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发红须老人桀桀笑道:“真是天无绝人之路,终于遇到了你们。”
白琼芳口噙不屑冷笑,双目溜转,神态悠闲,不闻不问。
虬须大汉铜铃眼一瞪,沉声喝道:“你们是干什么来的?嘿嘿!请把招子放亮点,看看我们是何等人物?”
赤发老者淡淡笑道:“请恕老夫眼拙,不认识四位尊姓大名,不过,即使四位是天兵天将,老夫也不会放过你们。”
白琼芳忍不住冷声道:“你们来此何为?”
赤发老者双手一拱,道:“不瞒姑娘说,老夫人等来此,纯是为你姑娘一人。”
此言一出,白琼芳、田志豪、三角脸大汉和虬须大汉,都已了然。
两大汉同时怒吼道:“你们敢!”
白琼芳小嘴一噘,轻蔑地道:“是么?”
赤发老者一拱手,道:“老夫等在江湖上跑了两个月,都未碰见一个合条件的姑娘,不得不委屈姑娘,救本派一派之命。”
这五人当真胆大包天,居然敢动起白琼芳的脑筋来。
白琼芳冷笑道:“恐怕本姑娘亦无法挽救贵派。”
赤发老者道:“有!有!只要姑娘肯移芳驾桃源谷,报上一声本派名号,即可挽救本派数十人之性命。”
白琼芳道:“你属何派?”
老者道:“九曲派,老夫是九曲派的九头鸟。”
“哦!即使本姑娘肯替本派前往桃源谷,贵派也难逃劫运。”
“为什么?”
虬须大汉笑道:“你们真不知天多高地多厚,你们可知我们是何来路?嘿嘿,告诉你们吧,此姑娘乃是乾坤帮帮主关门徒弟……”
赤发老者等五人,乍闻此言,仿若当头霹雳,吓得各退一步,脸色大变同声道:“你此话可当真?”
虬须大汉哈哈大笑,道:“你若不信,尽管动手试试!”
话毕,又哈哈大笑,笑声充满优越和不屑。
九曲派一个个面如白纸,眼角下垂,年约四旬,文士打扮的中年人,双目一阵乱转,轻拉九头鸟的衣角。退至一旁,低声道:“乾坤帮并不可怕,不过,我们必须做得干净利落。”
九头鸟道:“不行,我们宁可得罪桃源谷,亦不能得罪乾坤帮。”
那中年文士不以为然地道:“不然!”
九头鸟心感诧讶,道:“你有何妙计?”
“将这三个男人干掉,乾坤一君虽然厉害,却不知谁俘他们的徒弟,现各派都在找寻这样的少女,我们可以移祸给其他各派。”
“若这妞儿不肯承认是本派送去的呢?”
“我们亲自将她送去,难道还会出纰漏不成?”
“你这话有理。”
“他们要走了,快动手。”
侧目见白琼芳和虬须大汉要走,便忙喝道:“慢走!”
虬须大汉冷笑道:“怎么?想咬我的鸟么?”
九头鸟沉哼了一声,向其同伴一打手势,喝道:“上!将这三人干掉。”
话落,率领四人,一拥而上。
两个大汉,分头扑向乾坤帮的三角脸大汉和虬须大汉,白面文士扑向白琼芳,另一个大汉扑向田志豪,九头鸟却在旁观战。
顿时双方大打出手。
志豪见那大汉扑来,忙摆手道:“我是乾坤帮的罪犯,你们要俘人尽管俘去,我不管,毋须向我攻击。”
那大汉一愕,煞住扑势,向志豪扫了一眼,见志豪乃是一个弱不禁风的书生,且无与他拼斗的模样。
于是,回身观看三处拼斗,见虬须大汉和三角脸大汉,正与其两个兄弟打成平手。
白面文士与白琼芳之争,白面文士却略走下风,被白琼芳逼得只有招架之力,连步后退。
那大汉双目一转,即向白琼芳扑去,与白面文士联手,合攻白琼芳一人。
白琼芳不愧是名师高徒,白面文士等两人联手,不但不能将她打败,竟连劣势也扳不过来。
只见那白琼芳身轻如燕,莲步生花,倏东倏西,忽左忽右,罗衣飘风,香气四溢,每挥一掌,白面文士和那大汉,都得后退几步,弄得两个九曲派的高手,气喘吁吁,臭汗淋漓,狼狈不堪。
再看三角脸大汉,可不成了,被九曲派的高手,逼得手忙脚乱,险象环生,危在须臾!
九曲派那大汉,倏然大喝一声,绝招连出,突起一声“嘭”响,三角脸的巨大身子,应声倒地,口喷鲜血,晕倒当场。
那大汉狞笑一声,随后欺进,右脚猛地踢出,“啪”的一声,直把三角脸大汉的头颅踢得四分五裂,命归阴司。
九头鸟见那大汉毙了三角脸大汉,忙道:“铁牛,快去助白面军师。”
铁牛侧首一看,不禁大惊,暗道:“这贱婢好厉害!”
心语间已奋身向白琼芳扑去。
铁牛这一参战,虽然解了白面军师等的危机,但仍是占不到上风,如此打下去,三人联手也是有败无胜。
九头鸟见状大急,侧首一看虬须大汉同其手下之战,仍是个半斤八两,不分轩轾。
当下,身形一晃,即参入白面军师和铁牛等的战圈,合攻白琼芳一人。
九头鸟不愧九曲派的长老,武功确实高出其他各人多多。他这一插手,白琼芳立觉压力大增,心头大惊。
一盏茶后,白琼芳已娇喘吁吁,香汗淋淋。
她哪会想到岌岌无名的九曲派也敢动她的脑筋,想将她送入桃源谷,给人蹂躏侮辱。
她倚靠乾坤一君之势,十数年来,谁敢对她说个“不”字,几曾想到,今天竟落得如此下场?
她心高气傲,虽处于万分危急中,却不肯服输,死命抵抗。
站在一旁观战的志豪见情,不停点头,暗自钦佩不已。
突闻一声闷哼,侧身一看,见乾坤帮的虬须大汉,竟被对方点中穴道,庞大身躯摇摇欲倒。
九曲派那大汉,以衣袖擦了一下额下汗水,嘿嘿冷笑道:“老子不用绝招,你还以为老子技穷力尽,这回你该回老家去了吧!”
话毕,“呼”地劈出一掌,正中虬须大汉腹部,直把虬须大汉兜起三四尺高,跌出一丈之外,落地惨死。
那大汉将虬须大汉击毙后,喘了一口气,见白琼芳已危在须臾,毋须他插手相助了,便慢步向志豪走来。
至距志豪五尺之外,道:“小子,请你也跟他们去吧!”
话间,指了一下二具横躺在地上的尸体。
志豪道:“我是一个犯人,兄台何必与我过不去?”
“对不起,今天之事,我们不能留一个活口,以免泄露我们……”
志豪急道:“我替你们保密就是。”
“信不过你,还是将你除掉较为妥当。”
话毕猛一挫腰,双掌齐出,劈向志豪的胸腹!
志豪出手一格——
这一格不要紧,竟把那大汉的庞大身子,格飘起五六尺高,飞出二三丈远,连吭都未吭一声,即告气绝。
志豪一愕,惊道:“此人为何如此不济?”
惊呆好半晌,才向白琼芳看去——
只见她,秀发蓬乱,罗衣破毁!白嫩晶莹的肤色,袒露于外,香汗泊泊下落,眼泪涔涔而流,实在狼狈,令人同情而可怜!
志豪见情,不由怜香惜玉之念上升,竟忘了白琼芳是他的仇帮之人,暗忖:“如此一个美丽姑娘,岂能被人送入桃源谷?”
念落,疾步走上前去,喝道:“住手!”声如春雷,响彻云霄!
九曲派四人闻言,不但不住手,反而加紧攻击!
白面军师陡然干笑一声,一式“饿虎扑羊”,十指如钩,向白琼芳肩后抓来。
白琼芳早已精疲力竭,虽知背后有警,却无力闪避,闭目待掳——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这间不容发之际,陡然一道无形掌劲,横地袭来,不偏不倚,正中白面军师腰肋,“叭”的一声,白面军师应声栽倒,一动不动!
九头鸟见情,大感惊讶,急忙后纵八尺,同时喝道:“快退!”
两大汉同时后退七步,看看白面军师的尸体,又看了志豪,满目迷茫,张口结舌,惊悸不已。
闭目待掳的白琼芳,经这突然之变,真是莫名其妙,她不敢相信,白面军师之突毙是志豪之功,虽然,她未见过志豪的武功,却认为志豪决不致于高过她,而其穴道被制,哪能击毙白面军师于无形之中?不由怔在当地,纳罕不胜!
