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闻言,不禁又惊又惧,就是桀骜无伦的翻天一掌,也见之脸色大变,内心发毛。
但当他们想到酷寒毒魔须臾即到时,惊惧之情顿然全消,同自暗忖:“饶你小子有通神之技,在须臾间也胜不了我们七八人,只要酷寒毒魔冷老前辈一到,你小子就想不死也不行了!”
他们念头极快的同转至此后,登时发出一连串的冷笑。
尤其是身为桃源庄庄主的翻天一掌,在客人及庄丁眼下,更是显得淡然无怯。
他脑筋忽又一转,暗忖:“自己七八人一时间虽不致落败,如就此动起手来,亦须付出相当代价,不如邀他入庄,利用庄中机关置他于死,如他不肯入庄,也可借机会拖延时间,等待援手。”
此念一动,即缓和态度,向白剑虹拱手笑道:“小侠驾临,实使敝庄蓬荜生辉,请!请庄中奉茶,咱们恩怨,待会再算吧!”
白剑虹藏于柏树上时,已听悉酷寒毒魔须臾即到,而他自己早经决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使其等措手不及,哪会上翻天一掌的当。
当下笑道:“在下尚有他事待办,这里事毕之后,即须他往,庄主隆情,在下心领就是。”
话毕,剑眉一挑,杀机顿露,慢步向翻天一掌逼近。
绝情手司徒雷,乃是个凶恶绝伦,桀骜无比的绿林大盗,自以为武功不弱,哪能把白剑虹这番柔中含刚,谦中带傲,暗含杀机的话听入耳中。
倏然,怒吼一声,在腰间抽出一把二十余斤的大砍刀,喝道:“你小子就是白剑虹么?司徒二爷倒要秤秤你多少斤两!”
话声甫落,欺身疾上,霍然使出一招“樵夫伐木”,猛向白剑虹腰间劈去。
白剑虹早已决定速战速决战术,见司徒雷欺上,“嗡”的一声,宝剑出鞘,同时横剑一架,平起一声古剎钟响,登时,剑光暴射,接着,鲜血飞溅,一代凶恶大盗,登掌泻去。
翻天一掌本是出迎酷寒毒魔来的,故未带兵器,今见司徒雷尚未接完人家一招,就已刀断人亡,心头不禁大骇,此时又见白剑虹舞剑下劈,更是惊惶万分,惊吼一声,运步斜闪五尺。
要知翻天一掌本是当今武林一等一的高手,他这一斜闪,快若闪电。
他脚一落地,即欲翻掌横扫——
但白剑虹哪肯由其援手,脚一点地,又腾身而起,剑发寒风,疾罩翻天一掌脑门。
这一招是“沙门十三剑”中的“梵音招魂”,比第一招更猛更快。
场中的摘星手和四个请来助拳的老者,见状大惊,怒吼一声,各自运集全身功力于双掌,同时向白剑虹劈去。
七八道掌风暴出,势若潮涌,掌风中挟着沉雷之声,卷起漫天沙石。
就在此时,一条黑影,由屋脊疾泻而下,来势捷若流矢,途中尚发出裂人耳膜的狂笑。
正当那黑影身在空中之时,庄前十七八丈处,也有四条人影狂扑而来,尤其当首一人扑来速度,更快得简直无法形容,一眨眼,即已接近八九丈。
且说白剑虹“梵音招魂”一招出手后,眼见翻天一掌即要死在自己剑下,正欲欣喜之际,陡觉数股巨猛无匹的掌风,向自己背心袭来——
他心头一震,顾不得置敌于死,立刻抖剑变式一拖,向左斜闪七步。
要知“沙门十三剑”,乃是二百年前鹫岭神尼的遗着,招中含招,式中变式,招招诡谲绝伦,式式变化万千。
刚纔,白剑虹本要取翻天一掌首级,只差二寸之遥翻天一掌就要身首异处,无奈身后掌风亦已逼近,如不避让,从能置敌于死,但自己也难再活,情急之下,只好变式,藉着左闪之势一拖。
这一拖不要紧,“削”的一声,只见翻天一掌的一条右臂,当时应声落地,接着,血光映目,腥气扑鼻。
摘星手乍见老友亦与自己一样,惨遭断臂之苦,气得几乎浑身爆炸,悲吼一声,不顾性命地向白剑虹扑去。
但当他脚刚移动的剎那间,那屋脊下泻的黑影,已知脚落实地,并急喝道:“请给我躺下!”
