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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回 夜除三怪

丁师爷皱眉道:“那么窗子就该打开,病人最需要的就是新鲜空气。”

余亦乐道:“丁师爷别忘了病人最怕风。”

丁师爷带点无奈的语气道:“可不可以把灯点上?”

余亦乐道:“方才不是说过吗,万姑娘病后最怕灯光,何况现在是白天,本来就用不着点灯。”

“虽然是白天,但因窗户没打开,屋子里实在太暗。”

“可丁师爷只须把脉就成,暗一点又有何妨碍?”

“‘望闻问切’,对病人第一个诊断要决便是察颜观色,如果室内太暗,还‘望’什么?”

钟一豪道:“点灯就点灯吧,只要把灯放远些,也许万姑娘还受得了。”

他说着,随即将灯点上,故意放在桌子距床榻较远的—端。

余亦乐搬来一把椅子放在床前道:“丁师爷可是要先把脉?”

丁师爷坐下道:“那当然,就请万姑娘把手伸出来。”

余亦乐叫道:“万姑娘,盟主派丁师爷来给你看病,请把手伸出帐外,以便丁师爷把脉!”

他连叫了好几声,才见由罗帐内缓缓伸出一只手臂来。

这只手臂肤如凝脂,光洁晶莹,十指尖尖,有若柔荑,只看得六十八岁的丁师爷,似乎有些把持不住,暗道:“好美好柔的手,老朽有机会握上一握,也艳福不浅……”

不过,他同时也感到一阵茫然不解,如果由这只手的肤色来看,万映霞又绝不可能是病人。因为人—生病,皮肤必会失去光泽,而且也随之消瘦。

但露出帐外这只手,却完全没有这种特征,岂非怪事。

丁师爷不准备想那么多,先握上这只手过过瘾再说。

虽然他内心乐不可支,但表面上却不住蹙眉摇头道:“奇怪!奇怪!真奇怪!”

余亦乐道:“丁师爷哪来这么多奇怪?”

丁师爷道:“依万姑娘的脉搏跳动而论,似乎一点毛病都没有,怎会病得这么重呢?”

余亦乐道:“请恕失言,丁师爷是否把脉不准?”

丁师爷不悦道:“老朽若连把脉都没把握,还看的什么病?”

却听麦小明冷笑道:“你的毛病我看出来了!”

丁师爷一愣道:“麦小侠看出了什么?”

麦小明道;“你的手在发抖,万姑娘的手在你手里,当然也跟着发抖,这样把脉,又怎能把得准呢?”

丁师爷睑上一热,只好放下手道:“不会错!万姑娘的脉膊很正常。现在该看看她脸上的气色。”

余亦乐道:“万姑娘怕风,千万不能掀动她的罗帐。”

丁师爷又蹙眉道:“不掀开帐子,怎能看到她的气色?”

“不妨隔着帐子往里看。”

“这屋子本来就暗,又隔着帐子,老朽又是老化眼,怎能看得到?”

钟一豪道:“掀开就掀开吧,只是要慢慢的掀!”

余亦乐只好探身掀开罗帐。

只见病人被一床锦被紧紧的裹着,顶端只露出—个额头,以下全无法看到。

丁师爷道:“请把被头稍稍掀一掀,至少要露出脸来。”

却听被子里发出有气无力的呷吟声道:“不……不能掀……千万……不能掀……”

余亦乐道:“丁师爷听到没有,万姑娘已经说话了,她的额头露在外面,难道额头还不成?”

丁师爷不便坚持,凝目望去,不觉大吃一惊道:“果然病得厉害!不得了!太厉害啦!”

余亦乐忍着笑道:“刚才不是说她没病吗?怎么又厉害起来了?”

丁师爷连连摇头道:“怪就怪在这里,看万姑娘的手,一点病象都没有,怎么她的额头竟然这样干黄,不但干黄,而且黄中带青,似乎是病入膏盲,很可能命在旦夕。”

麦小明气愤愤的道:“你怎么能在病人面前说这种不吉祥的话!”

了师爷叹了口气道:“老朽看过的病人太多啦,若肤色是这种现象,十有八九必是凶多吉少!”