九头鸟两眼一翻,向志豪走近数步,道:“请恕老夫眼拙,不知高人在侧,小侠大号如何称呼?”
志豪双手一拱,道:“小可赵光是也。”
九头鸟阴恻恻地嘿嘿一笑:“赵小侠武力不凡,老夫自不量力,欲领教几招。”
白琼芳清澈的秀目一转,暗忖:“是他救了我?”
志豪虽不知自己功力已至何种境界,但自忖对付九头鸟,是不成问题,当下道:“你若想与小可动手,确是不自量力。”
白琼芳忙向志豪靠近,内心确是疑云重重,却无暇询问,只道:“这老鬼甚是厉害,你可不能大意。”
志豪淡然一笑,不答白琼芳的话,却对九头鸟道:“好狠毒的手段,为想掳她替贵派入谷,竟要杀人灭口,若非在下学的两手,不是死的冤枉么?”
九头鸟四下一看,怒极地道;“你不狠毒?一举毙了本派两人!”
“贵派两人之死,乃是他们自找,如果不知好歹,你们三人也别想活!”
九头鸟沉思了一会,向志豪瞟了几眼,心忖:“这小子英华内蕴,必有非常能耐,又有这丫头相助,凭我们三人之力,决非其敌,刚才我竟没有留意到他,可是,如此一走,如乾坤一君知道今天之事,岂肯甘休?哼……”
他在骑虎之情形下,毅然作了一个决定,当下,向其两个同伴使了一个眼色,道:“小子大言不逊,我们就试试看!”
志豪不以为然地一笑,道:“就请进招吧!”
白琼芳急道:“慢点!”
志豪道:“什么事?”
“让我替你解开被点的气海穴后,再与他们一拼!”
志豪又淡然笑道:“对付这等人物,何须解穴,就再点上几处穴道,也不碍事。”
九头鸟不信地道:“你已被点气穴?”
志豪道:“不错,我犯了帮规,刚才被江东铁掌点了穴道,要押上衡山,受十年面壁之罪。”
九头鸟乍闻此言,胜望顿生,当下一声响吼,猛一挫腰,双掌齐出,疾向志豪章台、巨关两穴拍出,意欲在志豪解穴之前,将他毁掉!
志豪不闪不避,随手一扬,一股柔中含刚的强劲,堪堪与九头鸟拍来之劲相接实!
顿起一声震天价响,志豪被震退一步!
但九头鸟却可惨了,只见他,跄踉退了七八步,“哇”的一声,喷出一只血箭!
在九头鸟出手之前,九曲派的两名大汉,也欲突击白琼芳。
但两人只向前扑进一步,即见九头鸟跄踉后退,吓得连忙煞势,退至九头鸟两侧,将九头鸟扶住。
九头鸟面色惨白,狠狠地盯着志豪,有气无力地道:“小子,你究竟是何人门下?”
志豪心头一震,即佯装淡然,道:“京华大刀之徒,怎么?”
九头鸟不信地频摇其头,道:“不可能,京华大刀调教不出你这样的徒弟,就是乾坤一君,也高不了你多少,你……”
志豪心虚,不敢再让九头鸟续说下去,以引起白琼芳的怀疑,忙打断他话尾,道:“你不相信算了,既知厉害,就此请吧,小可本仁慈之心,饶你们一命!”
九头鸟惊骇惶惧,带着严重的内伤,令两名手下拖起其派下的两具尸体,怏怏而去!
白琼芳急道:“赵光师侄,不能让他们走,快将他们毙掉!”
“由他们去吧,好让他们把今天之事喧扬出去,各派才不敢再动你的脑筋。”
白琼芳秀脸一红,低声不语。
志豪背负双手,走到虬须大汉身旁,道:“哼!只会在帮中人面前作威作福,遇到外人,一点也不中用,真该死!”
白琼芳小嘴一噘,嗔道:“赵光,你说什么?”
“我说他们连一个九曲派的三流人物都斗不过,还……”
白琼芳秀眉一挑,微带怒意,道:“你别指桑骂槐,我是因为这几天不太舒服……”
脸儿一红,底下的话隐下不敢直说,只吭了一声,继又道:“你救我一命,功劳不小,我可以禀告帮主,将功抵罪,免你十年面壁之苦。”
志豪淡然一笑,道:“谢谢姑娘仁慈。”
白琼芳小嘴噘得老高,说道:“为什么老叫我姑娘?”
“不叫你姑娘叫什么?”
“叫师姑。”
田志豪意含调戏地道:“我们并肩而行,像师姑侄么?”
“不像师姑侄像什么?”
“像兄妹,或像夫妻。”话毕哈哈大笑。
白琼芳莲脚一跺,怒道:“胡说,你敢侮辱我,快给我跪下。”
双手一叉小蛮腰,摆出一副长辈的样子。
志豪见情,十分快乐,嬉皮笑脸地道:“姑娘家,何必那么厉害,小心将来嫁个大麻……”
白琼芳未待他的话完,已气得脸色泛白,泪水盈眶,叱道:“你胡说,简直目无尊长,不想活了不成?”
“好了,好了,算你厉害,走吧!我送你回帮去。”
“哼!你如再敢胡说八道,回衡山后,我一定禀告帮主,罚你面壁十年。”说着转身先走。
志豪随后跟上,道:“你干脆禀告帮主,杀了我多好呢!”
“嘿!你以为我不敢么?”
“早知道你如此心狠毒辣,刚才我就不该救你,让九头鸟把你送去桃源谷,助桃源谷主练功,或作他的小老婆。”
“我又没有叫你救我。”
“真是忘恩负义。”
“……”
“呃!你知道我为什么救你么?”
“你是本帮之人,本应救我。”
“不是的,你要罚我面壁十年,我真恨不得你死,可是,唉!你要死了。”
“可是什么?你说!”
“是同不愿叫你师姑一样的原因!”
“什么原因?”
“我喜欢你……”
白琼芳忽地回过身来,玉指一点志豪额门,恨声道:“好哇!你竟敢心生邪念。”
志豪后退一步,道:“这算邪念么?我们都是未婚男女,再说,我的武功比你高,人品也不难看,哪里配不上你?”
“哼!你越说越不像话了,你难道不知道我们的关系?”
“你如不弃,我愿意脱离乾坤帮。”
白琼芳惊叫道:“你要死了!你可知道叛帮之罪?”
“为你而死,心甘情愿。”
白琼芳忽然低首不语,陷入冥思之中,大概她对志豪也有所钟,只是受了礼教的限制,不敢动情。
田志豪真重情于她么?不,一切都是虚伪的,一切都是为了太极派报仇雪恨。
他救白琼芳虽是一时怜香念生,真正目的却是为了报仇,调戏她如此,送她返帮也是如此,向她示爱更是如此。
初时,他想藉返帮服罪之名,与乾坤一君一拼,后来想到,他是一个罪人,乾坤一君也许不会让他晋见;次又想藉送白琼芳返帮之由,希望能见到乾坤一君;但他又想到,他只是帮中三代的弟子,乾坤帮三代弟子何止万千,帮主或许念他救白琼芳有功,容他一见,但希望也很渺茫。
于是,他向白琼芳追求,白琼芳是乾坤一君的关门弟子,必然爱如掌上明珠,若作了她的情人,情形就不同了,接近乾坤一君的机会,自然随时可得,施计陷害于他,为师门报仇雪恨,可能方便多了。
志豪见白琼芳低声不语,遂又道:“你不用难过,你若认为赵光不足为取,今后,我们不再谈此事就是了,走吧!”
白琼芳未置表示,转身继续前进。
田志豪随后伴陪,晓行夜宿,第三天,二人已到达浙赣交界的松田镇。
二人刚要进入街道,突然见一个满面尘污,衣衫褴褛,年近花甲的老花子,横卧路中,鼻息如雷,似已熟睡。
二人未加留意,欲弯路而路,但当二人刚到那花子头顶时,那叫花子恰好一翻身,似是有意,又似无意,又把二人拦住,依是鼻息如雷。
白琼芳心头火起,但见叫花子仍在熟睡,没有发作,拉着志豪的手,绕向叫花子脚边越过。
当志豪跨过叫花子的脚下时,他有意无意地一跷脚,脚尖正好踢在志豪臀部上,虽用力不重,也把志豪踢得半身麻痹。
志豪一甩白琼芳的手,回过身来,喝道:“喂!你怎么的?哼!告诉你,我赵光并非怕事之人!”
白琼芳不知为了什么,问道:“什么事?”
志豪答道:“他踢我一脚。”
说时,抚揉被踢之处。
叫花子悠悠睁开双目,坐了起来,很不高兴地道;“你们夫妻要吵架,就回家去吵,我要饭的想睡一觉,偏被你们吵醒,呸!真倒霉!”
