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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英雄落泪

关天水怒道:“哈大堡主,好话一句三冬暖,恶语伤人六月寒,你休得在此骂大街,要知当初我们就算准,我师妹的失踪同你父子有关系,从你们的跋扈作风,不难猜出你们掳走我师妹。但我师父为了双方颜面,才出价万两银子,请那沙成山暗中找回我师妹,绝不打算同你们黑龙堡撕破脸皮。哪里想到,我们仁至义尽,你们横行霸道,敢情今天又率人找上门来了!”

哈克刚戟指关天水沉声喝道:“鼠辈,你敢教训老子,宰你!”

淡淡的,关天水侧面对孔二寡妇道:“孔当家的,他们想以多欺少了!”

一边,孔二寡妇冷冷地道:“有我孔二寡妇在,任谁也休想动你一根汗毛。”

“托塔黑龙”哈克刚咧大毛嘴吼声如雷地道:“你这恶婆娘又是谁?”

孔二娘嘿嘿怪笑,道:“哈克刚,你在辽北头顶半边天,老娘西陲做买卖,今天算是狭路相遇。来来,看是你的铁甲狠,还是老娘的二十四铁骑厉害。”

哈克刚一怔,道:“原来竟是传言中的‘西陲二十四铁骑’,大脚婆娘孔二娘原是你!”

孔二娘冷冷道:“怎样?你含糊了?”

哈克刚黑团脸一甩,厉声道:“老子含糊你个鸟,孔二娘,你若今日拦是非,哈克刚必叫你后悔莫及!”

孔二娘大怒,双手往空中连挥,口中厉声道:“摆阵!摆阵!久闻辽北黑龙堡铁甲武士马上功夫狠,正好今日加以领教!”这时,孔二娘那几员受伤的铁骑纷纷往两边绕向远方。

关天水脸有得意之色地跃在一道堤上面,光景是在坐山观虎斗了。

“托塔黑龙”哈克刚反手拔出一把特大号砍刀,伸手取过马鞍上的钢盾,口中厉喝道:“给我痛宰啊!”

那面,一溜的大马刀,孔二娘尖声刺耳地厉声道:“孩子们,杀!”

双方相距八丈远,正是冲杀的距离。

只见中间冲杀的正是黑龙堡的铁甲武士,两边冲杀的正是二十四铁骑——双方为首的照上面,立刻在马上缠斗起来。

别看孔二娘是女人,动起家伙来可真不含糊,一柄大马刀呼风唤雨也似的马前马后呼叫着尽往敌人身上砍,口中尚发出怒猿似的原始声音。

哈克刚想不到孔二娘如此彪悍,动起刀来比个男人还凶残,他心中在想,谁敢娶这种婆娘上床,没得倒防着她把人头给砍下来。

钢盾溅发出成束碎芒,哈克刚大砍刀便泼风也似的猛往孔二娘的头上身上甚至马上招呼。

此刻……

双方在一连三次冲杀狂砍中,已经捉对厮杀起来。

二十四铁骑的大马刀狠又疾。

但在对方的铁盾力阻之下,便像完全砍砸在片片滚动的岩石上,强烈的反震力道撞激得碎芒不断迸溅。

十五铁甲武士虽少了九人,但他们的砍刀沉猛,往往一刀之间便逼得敌人倒仰不迭。

混战中,凄厉的惨叫声此起彼落地传来。

那“咕咚”的坠马声,刀盾飞往空中的轰隆声,加上双方怒骂声,这道山岗上便立刻血肉飞溅,嗥声连连……

孔二娘杀出了野性,她在敌人一连三刀砍得她东闪西躲之后,忽然一仰身子倒翻在马下面,口中怒骂道:“好个黑驴球,我们马下再杀!”