他说着,忽然站了起来,弯下身子,把额头贴到病人额头上,如果不是病人的眼睛以下被被子遮住,简直像是在接吻的姿势。

麦小明立即喝道:“老小子,你要做什么?”

丁师爷并不理会,很久之后,才又坐回原位,嘴里嘀咕着先前把脉的那套老词道:“奇怪!奇怪!真奇怪!”

余亦乐道:“丁师爷又奇怪什么?”

丁师爷道:“老朽方才是在实施‘望闻问切’中的‘闻’字诀,凡病重的人,身上发出的气味,也与平常人不同。”

余亦乐哦了声道:“万姑娘的气味可有什么不同?”

丁师爷道:“怪就怪在这里,万姑娘身上气味和好人—般无二,绝不像有病的人。”

麦小明哼声道:“万姑娘本来就是好人,难道你认为她是坏人?”

丁师爷苦笑道:“老朽说的好人,是指的没病的人。”

麦小明道:“这倒是件怪事,明明是好人,生了病就变成坏人。人十有八九是生病的,这样看来,人死后全是坏人了。”

丁师爷道:“不管如何,万姑娘得的是一种怪病。”

余亦乐道:“怪病须得怪药医,丁师爷是否准备的有怪药?”

丁师爷干笑道:“余先生取笑了,只有怪病,哪来的怪药,现在老朽想问万姑娘几句话。”

余亦乐摇头道:“万姑娘病得这么厉害,哪里还能答话。”

“可是‘望、闻、问、切’四字诀中,只差这‘问’了。正因为老朽诊断出她是一种怪病,就更须问问,说不定会问出一个明堂来。”

“那就问副盟主和我好了。万姑娘的病情,我们两人都清楚,可以代答。”

“要问的实在大多,不问也罢,老朽现在就开药方吧!”

于是钟一豪等又陪着丁师爷回到了客厅。

丁师爷打开药箱,里面连文房四宝都有,提起笔来写道:“当归、川芎各七分;赤芍、知母、麦冬、地骨皮各一钱;甘草五分,水煎,空心服,以上药剂均食服、兼服三补丸和之。”

余亦乐在旁边看边道:“万姑娘目前已经粒米不进,哪里来的食前食后?”

丁师父略一沉吟道:“既不能进饮食,可于每日晨、午、晚服之。”

接着又提笔开第二剂药方于左:“台党、白术、伏苓、炙草,当归,川芎、炙着各一钱;肉桂五分;用六君子加归芎汤,再加童尿浸一夜和以十全大补汤服之。第一剂服三日再以此剂服之,时间仍为每日晨、午,晚。”

余亦乐皱眉道:“迷踪谷哪里来的童子尿?”

丁师爷望了望麦小明道:“以麦小侠的年纪,而且尚未成婚,可以称得童子。”

麦小明笑道:“我已经十八九岁了,比你丁师爷还高半个头,哪里有这么大的童子?”

丁师爷道:“凡年未满弱冠,而且能仍保童身,就算童子。”

“可惜我已经不是童子身啦!”

丁师爷一对老鼠眼眨了半晌道:“麦小侠什么时候破的身?”

麦小明道:“还不是你们盟主做的好事,发下令牌要我到东海院去,如果不破身就是抗命,你想我怎敢抗命?”

丁师爷默了半响道:“那是前天晚上的事,只要破身未过三日,马马虎虎还说得过去。”

“可是让万姑娘喝我的尿……实在不好息思。”

“这是救人,将来万姑娘病好了,还该感谢你。”

丁师爷接着从药箱里抓药,抓了半天,却又蹙眉道:“第一剂药药箱里全有,偏偏第二剂药还缺炙背、台党两样。”

余亦乐道:“那该怎么办?”

