道:“你认为霍元伽今后还会再来?”
钟—豪苦笑道:“这是一定的,若他下次再率众前来,怎可能再有像老前辈这样的绝世高人仗义相助。”
麦小明抢着道:“那就请庞老伯也留在万月堡怎么样?”
庞士冲摇头笑道:“老夫若能留在万月堡,何不留在长白山?不过老夫虽无法留在万月堡,却不希望你们离开万月堡。”
钟一豪接道:“老前辈为什么有这种想法?”
庞士冲道:“老夫问问你们,离开万月堡,准备到哪里去?又准备做何打算?”
钟一豪道:“此刻还没有一定,若实在混不下去,晚辈们只好就此解散,各奔前程了!”
只听王大康叫道:“钟副盟主别讲这种丧气话,若实在找不到去处,不如大伙们到崂山去,咱们以崂山做根据地,慢慢再壮大力量。”
庞士冲摇头道:“这位老弟的想法,老夫不同意!”
王大康道:“老前辈为什么不同意?”
庞士冲道:“诸位被迫想暂时离开万月堡,老夫不便置喙,但却不希望你们离开迷踪谷太远。”
钟一豪又接口道:“老前辈可是有什么用意?”
庞士冲道:“想那迷踪谷,乃是胡柏龄和老夫那干女儿—手建立,怎可由霍元伽白白占据?你们只有仍驻扎在迷踪谷附近,才有希望仍把迷踪谷收回,而且有你们在,仍可牵制霍元伽一部分力量,使他不敢肆无忌惮的为非作歹。”
麦小明又插言道:“莫非谷前盟主真是庞老伯的干女儿?”
庞士冲道:“谷寒香是老夫外孙的养母,当然就是老夫的干女儿!”
“可是谷前盟主生前,并没提起过这件事!”
“她何必对你们提,如果不是有这层关系,她为什么在天台万花宫临终前把她的义子翎儿交给老夫?为什么又要老夫把她的遗体带走?”
麦小明和群豪明知庞士冲的话有些强词夺理,但为了对他表示尊敬,却并无人提出疑问。
钟一豪岔开话题,问道:“这几月老前辈行踪无定,不知翎儿人在哪里?”
庞士冲道:“老夫已把翎儿寄托在—位友人处,那位友人,不但武功不比老夫差,论学问更是才高八斗。翎儿由他调教,将来必定比他老子更有出息,这方面你们尽管放心。”
酒宴过后,庞士冲便起身告辞。
钟—豪、余亦乐、麦小明、苗素苓以及李茂,亲自送到峡口。
临别时,苗素苓依依不舍的道:“不知哪一天还能和师父见面?”
庞士冲笑道:“人生何处不相逢,尤其你们这些人现在是落难时期,老夫当然也挂念着你们,也许随时都会来看望看望!”
送走庞士冲,回到大厅,虽然残羹剩饭早已撤去,但群豪们却仍在那里等侯,并无一人散去。
钟一豪道:“正好大家都在这里,咱们就趁这机会商议商议下一步的行动。”
于是众人又都坐了下来。
王大康道:“俺猜—定是商议离开万月峡后该到哪里去,既然大家不能到崂山,那就依庞老前辈的话,在距迷踪谷不远的地方找个安置之处。”
钟一豪道:“王兄认为到哪里去较好?”
王大康摸摸脑袋,尴尬笑道:“俺们是从崂山来的,对这附近并不熟,钟副盟主最好问问别人。”
钟一豪望向麦小明道:“麦小兄弟近几月来,连番出谷多次,也许曾看到合适的地方?”
麦小明略一沉吟道:“离迷踪谷口外大约十几里路的山脚下,有座庙宇,规模不小,但因年久失修,据说僧人不多,咱们是否可以搬到那里去?”