哈克刚口沫四溅,也杀红了眼的吼道:“臭婆娘,老子今天非宰了你!”吼声甫落,左腿一弹,一个鹞子大翻身便落在马下。

不等哈克刚杀到,孔二娘右手大马刀,左手又多了一把弯弯怪刀,风卷残云也似的便杀了过来。

哈克刚不作稍退,大砍刀闪击在钢盾上面。

两个人一阵拼搏后,各展身法,倏接又退,忽分忽合,缠斗不休,瞬息间已斗了近百招。

孔二娘功力之精狠老辣,此时已全发挥出来。

尤其这女人臂力强大,不亚于男人,动作疯狂,完全一派搏拼老命,同归于尽的打法,从她的气势上看,委实先声夺人,在一阵狂杀中,比她高半个头的哈克刚,竟然未能占到半点便宜。

又是一连串的密集砍杀,二人再次闪而复合,那孔二娘已至披头散发,汗珠子把不少头发贴在她那风霜剥蚀的老脸皮上。

是的,孔二娘已经耐不住了。

她厉吼着奋勇扑杀过去,左手弯刀撩上敌人大砍刀,右手大马刀便颤闪着波波寒光朝敌人的左侧偏杀进去。

于是……

“托塔黑龙”双目暴睁,左手钢盾斜砸力撞,“轰”的一声,宛如焦雷打进人们的耳膜,他已闪退在两丈外。

不等敌人喘口气,孔二娘未见双腿稍动,人已到了哈克刚的身前三尺地,光景真的卯上了。

嘿然一声暴叱,“托塔黑龙”仗着力大人高,半旋身便一刀怒斩而下,孔二娘圈臂力阻,又是一声轰然大震,斜刺里,哈克刚的钢盾正砸中孔二娘的右肩头。

立刻,孔二娘一阵踉跄,张口喷出一口鲜血。

连口气尚未透过来,两柄大马刀已交叉着从她的背后袭击过来。

狂暴的大旋身,哈克刚刀盾并举,“哇”的一声已将一个大汉撞砸出三丈远,另一名大汉的左肩立折。

但他的大马刀却拼命地闪过敌人大腿,撩起一溜血雨狂飙。

哈克刚大腿上撕裂着疼,他环视四周,双方的搏斗正酣,搏杀已往四下里分散开来,约略算算,仍在拼斗的铁甲武士不到十人了。

真是人性荡然,人命已不值一文钱了。

附近,又闪过两名手握大马刀身上冒血的怒汉往这面过来,哈克刚立刻大吼一声,道:“西陲铁骑听着,你们的老寡妇就快要死了,你们还拼的什么命?识相点快给我滚!莫非定要死绝了方甘心?”

他的吼声犹在,两柄大马刀劈头盖脸地砍下来。

又是一声大吼,哈克刚奋起余威,大砍刀急斩怒砍,一声惨叫,左边的大汉已整个血人扑近孔二娘。

孔二娘喘了几口大气,伸出衣袖抹去口角鲜血,厉声怪叫道:“我要血洗黑龙堡!”

就在她的吼声甫落,关天水风一般地卷了过来,不知他心存何意,竟然双手乱摇,口中连声道:“住手!大家快住手!”

双方正杀得忘我之境,关天水这一吆喝,双方的人马也立刻各自退闪,握刀戒备。

孔二娘怒道:“关天水,老娘今日要杀出个结果,然后率人再杀上辽北黑龙堡,娘的皮,我要血洗姓哈的老巢,杀他们个鸡犬不留!”

哈克刚抖抖着伤腿,怒叱道:“什么东西,没等你摸近黑龙堡,你就已死绝在半道上了。”

关天水摇摇手道:“够了,够了,哈堡主,这般光景你还去不去‘虎跃山庄’?”

哈克刚沉声道:“关天水,你同你师父一个鸟样,都是工于心计的奸徒。”

关天水一笑,道:“请别说得这般难听,哈堡主,关某不忍见你们两败俱伤,这才出面劝阻,各位且先收兵,救治伤者才是要紧的事。”

哈克刚怒道:“你这时候倒充起好人来了。”

关天水道:“关某本来善心,这事哈堡主应该多加考虑,事情是你们惹起来的,孔当家只是拔刀相助,如果真咽不下这口气,大家何妨再约期干。”

孔二娘看看自己的人伤了一半,对方还有七八人怒视着,不由得嘿然一声,道:“哈克刚,一月之内,老娘必杀上黑龙堡,你等着挨刀吧,老不死的!”