丁师爷想了想道:“只有麻烦各位到浑源县城去买了。好在是第二剂,三日后才用,时间还来得及。”

他说完,收拾起文房四宝,把药方留在桌上,随即吩咐那随从喽兵提起药箱,起身告辞。

钟—豪和余亦乐为了表示礼貌和感激,把他送出柏龄院大门外。

当钟一豪和余亦乐返回客厅不久,苗素苓便由房内出来。

原来方才躺在房里伪装病人的,正是苗素苓。

苗素苓为了使装得逼真,特地把脸部擦上一层药水,因之额头才显得干黄而又透着乌青,偏偏百密一疏,双手并未擦上药水,因之才使丁师爷莫测高深。

就在当天天黑后,麦小明和苗素苓悄悄来到东海院后侧的树林中。

苗素苓仍是男装打扮,只是已不再黑纱蒙面。

两人隐身在林内的一棵树叶茂密的大树上,正和东海院的后窗遥遥相对。

东海院附近本来就十分僻静,此时又已入夜,更是万籁无声。

足足等了顿饭工夫,奇怪的是苗素兰一直不曾到来。

但他们却必须苦等下去。

苗素苓急盼着能见到姐姐,已有些沉不住气,低声道:“可不可能是我姐姐那边出了事情?”

麦小明道:“据我所知,霍元伽对令姐十分宠爱,不大可能有什么意外发生。”

苗素苓顿了顿道:“我姐姐真的不曾和他同房?”

不难想见,苗素苓说这话时,必定羞红满面,只因是夜晚,别人无法看出她的表情。

麦小明道:“据我昨晚听到的,他们之间,有什么百日之约,可惜详细情形不得而知。”

就在这时,只听“吱呀”一声,东海院楼上的后窗竟然打了开来。

两人情不目禁向窗内望去。

这—望不打紧,苗素苓一声惊呼,立刻转过头去。

但见许小旦正坐在床上全身竟是一丝不挂,虽然相距足有好几丈远,只因室内灯火明亮,依然看得十分清楚。

就这么凑巧,麦小明和苗素苓此刻是在树上,位置比那个楼上的后窗还要稍高一些,故而才能看得如此清楚。如果人在地上,那就无法得窥如此旖旎风光了。

麦小明因为已经看过多次,也就不拿这当回事,反而要留心看看许小旦房内是否有人。

许小旦虽然坐在床上,却并不安静。

双手在胸前以及小腹下乱抓乱搔,大有奇痒难熬之慨,不大一会,竟又从床上滚起来,而且怀里还抱着一个枕头。

麦小明当然明白是怎么回事,并且已断定房内除了她,并没有男人在,否则她抱的便不是枕头了。

只听苗素苓声音冷冷的道:“有什么好看的?你还老看!”

麦小明险上一热道:“我早已经不看了。”

“你说,是不是和她已经……”

麦小明一愣道:“苗姑娘怎么说出这种话来?”

“是你自己说的!”

麦小明这才想起上午和丁师爷讲过的话,不觉窘然道:“你千万别当真,我不过是骗姓丁的。如果和她真发生过那种事,何至于离开东海院,惹恼了霍元伽。”

忽听苗素苓失声道:“那边树上有人!”

麦小明立时也悚然一惊,游目瞥去,果然,在二三丈外的大树枝叶深处,藏着一个人影。

“你不要下去,继续在树上监视,由我来处置他!”

麦小明说话间遥空一指,直向那人射出一缕指风,紧跟着人已跃下地去。

只听那人一声闷哼,便由树上摔了下去,当他正想挣扎爬起,麦小明早巳掠到,剑尖也早已顶上那人前胸。

虽在夜间,麦小明仍依稀认得出此人面貌,他把剑尖微微向前—推道:“你可是朱正?”

那人果然是朱正,吓得他张口结舌的道:“我……我是,麦小侠饶命!”

原来这朱正虽然身份不高,只是个小头目,却是霜元伽的心腹手下,他有一个弟弟朱高,是迷踪谷关卡上的一名哨兵。

数月前柏龄院群豪由浙东天台万花宫回谜踪谷时被麦小明杀死,没想到这弟兄二人,竟然遇到同一个命中克星。

当下,麦小明冷冷一笑道:“你夜晚之间,爬到树上做什么?”

朱正咽下—口唾沫道:“小的是奉命巡夜,所以才到了这里。”

“巡夜该在地上各处游动,人在树上,动弹不得,怎能称为巡夜?”

“小的是想……”

“想什么?”

