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手”柳洪哪会料到她半途改向,双掌才全力劈出。小梅姑娘在一声娇笑声中斜掠开去,看似有意,其实是在无意中躲过一次毒手。柳洪不知是适逢其巧,以为姑娘刁钻,脸上可就挂不住了,一阵嘿嘿掩饰声中,人似飘风,欺身过去。
小梅姑娘一身武功得自九峰老人真传,聪慧机灵更是没比的,快地一叠腰,身形有似彩燕,绕树游走。
“魔手”御洪几番追扑,全都落了空,惹得这魔头怒啸连天,双掌遥空乱劈,掌风震得技断叶飘,石碑沙飞,端的声势骇人。
他这里声声怒吼,小梅反而娇笑轻传,那笑声伴着腕上金铃,“叮叮!哈哈!”那铃声渐渐似在奏起一曲乐章,又如仙音来自云端,甚是悦耳!
须知——,九峰老人以数十年心血,将功力寓于琴韵之间,虽在招式之中,创出“仙音八式”,其实只要乐声一起,那乐声中便暗含一种震心慑魄功力。
时间一久,那对敌之人,功力自减而不自觉。
自己能吃几碗饭,自己心里有数,小梅姑娘知道自己功力无法力敌“魔手”柳洪。故才施展师门绝学。
柳洪怎么知道她葫芦里藏的什么药,一掌接一掌的追扑劈出,其实劲力已减,如何伤得了小梅姑娘。
立在旁边“坐高椅看马相踢——幸灾乐祸”的红姑,本希望两个庞头将小梅和顾小宝毙了,以遂自己心愿。
哪知一看场中形势,便知道今日难如心愿,突然心中一狠,暗道:“我何不用‘迷魂血雨’暗助两魔除去二人,以免留下后患。”
心念一决,暗自先向顾小宝身边走去。一此时“鬼见愁”正施展百变鬼影身法,以东忽西。乍前倏后。
顾小宝虽有风舌剑,竟找不出他真正的身影,是以,只得将风雷剑舞个风雨不透,逼散那袭身而来的丝丝劲风。
但正因这一来,红姑反而近身不得。
攀一回头,正瞥见小梅身影闪晃而来,红始恶念陡生,暗道:“先将这小蹄子除去,再去收拾那小子介霍地一闪,隐在一棵树后。
果然——仙音过处,小梅已闪晃而至,红姑焉肯放过这机会,微一退身,待小梅到得切近,樱后一张,红光如雾,著向小梅身后喷去。
小梅因目注“魔手”柳洪,哪会料到红姑暗中偷袭,贴树才绕,鼻中忽闻一阵血腥之气。一心知有异,摹向斜掠,立觉头昏欲倒,还算她机曾,反应快,未曾被那“迷魂血雨”
喷着。
饶是如此,身子斜掠落地时,已是重心不稳,跟着跄跄踉踉,退倚在一棵大树之上。
经这一耽搁,“魔手”柳洪已疾扑而至!
红姑诡诈满意的一笑,早已退了开去。
这时好有一比——人到法场——稳死,真是千钧一发。
“魔手”柳洪嘿嘿一笑,道:“小蹄子!看你还能逃到哪儿去?”
魔手倏伸,五指如钩,直向小梅胸前抓去。
如果这一把抓实,小梅姑娘就算不死,一个“在室女”的胸脯,让人家大施安禄山之爪,这后果也够严重了。
千变万化,不值着造化,眼看便要毁在“魔手”柳洪掌下的小梅姑娘,忽然眼前红影一闪,香风阵阵,一股奇大劲力,硬生生将柳洪逼得立脚不住,猛向后退。
原来——这飞掠而至,逼退柳洪的,正是一身红衣的“九重丹凤’,只见她凤目含威,面罩寒霜的立在当地。
“魔手”柳洪一见她到来,怪眼迅速向四下一扫,惊愕之神色也逐渐消逝。
皆因他心头涌起夜间之事,此刻看出仅她一人前来,也就吃下定心丸,心想:“夜间你仗着人多势众,让道爷险些栽在你手里,而今你落了单。嘿嘿!道爷怕你怎么?”