哈克刚也怒吼道:“好,妈拉巴子,你若不来,你便是只老乌龟——挨压的老王八!”

关天水心中一阵热。

是的,原本是要见他们双方两败俱伤,但闻得孔二娘的话——“我要血洗黑龙堡”。于是,关天水心中一喜,如果能引得“西陲二十四铁骑”找上黑龙堡拼杀,那比此地一战的成果要丰硕得多了。

当然,关天水会设法弄些别的门派加入孔二娘的阵营,那将对哈克刚造成致命的击伤。

关天水忙走近孔二娘,道:“当家的,还是快收拾伤残,尽速替兄弟们疗伤要紧!”

哈克刚愤怒地对关天水道:“姓关的,你回去对秦百年说,他的女儿给我提尿壶我也不会要她了。”

关天水冷冷一笑,道:“你在此时侮辱我师父,只怕有些不智!”

哈克刚道:“你想乘人之危?”

关天水道:“如果必要,我会为我师父而拼命!”

哈克刚怒叱道:“妈拉巴子,今天算你狠,老子倒要看你狠到几时!”

便在这时候,远处一辆篷车,“叮当”地往这面驰过来,那车上还传来一阵笑声。

好悦耳的笑声。

马车沿着这道山岗边奔驰。

笑声清脆而悦耳,听起来那车声蹄声与笑声,便宛似有人在虚空里奏起一段好听而又雄壮的乐章。

关天水抬头望过去。

孔二娘也忍着伤痛遥遥地看。

是的,“托塔黑龙”哈克刚也紧皱着双眉仔细看。

现在,篷车就快到了。

当然,关天水等人也看清楚了。

于是关天水第一个欢叫着迎上去,愉快地道:“小师妹,你怎么一个人驾车回来了?沙成山那个该死的畜牲呢?”

不等秦红开口,“托塔黑龙”哈克刚也迎上去——大腿上的鲜血已染湿半条裤子,他重重地道:“秦红,你好令哈伯伯失望!”

秦红仍未开口,关天水已走近秦红身前,道:“小师妹,你真高招,你竟然会把姓沙的撇开,独自驾车回来了,没想到省掉师父一万两银子。”

他—顿又道:“小师妹,你是骗了姓沙的?还是把姓沙的半道上做了?这可是大功一件!”

关天水的话立刻引起哈克刚,甚至孔二娘一众的注意,因为沙成山才是他们要搏杀的人。

尤其是哈克刚,更是恨透了沙成山。

秦红的笑意慢慢在脸上消失,她尚未开口,哈克刚已再问:

“你真的把姓沙的兔崽子撂倒在半道上?”

嘿然一声又道:“真如此,哈伯伯也就不再恨你了!”

秦红脸上笑意已失,她冷冷地道:“姓哈的,你父子把我掳入你们黑龙堡,把我同狗关在一起。一开始饿了我两天,还要你儿子下手对我用强,你还敢再找到我家门前,你简直欺人太甚!”

一边,关天水大怒,戟指哈克刚骂道:“老匹夫,是这样子吗?”

哈克刚毫不示弱地道:“那有什么?只不过是我们辽北对付女人的善意手段,绝不会要她的性命!”

秦红大怒,道:“放屁!你父子商议好了,如我不答应,你们就囚死我,如果我爹找上门,你们就死不承认,姓哈的,你说是不是?”

哈克刚一怔,旋即摇头道:“这话是谁告诉你的?”

秦红道:“是你那宝贝黑熊儿子哈玉亲口所讲。”

哈克刚冷冷地道:“你误会了,那只是他吓唬你的方法,并非真如此。”

关天水愤怒地道:“够了,姓哈的,只此一件,你就该死。”

哈克刚咬咬牙,道:“你想怎样?”

那边,孔二娘已高声道:“关老弟,以其人之道还诸其人之身,抓了这老贼,也把他关起来,等着那小贼来救他老子的时候,一并搏杀!”

哈克刚大怒,破口大骂道:“他妈拉巴子的,想动手是吗?来吧!”