声落掌出,一股骇浪似的狂飙,滚滚向摘星手背后卷去!
与翻天一掌同来的四个老者见状,同声怒喝道:“臭化子你敢!”
话犹未落,同时发掌遥击。
但已迟了,摘星手因气怒过甚,一时闪避不及,竟被震得口吐鲜血,一命归阴。
原来那由屋脊泻落的黑影,就是千杯酒丐莫计愁。
他一掌击毙摘星手的招式犹未收回,四老人所发之掌劲已然临他胸前尺许处了,来不及硬接,赶忙向左滑出八尺。
同时吐声喝道:“四位且慢,老化子有话说!”
原来四老者一招落空后,又欺身向左扑击。
四人乍听千杯酒丐一喝,各自一怔,站立当地。
自白剑虹现身,至千杯酒丐掌毙摘星手,中间一连串的事情,也不过是片刻工夫。
千杯酒丐见四老者站住,脸色肃穆,神态庄严,道:“秦岭四侠,美名满天下,不想今天也会助纣为虐,实使老化子……”
他话未完,陡然嗖!嗖!飘来三人。
当首一人,是个脸色如白纸,须发如秋霜,额门宽广,巨目阔嘴,身穿黑色长衫,手扶乌木拐杖,年近百龄的老人。
老人身后,是两个青缎劲装,背负大砍刀,年约四旬的凶恶大汉。
老人脚一站定,即以一双冷电般的巨目,反复环扫场中诸人,良久才冷削的沉吟哼了一声,未发一言。
他神态冷漠,毫无半点表情,谁也猜不透他此时内心的情绪。
翻天一掌乍见三人到来,内心激动万分,即欲上前行礼,但见老人冷漠神态,不觉怔在当地,半晌不敢盲动。
原来这老人就是酷寒毒魔冷振宇,二大汉是黑林三绝的老大绝人种司徒风,老二绝尘神腿司徒彪。
冷振宇性情怪癖,喜怒反复无常,所作之事,全出于一念之间。
翻天一掌早悉他的个性,故见他神态时,久久不敢上前招呼。
此时,翻天一掌再也忍不住了,当下,上前两步,微一躬身,强作笑道:“晚辈因重伤在身,不能远迎,请……”
“哼!”
酷寒毒魔阴沉沉地哼了一声后,即听若无闻地别过身子,慢慢向白剑虹走去。
翻天一掌本也是个桀骜无伦之人,见酷寒毒魔如此态度,气得须发直竖,但在此刻求人之时,又不敢发作,只好忍气吞声,退回原处。
且说白剑虹乍见酷寒毒魔那付死人一般的容貌时,内心也有些发寒,此时,又见他慢步逼近,不自觉的后退一步,贯劲剑身,蓄势待发。
千杯酒丐见此情景,不禁大为紧张,向秦岭四侠一拱手,道:“请恕老化子不奉陪!”
说时,向白剑虹靠近。
但当他刚一举步,四侠中的拨云剑侠陈成忽然横跨一步,沉声喝道:“杀人偿命,莫兄请留下首级再走!”
千杯酒丐凄怆一笑道:“老化子这个脑袋,早不属于我老化子的了,请四位稍待片刻再来取吧!”
话一说完,又向白剑虹靠近。
此时,酷寒毒魔已走至距白剑虹五步处,站立不动,双目老盯着白剑虹手上的宝剑,一言不发,千杯酒丐走来,他视若无睹。
好半晌,才将目光移至白剑虹脸上,磔磔笑道:“你就是白剑虹么?”