阴阳掌一翻,滑步飘身,两种不同劲道的掌力,同时劈出。
他是势在必得,力道自然非同小可。
哪知——“九重丹凤”微微一声冷哼,竟然不避不让。
“魔手”柳洪那奇大无伦的掌风过处,但见秀发罗衣飘飘,身子却屹立不动,仍是怒目而视。
这魔头好生骇然,但也有够机警,一见自己这无俦掌力,人家不但未曾闪让,也未以功力拒敌,却被消失于无形,也仅将人家的发梢和衣角飘动而已。
这才知道“九重丹凤”禅功了得,自己是“山鸡想水鸭——妄估别人”,哪还敢再劈出第二掌。
怔怔的立在一棵树下,连大气都不吭一下。
“九重丹凤”连正眼也不瞧他一下,她此刻关心的是小梅姑娘,见她倚在一株树上,双颊赤红,樱唇微张,幸好人尚清醒,似是中毒未深,一颗心这才定下来。
小梅姑娘庆幸自己被一个红衣姑娘救助,她可不认识“九重丹凤”,微微喘息着,带着感激的声音道:“谢谢姐姐救了我,姐姐你是谁啊?”
“九重丹凤”没有立即口答,峨眉里了一下,迅速由腰间摸出一粒丸药,放人小梅口中,道:“别说话,现在你是中了五毒门的‘迷魂血雨’。”
说完,回过身来,秀目流转,眼波有如一流秋水,明亮亮的向四周扫射了一眼。她并不理会一旁的“魔手’”柳洪,却向一株大树之后,冷冷的一笑。
原来——红姑此刻正隐身在那棵树后,只道借“魔手”柳洪之手,将小梅姑娘除去。这一来,她与九顶峰就没有牵连,五毒门也不会树上九峰老人那等强敌。
哪知事与愿违,半路杀出程咬金,忽然来了这么一个红衣女人,一出手便将柳洪通退,商且还承受了柳洪那番霆万钧的双掌一击。
总算她反应快,立刻联想到:“莫非她就是传言中的‘九重丹凤’么?”
此刻见“九重丹凤”注视她隐身之处,而且发出一声冷笑,便知适才自己所为,并未逃过人家法眼,心中更是吃惊。
她现在考虑到的是后果,若小梅不死,将来岂肯与她善了,五毒门也就与九顶峰结下了恩怨。
五毒夫人与九峰老人一照面,两下一质疑,她那“一石,九斗在”(右:音怕,喻所说的都是谎话),一下就被揭穿了。
除非……除非将这红衣女人除去,但人家适才露的那一手功夫,估量自己,大有“泥鳅滚沙——英雄无用武之地”。
红姑这时一颗心,就像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是留是走,实在委决不下。正在作难,突见“九重丹凤”回眸向愕然立在一旁的“魔手”柳洪道:“你还不走,难道真想等死?”