关天水冷冷地道:“真是狼心狗肺的东西,姓哈的,你不值得我动手搏杀你,快滚!”

哈克刚气得大胡子根根直竖,双目几乎蹦出眼眶外,他猛地一挥手,高声道:“走!”

接过马缰,咬牙爬上马背,哈克刚看了十五名黑龙堡铁甲武士,正好伤了七名,有一名的一条臂似乎只连着一块皮,那股子冷汗宛似大雨淋下。

望着哈克刚率领残部退走,那面,孔二娘已尖声怪叫道:

“关老弟,怎么放虎归山?你师妹受到如此欺侮,难道‘虎跃山庄’就罢了不成?”

关天水阴冷的一笑,道:“罢了?岂不太便宜了?”

孔二娘道:“关老弟另有打算?”

关天水道:“不错!”

孔二娘身边正有个大汉替她疗伤,闻言厉声道:“你有什么打算?”

关天水道:“十天之后,孔当家等我消息,我将结合另外两门派,分头合击黑龙堡!”

孔二娘捂着伤处走过来,低沉的声音道:“关老弟,你给我带的那东西太少,我的已经不多,怕的……”

关天水笑得十分勉强地道:“这东西只在运功时候服用,以后要省着用。”

孔二娘立刻点点头,道:“是,是,我记住了!”

于是,关天水伸手入怀又摸出一个小瓶子——是牛角小瓶,像个大肚子胡芦。

孔二娘小心地塞入怀里,便立刻精神十足地高声道:“带着受伤的,上马走了!”

霎时间,“西陲二十四铁骑”的人也走得无影无踪。

关天水跳上篷车,笑道:“小师妹,由师兄驾车,你说说,你是怎么抛开姓沙的?”

不料,关天水跃上篷车,随手掀起车帘,里面一个汉子,伸头冲着关天水咧嘴一笑。

“你!”关天水惊异得又跳落地上。

是的,车内的汉子正是“二阎王”沙成山。

沙成山笑笑,伸出个人头,道:“关老哥,我发觉背后听人骂也蛮有意思。你骂够了吗?”

关天水望向秦红,道:“姓沙的怎么还在车上?”

秦红道:“我想说,可是你们不给我时间说,更何况这车子原是他的!”

关天水皮笑肉不笑地道:“沙成山,刚才你怎么不早说?否则……”

沙成山一笑,道:“关老哥,我是干什么来的?你应该很清楚我这行买卖,事情未办完,避免节外生枝,更何况孔二娘与哈克刚二人都是我沙成山的对头冤家!”

关天水干干的一咧嘴,道:“原来大镖客沙成山也害怕黑龙堡的哈克刚,嘿……”

沙成山淡淡地道:“关老哥,少来激将法,我们可以去了吧?”

关天水道:“去哪里?”

沙成山看了木然不动的秦红一眼,道:“秦姑娘,你说我们该去那里?”

秦红道:“去虎跃山庄!”

沙成山道:“对,我把你送回了,当然,该我的我取走!”关天水冷冷地道:“沙成山,去年你弄走我师父十万两银子,这才几个月?你又赚了一万两,我说沙兄,你是每天煮银子吃的?”

沙成山淡然地道:“那是我的事,用不着关老哥替我操心!”

再次跃上车,关天水道:“沙兄,一万两银子我们照给,但你所附带的条件,怕要令你失望了!”

沙成山虎吼一声,一把揪住关天水的双肩。

他连连摇晃着吼道:“不,我可以不要那一万两银子,但却不能不知道丘兰儿母子的下落,你们一定要告诉我!”

关天水无奈地道:“沙成山,原是说好了的,而且我们也应该把实情相告,只因……唉!”

沙成山双目迸血地吼道:“只因什么?快说!”

关天水道:“只因我们派出去打探的人尚未有一人回转,试想,我若随便指鹿为马,岂不叫你沙兄白忙一趟?说不定还会受到伤害!”

沙成山像个泄气的皮球似的,叹了一口气。

关天水道:“沙兄,可以放开手了吧?”

沙成山重重地甩掉关天水双肩,几乎又把关天水甩落到车下面,他愤怒地道:“如果你们耍我,娘的,有你们吃不完的苦头!”

