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闻言,立即停止掷打,定目看去,只见志豪悠闲地站在原处,含嗔带笑,不言不动。
轰天雷停止舞刀,双目瞪得老大,脸上肌肉掀动着,对众人道:“你们的眼睛长到屁股上去了,怎么都向俺打来?”
店中一条大汉,手中犹握着一个瓷盘,不解地道:“我们何曾向你打去?”
轰天雷怒急地道:“还说没有,你奶奶的,若非老子刀法出神入化,早被你们这些瞎眼王八蛋打死了!”
那大汉一拍桌子,冷笑道;“喂!你骂谁王八蛋?嘿嘿!招子放亮点,朱某不是怕事的人!”
轰天雷大刀一抖,胸膛一挺,跨进了一步,道:“怎么?你还想与俺过两手不成?”
那汉子将手中盘子一掷,一拍桌子,道:“走!咱们到外面去!”
“对,同他去!”店中五六人在旁助威,大概都听不惯轰天雷狂妄言语,而准备联手教训他一番。
轰天雷是个莽汉,一天不与人吵嘴打架,筋骨就要发软。当下,虎吼一声,道:“俺就先放倒你们,再来收拾这王八蛋!”气呼呼地向店外走去。
腰挂镖囊的老者忙拉住他的手道:“咱们都是行家兄弟,何必自己先打起来。”
向轰天雷一揖:“老弟,请听小兄一句公道话,各位兄弟并非向你打来,而是……”
轰天雷未待他把话说完,巨目一瞪,四五十斤的大刀在桌上一拍,“啪”的一声,那张桌子应声而碎,怒喝道:“他们不是打俺,为何盘碟都向我飞来?”
他一指他身旁的那些碎盘碎碟,续道:“睁开你的狗眼看看,这些东西都是俺的大刀粉碎的。”
腰挂镖囊的老者摆手道:“他们本系打这小子,是这小子用掌风拨向你身上,试想,我们都是同行,怎会打你?”
志豪急道:“不是,不是,轰天雷大哥,别听他胡说八道,我是一个卖文章的穷书生,手无缚鸡之力,怎能拨得开这多打来的盘碟。”
轰天雷听二人言后,都觉得有理,一时分不清。
腰挂镖囊的老者听志豪诡辩,气得须发倒竖,有前车之鉴,不敢再使暗器,淡然道:“好狡猾的小子!”
一言甫落,双脚一错,运指如戟,疾点志豪乳根要穴。
志豪本欲封架,倏地脑筋一转,鼓气任那老者点来,“噗”的一声,即装成穴道被点神情,摇摇晃晃,一屁股坐在木椅子,浑身微抖,汗珠滚滚。
店中众人,见情大感意外,同时发出“咦”声。
腰挂镖囊的老者一愕,向志豪细察一下,的确不错,志豪已被他点中穴道,道:“他不懂武功?这就怪了。”
这一下,轰天雷可抓到理由,对志豪的猜疑一扫而光,对众道:“他根本不懂武功,怎会将你们打来的暗器拨转打俺?嘿嘿,俺与你们无仇无怨,为何要打俺?”
腰挂镖囊老者道:“真怪,我夺命镖素以暗器行走江湖,怎会偏差得那么远?”
轰天雷道:“对嘛,都打向俺的要穴,还不够准么?”
夺命镖道:“轰天雷兄弟,我说句不客气的话,今天的事,起因在你,你若不说他是蒙面人的帮手,我们岂会出手?”
轰天雷一抖大刀,道:“好哇!你打了俺,还讲俺的不是,好不气人。来,俺倒要称称你们有多少斤两!”
话一说完,举刀就向夺命镖劈去。
夺命镖仰身跃开,喝道:“你可是活腻了?”
轰天雷闻言,更是暴怒,竟不问青红皂白,见人就砍,有几人闪避不及,被他砍得鲜血淋淋,栽倒在地。
店中众人,气他不过,立即还手反击。
一时间,杀声震天,桌椅飞飘,菜汁、美酒,仿若狂风中的骤雨,自空洒下,菜香、酒气、血腥,相混成一个奇特的气味。
店中有不少能手,轰天雷虽然勇猛,却也单拳难敌四手,只砍翻几名不懂武功的客人,即身中两掌,负伤逃走!
一大汉高声道:“不能让他走,要他赔偿店家家具!”
率众随后就追。
倏间,店中只剩下夺命镖和五七个较有涵养的武林高手,各自冷哼一声,检验两个被轰天雷劈翻的客人,及寻找掌柜的查看被损的家具。
一个方面大耳,紫红脸色,斑白的须发,年约五十四五岁的老者,偶一瞩目,忽然惊咦一声,道:“那瘦书生呢?”
他话一出,众人都向志豪原坐的角落看去,一看之下,都惊愕当堂,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紫红脸老者道:“莫非有人将他救走了!”
腰挂镖囊老者道:“没有生人进店呀!”
“怪!”七位武林高手齐声称怪不已。
紫红脸老者对夺命镖道:“夺命镖兄,他真不懂武功么?”
夺命镖道:“很奇怪,他自称太极尊者之徒,本应懂得几手,可是我点他穴道时,竟不知招架和闪避。”
紫红脸老者用目向志豪座前一看,陡然“嘿”了一声,即匆匆走了过去,一手将桌上一锭十两重的白银拿起,道:“这锭白银是谁留下的?”
夺命镖等五六人也走将过来,同自诧异道:“谁留这锭白银在此?”
夺命镖浑身一颤,道:“咦!桌上有字。”
众人忙低头细看,只见用金刚指功写道;“白银十两,留作损毁家具赔款。”
字体苍劲,入木一分。
七人见状,无不狐疑满腹。
紫红脸老者道:“那瘦书生非等闲之辈,我们都看走了眼。”
夺命镖道:“蒙面人使用太极派的招式,他自称太极尊者之徒,无疑是蒙面人之帮手。糟!我们都中计了!”
七人齐声惊道:“中计,中什么计?”
“他让我们在此打斗,他却悄悄去掳人。”
“对!有道理!”
七人齐应一声,即匆匆出店。
掌柜的忙叩头作揖道:“小店损失足有二十两银子。”
本来这家小店,连房子算在内,也值不了二十两银子,但夺命镖无暇与他斤斤计较,各掏了一些碎银,连同志豪留下的那锭白银丢在桌上,不管够不够,急匆匆地走了。
且说志豪假装穴道被点,见店中打得昏天暗地,心念一动,暗忖:“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他急于将宝珠送回慕容珠,便趁人不注意时,以最快的身法,闪出店外。
他出店后,即四处乱找,找了半天,却未找到慕容珠落脚的客店。
此时,夜幕已经低垂,因天寒地冻,街上很少行人,想找一个人问一下都找不到,忽见迎面一座大楼,高挂着“贵宾客楼”的招牌。
他暗忖:“时已入夜,我先住下再说。”
念落,走入客栈。
此客栈很大,附设有饭店。他一进门,伙计即恭身迎上,道:“公子吃饭还是住店?”
志豪说:“先吃饭后住店。”
伙计赔笑道:“对不起,吃饭可以,住店……真对不起,请公子另找客栈。”
志豪惊异道:“宝号这么大,难道一个空房都没有了?”
伙计道:“有是有,只是全部给郭老爷包了,不能外租。”
“郭老爷?郭老爷是什么人?包下何用?”
“人称他为七星老叟,他老送孙女赴京赶考,有十余个护卫……”
志豪突然记起在茶亭见的招帖,顿时醒悟,道:“哦!原来他是恐他孙女有失,故将宝号包下。”
伙计连点头道:“不错,不错,请公子原谅。”
志豪心里念转一下,道:“没关系,你先给我来一碗面,然后去禀告郭老爷,说有一个姓赵的想见他。”
“好!公子请这边坐。”
伙计让志豪坐下,问明要什么面,恭身退开。
不一会,伙计即又返回,对志豪道:“郭老爷有请。”
志豪道:“烦请领路。”说时站了起来。
伙计领着志豪进了后门,经过一道通道,登二楼,又拐了两个弯,到达一间客厅门前。
伙计轻敲一下门,道:“郭老爷,赵公子来了。”
厅中一人应道:“请他进来。”
志豪向伙计一挥手,道:“你去吧!”
话落,推门进入厅中。
此厅很宽敞,布置也算可以,左边有一房门,垂着绣花门帘;厅中燃着一个火盆,把客楼熏得温暖如春。
火盆前坐着一个白发苍苍,一绺山羊胡,脸色红润,双目有神,年若六旬以上的老人,老人左旁有张茶几,几上放着茶壶茶杯。
志豪抱拳一揖,道:“晚辈田志豪有礼。”
老人目光一闪,欠身道:“免礼,哥儿何事要见老朽?”
志豪俊脸一红,呐呐地道:“晚辈要应征护花差事,赚几个盘缠。”
老人一愕,向志豪上下打量了一番,道:“你也练过武功?”
“懂得一点。”
老人又向志豪反复打量,见志豪脸色毫无血色,骨瘦如柴,风吹即倒,煞像饿了三年的样子,摇头怀疑地道:“你练过哪般武器?”