余亦乐忙道:“那座庙我也到过,名叫白姑寺,寺内有一座白姑塔。因为寺庙周围是一片丛林,所以地点很隐密,如果住在那里,确实是个好地方。”
钟一豪立即下了决定道:“好!为了隐密,咱们入夜后便出发。”
就在当天天晚,群豪们果然离开了万月峡的万月堡。
这次他们并没带上次那么多东西,把上次带来的那些东西,大部分留在万月堡,由李茂代为保管,他们当然十分放心!
出了峡口,由麦小明和余亦乐带路,不到三更,便已到达白姑寺。
白姑寺的住持僧人法名悟尘,年在五旬上下。
这里原有二十几名僧人,自从三年前胡柏龄在迷踪谷建立天下绿林总寨后,因为这座寺庙离迷踪谷谷口只有十几里路,当地以及附近居民便多数不敢再往白姑寺烧香还愿,因之,寺里的烟火便一蹶不振。
再加上不少僧人因担心被迷踪谷的绿林人物加害,便纷纷求去。如今,白姑寺除住持悟尘外,只剩下三名弟子。
这三人法名分别为普凡、普济、普渡,是住持悟尘教出来的弟子,因之,才不忍离去。
钟一豪等十一人到达时,普济和普渡都睡觉了,只有住持悟尘还带着大弟子普凡在佛殿诵经。
他们一见来了这么多劲装疾服佩刀带剑的人物,都不免吃了—惊。
钟一豪连忙抱拳一礼道:“方丈受惊了。我们是打迷踪谷来的!”
岂知他不说是从迷踪谷来的还好,这一表明身份,越发把悟尘师徒吓了一跳。
当下悟尘双手合十,高诵了一声佛号道:“各位英雄施主,敝寺一向并未惹着各位,各位深更半夜闯进敝寺,莫非?……”
群豪这才明白必是迷踪谷一向声名不佳,竟然使得连出家人都有些惧怕。
其实他们早该想到,在一般人心目中,绿林人物只是些占山为王的盗匪,根本不可能有好人在内,善良百姓又有谁愿意和这种人物接近呢?
余亦乐向来形相较为斯文,随即也深深一礼道:“贵方丈可能误会了我们,我们虽然是从迷踪谷来的,但却并非坏人。”
“那么各位英雄施主……”
“我们是想暂借贵寺住上几天,绝不损及贵寺一草一木。”
王大康接着道:“而且日后必有重谢,即使要我们重修庙宇,也无所谓。”
悟尘犹豫了半晌,只好颔首道:“既然如此,贫僧现在就命弟子整理房舍,以便招待各位英雄施主住宿。”
说着,就要吩咐普凡去叫醒普济和普渡帮忙整理房间。
钟—豪道:“不必了!现在已是三更,我们就凑合着在大殿休息到天亮,天亮后再自己动手整理。”
这使悟尘反而有些过意不去道:“那不太委屈各位英雄施主了?”
钟一豪道:“这样的生活,我们已经过惯了,方丈用不着操心。”
于是群豪们便进入大殿休息。
悟尘打发普凡,回房睡觉后,自己也留在大殿相陪。
他的目的,不外是想探听一些迷踪谷的消息,在外界人的眼中,迷踪谷无疑是一处颇为神秘的地方。
其实,群豪虽然进入大殿,却没一个想睡的。 一来大殿供的是神明,在神明面前横七竖八的睡觉,谁都知道是件不礼貌的事;二来有悟尘陪着,他们照样也是想了解一下白姑寺的情形。
双方谈了一阵,悟尘已渐渐明白迷踪谷内竟是分为两大派系,也知道了钟—豪等人是因为不能见容于霍元伽才离开迷踪谷的。
钟一豪忽然心中一动道:“方丈法名悟尘,可认识—位法名悟明的师父!”
悟尘哦了声道:“钟施主怎会知道悟明?悟明正是贫僧的师弟!”
悟尘因和群豪谈了甚久,经钟一豪的介绍,对群豪的姓名都已弄得很清楚。
钟一豪忙道:“这样说方丈也是少林出身了?”