别看柳洪平素是不可一世的魔头,此时,在“九重丹凤”跟前,就像是套上了“紧箍咒”的孙悟空,被镇慑住了。
一听要他走,虽是一脸挫相,尴尬不堪,衡量情形,也顾不了丢脸,仅嘿嘿一笑,一展身形,向林外退去。
红始见“魔手”柳洪退走,趁“九重丹凤”未曾回眸瞬间,也跟着晃身退走。地的轻功造诣本就属于一时之选,闪晃之间,早已奔出十来丈远,但在落地换步之时,目光并未忘记后扫,见“九重丹凤”并未追来,一颗心才算定下来。
转眼之间,已扑到林子边缘,著又心中一动。
原来她是揭疮疤忘了痛,想起若是留下小梅姑娘活口,将来事情一揭穿,九峰老人不肯与她干休,五毒夫人也怕饶不了她。
心中一萌杀人灭口念头,便不想走远了,霍地一回身,想找一处枝浓叶密之处隐身,哪知才一回头,骇得她摹退数步。
只见“九重丹凤”竟立在她身后丈许远处,依然口噙不屑微笑,冷冷的凝视着自己。
红如退了数步,心中怦怦乱跳。
她可不敢“铁嘴硬牙不认输,头壳低低一直冲了”。
人家轻功也是这般神异,到了自己身后也浑然不觉,可就牛鼻不拴,拴牛尾,不得要领。
只见“九重丹凤”修地一伸手,道:“将解药交出来,我便绕过你这一遭。否则,你休想走出这林子。”
语音冷峻至极,令人不寒而栗。
红姑强自镇定,一掠发鬓,笑道:“姑娘,你大概就是人称‘九重丹凤’吧?人长得漂亮,功夫又俊,真令人羡慕呢!”
九重丹凤“杏眼凝威,道:”你该知道‘酒醉心头定,酒员没性命’这句话,别跟我打马虎眼,将解药留下放你走。”那红姑目光一转,仍笑道:“人吃面,你发烧。事与姑娘无关,姑娘何必趟这次浑水。再说,那丫头是为了小倩的事来找顾小宝的,姑娘应该知道我这样做对你来说,是利多于弊…”
话未说完,“九重丹凤”冷笑道:“这我知道,用不着你来罗咦,人家是个纯洁的姑娘,你竟狠心下手,识相就快把解药交出来,其他的事,不用你管。”
红姑想翻脸动手,但有自知之明,自己这两手在别人面前,还可以叫个字号。面前这位,可就“一丈身,九尺无路用”了。
只得又道:“姑娘,我可是好心啊!”
“九重丹凤”自然不会被她甜言蜜语所骗,冷然遭:“好话我不说第二遍,要是罗嗦,就别怪我出手了。”
红姑虽然一生狡诈,此时可是“破灯笼儿——-一别点了”,一筹莫展。
只得将怀中药瓶取出,道:“冲着姑娘金面,我将解药留下,但姑娘可得当心,救了她,对你没有好处?”
“九重丹凤”冷笑一声,将药瓶接过,拔开瓶塞在鼻端嗅了一下,又道:“你走吧!回去告诉你家夫人,秦岭黄叶崖那件事,最好不要参与,以免掀起另一次武林浩劫!”
红姑嘴里不敢置辩,心中呼了一声,盯了小梅一眼,回身退自走了。
“九重丹凤”逼得解药,回身入林,见顾小宝与“鬼见愁”官半天依然斗得难解难分,一时半刻尚还不致落败,也就没有理会……走到小梅身前,将解药挑了少许,放人她的口中,才幽幽的道:“小妹妹,以后要当心啊!江湖上险恶百出,今天若非我赶来,你这条命便算完了。”
小梅因中毒不深,人本清醒,知道五毒门下的“迷魂血雨”,可说是天下至毒。虽是中毒不深,但时间一久,没有独门解药,依然难达一死,心存感激,道:“姐姐,你是谁啊?
我将来一定报答你。”
“九重丹凤”淡淡一笑,轻轻唉了一声,道:“小妹妹,按步就班,处理事情,我叫白丹凤,小倩她怎样啦?是不是她娘惩罚她了?”
小梅姑娘万没料到,救她的人竟是师姐情敌——“九重丹凤”,心里可就犯着嘀咕。
不由怔怔的瞧着“九重丹凤”,暗道:“原来是她啊!不但人长得美,武功更在师姐之上,莫怪顾小宝对她念念不忘。唉!看来我那师姐完啦!”