“想偷看许仙子。”

“方才你已经看到了,好不好看?”

“好……好看!真……真好看!”

“原来你这小子是个****狂,还想不想看?”

“小的不……不敢再看了!”

“为什么?”

“怕晚上睡不着觉。”

“你还想回去睡觉吗?”

朱正不觉脸色大变,刚要呼叫出声,麦小明剑尖早已穿胸而过。

麦小明起初不想杀朱正,但想到自己和苗素苓的行踪已被他发现,他势必转报霍元伽,到那时岂不又要掀起一场风波?

他把宋正的尸体抛进草丛,又回到原来的树上。

刚才这番杀人经过,不必麦小明解说,苗素苓已看得清清楚楚。

就在他回树上不久,远处一条人影缓缓而来,虽然无法认清是谁,猜想中却十有八九必是苗素兰。

那人影渐渐接近,依稀认出果然是苗素兰。

麦小明因苗素苓已改扮男装,若由她单独上前相认,说不定会弄出意外,连忙低声道:“苗姑娘请仍在树上别动,由我下去对令姐说明。”

他话刚说完,人已飘花落叶般掠下树去,果然轻身功夫高绝,居然点尘不惊。

接着迅速地向苗素兰迎去。

苗素兰认出是麦小明,随即停下脚步,低声问道:“她怎么没来?”

麦小明道:“小弟要先告诉你,她是女扮男装,免得待会你见了她吃惊,若惊呼出声,惊动了巡夜的,岂不糟糕?”

苗素兰道:“我知道了,你马上通知她来。”

麦小明转身向后招了招手。

一条人影,由大树上一跃而下。

就在苗素苓刚刚来到跟前,突听苗素兰失声叫道:“树林里有人!”

麦小明也悚然吃惊,急急一拦苗素苓道:“快快先把树林里的耳目清除再说!”

苗素苓料知事态严重,只得暂时撇下姐姐,拔剑随麦小明转身再奔回树林。

由于夜色太暗,又在树林里,两人虽极目搜索,却并没发现人踪。

想再问苗素兰发现人影在何处时,苗素兰又已失去所在。

如果树林内除了已死了的朱正外,当真还有人,不难想见必是霍元伽派出的心腹。如此看来,说不定今晚苗素兰外出与苗素苓相会之事,已被霍元伽得知。所以一向清静的东海院附近,才会如此警戒森严。

麦小明低声道:“苗姑娘,若当真树林内有人,绝对不能让他们走脱半个,必须一网打尽,否则后果太严重了。连令姐的处境,也不堪想象。”

苗素苓道:“可是除了方才被你杀死的那一个,咱们并未发现另外有人。”

麦小明道:“这片树林范围并不算大,林外两面又是悬崖峭壁,他们想逃,只有两个方向好走,如果你我各自守住一个方向,就绝对跑不了他们。”

“如果他们一直隐身暗处不动呢?”

“那除非他们一直躲藏到天亮,视界广阔,他们就无处可躲。”

“我担心有绝顶的高手在内,若对方人多,咱们就是发现他们又有何用?”

“你放心岭南二奇不会被派出来干这种事情,最多是江南四怪之流,若说迷踪谷内的绝顶高手,姑娘和我也该当之无愧了。”

苗素苓点点头道:“你说得对,我到另一面出口去守着。”

麦小明又叮咛道:“最好是守株待兔,若到处搜寻,对方反而容易在你不注意之时偷偷溜走。”