悟尘颔首道:“不错。贫僧当年也是由少林出来的。钟施主为什么忽然提起贫僧的师弟悟明,莫非和他认识。”
钟—豪不答反问道:“方丈既是出身少林,必定知道少林有十八铜人,而十八铜人之外,更有一人负责领队,等于是十八铜人的指挥。”
悟尘道:“少林的十八铜人闻名天下,贫僧出身少林,岂有不知之理,听说目前的十八铜人指挥,正是敝师弟悟明。”
钟一豪道:“不错,正是他。可惜现在的十八人,已经有一半不在嵩山少林本寺了!”
悟尘吃惊道:“他们到了哪里?据贫僧所知,十八铜人是从来不离开嵩山本院的,即使离开,也绝不可能只离开—半。”
钟一豪道:“他们确实是走了一半,而且是由贵师弟悟明带走的。”
悟尘越发吃惊道:“真有这种事?钟施主是听谁说的?”
“不是听说的,是亲眼看到的。在场的各位,也都亲眼看到的。”
“悟明带着九名铜人到哪里去了?”
“迷踪谷!”
“真的?钟施主不是开玩笑吧?”
“这样的大事,怎可与方丈开玩笑。实不相瞒,我们正是被那九名铜人赶到这里来的。”
钟—豪随即把今天在万月峡的经过叙述了一遍,但他并未提起庞士冲。
悟尘呆了半响,才喃喃自语的道:“悟明怎会做出这等欺师灭祖大逆不道的事来?”
钟一豪道:“那自然是犯下了少林的规戒,他才不顾一切的这样做!”
悟尘皱眉又叹口气道:“悟明就是要逃跑,也该一个人走,居然带走了九名铜人,这事若传扬出去,岂不丢尽少林在武林中的颜面,悟明这种做法,实在太不应该,贫僧身为少林弟子,义不容辞、责无旁贷,现在正是为师门效力的时候!”
钟—豪愕然道:“方丈可是有什么打算?”
悟尘这时神色显得异常肃穆,一字一字的道:“贫僧要冒死进入迷踪谷,向悟明晓以大义!”
钟一豪急急说道:“方丈千万使不得,你若进入迷踪谷,等于羊入虎口,白白送上一命,即使悟明不把你怎样,霍元伽也绝对放不过你!”
王大康也跟着劝阻道:“钟副盟主说得对,方丈千万不能冒险,明知去了非死不可,为什么偏偏要去送死呢?”
悟尘颇为激动的道:“敝寺离迷踪谷最近,若贫僧不做这件事,又有谁去做呢?贫僧不入地狱,又让谁入地狱呢?”
钟一豪正色道:“如果入地狱就能完成得了心愿,那当然入地狱也无什么不可,但入地狱只是白白送上一命,那又何苦?”
只听余亦乐道:“方丈能有这番心意,已经不愧是少林弟子了。在下倒想出一个办法,也不失为两全之计。”
悟尘道:“余施主有什么高见?”