“九重丹凤”见她沉吟不语,似是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微微一笑,道:“等一下你转告顾公子,要他快去玫瑰宫走一起,去看看小倩姑娘。人家为他受苦,他能狠心不管么?须知只顾眼前,而不顾及将来,会有什么后果?“她们正在说话,顾小宝与“鬼见愁”已打了近百招以上,论功力,宫半天自然高出许多。
一开始,便是一种外来,而不可捉摸的力量。
一个人若是肯牺牲自己,去救别人,那么他做的事无论多荒唐、多幼稚,都值得尊敬。
因为——这种牺牲才是真正的牺牲,才是别人既不肯做,也做不到的。
能够被人称为剑神的人,除了他的剑术已经出神入化之外,还要有一些必要的条件。那就是他的人格和人品。
剑之一物,被历代王侯士庶视为圣品,故剑在武器中的地位是独特而超然的,是不同于凡俗的。
所以——一个人如果能被人称为剑神,那么他的人品和人格也一定要高出大多数人很多。
能够达到这种条件的人就当然不会多了,而顾小宝便是极少数人的其中之一。因为他有一股气,一股傲气。
就凭着这股傲气,他可以把自己生命树如草芥。
因为他早已把自己的生命,奉献给他所热爱的道。
大丈夫生而何欢,死而何惧!
生死之间,一瞬间而已,顾小宝因为看得开,想得远,也就忘了本身的处境。但时间一久,就难免有些真力不继了。
冷飓飓的劲风,几次险险的沾身,“鬼见愁”更不时发出嘿嘿狂笑,显得得意已极!
这一切,全都落在“九重丹凤”和小梅眼里,小梅道:“姐姐,你助助那顾公子吧!他看来不行了!”
“九重丹凤”唉了一声,返身向二人恶斗之处走去。
顾小宝此刻卯足了劲,全力恶斗“鬼见愁”,一颗心不敢旁骛,又因被树丛相隔,故旁边发生的事,一概不知。
迄到渐渐真力不继,全身被汗湿透,已是自顾不暇,虽是心念小梅姑娘,亦是无可奈何。
“鬼见愁”见他剑势已不似先前凌厉,开始呈现迟滞,心中好生得意,大力鹰爪功,更是全力发挥,劲风活由四面八方狂袭,不时发出嘿嘿笑声。
正在得意,忽觉树丛间红影一掠而至,香风到处,那双爪之上,似是被人轻轻点了一下,痛彻骨髓。
慌忙身形暴退,抬手一看,两只手臂之上,各插着一根松针,入骨三分。
松针入骨,这人的功力那还得了,正在怪眼倏翻,准备搜索来人,耳际却传来一个女人脆声道:“你还不走么?小心你那一对鬼眼!”
闻其声,已知其人,心中凛骇不已。
目光微扫,林中已是寂静无声,“魔手”柳洪和红始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这魔头哪还敢停留,一声厉啸便向林外奔去。
顾小宝一见是“九重丹凤”前来,心中好生欢喜。正想上前说话,解释前所种种误会,哪知瞬眼工夫,那个惹人迷恋的影子,顿又消逝在松涛风影里。
真个是来去如飘风,仅在他心上,留下淡淡惆怅!
但此时搭救小梅姑娘要紧,同时也知道,她若不愿与自己见面,凭自己目前功力,不可能将她追上。
当下低声一叹,便向小梅身边走去。
小梅虽是中毒不重,但那“迷魂血雨”何等厉害,早已浑身犹如置于熔炉,萎顿的倚坐在一颗松树下,张着嘴儿喘气。
顾小宝见她神智尚清,一颗心才定下来,一声长叹道:“姑娘为了前来送信,反遭红姑那妖女毒手,顾小宝不知该何以为报?”