志豪怒道:“谁吵你?你睡在路心,不准人过,还踢我一脚,是何用心?”
“你倒会强词夺理,这是皇上大道,我要饭的无家无室,在这里睡一觉都不行么?”
白琼芳怒道:“不行就不行,你再不走,我揍你。”
叫花子母狗眼一翻,道:“好汉不同女斗,我走,我走!”
慢吞吞地爬了起来,有意无意地向志豪一瞟,陡然,胡子一翘,竹杖一顿,指着志豪道:“好哇,原来是你小子,有了媳妇儿,就不认我叫花子,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反了!反了!”
志豪浑身一震,迷茫地道:“你认识我?”
“嘿嘿!你化骨扬灰我也认识你,小子你可知道你师父师叔怎么死的?”
志豪心头大慌,急道:“你……你是什么人?”
“是你师父的好朋友,穷鬼……”
“啊!便是穷翁前辈?”
穷翁倏然脸色一沉,道:“你这媳妇儿不是贤德之女,希望你给她一纸休书。”
志豪拱手一揖,道:“前辈误会了,这姑娘乃我们帮主之徒,我与她是师姑侄关系。”
说时,向穷翁连使眼色。
穷翁视若无睹,竹杖一顿,道:“你何时投入乾坤帮的?反了!反了!”
手提竹杖,怒气冲天,一跛一拐地走了。
志豪急道:“前辈……”急欲追去。
白琼芳一把将他拉住,冷笑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志豪装傻地道;“我是什么人?”
穷翁忽然折了回来,道:“他是什么人,我告诉你吧,他是……”
志豪急道:“前辈……”
穷翁不理志豪着急,续道:“他是太极尊者之徒,令师杀了他师父和师叔还不够么?你还要来迷他,哼!办不到!”
转对志豪道:“娃儿,跟我穷要饭的走!”
志豪闻言,不禁又惶恐,又生气,喝道:“你疯疯颠颠地在说什么?”
穷翁摇头摆脑,感叹道;“完了!完了!已被这小妖精迷了心窍!”
转回身去,慢步而走,一面走,一面嘀咕自语:“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既不肯听我老人家的良言,我也懒得管了。”
志豪怒目而送,一顿脚,怒道:“真是岂有此理!”
白琼芳将志豪的肩头一扳,道;“哼!你原来是太极门下,你……你为什么要冒充本帮弟子?”
说时,脸色苍白,娇躯微颤,眼泪涔涔而下。
志豪犹想蒙骗下去,轻拍了她几下肩胛,柔声道:“你相信那叫花子疯癫之言么?”
“哼!我早怀疑你不是本帮弟子,我问你,你为什么冒充本帮弟子?”
志豪知道行藏已露,无法再瞒,遂据实道:“贵帮与太极有数十年之怨,我是要为师门报仇。”
“啊?”白琼芳退后一步,道:“男扮女装入桃源谷者,就是你?”
“不错!”
“你甘愿受十年面壁之苦,后来,将功折了面壁之罪,又甘愿送我返帮,是为何因?”
“与令师一拼!”
“你一路对我殷勤,纯是假的?”
“不错,都是虚与委蛇。”
顿了顿,继道:“令师是太极派的大仇人,数十年之凌辱不算,上月竟又杀死我师父和七个师叔,试想,我能娶你为妻么?”
白琼芳芳心欲碎,脸色更为惨白,浑身剧抖,摇晃欲坠。
志豪忙将她扶住,道:“走!看看这小镇有没有客栈,时光已晚,明天再送你回帮吧!”
白琼芳圆睁双目,怔怔地看着志豪,没有笑,也没有泪,没有言语,也没有动作,良久,良久。
陡然,她像发了疯似的,双手掩面,向镇外狂奔!
志豪赶忙跟上,道:“天已快黑,你要上哪儿去?”
白琼芳不理不睬,依然狂奔,志豪也紧跟在她身后。
志豪一面走,一面急道:“在小镇住一夜再走吧!”
时此,二人已奔出一里之外,白琼芳忽然收住脚步,回过身来,恢复她原来骄傲冷漠的神情,道:“你老跟着我,是何意思?”
“我希望你明天再走。”
“是否想在今夜害我。”
“我若想害你,早把你给害了。”
“乾坤,太极,水火不容,救命及相送之德,我不会忘记,请吧!”
语气冰冷,没有一丝感情。
“我再送你一程。”
“不必!”
“我们虽是仇敌,却曾耳鬓厮磨,并肩远行千里,如此分别,不嫌草率么?”
“你别再虚情假义了,你不走,我可要走了。”说毕,疾步而去。
志豪直望着白琼芳的倩影,消失在夜色苍茫中,心中似有所失,说不出是何滋味,连声叹息!敢情,他竟堕入了情网!
他仰望着悠悠白云,信步而行,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过了多远,来到一座庄院前。
他心头一震,顿时清醒,轻拍了几下脑袋,自责道:“我怎会如此糊涂,竟为一个仇人之徒而发恼,如此感情用事,怎能行走江湖?怎能为师门报仇?”
心情一释,立即腹中雷鸣,暗忖:“此座庄院如此华丽,一定是有钱人家,何不在此借宿一宵?”
念落,上前敲门。
应声而出的,是一个四旬大汉。
志豪忙抱拳一礼,道:“小可田志豪,贪路错过宿头,大哥可否行个方便,借宝庄暂宿一宵,明天定当厚谢银两。”
中年大汉还礼笑道:“兄弟何出此言,出门人不能顶房子走路,过路借宿,乃人情之常,何言厚谢,只不过,在下不能做主,兄长稍待,让我禀告员外一声。”
“承蒙大哥周旋,小可感激不尽。”
“不客气,请稍待片刻。”回身入内。
志豪探首内望,只见门内是一个广大庭院,院中有几株古柏,两座假山,一池清水,瑶草琼花,香气袭人。
抬头前望,亭台、楼、阁,处处雕梁画栋,灯笼高悬,迎风摇荡,说不尽的富贵荣华。
志豪正在称羡之时,那中年大汉笑容可掬地出来,道:“员外听你是跑江湖的少年,大为高兴,即急叫我前来相请。”
志豪道:“谢谢大哥成全,噢!贵员外喜欢与江湖人物结交么?”
那大汉哈哈一笑道:“我家小姐,也曾学过功夫,并跟她师父跑过江湖,所以员外甚喜与江湖之人士交往。”
志豪凑趣地一笑,道:“原来如此。”
“我家小姐年纪虽轻,功夫却十分惊人,随便一跃,就可跃出五六丈,若与人打架,嘿!就是十个八个大男人,也近她身不得,我们庄中之人,都称她为‘戏凤燕’。”
“戏凤燕?好美的外号。”
“唔!因为她能像燕子一样,在空中盘旋。”
“你家小姐真了不起!”
“谁说不是呢!”
二人一面走,一面谈,经过庭院,上了五七级石阶,走完一条迤逦走廊,又经过一个小院,再登三五级石阶,才进入一个布置华丽的书房。
房中烛光辉煌,窗前太师椅上,端坐着一个五绺长须,方面大耳,面貌慈祥,年约五旬的老者。
老者身后,站着一个眉目清秀,仅十一二岁的书童。中年大汉将志豪引入书房,不待志豪向老者行礼,即抢先道:“这位就是我家员外。”
志豪忙深深一揖,道:“蒙员外慷慨借宿,小可田志豪先行拜谢。”
员外细打量了志豪一番,抚须呵呵笑道:“小哥儿,毋须客气,请坐,请坐!”
话毕,又向志豪上下打量。
“谢座!”志豪在员外斜对面的太师椅上坐下。
员外道:“阿福,通知厨房,拿酒菜来招待赵哥儿。”
志豪道:“小可只不过是个江湖游子,蒙员外如此客气相待,甚感不安,随便赠一碗饭充饥即可,毋须酒菜。”
“穷乡僻地,没有什么佳肴美酒,不必客气。”
顿了顿,继道:“小哥儿贵庚几何?”
“虚度一十九岁!”
“真能干,小小年纪,就能单身闯江湖。”
“小可也无奈何。”
“为什么?”
志豪将师门遭劫前后的情形说了一遍。
员外点头道:“是呀,小女原跟她师父庐山圣母游历江湖,也因桃源谷之事,恐被俘去送往桃源谷,不敢再在江湖走动,最近才返家避难。”
“听阿福大哥说,令爱武功甚高?”
员外呵呵笑道:“只学了些泼赖,哪谈得到武功。”
“庐山圣母,名满天下,调教出来的徒弟,岂错得了!”
正说着,阿福已带了两名厨师,捧着许多酒菜,进入书房。
就在此时,一个家丁匆匆进来,道:“启禀员外,外面有一个老者要见员外。”
“什么样人?”