余亦乐道:“你何不派一名弟子到少林通报,少林得到消息,必定会派大批高手前来,到那时何愁不能把悟明和九名铜人押解回去。”
悟尘连声道:“余施主说得对!余施主说得对!贫僧头脑实在不灵光,竟然没想到这一步。”
次日天亮后,悟尘亲笔写了一封信,当即派遣大弟子普凡专程前往嵩山少林,并要他把信呈与少林现任掌门天禅大师。
钟一豪等人在用过早饭后,便由悟尘陪同,在寺内各处走了一遍。
这所白姑寺,因从前留有过僧徒二十余人,规模自然并不算小,不过此时已是一片败落景象。
钟一豪等人随身带的银两不少,随即捐了一笔香火钱,当然啦,他们一行十一人住在这里,也不能老是白吃白喝,捐出这笔钱,有一半也是为了自己。
寺内空房很多,钟一豪等人却看中了寺内的一座宝塔。
这座宝塔名曰白姑塔,共分七级,矗立于寺内大殿后侧,除了底层据说供了一尊蛇神外,上面六层都是空着的。
有了上面六层,足可供钟一豪等十一人居住。
他们选择住在这座宝塔内的原因,除了彼此联系照顾方便外,最主要的还是便于了望监视。宝塔有七层楼高,虽然寺庙四周都有树林,却遮不住宝塔最上两层,人在宝塔最顶,视界辽阔,附近有何动静?可以一览无遗。
于是钟一豪分配各人住处,由钟一豪和余亦乐住第二层,崂山三雄住第三层,江北三龙住第四层,麦小明和文天生住第五层,苗素苓住第六层。
最上面的一层,作为了望哨所,日夜轮流派出一人在最上一层负责了望监视。
分配既毕,群豪立即搬了进去,悟尘并命两名弟子送上铺盖。由于塔内无床,群豪只能打地铺,好在楼上地面并不潮湿,打地铺和睡床榻也差不了多少。
一连数日过去,并无任何动静。
但群豪们住在这里,却并非完全躲灾避祸,他们必须刺探—些迷踪谷的消息,以便候机采取行动。
就在钟一豪要派人出去刺探消息的—个傍晚,却来了万月堡的管家李茂。
李茂早已知道钟一豪等人住在白姑寺,所以才能找到这里来。
钟一豪和余亦乐当即把李茂招待在自己所住的第二层塔内。
其余各层的人,闻听李茂到来,也都下来和李茂相见。
李茂神色慌张,一看便知必是有什么重大事情前来通报,但似乎又难于启齿。
钟一豪也感到不安,催促着道:“李兄有话快讲!”
李茂长长吁了口气道:“真不知道如何说起,万月堡被霍元伽带人洗劫了!”
钟一豪啊了声道:“都洗劫了些什么东西去?贵堡有没有人伤亡?”
李茂又叹了口气道:“堡里的贵重东西以及各位没带走的东西,全被洗劫—空,所幸他们并未伤人。”
“事情是什么时候发生的?”
“就在昨天夜里。”
“他们可曾问过我们?”
“问过。”
“李兄怎么回答他们的?”
“我只说你们已经早在数日前离开万月峡,并不清楚去了什么地方。”
这时,钟一豪和群豪都感到一阵内疚,他们并不痛惜自己留在万月堡的东西被劫,而是想到万月堡内的被劫,显然是自己—伙人带去的灾难,又如何能不歉疚难安。
钟一豪歉然道:“想不到霍元伽能做出这种事来,说起来这件事完全是因我们而起,钟某实在惭愧!”
李茂带着无奈神色,摇了摇头道:“钟大侠用不着自责,好在堡内还有部分贵重东西,不曾被他们搜去,勉强支撑下去,还不致有多大问题。”
“李兄可还有别的交代?”
李茂面色越发凝重,缓缓从怀里掏出—封信来道:“钟大侠请看看这封信!”
钟一豪讶然道:“是谁的信?”
李茂道:“是苗姑娘托人带来的。”
钟一豪匆匆将信接过,信封上写着“呈钟大侠亲启”,字迹娟秀中又有些凌乱,显然是仓促慌忙间写的。
急急拆封抽出信笺,里面只是草草的两行宇,上写着她已被霍元伽打进地牢,目前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要钟一豪知道此事便可,不必冒险去救她,以免有去无回,白白牺牲。
钟一豪心如刀绞,看过之后,立即把信交与苗素苓。
麦小明自然也跟着观看。
钟一豪迫不及待问道:“这封信是怎么到达李兄手中的?”
李茂道:“钟大侠可知道有个叫李林的?”
“记得,据说李林原是万月堡的人,后来被胡盟主带到迷踪谷去,不过自胡盟主离开迷踪谷后,他已很少跟我们这伙人来往。”
“李林原是我的一位堂弟,他最近两年不常和钟大侠等人来往,目的是不使霍元伽疑心。这封信正是苗姑娘托他乘夜秘密送到万月堡的。”
“李林是什么时候到万月堡的?”