小梅秀图蕴含泪水,似乎想要说话,顾小宝连忙摇手示意嗟声。
匆忙间将解药取出,道:“姑娘不用着急,幸好现有解药,服用之后,当可痊愈。只是这妖女太过于歹毒,今后定然饶她不得。”说时,早由玉瓶中倒出一粒药丸,纳入小梅口中。
当真是对症下药,药才入口,有如注入甘泉,一股清凉直贯丹田之内,那周身躁热,立即减去一半。
顾小宝适时道:“姑娘快运气调息,让药力走遍全身,便更生效了。”
人体的生命活动,主要表现在脏腑组织的生理功能,而脏腑组织的生理功能,又以精、气、血、津液为物质基础。
精气的盛衰,关系到人体的生殖和生长发育的能力;而人体的生长发育,各脏腑的生理活动、血的运行、津液的布输,都要靠气的激发和推动。
九峰老人是以气功享誉武林,小梅姑娘年纪虽小,但在气功方面,从小便奠定了基础。
小梅目露感激的神色,依言慢慢坐起身来,轻轻吸了一口气,人便闻目不动。月华似水。
竹林很静。
月光从松枝间穿射下来,照在小梅脸上,有如一块带霞白玉,既庄严,又娇嫩。虽是穿着得朴实无华,顾小宝顿觉这小梅之美,又是一种风范。
心中不由想道:“武林中,怎么有这许多奇女子?白丹凤、小倩和小梅这三人,各有令人难忘的风仪。顾小宝啊!何幸得遇许多奇女,巾帼须眉!”
一想到白丹凤,墓地记起她临去时似是发出一声冷笑,心中顿又一动,她为什么冷笑?
莫非小梅对自己所说的话,被她听去了么?如此一捉摸,心中顿又不安起来,仰望着松间明月出神,脑海中竟又现出两个丽影。
一个红裳御风,似凌波仙子;一个罗衫轻怯,似月殿媒娥。
一个是豪放不羁,武林中无双侠女;一个是多愁善感,情海中的素女青娥。
忒也作怪,他一想到两人,顿又忘去一切。
目注那山间明月,和天际飘逝的白云,竟感人生如轻尘。
若能携二女,结庐在那孤山怪石之间,卧听松风,坐赏烟霞,该是人生一大快事,何必在扰攘的武林中,作什么争强好胜呢?兴念及此,顿觉心境澄明,浑然忘我。
蓦地——耳边顿又响起小梅的声音道:“你在想什么啊?是不是在想小倩姐姐呀?”顾小宝这才想起小梅的存在,低头一看,小梅已消生生立在身前,双颊嫣红已褪,忙笑道:
“小梅,你好了么?”
小梅抿着唇儿点点头,道:“多谢你,我好啦!”
顾小宝内心不由发出一声浩叹,暗道:“你谢我干嘛?要不是因为我,你会遭那妖女毒手么?”
心里如是想,嘴里却说道:“姑娘好了,那是万幸。今夜幸好‘九重丹凤’赶来,否则,只怕我们两人,要全遭不测哩!”
小梅对“九重丹凤”似乎并无半点感激之心,反而一撇嘴,道:“别说这些啦!
小倩姐姐的事,你是去是不去啊?”
这一提,顾小宝又开始叫苦了,照理,小倩是为他而受罚,他是义不容辞。
但是——他能为儿女私情,将恩师秦岭之事置于不顾吗?要是知道顾小宝的为人,就能理解他的心情,他是侠义中人,这“义”和“情”
的份量,在心中比较起来,师恩比私情应该重些。
中秋转眼就到,此时兼程赶去,时间尚还充裕。若是往玫瑰宫走一趟,时间上就来不及了。
为了儿女私情,误了恩师的事,实非他所愿,是以心中作难。
小梅见他不答,误以为他是不明世事,气得一顿脚,道:“你不去算了,她死了活该,谁叫她三八甲有剩——够傻了。”
顾小宝见她斥责自己,真是汗颜自愧,只是不能两全,心中甚是为难。
著地——他想起了武天琪、“九重丹凤”与小倩二人,虽然春兰秋菊,各具特色,但鱼与熊掌,二者必难两得。