苗素苓走后,麦小明就在树林前缘守住另一边。

和他方才叮咛苗素苓的话一样,他只聚精会神的监视着,绝不到林内走动搜索,否则夜间视线不明,不但徒劳无功,反而易中对方暗算。

他希望能发现苗素兰躲在何处,然而一直无法找到。说不定已溜回了天星院,自己好不容易安排了她们姐妹相见的机会,却又落了一场空。

足足顿饭工夫过去,四下仍没有半点动静,又无法与苗素苓取得联系,只有苦等下去。

不过他并未失望,只要林内藏着有人,他有把握必定让他们难以逃脱,除非方才苗素兰是看走了眼。

又过了盏茶工夫,麦小明终于发现了可疑,只见四五丈远处的一堆丛草,居然在微微晃动。

丛草无风自动,显然是有人在草内移动,或者在拨草向外探视。

在这段仅仅四五丈极短的路途中,他的视线一直没离开那堆丛草,已可断定里面有人无疑。

于是,在他大约离那草丛两丈左右时,便腾身直起,一扑而下,同时手中长剑也抡了出去。

果然,就在他凌身按步就班剑锋刺出时,两条人影迅速无比的由草从中冒了出来。

麦小明岂能让他们走脱,剑势如虹,顿时把那两人罩在剑幕之内。

几乎在同一时间,林内远处也传来兵刃交击之声,那方向正是苗素苓把守的,可以想见苗素苓也和人交上了手。

被麦小明剑势圈住的二人,本想各自逃窜,但因麦小明剑势太紧,使他们找不到脱身机会。

因之,二人不得不拼命反击,居然迫得麦小明在短时间内无法伤到他们,可见这二人果然是身手极高,绝非泛泛之辈。

这两人的兵刃,—个是短柄月牙铲,一个是八钩鸡爪镰,麦小明很快便认出前者是水鬼海登,后者是地虎包通。

如此看来,那边和苗素苓激战,该是江南四怪中的另两怪了。

正所谓人急拼命,狗急跳墙。若在平时,海登和包通绝对难抵麦小明十招,但此刻他们因已不顾一切。再加使用的并非一般兵刃,夜间更容易发挥威力,是以才能继续支持下去。

麦小明也跟着发了威,一面迎战,一面暗运内力,呼的一掌,猝然间劈出去。

这一掌足有开碑裂石之功,不偏不倚,刚好劈上了地虎包通前胸。

包通—声惨呼,口中鲜血直喷,当场倒了下去。

剩下水鬼海登在大感惊骇之下,还没来得及抽身,便被麦小明齐肩将右臂斩下,随即倒在血泊中。

麦小明担心苗素苓那边有人走脱,立即向树林另一边掠去。

这时苗素苓把守的另一方,已听不到兵刃交击之声,正奔行间,突然斜里闪电般一剑袭来。

麦小明吃了一惊,急急抡剑格去。

双方兵刃一接,却听苗素苓的声音道:“原来是你!”

麦小明收回剑来道:“好险!我是来看看你这边怎样了?”

苗素苓用剑尖往树下一指道:“就在那里!”

麦小明看去,果然树下正躺着一个人。

“你把他杀死了?”

“我想你可能要向他问话,只点了他的穴道。”

“方才你只对付的他一个?”

“我这边只有一个,你那边呢?”

“两个。”

“杀死没有?”

“可能还活着。”

虽然这二人都已无法逃脱,麦小明却颇感不妥,苗素苓占倒的也是江南四怪中的—怪,那么另—怪岂不已被他逃走?

他来到树下,俯身看去,一点不错,此人正是四怪中的林魔苗强。

苗素苓道:“这人武功不弱,必是一个头目,可认出他是谁?”

麦小明道:“是江南四怪之一,被我制服的也是两怪,却单单不见大怪山魈毛越,这一来恐怕要糟。若他回去禀报霍元伽,这次我是真正不能在迷踪谷呆下去了!”

苗素苓不觉也着了慌,道:“咱们马上在树林里展开搜索!”

麦小明摇头道:“不必啦!如果树林里除了他们三个以外还有人,早就跑了,除非是死人。”

“那就先处置了他们再说。”

“也好,你请暂时守在这里,我先过去处置了那两个马上回来。”

麦小明回到原处,被一掌劈中前胸的地虎包通仍躺在地上不动,被斩去右臂的水鬼海登则在地上不住惨呼打滚。

麦小明毫不犹豫,先一剑向海登的前胸戳去,接着再将包通脑袋割下。

刹时之间,海登和包通已一命呜呼。

麦小明再回到苗素苓处。

“那边怎么样了?”苗素苓问道。

“那边两人全已被我杀死。”

“这个呢?”

“解开他的穴道,问过话再处置。”

苗素苓探手一指,解开了林魔苗强的穴道。

当苗强睁开眼来,看到前面又多了一人,而且依稀认出是麦小明,不觉骇然叫道:“麦小侠饶命!”