“也是昨夜。”
“这样岂不被霍元伽派出洗劫贵堡的人看到?”
“李林也是参与洗劫的人,他是找机会和我私下见了一面,顺便把信交给了我。”
“他说过什么?是否提起过苗姑娘被打入地牢的原因。”
“他说苗姑娘做了一件事,被霍元伽查到了。”
“苗姑娘做了什么事?”
据说霍元伽准备火焚柏龄院的那一夜,是苗姑娘向麦小侠示警的。霍元伽查明这件事,在忍无可忍的情形下,才把苗姑娘打入地牢。”
群豪到这时,终于明白原来是苗素兰救了他们一命。
钟一豪默道:“李林可说过苗姑娘是否有危险?”
李茂道:“很难讲。霍元伽阴险狡诈,手段毒辣,他在得知苗姑娘对他不是真心之后,苗姑娘的后果如何,也就可想而知了。”
这几句话,只听得群豪无不大起恐慌。
李茂又谈了几句,便告辞而去。
李茂走后,苗素苓再也难禁心中的悲痛,当场哭了起来。
众人只得上前劝慰。
钟一豪道:“事已如此,悲伤也是无用。据我所料,令姐一定有惊无险。”
王大康抢着问道:“副盟主怎能断定有惊无险?”
钟一豪道:“苗姑娘既然做霍盟主的压寨夫人,霍元伽必不可能狠下心来处置她。”
王大康哼了声道:“连人都被打进地牢里了,还说狠不下心来处置她?霍元伽心狠手辣,六亲不认,要是他想处置一个人,别说是他老婆,即使他的爹娘,他照样狠得下心来。”
钟—豪带些无奈的道:“我又何尝没想到这一步,但以咱们目前的力量,却实在救不了苗大姑娘,若贸然行动,打草惊蛇,反而弄巧成拙。”
王大康道:“难道咱们就能眼看着苗大姑娘被霍元伽活活处死?总要想个办法才行!”
钟一豪略一犹豫道:“各位先请回到自己住处,让我和余先生好好商议商议该怎么办。”
麦小明回到自己所住的第五层塔,辗转反侧,再也睡不着。
到现在他才真正明白,原来苗素兰投归霍元伽,目的是“牺牲”自己,以便暗地帮助柏龄院所有的人。
如今苗素兰身有大难,他又怎能坐视不救。
他想下塔再和钟一豪、余亦乐谈谈,但又预料一定谈不出什么头绪,因为这两人是群豪中的首脑,为顾全大局,绝不会采取任何冒险行动。
于是他决定先找苗素苓,探测一下她的心意。
苗素苓住在宝塔的第六层,和麦小明隔得最近,看看同层的文天生已经睡着,便一个人悄悄的来到第六层塔。
钟一豪早有规定,入夜之后,除了供奉蛇神的第一层塔外,其余各层都不准点灯,尤其上面几层,规定得更为严格。
当然,这是为了保持隐密,以免暴光的原因。
不难想见,苗素苓也不曾睡着。
她见一个人影由下层蹑手蹑脚溜了上来,立即低声喝道:“什么人?”
麦小明也低声答道:“是我,麦小明。”
苗素苓连忙由铺上坐起道:“麦公子有事吗?”
麦小明道:“如果没事,我怎会这时候来找你。”
“请坐!”
麦小明随即也在地铺上坐下。
“你可是为我姐姐的事而来?”
“令姐为了我们大家而被打进地牢,我当然不能坐视不管。”
“你是否又见过钟副盟主和余先生?”
“我若去见他们,何必再来找你!”
“为什么不先去见见他们?”
“他们顾虑的太多,若见了他们,咱们就无法单独行动了!”
“你可是要不顾危险去救我姐姐?”