而武天琪,人既英俊倜傥,武功尤在自己之上,那晚他们在河上邂逅,他就曾动过移花接木的念头。
那晚江中情景,武天琪对小倩亦怀爱慕之心,我何不赶返庄中,要武天琪去救小倩脱险。
如此一来,小倩必是心存感激,或可将对我的那番情意,移转到武天琪身上,这不就解决了目前的困境么?同时他又想到,此刻千叶道人必定在庄中等候自己,如果不去跟他们会合,他们极可能为自己担心。
说时迟,来时快,这种念头在他脑海中,只不过电光石火一样的一闪,便作了果敢的决定。
于是——他朝小梅淡淡一笑,道:“小梅姑娘,不是在下薄情寡义,确实是因恩师秦岭有事,必须赶去。至于救小倩姑娘的事,我托武公子前去,姑娘姐妹情深,届时尚盼助那武公子一臂之力。”
一个男人,若是被女人爱上了,这是不是他的错?反过来说,一个女人,若是爱上了一个值得她爱的男人,是不是她的错呢?他们若没有错,那错的又是谁呢?爱的本身就没有错,无论如何一个人爱上另一个人,都不是错。
只要是人,就有去爱别人的权利。
但爱的本身,绝不是施舍,顾小宝虽有撮合武天琪与小倩之心,他的出发点就犯了极大的错误。
感情的事,不是第三者能帮助的,更何况是这种刻骨铭心的情感。
果然——他的话引起小梅的极大反感,她失望至极,一声长叹道:“别说啦!
你既不去,我也不能牵着你的鼻子走。只是……
小倩姐终日以泪洗面,盼望的是你呀!既然如此,我去啦!”
身形一闪,已然穿林而去。
顾小宝突又喊道:“姑娘留步!”
小梅对他产生一种”恶心巴拉加三级“的失望,哪里肯听他的话留下来,闪晃之间,便没了影子。
顾小宝见小梅负气走了,不由又对月沉吟起来,不由浩叹道:“我虽对姑娘无情,但却是师恩似海深,希望姑娘能肯见谅!”
停了一会儿,这才循原路回应。
到了庄中,天色已届拂晓时分,只见一名庄丁,迎上前来道:“顾公子,他们早走啦!
要我告诉公子,迅速赶到秦岭去。”
顾小宝不由一怔,道:“你们庄主和白姑娘也去了么?”
庄丁摇摇头,道:“是不是去了我不知道,我们庄主平日行踪无定,小的只知道他们全走了!”
顾小宝心中好生迟疑,心忖:“他们等不及我回来,便匆匆上路,难道秦岭方面,又传来什么消息了’继之,他想到此来原是准备撮合武天来与小倩,如今武天琪已走,小倩的事,又将怎么处理呢?他现在矛盾已极,事情的发展,出乎他所料,原本想“一兼两顾,摸蛤兼洗裤”,如今,却是事与愿违。
此刻,耳际传来庄丁的声音,道:“顾公子,他们上路还不到一个时辰,若赶上一程,想必便可赶上。”
真个是一语惊醒梦中人,顿时把顾小宝提醒了,暗忖:“是啊!他们能走多久,还是赶上他们再作处理。”
当下向庄了一拱手,回身向东疾奔。
晓风、晨雾,为山中增添了几许寒意。但顾小宝一心要追上千叶道人和武天殡,将轻功施展到极限。
山中并无行人,没有惊世骇俗之念,日头还未出来,人已追上十来里地。
正行间,筹听一声马嘶之声,自旁边林中传出。
顾小宝微微一怔,觉得此刻马嘶长鸣,必是有人从对面赶来,在这林中歇息,自已何不上前向这人打听一下,这千叶道人他们过去了多久。
只见一株树上拴了一匹浑身雪白的骏马,十分神异,一见顾小宝前来,便昂首一声嘶鸣。
声若龙吟,一听就知不是一匹凡马。
东周时代的庄子,在徐无鬼见魏武侯的故事中,曾以相马为喻言,谈其人生观说:“吾相马,直者中绳、曲者中钩、方者中矩、国者中规,是国马也;而未若天下马也。