秦红已抖动缰绳,道:“沙大哥,先回庄子里,我们慢慢再想法子,总会打探出来的。”

关天水在车上拍着胸膛,道:“沙兄,我关天水担保,一个月内必把确实消息奉告,否则,你切下我关天水的人头当夜壶。”

沙成山又撩起一缕希望道:“关老兄,你真的有把握?这次不再耍我了。”

关天水回头不悦地道:“沙兄这是什么话?关天水几曾耍过你了?只因派出去的人未回头罢了。”

沙成山重重地道:“好,姑且再相信你一次!”

关天水相当愉快地坐在秦红身边,道:“那日见你独自走去,还以为你平安地回到龙腾山庄去了,没想到真的被哈氏父子劫去!”

秦红冷冷道:“那日我说放走沙大哥,你同张总管偏要同沙大哥较量,最后惹出这段麻烦来,害得我几乎被哈氏父子囚死在那座古堡里。”

关天水道:“虎跃山庄‘武林老爷’的女儿,会任人这般欺侮的?师妹你放心,我们必会找回来的!”

前面,一大片庄院,从高坡看过去,一连七进,这儿正是武林世家——虎跃山庄!

此刻,篷车“轰哩隆咚”地奔驰在进庄的大道上,不少庄丁举手示敬,秦红看得眼圈一红,想起在黑龙堡受的委屈,几乎就是一场噩梦。

马车驰进高大的庄院大门,广场那面,正厅前的宽大青石台子上面,“武林老爷”秦百年已哈哈笑着伸出双手,高声道:“红儿,你果真被哈家父子掳到辽北了?快过来让爹看看你!”

秦红不等马车停住,立刻腾身跃起,小鸟也似地投入秦百年那宽厚的胸前,已是泣不成声了。

关天水跃下车,沉声对车上道:“沙兄,下车吧!”

车帘掀起,沙成山没下来,却双手握住缰绳,笑笑道:“虎跃山庄不是我愿意来的地方,我把秦姑娘送回来,请把一万两银票拿来,我立刻走路!”

青石台子上面,秦红道:“沙大哥,你至少下来喝杯酒再走,也好让我爹娘谢谢你救命之恩情。”

秦百年愣然地道:“救命恩情?什么救命恩情?”

秦百年这一问,秦红立刻“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关天水已走上前去,恭敬地道:“师父,小师妹几乎被哈家父子坑死在黑龙堡。”

秦百年双目一厉,沉声道:“哈家父子敢对我红儿怎么样?他们顶多把红儿骗去劝说,还敢怎么样?”

掀起秦红双肩,秦百年的脸孔更红了,他咬着牙道:“红儿,快说,究竟哈家父子对你怎样?”

秦红拭去脸上泪水,先是望望车上的沙成山,这才把在黑龙堡吃的苦头全抖出来。

秦百年忽然仰天嘿嘿冷笑,道:“好,好,姓哈的不把我秦百年放在心上,倒要见识见识他父子的真才实学。”

关天水又道:“哈克刚因为儿子受重伤,一气之下率领他的十五名黑龙堡铁甲武土赶到此地……”

未等关天水话完,秦百年沉声道:“好个老匹夫,他竟然真的目中无人,走,找他去!”

关天水一笑,道:“师父,就在山岗上,已被孔二娘杀得往回逃走了!”

秦百年哈哈一声笑,道:“好,孔二娘杀得好,哈……”

秦红又看了沙成山一眼,道:“爹,你答应的一万两银子,该给沙大哥了吧。”

秦百年皮笑肉不笑地道:“沙成山,对于你这位大镖客而言,我真的有些糊涂,不知你究竟是敌乎?友乎?”

沙成山在车上一笑,道:“敌乎?友乎?存于一心,秦老爷子,人不害我,我不坑人;人若害我,以牙还牙!”

“嗯!干脆,也很坦白!”秦百年说完,伸手入怀摸出两张银票,举在手上又道:“沙成山,这是五千两银票,也是你应得的,拿去吧!”