“令姐不顾自身安危救了我们,我现在冒险救她,正是应该的。”
苗素苓似是颇为激动,默了一默道:“就你一个人去,那实在太危险了!”
麦小明道:“若只顾怕危险。那还做得成什么事?我来找你,就是要看看你的意思。”
苗素苓不觉感动得流出了眼泪,真恨不得上前拥抱麦小明,以表达内心的情意。
只听麦小明道:“你怎么不说话?”
苗素苓强自抑制着激动道:“连你都肯不顾一切的救我姐姐,我是她的亲妹妹,当然也要去,不过……”
“苗姑娘还有什么顾虑?”
“当然有顾虑,我是担心此去不但救不了我姐姐,连我们两人也要自陷罗网。”
“我方才说过,顾虑太多,反而做不了事。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难道我们就不能绝处逢生?”
“好!我决定随你同去,你打算什么时候行动。”
“救人如救火,事不宜迟,咱们现在就走,我的剑和软鞭都已经带在身上了!”
“可是咱们下塔时,很容易被他们发觉。”
“用不着—层一层的下去,每级塔都有一个塔窗,咱们尽可由塔窗跃下地面,神不知鬼不觉,如果行动顺利,说不定天亮前就把令姐救回来了。”
苗素苓摸黑着好装,取出兵刃道:“这就走吧!”
麦小明道:“塔窗很小,无法两人同时跃下,待我先下去以后,你再下来!”
他说着,爬到窗口头下脚上,双肩一抖,人已轻飘飘的落下地去,连半点声音都不曾发出。
当他侧落下地来不久,便听一阵衣袂飘风,苗素苓也落下地来,而且着地时也是无声无息。
这使麦小明犹如服下—颗定心丸,因为这次行动,为了脱围和使敌人难以追袭,轻功比武功更为重要。
苗素苓的武功,已是一流高手,难得连轻功也超凡脱俗。此番纵然营救苗素兰不成,至少不致被对方生擒活捉。
两人很快便穿出树林,来到郊野。
这时尚不到二更,天上并无月亮,对他们来说,反而容易保持行动的隐密。
虽然天上无月,但以他们异于常人的视力,照样可以看出十余丈外。
“麦公子,你对路径很熟吧?”
“我在迷踪谷足足待了三年,当然路径很熟。”
“我是指迷踪谷内的各处关卡。”
“述踪谷内的各处关卡和禁制地区,我都了如指掌,不过为了行动顺利和隐秘,还是要找拦阻较少的地点通过。”
苗素苓又开始激动,轻咳了声道:“麦公子,我真不知该怎样感谢你!”
麦小明也觉出苗素苓的声音有异,耸了耸肩道:“现在别说这些,等救出令姐以后再说!”
苗素苓鼓足勇气道:“到那时候你要我怎样谢你?”
麦小明顿了顿道:“你只要向我说声谢谢就成了,我还能要你怎样谢呢?”
“难道?……”
“苗姑娘要做什么?”
苗素苓突然紧跟几步,一把将麦小明紧紧抱住道:“麦公子,我……喜欢你!”
这突然的举动,反而使得麦小明有些不知所措,却情不自禁也把苗素苓紧紧搂住。
说起来麦小明也算是个多情种子。从前,他对谷寒香一直心存爱慕,只是对方是自己的师嫂,而自己年纪又太小,当然不敢有任何表示。另外,他又暗暗爱慕着苗素兰,也是因为彼此年龄相差太多,只能把这份盛意藏在心底。
至于苗素苓,因容貌和苗素兰颇为相似,虽然年龄也比自己大,却大不了多少,如今她竟主动投怀送抱,麦小明岂有不动情之理。
不过,麦小明和一般风流成性的纨绔子弟不一样。其他方面,他一向天不怕地不怕,敢做敢为,唯独对男女间之事,反而十分拘谨含蓄,这也正是他令群豪重视和赏识之处。
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和异性发生如此亲密的举动,自是有种说不出的感受。
渐渐,四片火热的嘴唇,也胶在一起。
许久许久,他才轻轻推开苗素苓道:“我们还是继续赶路吧!”