“刀、剑、拳脚,暗器都懂得一点。”
老人摇头道:“对不起,请另找门头吧!”
他见志豪神情,认为是一个潦倒江湖的书生,穷极无聊,欲来要几个钱吃一顿饱饭。
志豪闻言,十分尴尬。他之此来,乃是藉护花之名,一探蒙面人的来历,及欲随行进京,一观考后的热闹,不料,竟为老人拒绝。
他聪明过人,察言观色,知道老人不相信他身怀绝技,看不起他,不自觉地怒火上升,暗忖:“我若不露一手给他看看,他必笑我是个要饭的。”
当下,道:“有扰前辈,我走了。”话间,抱拳一揖。
可真奇怪,在他一揖之下,火盆中烧得熊熊的木炭,顿时,呼呼跳起,直至二三尺高,倏然,一块接一块,徐徐向志豪飞来。
志豪一伸双手,将那些飞来的熊熊火炭,统接在掌中,在他掌中燃烧起来,比在火盆时,烧得更熊更烈。
但见志豪,却像捧着一束艳丽的鲜花一样,一点不感烈火滚烫,悠闲自得。
他这一手表露,当真骇人听闻,老人乍见之下,顿时,双目发直,张口结舌,半晌,才一跃而起,喝道:“娃儿,你是什么人?”
志豪手捧着烧得红彤彤的木炭,微一弯腰,答非所问地道:“晚辈衣着单薄,外面风雪正大,就赐我这些木炭,取取暖吧!”
老人连跨两步,走至志豪身前,道:“请恕老朽眼拙,请,咱们坐下再谈。”
志豪淡然一笑,将火炭放回火盆,双手互拍了一下,道:“前辈既吝惜几块木炭,晚辈不要就是……”
老人一把握着志豪的手臂,激动地道:“别再骂老朽了,老朽确未看出你身怀绝技。小孙女何幸,能得你哥儿屈就护使,请坐!请坐!”
一个内功精湛之人,取拿一下火炭,本不稀奇,但要像志豪一样,凭火炭在手中燃烧,可就少见了。
志豪想露一手,只是想显露的无形吸力,欲将火炭吸至掌中,再放楼板,气老人一下,岂知到手之时,竟一点也不觉灼,故未放下。
此中原因,初时,他自己也不懂,还以为他的内功真已臻化境,后来一想,始记起他身上有能避水火的宝珠。
他与老人并肩坐下,老人开门见山地道:“这一趟,哥儿要多少报酬?”
志豪道:“你准备用我了?”
“我准备派你为中车大将。”
“什么叫中车大将。”
“老朽慎重起见,聘有一十五人,分为三拨,第一拨在车前,第二拨在车后,第三拨在香车附近。中车大将,即是三拨人马的统领。”
志豪沉吟了一会,道;“报酬由前辈大方,多少都无所谓,致于中车大将一职,晚辈不敢接掌。”
“为什么?”
“晚辈年轻,恐各位不服,不与晚辈合作,有误大事,还是让我作一名小卒吧!”
忽闻房中一女人道:“他们都是爷爷请来的,谁敢不服。”
老人点头道:“他们不服你,即是不服我,哥儿就勉为其难吧!若小孙女得中,老朽一定要她多多提拔于你。”
志豪暗自好笑,心道:“我哪会像他们一样,利欲熏心,要她提拔。”
微笑着点了点头,没有答话。
老人侧首对房门道:“娇儿,快出来见见赵小侠。”
娇儿在房中应道:“来了!”声若黄莺,悦耳至极。
突然,厅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步声,老人双目一瞪,正欲喝问,声犹未出口即见一个紫红脸色老者,推门进入厅来。
老人急道:“魏兄,什么事如此匆忙?”
紫红脸老者道:“郭大哥,有蒙面人的帮手在此出现……”
他眼睛一看志豪,心头一震,脸色骤变,不由后退一步,旋即一错步,滑至娇儿闺房门前,脸朝志豪,双掌平胸,目光闪烁,冷笑道:“好哇!你小子尽管动手试试。”
七星老叟闻紫红脸老者之言,大感惊骇,再见他的举动,又觉诧异,忙站起道:“魏兄,你这是干什么?”
姓魏的冷笑道:“郭大哥,这小子怎么到这里来?”说时一指志豪。
七星老叟道:“他来护送娇儿。怎么?你认识他?”
姓魏的冷笑道:“他就是蒙面人的帮手。”
七星老叟浑身一震,连退两步,又向志豪上下打量,神情显得十分紧张,冷然道;“你是蒙面人的帮手?”
志豪徐徐地站起,道:“什么蒙面人,我一点也不知道。”
七星老叟道:“就是那个专劫花车,掳劫赶考姑娘的蒙面人。”
志豪闻言,也不觉一震,急道:“有这等事!”
姓魏的冷笑道:“你装得倒像真的一样。嘿嘿,你是太极派之徒,那蒙面人使用太极派武功,你们分明是一道的,今晚我魏三掌可要请教请教你们何以狠心如斯!”
志豪道:“我虽是太极尊者之徒,却不知有个使用太极派武功的蒙面人,我敢担保,那蒙面人决非太极门下。”
魏三掌道:“他若非太极门下,那你也非太极门下了。”
“此话怎讲?”
“他使用太极武功,而非太极门下,你报太极尊者之徒,自然也是假的。”
志豪道:“你们大概也有耳闻,半年前,家师及八位师叔全被乾坤一君击毙的事吧?太极派一共十一人,却只剩下我一人。本来我尚有一个师妹,于三月前却被乾坤帮的人送入桃源谷,已死多时啦,其中必有蹊跷。不瞒你们说,我这次来为郭姑娘效劳,实系想探听蒙面人的来历及手段和目的。”
七星老叟道:“你是太极尊者之徒?”
“不错。”
七星老叟摇头道:“我不相信,以你刚才所露的那一手,莫说令师不及,就是当今武林,也难找几人。”
志豪道:“你不信我也无法,请问那蒙面人劫车伤人,是何意图?”
七星老叟道:“我们也不清楚,他武功高绝,被劫之姑娘,都被他脱去衣服,然后,在那些姑娘脸上写上两个‘淫’字……”
志豪忍不住惊“啊!”一声,道:“有这样的事?”
七星老叟不理志豪惊问,自顾续道:“各被劫姑娘脸上的字迹,并非以普通的朱墨所写,而是用一种毒水,写在脸上,擦之不去,洗之不掉,多少花容月貌的姑娘,都被他弄得不能见人了。”
志豪闻言,恍然大悟,却也感到奇怪,暗忖:“一定是玫瑰魔女,可是,她怎会使用太极派武功?”
他心忖间,只听七星老叟道:“哥儿也许与蒙面人无关,不过,我们素不相识,请恕老朽不敢辱用。”
志豪目的在打听蒙面人的事,并非一定要七星老叟用他。当下,点头道:“江湖上既出了一个如此怪人,前辈用不用我都一样,只要我能力所及,不止令孙女,就是其他姑娘,也不会袖手看那蒙面人掳去脱衣毁容。”
话完微一拱手,大踏步走出门去。
七星老叟急道:“哥儿且慢。”
志豪回过身来,道:“有何指教?”
“你不缺少盘缠么?我这里有,拿点去使用吧!”
摸了摸胸怀,没有带银在身,转对魏三掌道:“魏兄,请……”
志豪摇首道:“为行仗义,乃我辈之当为,前辈好意心领了。”转身走出门外。
魏三掌松了一口气,道:“郭大哥,你看这书生有无可疑之处?”
七星老叟道:“看他一脸正气,不像坏人,看他武功,又令人怀疑。”
接着,将刚才表露的一手说了一遍,并道:“他年不过双十,竟有如此内功,真叫人摸不清底子。”
魏三掌也将在饭店的事说了一遍,并道:“无论他与蒙面人有无关系,今后,我们都得特别小心。”
不说二人在厅中谈论,且说志豪走出厅门,匆匆返回店堂,刚才叫的面也不想吃了,向伙计问明万寿客栈的座落,即急出店。
此时,时已入更,风雪正紧,街上没有一个行人。志豪踏着厚厚的雪地,转了几个拐,来到万寿客楼门前,推门进入。
掌柜的不待志豪开口,即赔着笑脸道:“对不起,本店今晚不接外客,请另找……”
志豪道:“我不是来住店,我要见慕容员外。”
掌柜的茫然道:“慕容员外?小店并没有慕容员外。”
志豪一愕,道:“宝号何以不接外客?”
“小店为庐山圣母包了。”
“啊!我要见庐山圣母。”
“公子贵姓……”
。
里面忽然出来一条大汉,三角眼一翻,冷然笑道;“你就是瘦书生么?”
志豪道:“我不叫瘦书生,我叫田志豪,我有事要见庐山圣母,如圣母没空,慕容姑娘也行。”
三角眼汉子嘿嘿笑道:“瘦兄,你来意我早知道了。我警告你,把招子放亮点,圣母并不是普通人物,别吃不了兜着走。”
志豪察言观色,知道这汉子也是慕容珠的护花使者,暗忖:“他可能是听了轰天雷的话,也怀疑我是蒙面人的帮手。”
当下,明知故问地道:“兄台此话是何意思?”