天下马有成材,若恤若失、若丧其一:若是者,超轶绝尘,不知其所。“徐无鬼说马可分国马和天下马两种,国马只不过中规中矩;天下马却能超轶绝尘,不知其所。
这虽然只是比较抽象的形容,可见当时人用绳钩规矩来测量马匹的外观。
后来唐朝西华法师的注解说:“直者中绳系指马前齿,曲者中钩系指马颈,方者中矩系指马头,圆者中规系指马眼。”
顾小宝博学,对相马学亦有涉猎,故一看便认出这匹马该属“天下马”之一种。
他见马不见人,心想这骑马的人哪里去了?四下看了一阵,那林子本就是疏落落的,若是有人,一眼便可看见。顾小宝等了一会儿,仍然不见人来。
心里觉得怪怪的,不由又向马身审视一番。
只见鞍楼全新,一根金丝柳条儿的马鞭插在鞍上。
基地——他发现鞍旁边似有一张小纸条儿被风吹起,不由更是诧异,忙近前将纸条抬起,只见那上面写着:“情牵梦索,我已深知。小倩痴爱,令人可悯,君能顾大义而忘私情,自不愧侠义中人,特困赠宝马,以利东行。
小倩之事,我自有安排,无容挂虑。秦岭深处,翠云谷中,当使有情人成眷属也。“下款是一个“白”字。顾小宝一见后面署名是个“白”字,而且字体娟秀,显然出自女人手笔,便知道是“九重丹凤”白丹凤所留。
当时心中不由又是一阵感动。
同时,他也在心中荡起一阵涟摊,叹道:“这‘九重丹凤’行事,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赠马国书,顾虑得面面周到。有她前去,小倩必然得救,我倒可以放下一件心事。只是她这种行径,不是‘乍看无情更有情’么?她写那最后一句话时,不知心头有多痛苦啊!”
不知怎的,虽是知道小倩有救,但心中又泛起另一种怅然!
怎么不怅然呢!
那最后一句,指的是小倩,而他心中梦寐以求的丹凤姑娘,好像与自己的距离愈来愈远了。
相思已经令人缠绵入骨,黯然销魂:“不敢相思”,又是种什么滋味?多情自古空余恨。
如果你已经不能多情,也不敢多情,纵然情深人骨,也只有将那一份情埋在骨里,让这一份情烂在骨里,死在骨里。
那,又是何种滋味。良久,良久。
马儿再又一声嘶鸣,顾小宝才又惊觉过来。
他,情不自禁的叹了口气,道:“情用得越深,痛苦也就越深速啊!”
静静的想了一会儿,突然一昂首,道:“管它啦!船到桥头自然直,一切到了秦岭再说。”
于是,解纪牵马出了林子,翻身上鞍,鞭丝一扬,马儿滴溜溜向前走了。
有马代步,又是一匹龙驹,哪能不快,只不过日落时分,便来到了广元。
广元已是川陕边境,去秦岭不远,但仅赶了一天路程,却未将千叶道人一众赶上。
未晚先投店,鸡鸣早看天,这是对出外人一种警语,顾小宝虽是江湖中人,但也不例外。
走到一家饭馆门口,一股酒菜饭香,从饭馆里传出,扑进他的鼻管,直刺他的脑门,勾起他的铝锭饥肠。
他这才想起从一早起程,直到现在连一滴水米都未进肚,经这酒菜饭香一熏,他还是真的感觉到饿了。
将马儿拴在将军柱上,进入饭馆,举目四处一望,这家饭馆生意真好,楼下黑压压的一片坐满了人,连一个空位置也没有。
于是他就直往楼上走去。
一上楼,楼上的客人虽然也不少,却比楼下清静得多了。
顾小宝就在一个临街的窗口位置坐下,将马鞭儿往桌子上一放。这时,才有一个店伙计走过来,哈着腰,笑着问道:“公子爷,你是吃饭还是喝酒?”