“大概也是跑江湖的人。”
“啊!快请他进来,一起喝一杯!”
“不!员外,小的看那人满面横肉,一副穷凶极恶之相,可能不是良善之徒。”
“这个……他有没有说为什么见我?”脸罩为难之色。
“没有,只说要见你,若不容他见,他就放火烧我们的村庄。”
员外猛然一震,顿时脸色一变,惊悸万分,道:“这不是强盗么?”
志豪站起身来,道:“叫他进来。”
员外又是一震,道:“你……”惊怒地看着志豪,浑身颤抖,出声不得。
志豪已看出员外心迹,道:“老员外请别误会,小可并非他的同路人,尽管叫他进来,有小可在此,饶他有三头六臂,谅他也作不出坏事。”
忽然,又一个家丁匆匆进来,气急败坏地道:“那人硬闯进来了,员外快躲。”
志豪道:“快请他到这里来。”
转对员外道:“请你老人家先躲一躲,让小可来对付他。”
员外被吓得脸色惨白,由阿福扶入后厅。
不一会,那家丁带着一个紫脸膛,吊额眉,铜铃眼,狮子鼻,血盆口,一脸虬须,身材高大,相貌惊人,年约五十四五的老者,向书房走来。
志豪忙迎了出来,道:“请,请书房入座。”
老者脸上肌肉一掀,只冷哼一声,大步走入书房,两只铜铃眼,四下搜望。
志豪双手一拱,道:“贵客光临,不知有何指教?”
老者狮子鼻一缩,道:“你是员外的什么人?”
“哦!员外是小可的伯父。”
“你伯父呢?叫他出来。”
“家伯身体欠安,有什么事,小可可以全权代理。”
老者向志豪迈近一步,道:“你有一个妹妹,是么?”
“妹妹?”
“庐山圣母之徒,戏凤燕慕容珠!”
志豪乍闻此言,即猜出老者来意,暗道:“你老儿也够倒霉,迟不来,早不来,偏偏此时前来。”
当下含笑道:“不错,舍妹正是庐山圣母之徒,不知阁下问此有何贵干?”
“请叫她立刻跟老夫去。”
“去哪里?”
“你不要管!”
志豪淡然一笑,道:“舍妹之事,我岂能不管?”
老者脸上肌肉,急跳了几下,沉声道:“好吧!告诉你,老夫要请她代本派到桃源谷一行!”
志豪佯装大悟,道:“哦!阁下来自何派?”
“黄山。”
“阁下贵姓大名?”
“姓雷名霸,外号一声雷。”
志豪将脸一沉,冷笑道:“一声雷,外号倒蛮响亮,告诉你,你找错了人。”
“什么?你敢不听话,不要贵庄了不成?”
顿了顿,继道:“你若要钱,尽管开口!”
“我不是要钱,我要你立即滚,否则,要你的命!”
“好小子,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他话犹未完,屋顶突传下一阵轻微的步声!
志豪一震,知道一声雷此来,不止一人,不敢拖延下去。当下,五指一弹,数丝指劲,箭般射向一声雷胸前各穴。
敢情,这个凶恶的一声雷,竟然是识货之人,他见来势厉害,哪敢硬接?虎吼一声,飘身退出书房,同时,一式“白鹤冲天”,登上屋脊,高声叫道:“有棘手人物在庄,各位小心!”
他话声未落,志豪已追了上来,四下一看,见远近屋脊之上,人影幢幢,足有二十人之多,大喝一声,道:“好哇!清平世界,你们黄山派竟结伙打劫!别走!”
猛地一跃,拦在一声雷身前!
一声雷不再答话,趁志豪脚步未稳,猝然双掌齐出!
志豪心头一震,脚一点瓦背,立即腾身而起,同时拍下一掌!
一声雷未曾料到志豪能闪过他如闪电的一击,尚能还击,一时招架闪避都来不及!
“嘭”的一声,被志豪劈得脑浆四射。
屋顶的瓦面承当不起巨劲震动,“哗啦!”一声,穿了一个天窗,一声雷的尸体,由天窗摔落地下。
就在志豪击中一声雷脑门,身犹在空中之时,陡见两道白光,夹着锐啸,陨星似的射向志豪!
在这种情况之下,饶是功入化境之人,也难闪避。
只见志豪怒喝一声,即忙将身一滚,同时右手一抄,接下当胸而来的一道白光,另一白光,却擦过他的肩背,呼啸射出三丈之外!
他落脚瓦面,一看手中之物,竟是一只“三棱镖”锋利无匹,再一看肩胛,竟被擦了一条寸来长,三分深的血槽,涔涔血下,尚幸未伤筋骨,并不碍事,禁不住打了一个寒懔,连声叫“险”!
突然,一声厉啸划空!
志豪举目四扫,见瓦面上黑影,统像鬼魅似的,向花后射去!志豪心感纳罕,也急急向花后扑去。
扑至后栋,只见一个花木并茂的花园。
原在屋脊的人,都已跃落花园,并已圈成一个纵横三丈的花圈!
圆圈中央,站着一个身穿紫色罗衣、手执短剑,年约十六七岁的少女。
只见她,黛眉横如月,粉脸藏梨涡,静时,若娇花照水,动时,如弱柳迎风,双目波光荡漾,肤色白中透红,说什么如花似玉,真个是秀色可餐。
又见她,眼睛含泪,秀脸堆愁,虽手握武器,却无豪壮之概,楚楚可怜。令人同情。
站在外圈的一个须发斑白,相貌庄严,年近花甲的老者,道:“慕容姑娘,希望你细加考虑,嘿嘿!只要你跟我们去,贵庄及令尊令慈,均可免难,否则,势必庄毁人亡,到头来,你还是要跟我们去!”
慕容姑娘急道:“你们不能烧我的村庄,杀我父母。”
老者哈哈笑道:“当然。不过,你得跟我们走。”
突然,自屋内扑出一个披头散发的中年妇女,一面向众人扑来,一面悲声叫道:“不!不!你们不能抢走我珠儿……”
中途被一株花树绊了一跤,爬起,又向前扑,道:“我求求你们,我求求你们!”
扑至一个大汉身前,倒身就拜,神情狼狈不堪,悲惨至极。
那大汉不但不怜悯,反一飞腿,将妇人踢得连连打了三个翻滚!
慕容姑娘见情,惊愤交迫,悲叱一声,抖剑向那大汉舞来。
斑发老者突一挥手,喝道:“将她掳走!”
此话一落,即有五六名大汉,向慕容珠围来!
一时,掌、指、抓,如骤雨狂风,集向慕容姑娘一身!
好一个慕容珠,确不愧名师高徒!
只见她,手舞短剑,东一抖,莲花朵朵,西一晃,银星漫空,横一扫,云雾汹涌,直一刺,天河倒泻,刹那间,只见一团白影!五六个大汉却是奈何她不得。
志豪伏在屋脊之上,竟被那排空剑气吸引得忘了现身救援,暗道:“看这姑娘剑术,实不在白琼芳之下!”
但,女孩子终究是女孩,一盏茶工夫之后,即见其后劲不够,攻防之间,不时露出破绽。
六大汉见状,立即乘机加紧攻击。
六人这一紧攻,慕容珠顿时捉襟见肘,险象环生。
陡然,一声暴喝:“住手!”
接着,一个黑影,像一只大鹏似的,自屋脊降落园中。
围斗场四周的十余人,不约而同地循声看去!一个四旬大汉,冷哼一声,一错步,即向黑影推掌劈击。
志豪也不答话,运劲硬接!
他在仓促之间,也不知用了几分真力,“轰隆”一声,那大汉的身子,即如断线风筝,随风飘飞!
另一大汉惊吼一声,跃身而起,将那人抱住!
他这一抱不要紧,因劲道太猛,竟连他也带出一丈之外,吓得胆颤心惊!
志豪一掌将那人震飞,并不停滞,继续前扑,同时连发三掌!
三掌一出,黄山十余人,登时哄然而散,在众人四散时,几声惨呼突起,三人被震飞二三丈外。
六个围攻慕容珠的大汉,见情形不对,不敢再攻,同时飘身后退。
志豪冷笑一声,走至慕容珠身旁,双目精光暴射,道:“你们简直没有王法了!”
斑发老者惊悸犹存,道:“你是什么人?居然敢插手黄山之事。”
斑发老者身旁的一位矮小汉子道:“他是慕容珠的哥哥。”
斑发老者疑信参半地道:“她有哥哥?”
“是的,是他亲口对一声雷说的。”
志豪道;“你们胆子真不小,居然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倏然,脸色一沉,向白斑发老者逼近。
斑发老者见志豪走来,吓得慌忙后退。
志豪道:“你们此来,是谁的主意?”