“你别在我西门源面前装傻,你是太极尊者之徒,也是蒙面人的帮手。嘿嘿,你想动咱家姑娘的脑筋,下辈子来吧!”
志豪摆手急道:“兄台,你也许不知,我与慕容姑娘早已相识。三月前,并曾救……”
倏然,一声焦雷似的怒喝,自屋脊传了下来,紧接着,激起一阵衣袂飘风之声。
志豪闻喝一声惊,不自觉地煞住了话尾,凝神静听。
只闻一声哈哈大笑道:“蒙面人兄,老夫等你多时了!看镖!”
接着,激起一阵“劈劈啪啪”之声。
志豪心头一震,不想向西门源多加解释,即欲转身出店,登屋脊一看究竟。
就在他转身之时,西门源陡然冷哼一声,道:“你走得了吗?”
话落掌出,“呼”的一声,一掌劈向志豪背心。
志豪一震,斜刺一闪,回过身来,喝道;“兄台,你误会了!”
西门源一掌落空,二掌、三掌、四掌连环劈出,三招一气呵成,招中有招,诡谲神奇,顾盼间,竟然把志豪逼得手忙脚乱,连步后退。
志豪不由起火,出招“童子拜佛”,发出一道威猛劲风,撞向西门源胸脯,把西门源逼退一步,方始缓过手来,扳回劣势,喝道:“你再不知进退,可莫怪在下不留情了。”
西门源哪管许多,闪过志豪一招后,又连发三掌。
西门源虽可列武林一流高手,如要胜志豪,却还差得很远,但志豪念他是慕容珠的护卫,不忍伤他,而他却以为志豪就只这一点功夫,胆子越打越壮,招式也越出越辣。
志豪心急慕容的安危及想一探蒙面人的底细,却被西门源缠着,勃然大怒,连发三记绝招。
这三招一出,西门源哪能破解?顿时,被刚柔兼备的掌劲逼得踉跄后退,浑身麻痛,几乎不能动弹。
尚幸志豪看慕容珠的面子,不想伤他,掌风没有正对他击去,只利用掌风余力扫他身子,否则,西门源哪还有命在?
志豪将西门源扫退后,立即转身跃出店外,一拔脚,纵上屋脊,运目一看,见十六七丈处的屋脊上,人影幢幢,倏东倏西,左来右往,却不是打斗,似在捉迷藏。
志豪只停了一下,即向前扑去。
但当他只扑二三丈,西门源竞也跟了上来,见志豪去远了,追他不上,即急高声叫道:“瘦书生也来了,各位小心!”一面叫,一面追。
前面人影乍闻西门源之言,立即停止捉迷藏,循声看来,其中一人喝道:“快回去,别着了他的道儿!”
话落,二十余个人影一涌而来。
志豪见状,忙煞势站定,四下搜看。
西门源两个起落,跃至志豪身旁,自腰间解下一条软鞭,距志豪八尺之外摆开架式,却不敢向志豪攻击。
志豪四下搜看了一遍,并不见蒙面人的影子,正在纳罕之时——
忽闻扑来二十余人中的当首那人,喝道:“瘦书生,入你奶奶,你找死!”
声犹未落,人已跃至志豪身前,一抖手中大砍刀,作势就要向志豪砍来!
志豪忙沉声喝道:“住手!”
那人收势哈哈笑道:“瘦小弟,在饭店时,俺还以为你不懂武功,不想你真是蒙面人的帮手!俺倒要……”
志豪不待他把话说完,喝道:“蒙面人呢?”
轰天雷道:“俺正要问你,你倒先问起俺来了。”
“你们不是与他动过手么?”
轰天雷一指他们来处,道:“他刚才在那里出现,只见他身子一晃,即不见了。奶奶的,真有点邪门。”
志豪道:“你们大概眼花了,也许你们所见的不是人。”
一个灰衣老者冷笑道:“不是人是什么?”
“也许是屋上鳌头。”
“放屁!我丧门子虽然无能,也不至脓包到如此地步,人与鳌头都分不出?刚才老夫给了他一把‘丧门钉’,都悉数被震了回来,难道鳌头也能将老夫的暗器震回?”
轰天雷一抖大刀道:“丧门子大哥,还与他罗嗦干吗,将他放倒再说吧!”
“对,将他放倒,就不怕蒙面人不出来了!”
丧门子此话一落,向众人一招,道:“上!”
轰天雷虎吼一声,当先向志豪扑来!
志豪猛一缩身,跃至另一栋屋脊。他念这些人都是慕容珠的护卫,不想伤害他们,但这些人却不领他的情,同时一涌追了过来。
刀、剑、鞭、拳脚、暗器,像骤雨般的,一齐向志豪打来!
志豪既不想伤他们,自然不愿使用绝招,竟被逼得跳东跳西,由这栋屋脊,跳到那栋屋脊,又由那栋跳回这栋,在附近屋脊上往返飞跳,把二十余人气得哇哇乱叫,手执武器,却无出手之机。
丧门子扣着一把丧门钉,在二十余人来往追击下,也无机出手,气得他胸膛欲炸。
陡见志豪又飞跃回来,再也忍不住了,怒喝一声:“给我躺下!”
猛一甩臂,七、八个丧门钉脱手射出,有先有后,有高有下,取向志豪上、中、下盘,既准又快,威势惊人!
但见志豪随手一挥,七八枚丧门钉,竟像狂风中落叶一般,顿时四下飘飞。
“卜”的一声,一枚丧门钉正射中轰天雷的肩头,手臂一酸,四五十斤的大刀,“嘭”然落在瓦面上,把瓦面砸穿一个大洞,大刀直落地上。
轰天雷停止追击,怒骂道:“妈的!谁打出的暗器?竟向俺打来!”
二十余人听若无闻,继续追击志豪!
陡地,房中暴起一声怒喝,接着,“轰隆!轰隆!”掌风相对之声,自地下涌了上来!
田志豪和二十余位幕容珠的护卫,都不由心头大震,登时,双方都停止动作。
丧门子惊道:“蒙面人在下面,快……”
他话犹未完,天井中突然跃上一个黑衣蒙面人,迎风矗立,与众人相距约二三丈远,只见他身材窈窕,仅露出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凌芒飞射,慑人心魄。他冷然道:“慕容珠想做皇后,嘿嘿,别做梦!”
声音虽然阴冷刺骨,没有半点人情味,却很娇嫩而圆润,一听即可听出蒙面人是个女的。
志豪闻声,似是熟悉,却又陌生,像玫瑰魔女的阴冷,又像他师妹般的圆润,回味起来,却非玫瑰魔女,也非他师妹。
丧门子怒吼一声,一把丧门钉撒出,同时向前狂扑!
丧门子一动手及扑进,二十余人即为一窝蜂似的,同时前涌,把志豪丢在一旁。
蒙面人冷然一笑,右手一扬,丧门子撒出的丧门钉,登时飞射回来,啸声刺耳,吓得前扑的二十余人,即急煞势闪避,不敢再进。
志豪心头一愕,暗道:“这人的内功好纯!”走上数步,正欲与之一斗,探出他的来历。
蒙面人不知是怕志豪?或是不欲与志豪动手?抑或不想在此久留,见志豪走来,并不待志豪说话,即一晃身,一溜轻烟似的,只一眨眼,已跃出十余丈外。
志豪脑筋一动,随后就追!
丧门子乍然醒悟,喝道:“瘦书生,蒙面人的帮手,不要放走他!”
率着众人也随后追来。
二十余人追了十多丈远,忽闻一人叫道:“穷寇莫追,各位快请回来!”
丧门子煞住追势,回身道:“圣母叫我们不要追,回去吧!”
西门源道:“今晚好危险,一来就是两人。”
丧门子道:“谁说不是,若非圣母同来,今晚可着了他的道儿啦!”
西门源道:“他们一人在外面与我们缠斗,一个潜入房中掳人,这种诡计,真叫人防不胜防,以后我们应商量一个妥善的办法才行。”
丧门子道:“回去与圣母商量吧!”
说着,领着众人自天井跳落客栈。
且说志豪随着蒙面人身后,提足了十成真气急迫,速度极快,有若一颗流星,瞬间,即追出郊外。
他的速度快,但蒙面人的速度更快,不但追他不上,反越追越远。初时,前后相距十余丈,渐渐的,二十余丈,三十余丈,眼见就要失去他的踪影,不由大急,遂高声喝道:“蒙面人,有本事就停下来!”
蒙面人闻言,不但不停,反走得更快,一眨眼,即消失不见。
志豪慢下步程,心中纳罕万分,寻思道:“这人是谁呢,据他举动推测,毫无疑问是在找背刺藏鞭图的少女,现知藏鞭图在少女背上者,除玫瑰魔女外,就只有梅玫和我,当然,如非玫瑰魔女就是梅玫了。
“可是,据她的身法看,却是太极派的“蝴蝶戏花”,她刚才挥掌封挡丧门子的暗器招式,也与太极派的“两仪掌法”相近,玫瑰魔女和梅玫怎会懂得太极派的武功?