千杯酒丐早知酷寒毒魔喜怒无常,武功高绝,欲以缓柔之策,免去这场生死博斗,于毒魔问话一落,不等白剑虹答复,即抢先答道:“不错!他就是云海天尊之徒白剑虹,请前辈多多指……”
酷寒毒魔巨目一瞪,左掌一扬,一股冷澈心肺的黑烟急卷千杯酒丐胸前,并喝道:“要你多什么嘴,去你的!”
千杯酒丐未防毒魔会猝然出击,来不及运掌硬接,只好挪步斜闪。
站在毒魔对面的白剑虹,陡见毒魔猝然出击,心中大怒,大喝一声,剑化光华,向毒魔胸前刺去。
这动作快得几乎在毒魔出掌的同一时间。
酷寒毒魔见白剑虹抖剑刺来,根本不当一回事,只微举乌木拐杖,轻轻一架——
平起一声响彻云霄的“当”声,一丈之内,光华映目,冷风油油……
酷寒毒魔纹风不动,只是磔磔怪笑。
但见白剑虹却被震得踉跄后退五步,胳臂发麻,虎口破裂,宝剑差一点掉落地上。
这一招,可把白剑虹震慑了。
他俯首一看自己的宝剑,并无损坏,运目一看毒魔的乌木拐杖,也无损坏,这一看之下,更使他惊骇不已。
他怔怔地站在当地,暗忖;“‘梵音剑’,乃是一把削金切玉的神剑,半年多来,削断多少百炼利刃,怎么今天竟连一条木拐都削不断?反把我震退四五步!”
他猜不出那是一条什么拐杖,更摸不清酷寒毒魔功力究有多高,心头跳得异常剧烈。
酷寒毒魔磔磔怪笑了好半晌,才慢慢向白剑虹走去。
至距白剑虹五步处站住,又不转眼的看着白剑虹手中的“梵音剑”,半晌才道:“娃儿!你的武功确可列为武林一等高手,难怪高望之视你如虎,不过,比起我老人家来,却还差得甚远!”
他环视了众人一眼,又道:“娃儿!你可知道我老人家来此何干?”
白剑虹虽知自己绝非对方敌手,但他生性硬傲,仍不肯临危屈服,闻言后,淡然一笑,道:“来此助纣为虐对么?”
千杯酒丐乍闻白剑虹答话,不禁吓出一身冷汗,暗骂道:“你这娃儿简直是不想活了,这毒魔是何等人物?岂能对他如此无礼……”
他一个念头犹未转完,忽闻酷寒毒魔磔磔怪笑,道:“不对!不对!娃儿你猜错了!”
说话神情,似乎很是得意,没有半点敌意。
他此等神情不但大出白剑虹意外,就是行走江湖数十年的千杯酒丐也大为迷茫,都揣摸不着毒魔此时的情绪是善是恶,是喜是怒?
白剑虹见他不生气,不由减去三分怯意,不解的问道:“你不是高望之请来助拳的么?”
酷寒毒魔巨目一瞪,怒道:“高望之凭什么请我?你娃儿有多大的本事值得我老人家跋涉千里?哼!如我老人家是为助高望之对付你娃儿,你娃儿就有几条命也早死了!”
话毕,又目不转眼地看着白剑虹手上的宝剑。
白剑虹越听越迷茫,心想!
“你这毒魔明明来为五岳神君助拳,却一再否认,难道尚有其他目的?”
心念一落,怒道:“你既不是来助高望之对付在下,在下可不奉陪了!”
酷寒毒魔身子一摇,即上前了七八尺,拦住白剑虹的去路,语音和缓的道:“娃儿不要走,我老实告诉你,老人家此来,应高望之之邀是事实,却不是为他助拳。……”
白剑虹截断他话尾,朗声笑道:“你既是应五岳神君之邀,不是助拳,难道尚有其他目的?”
“不错!不错!正有其他目的。”
“什么目的?”
酷寒毒魔沉吟了一会,道:“此事……我老人家不便开口……噢!娃儿,我老人家一见你就喜欢,我们不妨赌赌看。”
说毕,仰望夜空,似乎在考虑什么事。
白剑虹听了此番话,直如堕入五里雾中,更加迷茫,问道:“赌什么?”