顾小宝微微一笑,道:“吃饭,伙计!你可得快点儿,我还得去找宿店哩广他的话刚一完,店伙计就赶忙笑着道:”公子爷,您别急!先歇口气儿,您要吃饭,我们这儿有;要住店,我们这儿也有。“店伙计说着,还用手指了指后楼窗,道:“喇您瞧,这后面一大片房子,便是客店,不是我吹牛,公子爷,在这广元城里,不管是吃、住,都算我们这儿第一。
尤其是我们这儿的房间,又干净又好,招待得又周到,公子爷如果觉得寂寞,还另有消遣的玩意儿哩!“顾小宝一听,不禁心中一动,问道:“伙计,那是什么样的消遣呢?”
店伙计嘻嘻一笑,道:“公子爷请别误会,我们这儿只是‘施窑子’(洪门暗语:客栈),可不是‘放荡窑’(妓女户)。所谓消遣,只是打个小牌,掷掷骰子什么的。”
顾小宝也报以嘻嘻一笑,道:“伙计,你也别误会。有道是:嫖是空空,赌才对冲,我家里的长辈们当我出门游历时,便一再交代别招惹那个‘色’字。我么,别无不良嗜好,就是喜欢赌两把。”
店伙计忙道:“那敢情好,吃过饭,我就领公子爷先投宿,怎样?”
顾小宝应了声:“好!”就这样一言为定。
这哪儿是消遣,就算是职业赌场也不过如此。
这是个极有规模的赌场。
凡是在一个地方能明目张胆开设赌场的人,当然不是泛泛之辈。从刚才店伙计操着洪门隐语看,很可能是洪门兄弟设的局。
赌的花样倒也不算太多。
这儿主要是红黑宝。牌九、骰子、麻将和扑克,而且台面都没大,尤其是牌九和梭哈这两档。
顾小宝来到牌九桌边看了一下,又来到扑克桌边。
引领他前来的店伙计道:“公子爷,这种洋玩意儿您也会赌?”
顾小宝低声道:“皮毛。”
“要赌吗?”
“赌注太大,我怕罩不住。”
他这种说词,无非是让对方造成错误。
“我可以投资,咱们……”
这工夫,忽然背后有人开了腔,二人回身一看是个十六七岁,长得很不错,却穿了一袭不合身的衫裤小子。
顾小宝道:“这位兄弟是在和我们说话?”
“是的。
“可是我不认识兄弟你。”
这年轻人笑笑,一口贝齿白牙,加上两个酒窝,使人一看就很舒坦,世上真有这样讨人喜欢的人。
“什么事都有第一次,从此以后不就认识了。”
顾小宝道:“兄弟刚才说,你要投资跟我合作?”
“是的。”
“万一输了,无法向兄弟你交待!”
“赌本来就是对冲,玩的是五五波,谁有十成十把握,万一赢了,多分点红利给我就成了!”
顾小宝拍了他肩呷一下,道:“兄弟,你真有意思!”
年轻人撩开他的手,道:“朋友,如果你也够意思的话,可别像是腊月天生的,动手动脚,我就很感激了!”
顾小宝尴尬的一笑,道:“软壳鸡蛋,不能碰呀!”
年轻人没有反驳,别过话题,道:“朋友,你准备拿出多少赌本?”
顾小宝笑笑,“赌梭哈这玩意,很难固定赌资,要视当时情况、对方赌资、加上牌面的大小来决定。这玩意儿,最主要的是‘稳’、‘准’、’狠’三字诀,时机一到,就不能让对方有翻身的机会。”
年轻人右手握拳往左掌一击,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朋友这番话,确是中肯之言,你全权处理,你拿多少,我也投注多少,咱们是二一添作五。”
“二一添作五?”
顾小宝打量一下,这位兄弟的打扮,可真不像是个能拿出雄厚赌资的人。
年轻人笑笑,只有笑,是无法衡量的财富。他道:“朋友,你说呀!你能拿出多少,我以你的赌资为依据。”
“兄弟,你不会是开玩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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