“看他身材,既不像玫瑰魔女,也不像梅玫,而很像师妹,难道是师妹?……不可能,师妹早已死在桃源谷中,而我尚曾祭过她几次。再说,即使没有死,短短的三个月不见,也不会有这等好的武功。
“然而她的身法和出手招式,都与太极派一样,而其身材又酷像师妹,但师妹又已不在人间,这人真叫人难以猜测。”
志豪仰首细忖了一会,忽然拍手道:“对了!对了!一定是玫瑰魔女,她的武功高不可测,什么武功都懂,根据她毁师妹的脸貌来看,不是她会是谁?
“她在桃源谷不愿见我,自然在谷外也不愿见我了,故刚才一见我向她走去,即急逃走。
“唉!若真是玫瑰魔女,这些赶考的姑娘,一个也别想到达北京,除非她找到那个背刺藏鞭圈的姑娘。”
他自语至此,又长叹一声,欲返回城中,转念一想,暗忖:“人人都叫我瘦书生,并疑我是玫瑰魔女的帮手,若然回去,可能又要惹出许多麻烦。”
他忽然苦笑起来,道:“瘦书生,这名号好难听呀!”
他双手一摸脸庞,继道:“我真的瘦了,唉!几时才能恢复我往日的颜容?”
他既不敢回城,又无处去,便无目的地信步西行。也不知行了多远,举目一看,眼前是一片茂林,隐约有一个寺院。
他急急走至林边一看,的确是一座寺院,里面尚有微弱的灯光,却没有响动。
他心感喜悦,暗道:“真是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这一下,膳宿都有着落了。”
急急走上前去,运目一看,见门栏上面挂着一个大匾,上书“白云庵”三个金色大字。
他乍见之下,仿若当头浇下一盆冷水,一团喜气,霎时化了云烟,颓然道:“原来是尼姑庵,三更半夜,一个大男人,岂能向尼姑借宿?我现被人误认为蒙面人的帮手,别又被人加上一顶淫棍的帽子。”
可是,风雪茫茫,半夜三更,叫他到哪里去呢?说不得只好在檐下委屈半夜了,待天亮后再作道理。
于是,他在檐下坐下,背靠墙壁,闭目养神,双目一闭,那蒙面人窈窕的身材,立即浮现在他的脑际——她的身法,她的出掌招式,以及她那圆润的声音都不像玫瑰魔女和梅玫,而像是他师妹王丽君。
他越想越想不通,竟令他无法静坐。
他看了一下天色,时已将近四更了,他想:在雁荡山时,现在该起身练功了,我何不练一番功夫,一则可消磨时间,一则可抵御寒冷,待庵里尼姑早课后,再向她们要饭吃。
心念及此,便在庵前练起功来。
忽闻一人道:“好掌法,可惜残缺不全。”
他忙收势回头,不知何时,庵门已开,门内站着一个年已古稀的老尼姑。
只见她,满面皱纹,却红润发光,双目微睁,隐现凌芒,身穿灰色尼衣,手捏乌木念珠,精神饱满,没有半点龙钟之态。
志豪心头一震,暗道:“这老尼几时到来的,我竟一点也没有发觉?”忙深深一揖道:“对不起,有扰你老人家。”
老尼姑微微一笑,道;“阿弥陀佛,施主所练掌法,是不是‘梵刹十三掌’?”
志豪一愕,心想:“这老尼姑真有点道行,只一看,就看出是‘梵刹掌法’,只是南极仙翁教我时,只有七招,她何以说十三掌呢?”
当下,恭敬地道:“不错,可是南极仙翁教我只有七招。”
“原来是南极仙翁的高足。是的,能懂‘梵刹掌法’的,当今只有南极仙翁、北洋大圣及老尼,乾坤一君可能也懂得几招,但能全懂的,却只有老尼一人。”
志豪又是一愕,心想:“南极仙翁胸罗万有,竟未学全‘梵刹掌法’,而这老尼竟然全懂,难道她的武功比南极仙翁还要高?”
念落,又一揖到地,道:“请仙姑多多指教。”
老尼姑沉吟一会,道:“你这时来此何干?”
志豪不隐瞒,将昨晚的经过说了一遍。
老尼姑点头道:“好,你进庵来吧!”
领志豪进入大殿,转至西厢禅房,叫一个小尼姑拿来一大碗饭和几样素菜,道:“你慢慢吃吧,饭后我有话问你。”
志豪一天两晚没吃饭了,又在病后,胃口特佳,不一会就把一大碗饭和几个素菜吃得光光。
老尼姑慈祥一笑,道:“饱了没有?”
志豪擦了一下嘴,道:“饱了,谢谢仙姑慈悲。”
老尼姑道:“你跟南极仙翁学艺几年?”
志豪将出身及近年来的遭遇详说了一遍,并道:“我跟南极仙翁只有三个多月,实则仅学艺二十余天,其他时间都在赶路。”
老尼点头道:“‘梵刹掌法’在当今武林中,并不算绝好掌法,更不是南极仙翁的看家本领,他为何只教你这点东西?”
“我不知道,他说!我的武功是可在江湖上闯荡了,不想与玫瑰魔女一比,竟一招也接她不起。”
老尼姑一愕,道:“玫瑰魔女?玫瑰魔女是谁?”
“就是桃源谷的神秘谷主,我也不知她的出身。”
老尼仰首沉吟了一会,又低下头屈指算了一会,道:“我只不过十余年未在江湖走动,不想竟出了如此厉害人物,据我猜测,你说的那个玫瑰魔女,若非南极仙翁,或北洋大圣之徒,就是乾坤帮帮主的师妹。否则谁也教不出这样厉害的人物,可能性最大的是北洋大圣之徒。”
“不!北洋大圣有个女徒,叫梅玫,我认识她,她为替我救我师妹,也输给玫瑰魔女,现已作了玫瑰魔女的丫头。”
“那一定是乾坤一君的师妹了。”
“乾坤一君还有师父么?”
“是他师伯,名号三才通(天地人谓之三才),南极仙翁和北洋大圣归隐后,江湖上就要算三才通最厉害了。”
“可是玫瑰魔女对乾坤一君极为不善,数月间,挑了乾坤帮好几个分堂。”
老尼姑又沉吟了一会,道:“据你所说,可真令人费解了。”
顿了顿,继道:“我此次出山到此,系为找两个人,但我实在不惯于江湖生活了,故到此后,一住就是几年。施主,我们来个交易好不好?”
“什么交易?”
“我也有几招隐秘的武功,就是‘梵刹十三掌’,你帮我找人,我将‘梵刹十三掌’教你。”
“老前辈要找的是什么人?”
“是我两个孙女儿,大的今年二十五岁,小的今年十七岁。”
志豪道:“这事太难了,不过,我一定代你老留意,至于教我武功之事,待以后再说吧!”
他是恐领受了老尼姑的武功,却无法替她找到孙女,欠上一身人情债。顿了顿,续道:“二位姑娘贵姓芳名?”
“姓王,大的叫王玫君,左耳珠有一粒黑痣,两岁时在开封丢失,小的可就比较难了,她叫王丽君,据她娘……”
志豪浑身一震,跳了起来,一把握着老尼姑的手,急道:“叫王丽君?”
老尼姑见志豪神态,不由也紧张了,双目倏睁,反握着志豪的手,道:“怎么?你认识她?”
“王丽君,十七岁,她就是我的师妹。”
“真的?”饶这老尼姑道行有素,也激动得颤抖起来。
“我师妹是十七岁,叫王丽君,却不知是不是你的孙女儿。她出生才几个月,就被人弃于雁荡山下,为我九师叔拾回抚养。”
“啊!这就是了,据她娘说,她出生五个月时,她爹在望夫谷抢一幅藏鞭宝图,因伤死了。她爹死后不到一个月,她爹有个拜弟,忽然前来向她娘求婚……唉!这事说来,真不像人的世界。”
志豪不解地道:“师妹她爹的拜弟,怎会向她求婚?后来呢?”
“这事以后再谈吧,你说丽儿是你师妹,她现在哪里?”
“唉!”一股悲情涌上心来,禁不住掉下两滴酸泪,道:“她……她已死了。”
“什么!她死了?”老尼姑浑身一震,脸色顿时大变,摇晃欲倒。
志豪忙伸手将她扶住,急道:“老前辈你怎么啦?”
老尼姑定了一定神,悲叹一声,道:“没有什么!我问你,她几时死的,怎么死的?”
志豪将玫瑰魔女发信各派要人,他师父要将王丽君送往桃源谷,他男扮女装代王丽君送入桃源谷,被玫瑰魔女用药水在她脸上写了两个“淫”字的经过情形,说了一遍。
老尼听志豪说时,不停地摇头,也不断地流泪,长长地叹了一声,道:“我诚心向善,已数年了,所修的是什么?竟是绝子绝孙。”
她猛地将手中念珠掷在地上,一串乌木念珠,竟全嵌入坚硬的地上,双手掩面,呜咽而哭。
她年已八旬,削发也有数十年,竟然控制不住内心的激动,而将朝夕不离的念珠掷在地上,可知她是何等的悲伤!