酷寒毒魔忽然一拍大腿,喃喃自语道:“对!就这么办!”
他倏又上前了一步,高兴的道:“娃儿!你若能猜出我老人家此来之意,就算我输了,你猜不对,那自然是你输了!”
白剑虹道:“若我赢了呢?”
“我立刻就走,放弃我此来目的。”
“若我输了呢?”
“若你输了,我就要达到我此来的目的,你娃儿可能也就没命了!”
白剑虹心头跳得很是利害,暗忖:“他来这里是应高望之之邀,却不是来助拳,他来干什么?他来干什么?……”
酷寒毒魔倏又磔磔笑道:“娃儿!你要小心,这是你生死的赌注呀!”
酷寒毒魔与白剑虹谈话时,场中之人,无不聚精会神静听,尤其是翻天一掌和千杯酒丐二人,更是听得心惊肉跳,毛孔紧缩。
千杯酒丐恐白剑虹赌输,必有一场生死血战。
但翻天一掌却恐白剑虹赌赢,酷寒毒魔应诺而走,自己之断臂,摘星手之死亡,二人的血仇可要烟消云散了。
他越想越怒,越想越慌,此时,再也忍耐不住了,立即向毒魔走上,躬身道:“那小子狡狯得紧,前辈可不能上……”
酷寒毒魔巨目一瞪,左手一扬,一股寒飙直卷翻天一掌胸前,并怒喝道:“滚开!谁要你多嘴!”
翻天一掌赶忙斜闪一旁,直气得几乎昏倒,若在平时,或其他之人,怕不早已拂袖而去了。
酷寒毒魔逼退翻天一掌后,又转对白剑虹道:“猜着了没有?”
白剑虹被逼一问,心头不由大急起来,陡然灵光一现,顿时醒悟过来,当下拱手笑道:“我们这场赌注,实在太不公平了,若你老人家输了,一走了之,若晚辈我输了,却要输掉一条命,天下间哪有这等不合情理的赌博?”
酷寒毒魔微沉吟了一下,道:“你的意思要怎么纔合情理呢?”
“若你老人家输了,除一走之外,尚得给我作一件事!”
酷寒毒魔毫不考虑的答道:“只要你能赢得了我,我老人家除不干涉你这里的事外,尚答应替你作两件事,你说吧!”
白剑虹淡然一笑,道:“你老人家此来之意,莫非是为这个……”
说时,将手中的“梵音剑”在空中打了一个剑花,又笑道:“对不对?”
酷寒毒魔陡然巨目一瞪,暴射出慑人的棱芒,须发直竖,半晌说不出话。
白剑虹乍见毒魔神色,心头大震,以为猜错了,赶忙运劲剑身,凝神待发,但表面上却装作毫无其事。
仍淡淡笑道:“你老人家可不能违背良心,欺负后辈呀!”
酷寒毒魔忽然长叹一声,脸容变得异常懊丧,有气无力地后退了一步,叹道:“我老人家上了你的当!”
白剑虹高兴万分,道:“你老人家上什么当,难道你不是专为‘梵音剑’来的么?”
“只答对一事,但现在说也无用了,不过我只能替你作一件事,因为你只答对一半。”
“你老人家既然认输,作一件事也行。”
酷寒毒魔道:“要我老人家作什么事,快说吧,我老人家要走了!”
白剑虹歉然一笑道:“二十天前,晚辈在点苍山失去一本武学奇书,名为‘万里追魂’,请你老人家侦查出那奇书现落谁人之手,不过,查出之后,切不可抢夺,只要通知晚辈一声就行了,你办得到么?”
酷寒毒魔闻言后,内心似乎很是愤怒,但忽又变得异常懊丧,良久不发一言。
白剑虹道:“你老人家怎么啦?”
“唉,算你娃儿行!我老人家百年来,从未听过别人的命令,不想临终之时,尚要听你娃儿的命令,也罢!”
话毕,一晃身,即消失夜色苍茫中。
酷寒毒魔一走,白剑虹和千杯酒丐像卸下一付重担,轻松地喘了一口气,同自暗忖:“想不到一场生死血战,竟如此轻易解决!”