未见秦百年抖腕,两张重叠的银票便平着往沙成山的手中飞来。

沙成山更快,左手刚握住银票,马车已开始响动。

银票入怀,沙成山已高声道:“关老兄,沙某在方家集的平安客栈候你的消息,希望你能实现诺言。”

关天水嘿嘿笑道:“沙兄,我一定不会令你失望。”

马车飞一般地驰出“虎跃山庄”,眼看着绝尘而去,秦百年已对秦红道:“你娘很想你,快到后面去!”

秦红匆匆地拭着泪往后厅走,关天水已对秦百年道:“师父,弟子已想出惩罚哈氏父子的妙计了。”

秦百年缓缓走进大厅,坐在一张太师椅子上,道:“我以为沙成山仍是我计划中的绊脚石,不除不快!”

关天水道:“我师父的计划尚未到实行阶段,倒是可以利用沙成山,结合另外各门派的人,先把黑龙堡干掉,替小师妹出口气,更可以树立起虎跃山庄的威严!”

秦百年道:“你想要本庄十大武士杀上辽北黑龙堡。”

关天水摇摇头,道:“不,我们正在扩大实力中,当然不能为了黑龙堡而动用我们的武力。”

秦百年一笑,道:“可有妙计?”

关天水脸上阴寒的一笑,道:“有!”

秦百年道:“且说来为师听听!”

关天水遂低声对秦百年说了一番他的心中计谋,只见秦百年抚髯大笑起来。

关天水也笑道:“如此一来,对我们未来的大计划,将有益无害,师父以为如何?”

秦百年猛点着头,道:“天水,便诸葛再世,也将佩服你的这招绝妙计策,不过……”

关天水道:“师父担心的可是那种药物?”

秦百年道:“不错,这一阵子已用去一半了!”

关天水道:“趁着他们动干戈,徒弟再走一趟南方,这次多带银子,大批买回来。”

秦百年笑道:“等你安排他们出击辽北,你便立刻快马往南边搜购,越多越好!”

原来关天水有一阵子未出面,他是到南方去购买一种毒药去了,有了这种药物,他们就能对几个门派加以控制。

那方宽厚只是一个小小的退职捕头,他无法除掉沙成山,秦百年便断了他的药物,如今正在少林寺中受煎熬。

江湖上谁会知道关天水购的是什么药?只怕没有人会猜得到。

猜不到便会上当,因为那玩意确实能叫人吃药后精神百倍。

尤其是练过半部“百窍神功”的人,更容易把药的力量输送到周身百骸,那滋味令人乐而忘忧,便天塌下来也不去管了。

沙成山本想当面揭穿关天水送给孔二娘的药物的事,因为他相信,孔二娘所服的药,必与方宽厚所服的是一样。

只是孔二娘如今忠于虎跃山庄,所以她尚能得到那种令人神游虚幻的“妙药”罢了。

然而沙成山未当面问关天水或秦百年,因为他相信“千面老人”扁奇必会找到药老子问明白那到底是什么药,竟然能控制一个人的心志。

此刻,沙成山并未直接回方家集,他却绕道又到了沙河!

他相信三五天时候内,关天水还不会把消息送回“平安客栈”,他心中思念着丘兰儿母子的安危。

于是,他又来到了沙河。

马车就停在柳林里,沙成山跳上小船。

船上的一切对他十分熟悉,一瓢一勺,一被一席,都令他发一阵深思,宛如丘兰儿就是在他在身边一样,令他怀念不已。

缓缓地坐在船头上,沙成山望着水面,更望着水中的白鱼,自言自语地重复着一句话:“兰妹,你在哪儿?我们的孩子还好吗?”

遥望着日落,叹息在无言中,沙成山硬是把眼泪猛往肚子里吞。

是的,英雄有泪不轻弹,只为不在伊人前。

于是,他拉开矮舱,低头,不由得怔住了。

只见矮舱内放着一张字条,沙成山忙取过来细看。

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沙成山,丘兰儿就要死了,你们的孽种也快死了,你怎还有脸活着?”

这张字条无下款,看得沙成山血脉贲张,难以自制。

他忿怒地把字条塞入怀中,登上岸,大吼道:“出来,出来呀,狗操的,你躲在暗中装的什么缩头王八?”