志豪悲叹一声,道:“不过,我尚有一个老想不透的疑团。”
“我昨天在一间饭店,无意与一个笨汉交谈起来,当我一报出我的出身时,店中数十人即说我是那蒙面人的帮手,后经我一查,原来那蒙面人是使用太极派的武功。我太极派一共十一人,已先后死了十人,现只有我一个人了,而太极派的武功,向不外传,而蒙面人竟然会使。
“当时,我感到十分奇怪,决心要会那蒙面人。
“听说那蒙面人专门劫花车,这城中有好几辆赴京的花车,我想他一定在这附近。
“于是,我去七星老叟住的客栈应征护花使者,以欲与他一会。
“不料,七星老叟信我不过,不予录用。
“之后,便往万寿客栈找慕姑娘,不想一入客栈,就碰上她的护卫西门源,当堂打了起来。
“正在打斗之时,屋脊忽闻蒙面人出现,我跃上屋脊,又与慕姑娘护卫打了一阵,后来果然来了个蒙面人。
“不说他的身法招式与太极派武功一样,看她的身材和听她的声音,也都很像我师妹,我正欲查问他时,她便急急跑了。
“我想,那蒙面人,不外是找‘黄龙鞭’的藏图,但知道如何找法的,却只有几人。”
老尼姑道:“我知道,丽儿她娘告诉过我,丽儿身上有半幅藏鞭图。”
“对!对!除你老人家知道外,就只有玫瑰魔女,北洋大圣之徒梅玫,及我和丽君师妹,而玫瑰魔女向各派索取许多少女,也就是为此图,无疑,即蒙面人是玫瑰魔女或梅玫,可是却不像她们二人,而像是丽君师妹。”
“丽君知不知她背上的纹路是宝图?”
“初时不知,入桃源谷后才知道。”
“丽儿死在桃源谷,你亲眼看见么?”
“当时我正生病,没有看见她的尸体,只由华清寺的和尚将她葬在谷中,并替她立了墓碑。”
老尼姑仰首沉吟了一会,脸上忽露兴奋之色,道:“这事恐怕有蹊跷,你在此稍待一会。”
志豪道:“她来去无踪,若要与她相会,除非随那些赴考姑娘的花车北上,始可会到她。”
“不错,我们就随她们北上。”
“可是,他们都疑我是蒙面人的帮手,怎可与他们同行?”
老尼姑想了想,道:“你刚才说的慕容姑娘,可是庐山圣母之徒慕容珠?”
“不错!不错!你认识她?”
“我与庐山圣母是多年好友,三年前,我还在庐山住了一段时间,慕容师侄很不错,此次赴考,极有希望,我想办法替你洗去冤屈。”
“好!那太好了,我也有事要面见慕容姑娘。”
“你稍等一会,我去交代她们一声。”话毕,疾步走出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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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晨风送雪,梅花飘香,大地清新,却也一片寂静。
蓦然,一阵吆喝划破长空,接着,平阳北门,轧轧辘辘地出来一辆四骑马车,车帘低垂,只能看见车厢外一个五旬的车把式,车前车后,车左车右,各有六个穿着不一,高矮参差,却一律身佩武器的武林高手,个个精神抖擞,眼神奕奕,威风十足。
他们拥护着那辆马车,随着轧辘之声,朝向北行!
那辆马车,出城不到十丈,又有一辆马车冲出城门,车前车后,车左车右,也各有五六个武林高手护拥,一切的装扮,都与第一辆差不多。
接着,一辆又一辆,一共五辆四骑马车相继冲出城门,每辆都有护卫,而其护卫,也一律是武林高手。
他们结伙而行,毫无疑问,是为互壮声势,彼此照顾,共应不测。
车声辘辘,驴马嘶鸣,一百余人,踏雪而行,发出沙沙之声,车声、马嘶、履步声,相混成一股雄伟声势,冲天震野,引来许多看热闹的人,也羡煞许多看热闹的人。
北门外里许的一座农庄,庄前庄后,都站满了人,男的、女的、老的、少的都有,指手划脚,议论纷纭,酿成一片嗡然。
在一间茅蓬檐下,站着两位特别的人,两人既非农人,更非本地人士,乃是一个老尼姑和一个十八九岁的瘦书生。
两人目迎五辆马车徐徐前来,老尼姑侧首对瘦书生道:“豪儿,你看哪一辆是慕容姑娘的香车?”
瘦书生道:“第四辆,车把式叫丧门子,车前那个黑脸大汉叫轰天雷。”
老尼姑道:“不见庐山圣母么?”
“大概与慕容姑娘在车上。”
老尼姑点了点头,自袖中取出一封信,侧身对她身旁一个五旬左右的农夫道:“阿弥陀佛,施主请了。”
农夫弯腰道:“大姑有什么事?”
“老尼有一封信,烦请你送往那第四辆香车,待车中姑娘回讯后再回来。”
农夫忙摇头道:“大姑若是化缘,老汉倒可奉献一二,若送信,请恕老汉不能答应。”
志豪不解问道:“这却是为何?”
老农夫道:“那些人,我们可不敢惹。”
说时,一指一百多位护花使者。
老尼姑道;“不相干,老尼与那车中姑娘是旧识。”
自怀中掏出一锭约五两重的白花银子,连信交给老农夫,续道:“这是一点小意思,给施主喝酒御寒。”
农夫本欲推辞,但见白花银子,顿时垂涎欲滴,心想:“走几步路,就足可够我忙上半年,她既说车上姑娘是她旧识,我就代她走一趟吧!”
他略犹豫了一下,伸手接过信和白银,即冒雪大步走去。
此时,第四辆马车刚经过庄前,老农夫刚欲开口说话,不期轰天雷一声大喝,一把将农夫揪住,道:“你是干什么的?”
轰天雷身高丈二,力大如牛,竟把他提了起来,吓得他连叫“饶命”。
车中一个白衣老妇,探出一个头来,道;“什么事?胡大侠快放他下来,让他慢慢说。”
轰天雷见老农夫不懂武功,便将他掷在地上,没有为难他,喝道:“你来干什么?快说!”
老农夫被轰天雷一掷,几乎不能动弹,勉强将信高举,急道:“有一封信……给车中……”
轰天雷一手将信夺下,看了看,却认不出是谁的信,遂又喝道:“给谁的信?”
西门源凑近前来一看,急道:“给圣母的信!”转对老农夫道:“谁叫你送来的?”
“是一个老尼姑。”
庐山圣母探出头来,道:“给我看。”
轰天雷忙将信送至圣母手中,转向老农夫喝道:“笨蛋,有信送来不讲话,嘿!算你命大,没有要你的命!”
庐山圣母抽出信笺一看,不禁大为欣喜,但看到后来,却又紧皱眉头,沉默不语。
慕容珠道:“师父,是谁的信?”
庐山圣母淡然笑道:“是你师伯波罗神尼的。”
慕容珠喜道:“波罗师伯也来了,在哪里?”
“哼!”庐山圣母答非所问地道:“田志豪是什么人,你何时与她相识?”话间,神情异常庄严。
慕容珠芳心一震,一把握住她师父的手,急道:“田志豪?他……他在哪里?”探首欲看她师父手中的信。
庐山圣母忙将信藏入袖中,不给她看,冷然道:“他是蒙面人的帮手,昨晚打伤胡大侠和西门大侠的,就是他。”
慕容珠乍闻此言,顿时花容失色,惊急道:“是他?不!我不信!”
说着拨开车帘,欲跳身下车。
庐山圣母忙将她拉住,喝道:“你要干什么?”
“我去找他!”
“不准去!”将她拉回车座。
慕容珠无法,一阵伤悲涌上心来,即掩面痛哭起来。
庐山圣母冷哼一声,道:“我说你为什么不赴考,原来你为了他。哼!我要你立即将他忘了,拿出我教你的绝技,夺取桂冠,光你慕容家门楣,而替我争点面子。”
慕容珠停止哭泣,道:“师父,我听你的话,可是,你得让我见他一面。”
“这像什么话,不久你就是皇后之尊,岂能与个草莽晤会,别惹人笑话,你如再执迷不悟,我立刻叫人将你捉拿正法。”
“不……师父……”
庐山圣母不由她再说,指头一弹,点中她的睡穴,慕容珠立即倒睡在庐山圣母怀中。
庐山圣母探首帘外,对丧门子道:“叫送信人回复波罗神尼,谢谢她的好意。”
波罗神尼见送信老农被轰天雷掷倒在地,内心很不舒服,又见庐山圣母许久没有复音,不由疑窦顿生,心想:“她难道连我都不相认了?”
忽见那送信农夫,一跛一拐地回来,对波罗神尼道:“哎呀!我得这锭银子,差一点送掉我一条老命。”
波罗神尼急道:“带回什么话来?”
“车上一个老太婆说,谢谢你的好意。”
“没有其他的话了?”
“没有。”
波罗神尼双目一睁,脸现怒容,冷然道:“好哇!连我都不相信了。”
志豪道:“你的信怎么写的?”
“只说你与慕容姑娘是旧识,愿意护慕容姑娘赴考,及请她不要听信谣言,替你洗刷蒙面人帮手的冤屈。哼!我倒要去与她理论一番才成。”
志豪忙拦住道:“算了,由她们去吧!”