众人不答,却均向斑发老者看来,显然,是斑发老者出的主意。
志豪冷笑道:“原来是你的主意,哼!我本不饶你,却念你无知,留你一命,但你再敢心生歹念,我不但不会放过你,就连黄山一派,也必全遭劫难!”
斑发老者见志豪不再追究,始稍心安,向其手下一挥手,喝道:“走!”转身疾步向园外走去。
但走了三四步回过身来,道:“小侠年纪轻轻,即有惊世骇俗的武功,不知师出哪位高人?”
志豪傲然一笑,道:“我刚才出手的招式,你看不出么?”
“老夫孤陋寡闻,没有见过你的招式。”
“告诉你也无妨,我出身太极,武功却由南极仙翁授教。”
“啊!”
“太极派!”
“南极仙翁!”
“……”
十余人齐声惊呼,不胜诧异!
太极派是一个微不足道的门派,居然出了如此人才!南极仙翁乃二百高龄的武林前辈,竟尚在人间,而将武功传授予志豪,怎叫他们不惊?
斑发老者暗叹一声,命人将园中的几具尸骨抱起,领着众人,头也不回地跑了。
志豪目送十余人跃过花园围墙,回过头来,见慕容珠仍圆瞪杏眼,痴立当地,显然,她对志豪的突来,志豪的称她为妹,志豪的武功,志豪的出身,都感到惊奇。
志豪微一点头,道:“令堂可能受伤不轻……”
“啊!”被志豪的一语提醒,惊“啊”一声,丢剑在地,扑至她母亲身旁,悲哭起来。
志豪跟了上去,伸手按了一下那妇人脉搏,道:“不要紧,令堂伤势并不重。”
慕容珠仰起梨花带雨般的秀脸,不信地道:“伤势不重,怎会昏厥?”
“乃系惊慌过度,将她抱回去,先给她喝一杯酒,然后服几服跌打药,即可痊愈。”
慕容珠道了一声谢,抱起她娘,即急走出花园的后门。
过了盏茶工夫,慕容珠匆匆出来,“啊!”慕容珠被吓了一跳,顿时,秀脸泛红,尴尬万分。
“小哥你没有走,怎么不入厅来?”
慕容员外惊喜异常,领着慕容珠和三个壮汉,向志豪走来。
志豪见慕容员外仍很客气,慕容珠羞愧盈脸,不由后悔起来,悔不该当面令慕容姑娘出丑,自己太无涵养,也太小气了。
急忙站起,道:“伯母伤势不要紧了吧?”
慕容员外道:“已好多了,小哥儿何以睡在这里?”
“小可不忍再打扰员外,再说这个凉亭,既清静,又幽雅,出门人能有如此之所歇宿,已很难得了。”
“这是什么话,不说你是慕容某的恩人,就是过路客商,既来到本庄,也不能让他歇宿凉亭,再说,你还没有用饭呢!”
志豪一笑道:“我现在倒不觉饿了。”
慕容珠粉脸一扬,道:“骗人,我才不信呢!”
天真、漫烂、娇憨、羞赧,统集她一身,人见人爱,我见犹怜!
志豪心头一荡,暗道:“这姑娘之美,竟不下于君妹和白琼芳,世上竟有许多尤物。”
念落,淡然一笑,无话可驳,拿起石桌上的“龙牙剑”,递给慕容珠,道:“剑在此,请收回吧!”
慕容员外忙挡阻道:“自古道‘英雄佩宝剑’,小哥儿如用得着,老夫做主,送给哥儿作个纪念。”
志豪道:“这是女用之剑,再说,小可不会使剑,不敢有辱宝物。”
“既这么说,老夫尚有哥儿用得着之物,请随我来。”
几人返回书房,慕容珠只站了一会瞟了志豪一眼,便告退回房安歇。
慕容员外叫人置了许多酒菜,与志豪相对而坐,直喝到四更,方始罢休。
在喝酒之间,二人谈了许多话。
慕容员外并曾有意无意地探询志豪有无妻室,有意将志豪招为东床。
志豪因心有所属,含糊地混了过去。
第二天,志豪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了。
他草草梳洗后,即向慕容员外告别。
慕容员外坚留不住,只好自怀中掏出一个玉盒,递给志豪,道:“小哥儿浩恩大德,老夫无能为报,敢赠珠子一颗,请收作纪念。”
“救人急难,乃小可本分,岂可受员外厚赐?”
“这是一颗好玩的珠子,并非值钱之物,哥儿就收作纪念吧!”
志豪盛情难却,只好收下,随手纳入怀中,告别走出慕容家庄。
志豪原预定混入乾坤帮,与乾坤一君一拼,或用计陷害于他,而报师仇,不料,被穷翁中途一闹,抖漏了他的密行,报仇之举,已无法进行了。
此时,单人独影,走在江湖道上,竟不知作些什么?找他的师妹王丽君么?茫茫江湖,又不知到哪里去找。
他在路旁一株树旁停下,掏出慕容员外送他的玉盒,好奇地打了开来——
陡然,冷气逼人,乌光耀目,一看即知,是一颗价值连城的珠宝。
他心头一震,惊叫道:“这是一颗宝珠呀,他为何骗我说是好玩之物?……啊!他一定是怕我不肯收受,故说是不值钱的东西,唉!那员外也太忠厚了。”
忽见珠子下面尚有一张白纸,取出展开一看,见上面写道:“大恩无法报答,谨赠宝珠一颗,以表谢意。此珠,名为‘蟾蜍’,出于瑶宫,能御水火,能避解百毒,均有无穷之效,但望妥为保管。若不嫌小女丑陋,家下寒微,此珠就作订婚信物,并望早日携珠来娶,若认小女不配攀龙,亦请于半年之内,赐一回音,冒昧之处,希于宥谅。”
下署名为慕容汉康。
志豪看罢,竟惊呆了,双目直视,仿若木鸡。
条中的两桩事,都出他意料之外。他哪会想到,慕容员外竟然将价值连城的“蟾蜍”宝珠送他;(幼学有谓:月里蟾蜍,是月魂之精光,又注:蟾蜍似蛤蟆,背黑,寿三千岁,头有肉角,项下有丹书八字,后羿请不死之药于西王母,其妻嫦娥窃而吃之,奔月宫,遂化为蟾蜍。)更未想到,居然将独生女儿许配给他,这,怎叫他不惊?
好半晌,他才长长地叹了一声,喃喃自语:“我该怎么办?宝珠虽对我甚有用处,可是,他却有意以此作订婚信物,固然,我不娶他女儿,也可不还珠宝,但,受了人家宝珠,却不娶他女儿,不是要大伤其心么?”
他又叹了一声,暗忖:“慕容姑娘,乃是人间仙子,若能娶为妻室,何异仙誊,可是,君妹无亲无戚,无依无靠,我岂能贪图富贵荣华将之抛弃江湖?不行,我得立刻将珠子还他,以免误己误人。”
心念甫落,即欲返向慕容家庄……
蓦然,一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老花子跄踉而来。
只见他,脸色苍白,遍体鳞伤,血迹斑斑,狼狈至极。
志豪乍见之下,心头猛一颤,惊叫道:“你?你怎么啦?”
三步并两步,赶上前去,将那叫花子扶到树荫之下,又道:“前辈,怎么伤的?”
穷翁叹了一口气,擦了一下额上的汗水,局促地道:“我惹了乾坤帮。”
“啊!乾坤帮高手如云,势遍天下,贵穷家帮,虽有武功不凡的‘三翁’,却也不能与他们作对呀!”
“我是为了你。”
“为了我?为我什么?”
“令妹王姑娘已被他们掳去了!”
志豪浑身一颤,顿时,头脑暴胀,心气下沉,耳鼓嗡嗡作响,瞪目张口,说不出话来!
穷翁继道:“昨晚在松田镇遇到你师妹了。”
“啊?”
“她还不知你尚活在人间。”
“……”
“当我告诉她时,高兴得晕倒在我怀里。”
“……”
“不想,早有人跟踪在她身后。就在她昏厥之时,来了乾坤帮飞龙堂的堂主毒龙爪钱青。”
“飞龙堂……”
“飞龙堂是乾坤帮的三内堂之一,毒龙爪手下有五人,老要饭的不行,打不过他们,眼巴巴地看着他们将你师妹掳去!”
“什么时候的事?”
“昨晚初更,我在附近找了你一夜,都没有找到。”
“啊!真糟糕!”
志豪急得团团乱转,不停地拍脑袋,道:“怎么办呢?他们一定要将她送入桃源谷!”
"你应该赶快追去。”
“可是我不知他们走哪条路!”