河面上传来他的回音,但四下里仍然寂静无声。

沙成山就在一阵狂吼大叫的发泄之后,便立刻登上马车,直往方家集驰去。

沙成山绝对想不到的事情,便是他上了关天水的当。

其实关天水早已猜到丘兰儿被何门派掳走的事情,就像他一语猜中秦红是被哈氏父子掳走是一样的。

只是这位秦百年的入室弟子关天水,是江湖上有名的攻于心计的人,武功虽不高绝,心眼却十分灵活。

行走江湖,往往心乖巧,阴险多诈,就可以弥补武功之不足。

关天水临时的搪塞,令沙成山毫无办法。

是的,关天水当然不愿意沙成山顺利地见到丘兰儿。

因为“龙腾山庄”的江厚生就曾以丘兰儿诱使过沙成山,而且也囚住了沙成山而几乎得手。

现在,关天水就是希望沙成山寻妻不着,寻子不遇而活活气疯,试想那时候自己再把这消息转告给沙成山,沙成山必然大开杀戒,那么,江湖上又少了虎跃山庄一个敌人,这种事又何乐而不促其成呢?

沙成山当然不明白这些,他悻悻地驾车回到了方家集,马车又停在“平安客栈”的后院,沙成山交代伙计,不许任何人去打扰他。

不错,这些天的奔波,竟然毫无一点线索,自己是应该静下来思考思考了。

于是,沙成山掩紧房门,一个人平实地躺在床上。

从替秦百年送东西上阳城起,一直思索到辽北黑龙堡,他竟又猜不透谁会找上方家集的那座小村子。

一连歇了三天,沙成山在这天过午,一个人缓缓地走向北边的那座小村子。

沙成山又到了那个四合院,见院门深锁,里面已无人居住,汤老六夫妻皆已死绝,这座四合院已封起来了。

沙成山信步走到附近的住家——附近只有两房农家,沙成山走进北面的一家,相当有礼貌地问屋子里的中年女人,道:“老嫂子,可以问你一件事情吗?”

那女人摆动大脚走到门边,道:“什么事?”

沙成山道:“那面小四合院的老夫妇……”

沙成山的话未完,中年女人已摇摇头道:“死了,死好久了!”

说完又回到屋子里。

沙成山立刻又道:“我知道他们死了!”

女的回头一瞪眼,道:“你知道还来问我干什么?吃饱了撑的!”

沙成山道:“老嫂子,我是问这死的二老可有什么亲人没有?”

那女人又摇摇头,道:“从来没看过他们同人来往,只那一回,便死了!”

沙成山道:“老嫂子,他二老在此住多少年了?”

那女人道:“十几年了,比我们住得还早两年!”

沙成山又问:“老嫂子,可知他们从那里迁来的?”

中年女人已不耐烦地回身摇手,道:“你这个人,打烂砂锅问到底,忒也啰嗦了,不知道!”

沙成山真的计穷了。

回身看看那座小小四合院,便缓缓地走回方家集。

就在这天晚上,二更天尚未到,远处出现一彪人马,转眼便到了“平安客栈”外。

店家开门,只见是一批男女,两个伙计忙着把十几匹马往槽上拉,丁掌柜忙着招呼这十几个男女往店里走。

就在店里面,便听得一声苍老的声音,道:“派个兄弟在外面守着,有人来了,立刻报我知道!”

这夜除了这批人物之外,店里仍然平静如常。

客房中的沙成山没有走出房门外。

他的日子过得焦灼,寂寞与忧虑,他已计穷心瘁,几乎把希望完全寄托于这个月内——关天水答应他的期限。

这是一批远地快马赶来的人物,沙成山在客房中忽然精神一振,因为他看到了一个人——“三江帮”总护法李魁五正自房门走出来。

沙成山拉开房门,道:“李兄别来无恙?”

粗壮的大汉猛回头,不由咧嘴笑起来……

果然正是三江帮的总护法,只见姓李的大步走近沙成山,笑道:“原来是你,大镖客沙成山,真是久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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