“不行!”大步走去。
志豪恐波罗神尼为他而与庐山圣母伤感情,也急了,随后跟上,以便从中调解。
此时,慕容珠的花车已过了庄前,第五辆花车的护卫见两人向前面花车追去,心感奇怪,一壮汉一眼看清志豪,立即回身伸手向车把式一挡,道:“停车,你们看见没有?那人是昨天大闹饭店的瘦书生。”
另一大汉道;“不错,快通知前面护车之人。”
向前冲上五六步,高声叫道:“前面朋友,瘦书生在你们身后。”
声如雷鸣,足达数里之外。
前面四辆花车,七八十名护卫,乍闻叫声,都不由大惊,每辆花车,都只留下三五名护卫,赶马前驰。其他护卫,同时抽出身边武器,回来救援。
轰天雷回头一看,果然是昨晚来劫他们姑娘的瘦书生,而与他们相距甚近了,虎吼一声,舞刀就杀将回来。
轰天雷一动身,其他护卫也即蜂拥而回,眨眼间,即回来四五十人,将波罗神尼和志豪围在核心,却不敢贸然动手!
波罗神尼喧了一声佛号,道:“各位施主请了!”
轰天雷一抖大刀,对志豪怒道:“瘦小子,你可是看中了俺家姑娘?你奶奶!”
不由分说,一招“高祖斩蛇”,呼的一声劈了过来。
志豪与波罗神尼挨得甚近,他本不欲与人动手,倘若他一闪避,他身旁的波罗神尼必要遭殃。不得已,只好在不容发间,猛一低身,一式“顽童滑雪”,不退反进,一手架轰天雷手腕,一手拍轰天雷章门穴。
说时迟,那时快,郭月娇的护卫魏三掌,陡然劈出二掌!
这一掌出手恰到好处,正取志豪腰肋,志豪若不煞势闪避,虽可点倒轰天雷,但自己也必中掌。
心头一震,救命要紧,身子一扭,斜射五尺。
轰天雷和魏三掌一出手,其他数十人也就顾不得许多,纷纷舞剑而上,有的杀向志豪,有的杀向波罗神尼,就这样糊里糊涂地打了起来。
波罗神尼已十余年未出江湖了,不想今日竟与人动起手来,她心地仁慈不想伤人,只东闪西躲,渐渐地便与志豪分开了,而变成两个斗场。
田志豪他虽不像波罗神尼仁慈,但恐人对他误会越来越深,也忍着不敢伤人,展开“蝴蝶戏花”身法,飘忽闪避。
可是,围攻他的各车护卫,不但不领他的情,反而频出辣招,硬要将他击毙而甘心。
这些人,虽不能说是一流高手,但也都是数年修为的人物,数十个围击一人,饶志豪武功通神,而手无寸铁,又不敢伤人,也挨不了多久。渐渐地,压力越来越大,欲走,偷眼一看波罗神尼,也被人围得水泄不通,不忍将她丢下,而他自己也不容易脱得了身。
在此情况之下,如再不还手,必要被人斩毙了,当下,将心一横,钢牙一咬,双手一翻,呼!呼!呼!连劈出三掌。
这三掌他是含愤出手,掌掌都挟有万钧之势。
围攻群豪未防他会突然还击,一个闪避不及,“嘭!嘭!”即有两人中掌,惨呼一声,被翻出了丈之外。
志豪这一出掌伤人,群豪虽有惊慑,却更认为志豪是蒙面人的帮手,前来掳人,也更增加他们的愤怒,甚至连波罗神尼也恨在内,并认为她也是蒙面人的帮手。
这些护花使者来应征护花,为金银报酬,只不过是借名而已,实在的,都想图个出身,希望他们护送的姑娘,能金榜题名,身登后座,提拔提拔他们。
有人说,武林人物不为名利,这完全是一种高调,其实武林人物的名利心比谁都重,就天下间的人,又有几个不为名利所动的呢?
这些护花使者为了名利,哪管死活?见志豪反击,虽不敢像先时一样,只攻不守,却也不肯后退。
“嘭!”的一声,志豪又击翻一人,同时怒喝道:“你们再不知进退,在下可不留情了!”
轰天雷冷笑道:“不留情,就试试看,能咬掉俺的鸡巴不成!”
说着,一招“银河倒泻”,劈了过去。
志豪横地一闪,暗道:“一切的是非,都是这莽汉造出来的,若不给他点苦吃,实难消心中之恨。”
念间,运指如戟,一错步化身为影,化形为幻,转至轰天雷身后,一伸手,不偏不斜,正中轰天雷软麻两穴。
轰天雷闷哼一声,登时,全身颤抖,瘫痪倒地。
志豪乘机一看波罗神尼,见她也已还手,而已点倒数人。
他长啸一声,正欲将点轰天雷的手法,再旋予其他之人,陡然传来一阵呐喊——
“蒙面人你敢……”
“别让他走……”
“追……”
“杀……”
声破雪空,由一里之外传了过来。
此声一到,围击志豪和波罗神尼的数十豪雄,登时慌了手脚,纷纷后退。
魏三掌道:“蒙面人在前面乘虚劫车,快走!”
话毕,不管光天白日,惊世骇俗,展开轻功就向前奔。
魏三掌一走,其他之人也随后赶去,刹那间,只剩下第五辆花车的十余人护卫,及四个被点穴道,三个受伤昏厥者。
众人一走,第五辆花车的十余护卫,可真慌了,立即退回车前,一字排开,手执武器,准备应付志豪来袭。
波罗神尼低喧一声佛号,道:“你们都不认识老尼么?”
一个六旬老人道:“谁不认识你,你是大名鼎鼎的波罗神尼,不想今日也作出人神共愤的事。”
“阿弥陀佛,施主,你这话是从哪里说起呢?”
六旬老人道:“这还不明显,你们是使用调虎离山计,将各车护卫引开,好让蒙面人从中下手。”
因事情太凑巧,在群豪对付波罗神尼和志豪之时,蒙面人竟乘火打劫。局外之人,谁不怀疑二人是蒙面人的帮手?
六旬老人当场指出实证,虽是推断,却理由十足,一时竟令波罗神尼有口难言,连自暗叹。
就在波罗神尼满腹冤屈,满腔气愤,而又无法明辩之时,忽闻一声娇呼:“赵相公!”
众人心头一震,循声看去——
见香车帘内,一个少女探出头来,但见她黛眉如新月,脸色似桃花,瑶鼻樱唇,满头金钗玉环,映雪生辉,神情又惊又喜还带羞,说什么西施再世,真个是太真重生。
十余护卫乍见之下,顿时大感惊骇,六旬老者急忙喝道:“华儿你疯了?快把帘子放下。”
华儿小嘴一噘,正要再说话,却被一个五旬的车把式硬生生地推入车厢,并将身子挡住窗口。
志豪乍见车厢少女,不觉心神一愕,暗道:“这姑娘好美呀!她怎会认识我?唔!这姑娘很面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他摇了一摇头,思潮乱转,把他所有认识的少女都想了,仍然想不出她是谁。
他翕动嘴唇,重复六旬老者叫她的名字:“华儿,华儿,啊!莫非是我在桃源谷救出的那个最美的姑娘?她叫……她叫……林芝华,对!一定是她,可是林芝华没有这样美呀!”
他向香车瞟了一眼,继忖:“她说她住在湘西桃源庄,家中只有一个母亲,这老鬼怎么叫她华儿,这老鬼是她什么人?”
他忍不住好奇的冲激,不管他猜测得对否,便向花车走近,道:“你是林姑娘么?”
六旬老人见他走来,顿时慌了手脚,忙喝道:“小子你敢……”
车厢少女一拨窗帘,又探出头来,道:“是的,我是林芝华。”
转对六旬老人道:“大伯,他就是桃源谷救我的赵相公。”
“啊?”十余护卫,同时一声“啊”,一齐以惊奇的目光向志豪看来。
志豪忙向众人一拱手,道:“各位请了,在下这厢有礼。”
十余人张口结舌,圆睁双目,说不出话,思潮在奔腾澎湃,都怀着不可思议的心情,忖度:“人人都说他是蒙面人的帮手,若他真是蒙面人的帮手,怎可放过这个天仙般的姑娘?”
六旬老人生硬的拱手还了一个礼,呐呐地道:“谢谢你……救……救小侄女就是你……你是蒙面人的帮手?”
志豪苦笑道:“是不是自有天知道。”
只听林芝华道:“相公,有没有救出你的师妹?”
志豪叹道:“救是救出来了,可是出谷时中了峡道中的毒,死了。”
“你不是有避毒珠么?”
“唉!一言难尽。”
林芝华忽然热泪盈眶,道:“你到我车上来,我们好好谈谈。”
六旬老人忙喝道:“胡说,你何等身份,一月之后,就是天下人之母,怎能与一个陌生男人同坐一车?”
林芝华小嘴一噘,道:“我们早就相识了,一点也不陌生。”
“不像话,真是一派胡言。”怒冲冲地走至车前,将林芝华推入车厢,扯下窗帘,对众道:“开车,走!”
六旬老人一拱手道:“后会有期!”