麦小明笑道:“我本来没准备杀你,何必叫饶命。”

苗强总算稍稍稳下心来,着道:“那么麦小侠就该放我走。”

麦小明不动声色道:“我想问你几句话,只要你肯从实回答,问过话自然放你走!”

“麦小侠请快问。”

“我还不急,你急什么?”

“我……”

“好,现在就问,你为什么今晚身在这片树林里?”

“今晚我……我轮值巡夜。”

“据我所知,巡夜的很少到这附近来,你不但巡到这里来,而且还潜伏在树林里不动,可是有什么特殊任务?”

“不瞒麦小侠,我是奉盟主之命,监视是否有人偷偷进入东海院。”

麦小明知他说的绝非实话,笑了笑道:“要想进入东海院,必有盟主令牌,而且东海院门外有人把守,何必你来监视?”

苗强顿了顿道:“麦小侠有所不知,东海院目前已经关闭,盟主已不再发出令牌,他老人家担心有人偷偷往里硬闯,所以才派我在附近监视。”

麦小明淡淡—笑道:“就算你说的不错!监视一个东海院,也用不着那么多人。”

苗强抖着声音道:“麦小侠是说他们?……”

“不错!你们四怪全在这树林里,难道还瞒得住我?”

“不!我们老大没来。”

麦小明这才放下了心,又笑了笑道:“你们老大毛越为什么没来?”

苗强道;“他还有别的事,麦小侠,我已说了实话,该放我走了吧?”

“海登和包通已被我捉住,你可知道他们是什么下场?”

“不……不知道。”

“我已经放了他们。”

“那……就该也放我。”

“别忙,我是放他们回老家去了。”

苗强刚要惊呼,早被麦小明手起剑落,砍掉了脑袋。

麦小明还剑入鞘道:“对不起,我给你减少了一位本家。”

苗素苓茫然问道:“你说什么?”

麦小明道:“他也姓苗。”

苗素苓吁了口气道:“你好像拿杀人不当回事。”

麦小明也深深—叹道:“我何尝喜欢杀人,今晚这四个全不是好人,本来就该杀。多杀一个坏人,好人就多得一份保障,更何况若留下他们活口,咱们柏龄院必定遭殃。”

苗素苓略—沉吟道:“你现在怎么办?”

麦小明道:“如果今晚有人逃脱,我就非离开迷踪谷不可,现已经用不着担心了。”

“可是你今晚杀的四个人,全是迷踪谷的头目,明天必定仍会惊动整个迷踪谷。”

“当然会惊动迷踪谷,但霍元伽却难查出谁杀的。”

“不管如何,你总要提高警觉。”

“我岂止明天要提高警觉,早就提高警觉了。闲话少说,咱们回去吧!”

麦小明和苗素苓回到柏龄院后,并未惊动任何人,各自回房安寝。

次日天亮后,奇怪的是昨晚的事,也并引起轰动,不但柏龄院未传来消息,连整个迷踪谷,也和以往一样平静。

麦小明只道尚无人发现树林中的四具尸体,直到下午,仍不见有人说起江南三怪和朱正在树林惨死的事。

这显得太不寻常了。因为死者四人,在迷踪谷都不是一般的人物,即使四名喽兵被人杀死,也不可能消息不传到柏龄院。

他哪里知道,这正是霍元伽采取的不使消息外泄的手段。

霍元伽在天不亮就接到巡夜头目的报告,只带了几名心腹赶到现场,经过查验后,当场把四具尸体就地掩埋。

并告诫在场的人严密封锁消息,直到午饭后,他才召集岭南二奇和江南四怪中仅余的老大山魈毛越在天星院展开密议。

这时霍元伽和岭南二奇还算沉得住气,唯有山魈毛越几乎要呼天抢地。

这也难怪,他们四个结交多年,臭味相投,情逾手足,一向绝少分离过,如今一下子死了三个,怎能不令他伤心欲绝。

只见山魈毛越跪在霍元伽面前,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哭嚎道:“盟主,你老人家—定要为属下的三名弟兄报仇。这凶手实在太残忍了,—杀竟杀了我们四人中的三个!属下弟兄誓同生死,他们三个死了,属下也活不下去了!”