苗素苓也是第—次和异性有着如此亲密的接触,起初是情不自禁,到这时才觉出娇羞难当。
好在是夜间,若换了白天,她真会无地自容。
正因如此,当他和麦小明不再拥抱后,竟呆在原地,久久不动。
麦小明催促道:“苗姑娘,怎么还不走?”
苗素苓如梦初醒,但却像喃喃自语的道:“你不该再叫我苗姑娘了。”
麦小明心里一动道:“你想要我叫你什么?”
“你自己心里有数,还要问我吗?”
“那就叫你苗姐吧!不过在人多的地方,还是称呼苗姑娘的好。”
“由你吧!现在我就跟你走。”
须知苗素苓自幼便被阴手一魔掠进吕梁山九天玄阴洞府,最初还有姐姐照应,自从苗素兰离开九天玄阴洞府后,身边便再也没有亲人。虽然阴手一魔也对她十分爱护,但却对她不存好心。
另外,苗素苓自小到大,不但绝少和异性接触,连看到的男人,也几乎只有阴手—魔一个。而第一个接触的异性麦小明,便是那么英俊洒脱而又武功出众,她又如何能不心生情愫!
只听麦小明道:“苗姐,你是想杀人还是不想杀人?”
苗素苓暗道:“男人的心肠好狠,刚亲热过了就要杀人……”
她轻了一声道:“你要杀谁?”
麦小明道:“当然指的是霍元伽手下的人,如果要杀,一路关卡上便可杀不少。”
“那就由你了。”
“我当然想多杀几个,但却必须尽量避免杀人。”
“为什么?”
“我担心万一救不出大姑娘,杀了他们的人,必对大姑娘不利。”
“这话有理,还是别杀的好。”
“那就要绕道从谷后道路进去,那边的关卡较少。”
“好,你怎样走,我就跟你怎样走。”
原来进入迷踪谷,后山另有通路,那里因为全是悬崖绝顶,人迹罕至,外人绝少知道那条路,因之,一向戒备较为松散,只是两人若由后山进谷,至少要多绕十几里路。
决定路线之后,两人随即施展轻功,迅速无比的绕往后山。
所谓后山只是在迷踪谷的后方而巳,其实后山之后,照样层峦叠嶂不断,若非麦小明从前是迷踪谷的人,根本难以找到路径。
到达后山入口附近,苗素苓忽然指着数里外的一座直立峭拔的高蜂道:“那座山好险,只怕没人能攀登到峰顶吧!”
麦小明道:“那里叫雪峰,当年胡盟主死后,就是由谷盟主和钟副盟主把他的遗本背到峰顶埋葬在雪堆里的。”
苗素苓惊赞道:“好了不起!谷前盟主和钟副盟主居然能把一个人背到峰顶。”
麦小明道:“其实谷前盟主那时候的武功并不很高,她是因为哀痛丈夫之死,伤心到了极点,因之也就激发出一种不可思议的潜力。若在平时,这是根本办不到的事情。”
“他们夫妇的感情,真是那么好吗?”
“我从未见过夫妇感情有那么好的。”
“这样说来。谷前盟主在丈夫死后,又怎能活得下去?”
“因为她要为丈夫报仇,就凭这股坚强的意念,才维持住她的生命。等到数月前她为丈夫报过大仇后,便以身相殉。”
“以身相殉?谷前盟主不也是在少林、武当两派的群攻之下而被杀死的吗?”
“不!她当时只是身受重伤,而且少林、武当两派也都停手不攻,她本来还可以疗伤继续活下去,但她却自刺心胸而死。”
苗素苓只听得大为动容,一颗芳心激荡不已,幽幽叹息一声道:“太凄惨了!如果谷前盟主能活到现在,这对恩爱夫妻,岂不又可重新团聚!”
正说到这里,忽听麦小明道:“噤声!那边好像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