又转身将正在替几个大汉疗伤的波罗神尼道:“刚才冒犯前辈之处,请予原谅,日后定向你老赔罪。”
波罗神尼低喧一声佛号,道:“不敢,祝你家姑娘金榜题名。”
车子一开,林芝华又拨开窗帘,对志豪道:“赵相公,你送我去好吗?”说时,泪水涔涔而下。
志豪闻言,脑筋一转,暗忖:“我正愁不能随车北上,以藉机再会会那蒙面人,及洗刷我的冤屈。”
当下,点头道:“好的,你先走吧,我随后就来。”
林芝华见志豪一口答应,芳心大喜,急道:“你可不能骗我呀!”
“我从来不骗人,先走吧!”
志豪话毕,与林芝华招了招手,便走至被点了软麻穴的轰天雷身旁,踢了他的屁股一脚,笑道:“你这小子害得我好苦,若不好好整你一下,实难消我心中之气。”
轰天雷被点了软麻穴,浑身筋骨没有一点劲,仿佛千百蚂蚁在嚼他的五脏六腑,难过得要命。
只见他浑身颤抖,额上青筋暴露,汗落如雨,巨目无神,狼狈不堪。
志豪本还是个大孩子,一时童心大发,拾起轰天雷的大刀,贴着轰天雷脖项,道:“大小子,请你原谅,我要借你的人头一用。”
轰天雷大惊,扭身动了一下身子,道:“别杀俺,俺家还有六十岁的老母,杀了俺,俺老母就要饿死了。”
志豪只是想吓吓他,当下,移开大刀,道:“你还敢无中生有,同我作对不敢?”
轰天雷道:“不敢,不敢,以后俺叫你小爷好了。”
“叫爷倒不必,你回去告诉慕容姑娘,我祝她技压群芳,身登后座。”
“俺一定听你吩咐,请解开俺的穴道吧!”
忽然波罗神尼道;“豪儿!我不想随车北上了,那蒙面人若真是丽儿,便叫她立刻来白云庵见我。”
“伯祖母请,若是丽君师妹,我即同她来见你。”
波罗神尼喧了一声佛号,独自而去。
此时,被志豪击昏的三个大汉,已被波罗神尼救醒,颓唐地站在一起,恭身相送波罗神尼,之后,走至志豪身前,拱手道:“瘦老弟,谢谢你手下留情。”
志豪忙还礼道;“请三位原谅,我是不得已才出的手。”
左边那大汉道;“全是误会,刚才神尼已给我们解释了,瘦老弟武功盖世,以后当请多多指教。”
“好说,好说,不打不相识,以后我们是好朋友了,何必客气。”
右边那大汉道:“祸根是这黑笨鸟造成的,今晚得叫他请喝一顿。”说时,狠踢了一脚轰天雷的屁股。
轰天雷巨目一瞪,道:“俺现在难过得要命,你们王八蛋不替俺求情,反说俺的不是,还要踢俺,待会老子给条鸡巴你们吃。”
志豪忽然想起蒙面人在前面出现,不知有否劫去姑娘,急道:“刚才蒙面人曾在前面出现,我们得赶快前去看看。”
话毕,替轰天雷解开穴道,又替被波罗神尼点倒的三人也替他们解开穴道,一行八人,急急北上。
迎面忽然来了一个人,八人一看,正是慕容珠的护卫西门源,他一见志豪,即拱手道歉。
志豪道;“你怎知道我不是蒙面人的帮手?”
“是那蒙面人说的。”
“他怎么说?”八人齐声惊问。
西门源道:“他说一人做事一人当,决不连累他人。当时,我们尚不信,后来一问林老儿,始信那蒙面人此言不假。”
志豪道:“哪个林老儿?”
“林姑娘伯父林枫,外号湘西一手。”
志豪道:“姑娘有否被劫?”
“没有,他今天出现,只是对众人说了几句话,并没有动手劫车就走了。”
九人一面谈,一面急驰,不一会,即赶上了前面香车。
自此,志豪便作了林芝华的护卫,但奇怪的是,林芝华并不开心,时时愁眉苦脸,甚至暗自流泪。
二月十三日午后,五辆花车安全地到达北京,一路上,并未再见蒙面人出现,使志豪十分失望。
一般人的猜测,蒙面人不敢再来,可能是害怕志豪,故五车护卫,无不对志豪恭而敬之。
到达北京后,五车各自分开,自找宿地,住的那是极上等客栈。
林芝华住在怡心园客栈,是一家花园式的客栈,一栋平房,占地极广,四周围墙高筑,里面有鱼池、假山及溪流,苍松翠柏,迎风招展,盘枝老梅,开颜送香。每一房间的布置,都古色古香,舒适幽雅,真是人间天堂。
志豪住的房间,与林芝华隔壁,非常宽敞,是林枫指定他一个人住的,是一等客房,其他护卫都住的二等和三等客房,而且都二三人住在一起,这是湘西一手特别看重志豪的地方。
一个多月的雪地行程,又不时提心吊胆,住定后,都感到有些疲倦。志豪一入房,连房中布置都未看一眼,即蒙头大睡。
一觉醒来,已是黄昏时候了。
睁眼一看,见林芝华站在他的床前,怔怔地看着他出神。
志豪心头一震,骨碌坐起,惊道:“你怎么来的,你伯父不在家?”
林芝华道:“他去办理登记。”
志豪急道:“你得赶快回去,若被伯父看见你在这里,可不得了呀!”
林芝华忽的掉下泪来,幽怨地道:“你虽护我来此,一个多月的路程,我们竟没有谈过话。我有好多话要对你说,可是我大伯老拿我作犯人看待,真把人家急死了。”
“你有什么话要同我说?”
“蒙你救我出桃源谷,我怕再被人捉回去,便日夜兼程回家,不想一到家,我大伯及庄中老者,以及我们的县大爷,即要我来考什么皇后。
“我已说过等你,哪里肯来!就不要我考而立我为后,我也不愿意,可是……”她忽然掩面哭了起来。
志豪闻言,直吓得魂飞魄散,想不到当时心急救人,未曾体会她的话意,糊里糊涂地应了她一声,她竟看得爱重如斯,但又不敢直接拒绝她,恐她自绝。
当下,急道:“皇后乃人间之凤,天下女人,谁不觊觎,多少人想来考,却也不配呢,你岂可为我这个瘦书生而误前途幸福?快别哭,回房去,免你大伯见了生气。”
林芝华嗔怒道;“人家觊觎,我却不稀罕,我决定不考了。”
志豪心头一跳道:“你怎么能不考呢,岂不辜负你大伯、令堂及贵乡亲父老殷切期望么?”
顿了顿,续道:“听说你家并不很富有,你此来盘费,及各护卫的报酬,都是乡亲父老及县太爷捐的,你若临场退缩,怎对得起他们呢?”
林芝华本已停止哭泣,闻此言后,又哭了起来,哽噎着道:“我问你,你喜欢我不?”
“我当然喜欢你,可是,我们不能结合。”
“为什么?”
“若是贵乡亲及县太爷,知道你为我而放弃争夺后座,不恨我才怪呢!”
“可是你救我性命之恩,叫我如何报答?”
志豪淡然一笑道;“这有何难处,你若应立为后,提拔提拔我不就行了么?”
“……”林芝华低头玩弄衣角,似乎极为难过。
志豪恐湘西一手林枫回来看见不便,硬把林芝华逐出房外。
果然林芝华出房不久,湘西一手林枫即匆匆回来,捧着一个沉重的大包,直入志豪房中,道:“这是各车主送给你的礼物。”
说时,“嘭”的一声放在桌上,续道:“你辛苦了一个多月,也该出去玩了。”
志豪淡然道:“什么礼物?”
林枫打开包裹,“哗啦”一声,赤的是金,白的是银,圆的是珠子,扁的是玉,光华夺目。
林枫一一告诉他,这个是谁送的,那个又是谁送的,最后道:“老夫的不在这里,待会再给你吧!”
志豪摇手道:“唉!免了!”
随手拿了两锭白银,纳入怀中,道:“这些请前辈代我保管,我出去走走。”
话毕,疾步走出房外。
志豪自小在山中长大,虽在江湖上跑了九个月,所到的却都是乡村小镇,哪曾见过如此繁华的都市!