“管他走哪条路,你尽可拣近路走,先到桃源谷外等着他们就是了。”
“对!你这话有理,我马上就去。”
志豪举步就走,但走了两步,又停住道:“前辈,你的伤势怎么样?”
“不要紧,让我休息一会,随后也去,以助你一臂之力。”
“不必,只要你伤势不要紧,我就放心了。”
急匆匆而去,走了三四步,忽又回来,急道:“前辈,请你帮我办件事好吗?”
“什么事?”
“慕容员外送我一颗宝珠,我不敢领受,请你代我还他。”
向三四里外的慕容庄一指,继道:“慕容员外就在那个村庄。”
“什么宝珠?”
“‘蟾蜍宝珠’。”
“什么?‘蟾蜍宝珠’?这是武林人士垂涎三尺之宝,能御水火,能解百毒,你为何要送还他?”
志豪将慕容员外的条子递给穷翁,简单地说了一遍昨晚的经过情形,并道:“我不能娶他的女儿。”
穷翁看毕条意,道:“他并没有要求你一定娶他女儿,也没有说你不娶他女儿,就要将宝珠还他,只要在半年内给他一个回音就行了。”
“可是……”
“时间不多,快走吧!”
说着,将条子递回志豪。
志豪接过条子,随手塞入怀中,一拱手,急风驰而去。
他心急师妹安危,披星戴月,日夜兼程,第二天黄昏,即已赶到桃源谷的峡道口前。
四下环望一下,情形如旧,山色却已不同了,而心情也不一样。
他上次来时,是暮春时节,山色青葱,绿叶正浓,此时却是触目金黄,凋零萧索。而心情,当时是何等宁静,此时,又是何等焦急。
他徘徊在入谷的口前,心灵十分不安,喃喃自慰:“我日夜兼程,速度甚快,他们自然还在后头,何必焦急?就在这里等着吧!”
突然,峡道中传出谈话之声。
志豪心灵一愕,急急走至峡道口前,凝神静听。
只听一人道:“阿弥陀佛,贵帮还欠三个。”
另一人道:“不错。”
“所欠之数,何时交清?”
“很难说,像这种少女,都躲藏起来了,十分难找,不过,我们会尽力而为。”
“希望贵帮早日将欠数送来,以免敝主人再次出谷。”
“一定,一定!”
“阿弥陀佛,二位施主可以走了。”
“后会有期!”此声系出二人之口。
田志豪听到这里,已是冷汗淋漓,泪痕满面,全身瘫软,萎靡地靠在峭壁之下。悲痛欲绝地道:“完了,一切都完了,我日夜不休,赶了前来,不想仍晚了一步,君妹啊!我对不起你!”
他猛拍一下脑袋,继道:“我一番苦心代你入谷,谁料,天不从愿,不但害了师父师叔,连你也没有挽救回来,天啊!这叫我如何活下去?”
就在此时,峡道内突然出来二人。
前面一人,身穿灰布大褂,腰扎布带,五短身材,目光闪灼有光,动作轻捷,年约五旬;后面一人,是个二十左右的少年,长得面如冠玉,唇似涂朱,风流脱俗,潇洒非凡,若非眼角微垂,眉宇带煞,隐伏奸邪外,何异潘安再世,宋玉重生,真可说是十全十美的男子。
少年悠悠一叹,道:“这个姑娘送入谷中,实在太可惜了。”
老者漫不经心地道:“有何可惜?”
“秀外慧中,是天下少见的女孩子。”
老者回过头来,意含讥笑地道:“你喜欢她?”
“唉!喜欢又有何用,人已送入谷中。”
“你与白师妹不是很好的一对吗?”
“她脾性骄傲,脸若清霜,根本未把我放在眼中。”
“嘿!你真痴得可以,你难道不知王丽君是太极门下,他师父师叔均被帮主杀了,她会嫁给你吗?”
“唉!……”
少年话犹未出,突然一声冷笑飞来。
二人心头一震,同时循声看去——
见是一个剑眉星目,满面杀机的少年,一步一步地向他们走来。
五短身材的老者眉头一皱,暗忖:“这小子好重的煞气!”冷笑道:“你是什么人?来此何干?”
田志豪反问道:“你是什么人,来此何干?”
老者道:“老夫乃乾坤帮飞龙堂堂主钱青,人称毒龙爪的是也。”
一指他身旁的少年,道:“这位是我们帮主之徒曾啸天,小子,你敢如此不逊对待我们,大概是不想活了?”
志豪冷笑道:“不想活的是你们。”
曾啸天怒喝道:“小子你好狂妄,报上名来,好让本公子打发你。”
志豪冷然笑道:“小可太极门下之田志豪是也!”
“啊!你就是太极派的余孽!”
少年不觉倒退了一步。
二人哪会想到,乾坤帮全力寻找,而找不着的人,竟然出现在眼前。
老者大为兴奋,桀桀笑道:“好哇!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想不到会在这里遇到你。”
志豪并不理会,道:“我问你,你们是否把我师妹送入谷中?”
“不错,刚送入。”
“真不巧,要是我早来一个时辰……”
老者不等志豪将话说完,即含讽刺地道:“是啊!要是你来早一个时辰,自可与令师妹见一面。”
“不但可见面,还可救她一命,就是你们……嘿嘿!也许不至于死。”
曾啸天勃然怒道:“小子,真不知天高地厚,你就试试看!”
话落,掌出,朝志豪当胸劈来。
志豪恨二人入骨,恨不得一下将他二人劈死,当下拧身一闪,不退不进,翻掌横切曾啸天肘骨。
身手灵活,动作敏捷,几下动作,也只是一晃眼的工夫。
曾啸天心头大震,吓得连忙收臂,仰身后退。
志豪这一招,乃是南极仙翁所授“梵刹掌法”中的“切江断流”,一招三式,虚实莫测。
竟然,曾啸天居然闪了开去,只是衣袖被切了一条裂缝,可见,他的武功,也不同凡响。
志豪一招落空,大喝一声,随即错步欺进——
“小子看掌!”
毒龙爪未待志豪再次出手,已然劈出一掌,堪堪拦阻志豪进路。
志豪煞势,并后退三步,怒极地道:“好!你们就一起上吧!”
毒龙爪轻蔑一笑,道:“凭你小子这一点艺业,也敢大言不逊。嘿!老夫绑一只手与你玩玩,你若能走上十招,今天就由你自去。”
说毕,真的将左手插入腰带之内。
这毒龙爪委实不长眼,尚以为志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后生小子。
曾啸天已领教过志豪的厉害,见情,大为着急,忙道:“师兄,这小子有两手,你不能大意。”
毒龙爪道:“你闪开点,看我的!”
曾啸天心里明白,即使二人联手,也非志豪对手,当下双目一转,暗忖:“我不走更待何时!”
心念间,连步后退,并道:“好,我看你的,不过,仍请师兄小心为上。”
话毕,人已退出一丈三四。
毒龙爪不屑地一笑,道;“小子,来!十招!你的命在十招之外生存,十招之内死亡!”
他说话间,曾啸天又后退了三四步。
志豪冷哼一声,道:“我让你在五招之内死亡,五招之外,由你活着回去。”
“好,出手吧!”
二人的话,都已说清,一时,均不敢大意。
志豪不再说话,猛地挫腰,同时展开“梵刹掌法”,一招“童子拜观音”,双掌齐出,劲发无形,却重万钧!
毒龙爪是个老江湖,见情大惊,不敢硬接,急忙斜刺纵闪!
“不要走,接在下一掌试试!”
志豪话间,第二招“佛法无边”又告出手!
这一招,威力更大,虽无声色俱厉之骇人气势,附近一丈之内,却炙热难当,有若蒸笼!
毒龙爪大慌,顿时,傲气全消,赶忙抽出左手,以便还攻;但,他一起手,就失了先机,又不敢与志豪对掌,能闪开志豪掌劲,已难能可贵了,哪还有机会还击。
总算他也不愧是乾坤帮的堂主,各门武功,都有所成就,东一错步,西一纵身,好不容易闪过志豪的第二招!
但,志豪的第三招“老君扇炉”,又已攻到——
他,已是闪无可闪了,钢牙一咬,用尽毕生修为,猛吐双掌,硬接来势!
“轰隆!”一声,接着,山岳摇摆,地皮波动,沙石飞扬,黄叶蔽空,回音绕峦,历久不散!
在一片混沌状态中,只见志豪浑身一震,接着,蹬蹬后退四步,站定后,俊脸变色,情露惊惶。
但见毒龙爪,却跄踉连退六步,一屁股顿坐在地,鲜血直喷。
志豪吸了一口气,镇压住翻腾气血,运动一下麻痹的双臂,慢慢向毒龙爪走来,道:“钱堂主,你未走上五招,请恕在下不能饶你!”