霍元伽哼了一声道:“起来!光哭有什么用?老夫总要先查明凶手是谁,然后才能将他绳之以法。”

搜魂手巴天义也紧接着道:“人已经死了,毛老弟空伤心又有何用?盟主把咱们召集来商议这件事情,马上就会理个头绪来,你先别哭闹,待会儿一定有你说话的机会。”

毛越只好站起来,但还是咧着嘴不住拭泪。不管如何,他的这份义气,确是感人的。

拘魄索宋天铎咳了声道:“盟主!东海院附近,一向甚少人前去巡逻,为什么昨夜一下子就去了四个,而且还隐在树林里监视,他们监视什么,莫非是你老人家亲自派出去的?”

霍元伽面带苦笑道:“这事该打夫人身上说起。”

宋天铎哦了声道:“这事怎么会与夫人有关系?”

“说起来你们都别见笑,老夫虽和夫人已有两个月的夫妻之名,却到现在并无夫妻之实。”

“这是什么原因?”

“夫人发誓由天台万花宫返回迷踪谷后,要为谷前盟主守孝百日,百日之内,必须与老夫分房。”

“那么昨晚的事…”

“你听我说,老夫前晚设宴招待麦小明,宴罢之后,回房一直睡不着,便情不自禁到了夫人房间,出人意料的居然发现了可疑。”

“什么可疑?”

“老夫在夫人房门外时,竟听到了关窗声音,而进入房间,她已睡在床上,难道这还不可疑?”

“盟主就该在夫人房内搜查搜查?”

“老夫确曾这样想过,但已顾虑到万—查不出可疑,岂不有伤和气,若夫妻之间弄得貌合神离,相互猜忌,将来又如何恩爱相处?”

“以后呢?”

“老夫在夫人房内只小坐了一会,便起身离去。谁知走出门后不久,又听到夫人房内有开窗关窗的声音。”

“盟主可是怀疑夫人房内藏有人?”

“老夫当然有这种怀疑,但在抓不到确实证据之下,还是不便直接向夫人查证。”

巴天义听到这里,插言道:“盟主说了这么多,属下还听不出这事与昨夜四人被杀的事有什么关系?”

霍元伽双颊抽搐了几下道:“老夫怀疑夫人可能与什么人幽会,而这人第二天又绝对不敢再到房中来,这才想到东海院附近的那片树林。那里夜里最幽静,巡逻的人也很少去,如果对方和夫人有约,十有八九会在那片树林相会。”

巴天义颔首道:“盟主料事果然周到,就这样才派出他们四人去监视?”

霍元伽道:“起先老夫只派出朱正一人,要他躲在树林暗处负责监视,后来正好遇到海登、包通、苗强三人巡夜,便又把他们也一起派了去,想不到这一来竟使他们三人全枉送一命!”

巴天义瞥了毛越—眼,嘿嘿笑道:“毛老弟听到没有,你该高兴才对,若昨晚你也同去,只怕现在就没机会站在这里了!”

毛越苦笑道:“巴前辈何必再拿属下开心!”

巴天义皮笑肉不笑道:“不管如何,活着总比死了好。”

宋天铎道:“这样看来,盟主只是对夫人怀疑,却仍然无法查出凶手是谁?”

霍元伽道:“你们两位也可以料想得到,凶手除了柏龄院的,不可能是别人。”

宋天铎道:“那就该先到柏龄院去查。”

霍元伽摇头道:“这样做岂非打草惊蛇?而且咱们现在也实在不能得罪柏龄院的人。”

“莫非盟主对他们还有什么顾忌?”

“当然顾忌。你不见这两个月来,老夫—直在设法笼络他们吗?”

“盟主请说明原因。”

“第一,柏龄院的实力虽比不上咱们,但在迷踪谷内,却也举足轻重,若双方一旦闹翻,后果如何,可想而知。”

“第二呢?”