白剑虹瞪了一眼满身血渍,脸色灰白的翻天一掌,冷然笑道:“你已恶贯满盈,请吃我一剑吧!”
说话间,慢步向翻天一掌逼近。
千杯酒丐忙抢上两步,拦阻道:“他已残废,饶他一命吧,走!办我们的事去!”
秦岭四侠中的拨云剑侠陈成,倏然冷哼一声,喝道:“哪有那么轻易!请二位留下一命及一臂再走!”
白剑虹剑眉一扬,冷然笑道:“你们大概也是来助拳的?好吧!在下就成全……”
千杯酒丐忙摇手截断他未完之话,道:“秦岭四侠,乃是有名之义侠。”
他转对陈成等四人道:“四位认为五岳神君是个何等之人?”
陈成冷笑道:“你这话是何意思?”
千杯酒丐脸色忽然一整,庄肃道:“五岳神君伪善行恶,好话说尽,坏事做尽,一手掩尽天下人之耳目,多少同道,明地受他恩惠,暗里却遭其毒手,是因他做得干净利落,故很少人知道他的伪善面目,四位远居秦岭,自然也不会知道的了。”
陈成疑信参半,冷笑道:“你有什么证据?”
千杯酒丐忽然哈哈大笑起来,笑毕,正欲举证回答——
蓦地,红影一晃,同时一阵格格笑道:“我就是证据!”
声犹未落,场中已然站着一个绝色佳人。
众人乍见来人,都不由一愕。
此人来得委实突兀,场中之人,除二十余名庄丁之外,无一不是功入化境之人,居然没有一人预有所闻,怪不得要使他们愕然。
陈成在一愕之后,陡然喝道:“你是什么人?”
“在点苍山一招破了‘太极剑阵’的红粉佳人柳芳容,怎么?你们是否也想试试姑娘绝招?”
话一说完,未等四人回答,迅捷地掏出一方红色绢帕,同时一扭柳腰,欺进三步,手中绢帕一抖,一团挟着浓香的烈火,疾向四人泼去。
动作之快,有若划空雷电。
千杯酒丐和白剑虹,未想到她一到场就猝下杀手,都大感惊骇,同自大喝一声,上前拦阻,但已迟了。
但见四个名震江湖的大侠,都即瘫软倒在当地。
白剑虹心头大怒,抢上两步,一翻手,扣住她的婉脉,喝道:“你疯了?一到就杀人!”
白剑虹这含怒一扣,直扣得红粉佳人痛彻心肺,花容大变,香汗滚滚下落。
红粉佳人倏然掉下两颗泪珠,道:“扣得还不够紧,再加劲吧!”
白剑虹忽觉自己这一扣,确用了不少劲,立即松开手,后退一步,仍怒气冲冲的道:“如这四人不是好人,我不会杀他们?要你走来胡闹!”
红粉佳人闻言后,似乎伤心至极,自怀中掏出四粒解毒丹丸,塞入秦岭四侠口中,幽怨的看了白剑虹一眼,道:“我是有紧急之事要告诉你,并要你立刻离此去办,恐这四人拦阻,故才猝下杀手,欲使其等昏倒后,留下解药,即可顺利离此。”
“不想好心没得好报,你既然如此讨厌我,就算我多管闲事,我向你赔罪好么?”
说话间,泪落如雨,玉容悲戚,使人见之可怜复可爱。
话毕后,掏出一方白色绢泊,擦了一下泪痕,一语不发,转身便走。
白剑虹对柳芳容虽无什么好感,却也无恶感,而她尚帮过白剑虹不少忙,甚至对他有过数次救命之恩,致使白剑虹对她有种似爱非爱的感觉,情感异常矛盾,说不出其中是什么情愫。
他听柳芳容说有紧急事情告诉他,此时,又见她含悲而去,内心不禁又急又悔,忙一纵身,落在她的身前,尴尬地笑道:“柳姑娘!请恕在下不知姑娘用意,一时情急,出手过重,我……我向你赔罪!”