毒龙爪内腹被震脱了位,伤势极重,眼皮低垂,口角渗渗血下,不能动,也不便说话!
志豪偶一举目,竟不见了曾啸天!
他急忙跳上一堆巨石之上,四下寻找,徒见,秋风飒飒,落叶飘飞,雾霭沉郁,暮色苍茫,哪里有曾啸天的人影!
他惋惜地长叹一声,道;“这小子当真狡猾,竟乘机逃了!可惜!可惜!”
志豪跳下地来,走回毒龙爪身前,道:“钱堂主,你还有什么话说!”
毒龙爪抬起头来,一脸颓丧之色,沙哑地道;“既然打不过你,自是由你随心所欲,不过,你刚才使的,并非太极派武功,可否示教你的武功来源?”
“告诉你也无妨,我刚才使的掌法,名为‘梵刹’,系由南极仙翁所授。”
“啊!南极仙翁尚在人间?”
“自然,贵派末日已经来临!”
“也未必,看你刚才功力,比起本帮帮主,尚差得远呢,就是帮主夫人,也可置你死地!”
“我自要领教贵帮主一番!”
顿了顿,继道:“废话少说,我问你,贵帮主杀了本派八人,犹不甘心,尚要将我师妹送入谷中?”
“这都是你自造出来的祸事。”
“我造出来的?”
“你若不男扮女装,假冒本帮弟子入谷,令谷主大发雷霆之怒,挑本帮三庄六堂,毙人数百,本帮主岂会杀你师父师叔?”
“何以还要将我师妹送入谷中?”
“桃源谷主挑本帮三庄六堂之后,尚找到总堂来,与本帮主理论,本帮主为救帮下弟子,忍气吞声,好说歹说,答应送他五位少女。”
顿了顿,继道:“本来本帮不打算送人入谷,这事,归根结底,亦应由你负责。”
“你真会说话,什么事都推在我身上!”
“事实如此,强辩无益!”
“你们为何来得这么快?”
“恐夜长梦多,横生枝节,所以才快马加鞭,昼夜兼程。”
“原来你们是骑马,怪不得我赶不上,饶你不得!”
说着,高举右掌,欲向毒龙爪脑门劈下。
他忽地转念一想,旋即收减劈势,道;“我是一个堂堂大丈夫,不杀落马英雄,请自断一臂,下山去吧!”
毒龙爪本闭目待死,乍闻此言,倏地睁开,道:“你要折磨老夫?”
“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你自断一臂,尽管自去。”
毒龙爪犹豫一会,自怀中掏出一把匕首,悲叹一声,一挥匕首,齐肩砍下一条左臂,同时在怀中掏出一个药瓶,将瓶中之药,尽数倒入口中,闭目不动。
志豪皱了一皱眉头,没有再说话,转身返回入谷峡道口前。看了看“游客止步”的石碑,又看了看“入谷者死”的石墙,王丽君的倩影、言语、动作,倏然涌上心头,使他不自主地,又掉下泪来。
蓦然,脑筋一动,暗道:“我有避毒解药的宝珠,何不入谷一探,也许可以救她出来。对!就这样做!这谷主的武功也许甚高,但凭我现在的能耐,即使打不过他,全身而退,是没有问题的!”
当下,整理一下装束,将“蟾蜍宝珠”移至容易掏取之处,长啸一声,闪过石碑,进入道口,来至大书“入谷者死”的石墙下,猛然,双掌一翻一推——
平地一声震天价响,分界阴阳似的石墙,应声倒塌,碎石乱飞,远至五六丈外。
向前一看,数十丈的峡道,仍是那么的阴森,沉郁,萤光点点,磷火簇簇,白骨暴天,臭气熏人,比往日更加恐怖。
他不自觉地打了个冷战,略犹疑了一下,即向前进。
到他上次入谷时,二名和尚现身拦阻之处,又犹豫起来,暗忖:“我身怀宝珠是否能真避毒解毒,万一讹传,我此去,不是太危险?”
向两侧峭壁看了一眼,见左边壁下,有一个方圆三尺。黑黝黝、深无止境的石洞,暗忖道:“那两个和尚大概就在这洞内,他们为何不出来阻挡?要是他们出来阻挡就好,抢他们几粒避毒之药,即使宝珠不能避毒,也不关厉害了。唔!我必须让他们出来。
走至洞口之旁,探首细看,却看不见任何东西。
当下,对洞口喝道:“洞中大师,快请出来,我要入谷去。”
声入洞中,如石沉大海,毫无一点反应。
他脑筋一转,暗忖:“这样不行,我得骗他们一下。”
念落,又道:“有姑娘奉献你们主人,快请赐药!”
好半晌,仍是杳无回音。
他很觉的奇怪,心忖:“这和尚难道入谷去了?不可能,刚才还在与毒龙爪谈话,可是,他们为何不出来呢?莫非他们早知我要闯谷?”
他想入洞一探,却又恐遭害,不得已,只好按原定计划,一试珠宝功效。
心念及此,便小心翼翼地继向前进,准备一有异样感觉,即取珠宝噙在口中。
行一步,他的心房便跳动一下,在行进间,紧紧地捏着宝珠,似乎只有这颗宝珠,才是他生命的泉源。
一步一步地,他已行进一丈七八,如像上次来时,两个和尚的警告,他现置之处,应该是毒区了,可是,他却毫无感觉。
又行进一丈多远,仍是无异常之感。
于是,他怀疑他上次来时,那两个和尚的话,可能是恫吓之言。
顿时,胆气大壮,加快脚步,气宇昂然,前进!前进!
瞬间,即到达第二道关卡,十余丈的毒区,似履坦途,顺利通过了。
突然,一声佛号飞出,随着佛号之声,左边峭壁的一个石洞,出来两个和尚,一晃身,并肩挡在道中。
志豪用目一看,冷笑道:“你们还在这里?”
左边一僧沉声道:“施主何人,怎知贫僧等在此?”
志豪冷笑道:“你们不认识我了?”
二僧运目向志豪上下打量,半晌,仍是认不出来。
志豪冷哼一声,道:“二位还记得数月前,一个男扮女装的人么?”
二僧倏然大悟,同自惊“啊”一声,后退一步。
左边一僧低喧一声佛号,道:“施主究系何人?”
“太极派太极尊者之徒,田志豪是也!”
“你怎么来到此地?”
“怎么不能到此地?”
“你服过前面二位大师之药?”
“你这里根本没有毒,别在恫吓我了!”
二僧惊异万分,同声道:“怪!怪!……”
“有何怪处?”
“今天还毒倒一个闯谷高手!”
“真的?晤!当真的有点怪了!”
左边那僧不信地道:“前面两位大师,一定给过你避毒之药……”
“师兄,别冤枉我们!”声出第一卡处。
志豪回头一看,见两个和尚正向他走来。
他心头一颤,暗道:“此二人不是守在一道关卡的和尚么?他们刚才为何不出来?”
第二卡的右边和尚道:“你们既未给他避毒药,他怎会进来?”
悟空对前来的二僧道:“悟惮,悟道。”
又侧首对他身旁的那僧道:“悟幻,这施主大概自备有避毒之药,我们不能由他闯进谷去,否则,谷主责怪下来,可是吃不消的了!”
志豪淡然一笑道:“你们想阻我入谷么?”
悟空道:“希望施主珍惜生命,自动退出。”
“上次一掌之恨,现在应该是索报之时,不过,如你们让我通过,我可以施仁不记前恨。”
悟幻道:“就凭你施这点伎俩,还想雪恨?嘿嘿,再说,即使我们不阻拦,你也难到达谷中。”
“莫非前面还有关卡?”
“你猜得不错,你带的避毒药,虽可通过第一段毒区,也许还可通过第二段毒区,但还有第三段、第四段、第五段毒区,每一段的毒性,都不相同,饶你身怀仙丹,也难避解五种毒性。再说,谷主武功入化,乾坤一君尚且不敢正视,你施主有多大能耐?”
志豪心念师妹,哪管许多,不屑地一笑,道:“我田志豪既然敢来,自不会怕道中之毒,更不怕你们主人。”
说着,即欲前进。
悟空闪身挡住道:“你可曾想到,你死不足惜,令师等受你连累?”
志豪哈哈笑道:“你尚有脸提及家师,在下若不念太极、华清相交不恶,早把你们毙了,滚开!”
此时,悟惮、悟道已走向前来,悟空向二人使了一个眼色,又向悟幻使了一个眼色,对志豪道:“施主既执迷不悟,贫僧等也无法念及旧情了。”
“了”字甫落,猝然拂袖向志豪扫来!
悟空一动手,悟惮、悟道、悟幻,也齐自出击,大有一举将志豪制倒击毙之势!