他无目的乱走,见茶楼进茶楼,见酒肆进酒肆,却只喝一杯茶,或喝一杯酒,听客人谈论一些有关考后的事就走,二更不到他已进出过商家茶楼三家酒肆,每家茶楼酒肆,风味虽各有不同,但客人所谈论的却是一样。
归纳各店人所谈的,大致有七点:
第一:考后地点,在宫内梅园中有一座二丈高的擂台。
第二:考后时间,二月十五卯时三刻起,至酉时一刻止,一连三天。
第三:考后主持人,是太后委托一位前朝老臣,此老臣官居王位,当过尚书,也掌过帅印,文武全才,是当今皇上的祖辈。
此老臣因不太懂武林规矩和江湖习俗,请了几个武林中极有名望的耆老作顾问。
第四:会场严禁闲人进入,如有擅自偷看者,杀不赦。
第五:应考姑娘,应先登记,发给入场证,一个姑娘只准带二人入场,一系监护人,一系护卫。
第六:近日到京应考姑娘,经登记有案者,已有五十七位之多。
第七:一般的推测,最有希望者,是乾坤帮帮主之徒白琼芳,其次是辽王的小姐莫倩茹,及安国公的小姐花玉娟。
志豪最想听到的消息——当今皇上为何不袭历代规矩,立皇亲国戚或有功大官之女为后,而要破坏历代传统,在武林女儿中考取?但他走过二家茶楼和三家酒肆,却未听人谈起,使他非常失望。
他带着满腹狐疑,返回怡心园客栈,时已二更以后了。
因天气寒冷,客人都已入寝,偌大客栈,一片寂静。
他进入自己房间,挑亮油灯,一眼看见桌上一纸条,拿起一看,见上面写道:“三更西门城隍庙相会。”既无头,也未落款,不知是谁送来的。
他大感奇怪,出房向伙计查问,但伙计也不知道。
他返回房中,在灯下细细端详条中字迹,清美娟秀,似熟稔却又陌生,看不出所以然来。
他心头一跳,暗忖:“莫非是林姑娘留下的条子?她三更半夜,约我有什么事?难道她还痴迷着我?”
他心中很不是味,踱出房门,在林芝华窗下细听,只闻她鼾声均匀,似已熟睡。
这一下,他就感到奇怪了,返回房中,踱来踱去,不知是赴约好?抑是不赴约好?
一阵好奇心冲激,钢牙一咬,暗忖:“管她是谁,去!看她约我是为何事。”
一看天色,已将近三更了。
他因街道不熟,恐误时间,干脆跃上屋脊,一栋过一栋,朝西飞驰。
到达西门城墙,更楼已敲起三更,四下一看,果见城外四五十丈远有一古庙,当下,不假思索,飞身扑去。
眨眼间,即到达庙前,举目一看,却是一座残墙破庙,庙门倒了一扇,匾额碎在门前,门内黑黝黝、冷清清,蛛网纵横,尘灰盈寸,更有一股无人居住的臭味。
志豪愕了一下,举步登阶,进入庙门,除见东倒西歪的佛像外,半个人影也没有。他轻咳了一声,低道:“有人吗?”
声音虽低,回音却绕殿不散。
突然,一阵北风由大门刮来,“嘭”的一声,吹倒一尊佛像,使他也觉得打了一个冷战。
他很奇怪,暗忖:“什么人约我来此?既留条约我,何以又爽约不到?”
他细忖了一会,认为一定是林芝华,是因她熟睡误了时间;但随即又推翻这个设想,因为她并不知道这里有破城隍庙。
“田志豪你死期近了!”
此声出自庙脊,娇嫩清脆,却冷澈心肺,是个女人之声。
这突兀之声,志豪闻后一震,喝道:“什么人?”随即退出庙门,跳上庙脊,运目回看,陡见茫茫白雪,哪有什么人影。
田志豪有些心慑,自忖他轻功还算可以,由内至外,只不过眨眼工夫,那人竟已走得无踪。
“田志豪,你若要命,就乖乖地听我说话。”
此声与刚才的一样娇嫩清脆,一样冷澈心肺,显是出自一人之口,却起自庙内。
志豪心头一愕,暗道:“此人的轻功好高,我倒要看看她是什么人。”
一声不响,一翻身,跳落在地,并极快地跃入庙门,但庙中仍然黑黝黝的,没有人在。
“田志豪,希望你自量点,乖乖地听我的话吧!”此声出自庙脊。
志豪暗叹一声,自量轻功差那人许多,如她不给他见面,再想见她也见不着。
当下,道:“你是什么人?”
“我是蒙面人!”在庙脊传下之声。
“你芳名如何称呼?”
“暂时不能告诉你。”
“你是玫瑰魔女?”
“不是。”
“你是梅玫姑娘?”
“她是你的妻子,竟听不出她声音么?”
“你不像是她。”
“我当然不是你的妻子!”
“啊?你是丽君妹妹?”
那人沉默了一会,才道:“你的师妹不是早已死了吗?你怎么将我作死人猜?”
“对不起,你的声音很像我师妹。”
“不要胡说,你师妹早变成一副骷髅了。”
“你好像很清楚我的事?”
那人格格一笑,道:“天下之事,我无一不晓,岂止是你一人之事。”
志豪忽有所悟,道:“你是梅玫姑娘的哥哥梅英兄,是么?”
“梅英?我从未听过梅英之名。哼!废话少说,现在请你静静听我的话。”声音忽然变得异常阴沉。
“你有什么话,快请说吧!”
那人冷哼一声,道:“第一,乾坤一君之徒白琼芳,已报名考后,你必须想法使她落第!”
志豪浑身一颤,急道:“为什么?她武功高,人又美,我有什么办法使她落第?”
“没有理由,你必须听我的话,否则,决不饶你。”
志豪冷笑道:“你这是强人所难吗?嘿嘿,田志豪并非怕……”
他话犹未完,忽腰间一麻,像被人揍了一拳似的,不自主地向前冲了一步,幸他脉穴已被南极翁仙移动,否则,即使不死,也必须昏厥。饶是未打中他的穴道,也感到浑身筋骨酸痛,气血奔腾。
这突来的袭击,既无声,也无影,而连劲风也没有,志豪武功虽高,竟一点也未发觉,甚至击中他腰间的何家伙,从何处飞来的,也一无所知。
他自负相当了得,而一般人也公认他确不同凡流,但他却一直受女人的欺负,强其所难,局外之人,有谁知道他的苦楚?
他深吸了一口气,压住奔腾的气血,勃然大怒,欲冲出与那人一拼,但想到连人家的影子都见不着,冲出去也徒然,别给讥笑,当下,呆立当地,一语不发。
只听那人冷笑道:“这是给你一个警告,我若要打你头颅,或加一些力道,试想,你是否还能站着?”
志豪抬头一看,见有一处披风刮了三、四块瓦,开了一个小小天窗,顿时恍然,暗忖:“我说她怎么会知道我的一举一动,原来屋顶有个小洞。”
再低头一看,他身前有一块破瓦,继付:“她大概是以这块瓦自天窗外打下来,而打中我腰部的。”
那人顿了一顿,又道:“听着,还有一点,白琼芳落第后,你立即向她献殷勤,向她求婚,一定要她嫁给你。”
志豪心头又是一愕,怒道:“胡说,她是我仇人之徒,我岂能向她求婚?再说她也不会答应。”
“她若不答应,你就想法强奸她。之后,再向她求婚,她自不会不答应了。”
志豪怒道;“喂!你为什么要我做这等无耻之事?你究竟是何人?你要我这样做,是何意思?”
“我是为你好,这对你将来,当有绝大的帮助。”
“笑话,做这等伤天害理的事,还会对我有帮助?我不干,你杀了我也不干!”
“你以为我不敢杀你吗?你试着瞧吧!”
志豪怒急地道:“不干就不干,有本事就请露出脸来。”
“……”那人沉默不答话。
志豪又道:“我田志豪头可断,血可流,决不为你威胁。”
“……”那人仍是不答。
“请下来,我就先领教你几招!”话毕,疾步走出庙,仰首道:“下来吧!”
话落良久,却不见那人下来,也未闻那人答话。
他心感奇怪,一拔脚,跃上庙脊,运目四下一看,那人不知几时,就已走得不知去向。
他暗叹一声,心想:“人家早已走了,我竟还在这里疾呼大叫,给谁听?唉!真差劲。”
他跳下地来,怀着懊丧的心情,返回客栈。
客栈一片寂静,他躺在床上,思潮起伏,不能阖眼。“咚咚咚咚”更响四声了,可是他仍毫无睡意,却又异常疲倦,烦躁异常。
蓦然,一个念头闯入他的脑际,骨碌坐起,暗道:“那蒙面人也许对我没有恶意,他叫我使白琼芳落第,并要我向白琼芳求婚,也许真有助于我。不说其他,若能从白琼芳口中得悉乾坤帮的虚实,已对我有很大的帮助了,使她落第倒有办法,可是要与她结合,却就难了。
“管他,有一步走一步,使她落第后再说吧!
“唔!这个使她落第的办法的确不错,做出来,谁也不会怀疑我心怀不良,而尚有很多人感激我呢!”
念落,得意地一笑,安然入寝。
一觉醒来,天已大亮,梳洗完毕,正要出去找湘西一手林枫,林枫却恰好进入他的房中。
志豪忙拱手道:“前辈早,我正要找你。”
林枫还礼道:“我也有事与你商量。”
志豪道:“真巧,那你先说吧!”
二人面对坐下,林枫道:“我昨天去办理登记手续,朝中对考后之事甚为隆重,一切规定甚严,一个姑娘只准带两人入场,一是监护人,一是护卫。”
“此事我听人说过。”
“我想再烦你几天,与华儿做入场护卫,事毕,不论能否高中,均必重重谢你。”
志豪满口答应,并道:“你找我就为这件事吗?”
林枫道;“就为这件事,你有什么事找我?”
志豪站起身来,在房中来回踱了几个回转,又推开窗门,看了一下园中雪景,眉头紧蹙,似乎有什么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