“柏龄院的一伙人,都是胡柏龄和谷寒香的旧部,胡、谷二人生前,深获少林、武当等自诩为正大门派的好感,有他们在迷踪谷,无形中减少了咱们的外患。

若一旦把柏龄院的驱出绿林总寨,咱们就必越发受到少林,武当那些自诩正大门派的敌视,万一对咱们采取了不利行动,那咱们就岌发可危了。这也就是老夫不得不对柏龄院委屈求全的苦衷。”

霍元伽的这一番分析,果然使得岭南二奇大为心服,可是毛越却死气憋裂的道:“照盟主这样说,属下的三位兄弟就含冤莫辩了?”

霍元伽安慰道:“你别急。马上就有人来,老夫定能从他们身上查出海登、包通,苗强和朱正的死因。”

巴天义道:“盟主要把什么人喊来查证?”

霍元伽道:“老夫一共通知了四个人来,一个许仙子,—个是被阉掉家伙的王三,另两个是东海院昨夜的两名守门警卫俞三和尤浑。”

巴天义道:“这倒是个好办法。”

说话间,于三、尤浑已经簇拥着许小旦来到密室。

霍元伽对许小旦还是表现得既亲切又礼遇,连忙亲自搬了一把椅子笑脸相迎道:“仙子请坐!”

许小旦依然身披—袭黑纱,脸上毫无表情,连句话都没说便径自坐下。

王三、俞三和尤浑则行过礼后,毕恭毕敬的站立一旁。

霍元伽喝了口茶,先问俞三和尤浑二人道:“昨晚可是你们两人负责东海院的门前警卫?”

两人同时应声道:“是”

霍元伽再问道:“哪个上半夜,哪个下半夜?”

俞三道:“小的上半夜!”

霍元伽道:“如果老夫的判断不差,事情一定发生在上半夜。俞三,你轮值上半夜,责任该在你身上。”

俞三猛打一哆嗦道:“禀盟主,小的只负责进出大门的盘查,管不到树林里的那一段。”

霍元伽喝道:“混蛋,胡说!难道东海院附近发生了事故,你能不管?”

俞三嗫嚅着道:“树林是在东海院的后面,小的守在前门,怎能看到东海院的后面去?”

“越发混蛋!你的眼睛看不见,难道耳朵也听不见?”

“小的虽然听到后面有打斗声音,但因看守前门是职责,怎敢擅离职守?而且小的武功平常,也帮不上忙去。”

“那么今天一早你为什么不向老夫或巴头领宋头领禀报?”

“小的只以为他们打过没事了,更何况小的也不敢直接向盟主和巴、宋两位头领禀报。”

“难道这样就算了?”

“小的今天一早就报告过高喽长,听说你老人家也是接到高喽长的禀报才知道这件事的。”

巴天义抢着道:“如果是这样,就没有俞三和尤浑的事了,盟主放他们两人暂时回去吧!”

霍元伽只好挥挥手道:“你们两个给我滚!”

俞三和尤浑抱头鼠窜而去。

霍元伽再问王三道:“昨晚的事,你该知道了?”

王三倒并不害怕,摇了摇头道:“小的只管东海院内部的事,连大门外的人都不清楚,小的又怎会清楚呢?”

霍元伽道:“你不妨到外面看看!”

王三道:“小的被盟主阉去了家伙,就等于宫里的太监,东海院就等于皇宫,太监私自出宫是犯法的,小的怎敢随便离开了东海院?更何况……”

霍元伽叱道:“你还有什么何况不何况?”

王三道:“小的是说那玩意儿从被阉去到现在,伤势还没全好。就是可以离开东海院,因行动不便,也不可能跑到树林里去察看。”

“那么你在东海院中跑上跑下服侍许仙子,是怎么行动的?”

“许仙子等于皇宫里的娘娘,小的不敢不服侍,只好咬牙忍痛跑上跑下,至于外面的事,小的当然不想再咬牙忍痛。”

“昨晚可曾有外人进入东海院?”

“你老人家已经不再发出慰劳令牌,怎可能还有外人进入东海院?”

王三讲得头头是道,霍元伽虽然听得满肚子火气,却也拿他没办法,此人连家伙都被阉掉,牺牲已经够大啦,霍元伽不能不对他客气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