志豪怒喝一声,同时,拧身一闪,“佛法无边”招式出手,一股炙热猛劲,排山倒海般的涌了出来!
四僧哪会想到,几个月不见的志豪,功力竟高得惊人,一时不慎,都被炙热猛劲,逼得跄踉后退!
志豪就趁四人后退之时,长啸一声,拔身凌空,向谷中泻去,一起一落,即泻出十丈之外。
四僧惊讶地互看一眼,同时惊道:“快追!”急急拔步追来。
志豪刚一落地,峭壁洞中,突又闪出两个和尚,合掌当胸,齐声喝道:“施主,不得再进。”
志豪不予理会,怒喝一声:“滚开!”
接着,猛地劈出一掌,二僧不闪不避,挥掌迎接!
一声巨响之后,二人竟被震得歪歪斜斜,退出老远,仍是站不稳步!
志豪也退了半步,同时一提丹田真气,凌空飞越过二僧,又飞进十丈有许。
他脚落地后,峭壁中又闪出二名和尚拦阻进路。
志豪连过三关,不由豪气大发,长啸一声,又如法炮制,使出一记绝招,把两个拦路和尚击伤,飞越至第五道关卡。
第五关卡,同时闪出两名和尚,但也只接了志豪一掌,即不能再战,任由志豪越过!
田志豪连过五关,伤六僧,进入谷中时,已汗流浃背,气喘吁吁,十分疲乏了。
他只向谷中略扫了一眼,即急跃至一株古松之下,同时一纵身,隐身在松叶之中,慢慢喘息。
半晌,他才从树叶的空隙间,观察谷中情形——
只见,很大的一个桃源谷,并不见一人,秋风过处,落叶舞风,发出嗦嗦之声。
异草枯黄,奇花凋谢,显得无限凄凉和萧瑟,虽有几株迎风盛开的黄菊,却失了它往日的欢愉和艳丽,表露出寂寞悲惨的情意。
荆棘重生,腐叶遍地,一看即知久无修饰,久无打扫。
华清寺,不见和尚,不见香火,也不闻木鱼,念佛,及钟鼓之声,更不见游客……
除双涧在寺前回转,仍是凄凄外流,一切的一切,都变了,变得无比荒凉和衰落!
志豪见此情景,十分纳罕,暗忖:“这谷中怎么会这么静寂?华清寺有数十和尚,哪里去了,竟连守寺和打更的都不见一个,而且各派还送来十余少女!论理,不应该如此冷落呀!”
他凝神静听一会,也听不到寺中有任何动静。
他想:“各派所送来的少女,是否被囚在寺内?我何不悄悄地入内一探?若君妹在内,就悄悄地将她救走,免去与这谷主的一场恶战,岂非妙极!”
想到这里,擦了一下汗水,深吸了几口气,即欲飘身落地。
就当他心念初动之时,峡道中追踪而来的悟空、悟惮、悟幻、悟道,正好进入谷中。
四僧一入谷,即四下搜望,神情十分焦急和慌张。
悟空道:“不见了!”
悟惮道:“莫非入了寺内?”
悟空道:“不可能,若入了寺内,寺内之人必然有所发觉,断不会睡得一点不知。”
志豪闻言,暗自忖道:“寺内有人?谁?谷主?谷主是否就是超然大师……”
他心念转动间,又闻悟空道:“他也许中了道中之毒,现已死在花丛之中。”
转对三人道:“你们在谷中搜搜看,让我去禀告掌门人吧!”
悟幻道:“有道理,你快去禀告掌门人。”
悟空点了点头,向寺门疾步走去。
但走了三四步,又回身道:“如发现他已死,不可大惊小怪,悄悄地将他丢出去,不必为谷主知道,以免责怪我们。”
听悟空这番言意,所谓谷主,已可确实不是超然大师,而且不是住在寺中。
不住寺,住在哪里?
志豪暗自猜测,心念转动,忽然记起此谷有个极为幽雅的洞府,就是刘阮与仙女洞房花烛的桃源洞,他想:“那所谓谷主的神秘人,一定是在桃源洞,与各派送来的少女,极尽欢乐。”
想到此,不仅醋火高烧,鼻子酸溜溜的,恨不得立即冲入洞中,与神秘人一拼,救他师妹出来。
总算他有些心机,在未摸清底细之前,没有贸然盲动。
此时悟空已进入寺门,悟惮、悟道、悟幻,正分头四下找寻,个个精睛尖眼,探长脖子,搜索谷中的花前树下。
志豪鼻哼一声,暗忖:“你们太看不起我田志豪了,我岂会死在谷中。”
忽见悟空正向他藏身的树下搜来,不由心头发急,暗忖:“在未摸清谷中底细前,最好不给他们发觉。”
脑筋一动,计上心来,折了一截枯枝,挟在指中运劲五指,向距他最近的悟道弹去。
凝神搜索的悟道,陡觉脑后风生,不竟惊喝一声,倾身疾闪。
幸因距离过远,枯枝势失,而他闪避动作又快,才没有受伤。
悟道之突然出声,惊动了悟惮和悟幻,都纵身跃去,并道:“什么事?”
悟道余悸犹未消,道:“有暗器向我打来!”
“在哪里?”
悟惮、悟幻同时追问。
“暗器劲道甚强,可能就在这附近。”
悟惮道:“我们暂且退开,待掌门人出来再作处置。”
就在此时,寺中突起骚动之声,接着,“当!当……”
钟声连响,划破谷中的幽静。
钟声本无异样,然听在志豪耳中,却感心惊肉跳。
接着,悟空率领几名中年和尚,跃出寺门之后,三三两两,陆续有人跃出。
不一会,已有二十余和尚,来到谷中。
钟声嘎然而止,人声却相继鼎沸,谷中已是一片哄然。
最后,出来一个年已古稀,慈眉善目,却很庄严的老和尚。
他只站在寺门前的台阶上,双目如电,向谷中扫射。
志豪偷眼一看,即认出是超然大师,心想:“今晚即使神秘谷主不现身,也难免一场恶战了。”
只听超然大师冷然道:“悟惮、悟幻,有什么发现没有?”
悟惮道:“有人以暗器射击悟道师弟。”
超然大师道:“在哪里?”
“在这附近,大概藏在长草丛中。”
超然大师冷哼一声,向悟惮所指之处走去,并对众人道:“搜!”
悟空急道:“掌门方丈,请小心,那家伙不知哪里学得一身本领,入谷时,连伤了六人。”
超然大师并不理会,继续前行,寺中出来的和尚,也随后跟来。
志豪见他走来,大为不安,凝神集劲,随时准备出击!
超然大师并没有注意他藏身的古树,一直前走,渐渐地,越走越远。
他到达悟惮所指之处,四下搜了一番,沉声道:“志豪贤侄,快出来见老衲。”
志豪心感纳闷,暗忖:“刚才悟空叫悟惮、悟幻、悟道不要大惊小怪,恐惊动神秘谷主,超然大师却适极其反,撞钟集众,乱喝乱叫,毫无忌惮,他怎么不怕神秘谷主责怪,莫非神秘谷主不在谷中?”
心念转动间,又听超然喝道:“志豪贤侄,你若自动出来,念太极、华清寺往日之情,老衲全力保你生命!”
志豪不理不睬,任由他自言自语。
“哼!不知好歹的小辈,居然敢不听老衲之言!”双手一挥,喝道:“搜!”“搜”字一落,二三十个和尚,立即分头搜索。
志豪见状大惊,心付:“如此多人搜索,迟早都得被他们发现,不如现身而出,看他们怎奈我何!”
忽然转念一想,暗道:“寺中和尚,大概都已出来,我何不趁此机会,潜入寺中,如师妹被囚寺中,不是天从人愿么?”
他向各僧看去,见都注意地面,似乎全未想到他会藏身树上。当下,一提丹田真气,双脚微微一借力,立即脱身而出,一溜轻烟似的,向前窜去。
就这样,一树过一树,仿若山魈木魅,只一瞬间,即跃落寺中殿脊。
他伏身暗处,回头一看,只见二三十个和尚仍在此花前草中找寻,不禁暗笑一声,向殿后纵去。
他侧耳细听,偌大的一个华清寺,没有一点声音,但他仍不敢大意,小心翼翼地由天井滑落!
他滑落的天井,四面都是僧房,却有一种异样的气味——是少女身上的幽香。
啊!真是天从人愿,这三面僧房,正是囚禁各派送来少女之所在。
他兴奋得忘了惧怕,即一晃身,跃至左侧僧房窗下。
他这一冒失举动,乍然惊动房内一名少女,倏地发出一声惊呼!
声音惊慌而恐惧,大概是误认志豪,前来污辱他们!
志豪闻声,也惊出一身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