柳芳容泪眼盈盈,怔怔地看着白剑虹英俊的仪容,潇洒的神态,内心有种说不出的滋味,不由轻叹了一声。
白剑虹歉然一笑,又道:“柳姑娘!你说有紧急事情告诉我,究竟什么事?”
柳芳容浑身倏然一震,暗忖;“算了吧!难道我还不够烦恼?还不够痛苦?这些烦恼和痛苦,是谁给我的?还不是他这英俊的仪容,潇洒的神态,为了他,遭了多少的怒责,甚至几遭杀身之祸。
“点苍石洞中,同归一穴的诺言,他会应诺么?不可能,看他短短二十余天分别的态度,就是最好的证明……柳芳容啊!拿出你叱咤风云的气概,斩断情愫吧!”
她在忖度的须臾间,脸色由悲戚变作愤怒,又由愤怒变作坚毅。
她擦了一下泪痕淡淡地答道:“现时机已过,不说也罢!”
白剑虹惊异道:“什么!时机已过,究竟什么事?”
柳芳容轻哼了一声,不理不睬,闪过白剑虹的拦阻,向前而去。
白剑虹自与她认识,从未见过她如此神态,知道是刚纔自己一时情急,伤了她的自尊心,内心很是愧疚。
他痴痴地站在当地,看着她的倩影,渐渐在夜色中模糊、消失。
站在一旁的千杯酒丐乍听红粉佳人柳芳容说有紧急事情时,心中也觉骇然,今见白剑虹痴立当地,即走了上来,道:“娃儿!站在这里干什么?怎么不问问她有什么事?”
白剑虹如梦初醒,叹道:“她不肯说!”
千杯酒丐沉吟了一下,道:“也许是有关密笈之事,或是五岳神君之事,你得赶快追去问问她!”
白剑虹乍闻此言,浑身一震,不禁“啊”了一声,那拔步向柳芳容消失的方向追去。
白剑虹走后,千杯面丐环扫了场中一眼,已不见了绝人种,绝尘神腿和翻天一掌的人影,场中,只剩下吓得发抖的庄丁,以及二具尸体,全身瘫痪的秦岭四侠。
他走至四侠身旁,告诉他们一些五岳神君的恶行,并说了几句抱歉的话后,即返回太平镇客栈。
且说白剑虹心急如焚,展开“狂蝶戏花”轻功,风驰急追,片刻间,便已追出二里许地,放目一看,陡见前面疏林中,有一人影不快不慢地向前而奔。
他霍地两个起落,赶前七八丈,再细一打量,心头不禁大喜,叫道:“柳姑娘且慢,我有话问你!”
原来那疏林中的人影,正是红粉佳人柳芳容。
她乍问叫声,心头震了一下,猛咬了一下牙,不但没有停步回首,反展开绝技,向前狂奔。
她各门武功,本不在白剑虹之下,这一施展轻功狂奔,何异迅雷。
白剑虹心念密笈的下落未报的深仇,见柳芳容不但不理不睬,反加速狂弃,急得他不由乱喊乱叫!
“柳姑娘!不要走!等等我!”
“柳姐姐!等等我!”
“……”
柳芳容听他叫柳姐姐时,心头一软,竟掉下两滴热泪,几乎动摇了她斩断情丝的决心。
蓦地,一个念头闪过她的脑际,暗道:“不能,我决不能自找痛苦!如他再要紧逼,我得拿出断然手段,给一点苦头他吃吃,使其知道我红粉佳人并不是个低三下四的女人,甚至……”
她猛咬了一咬牙,继道:“甚至毁了他!”
二人一前一后,相距不足十丈,这一阵风驰,不觉已驰出三四里之遥,已到了一座茫茫桃林中。
柳芳容各门武功,虽不在白剑虹之下,但女人终是女人,后力终要差一筹,这一阵急奔,已被白剑虹追至身后不足一丈。
白剑虹再一提丹田真气,猛力一跃,已跃至柳芳容前面,剎步回身,道:“柳姐姐,你怎么啦?”
柳芳容见白剑虹已拦住去路,也只好剎步停身,冷然叱道:“你如此紧追是何意思?告诉你!我柳芳容今后不再上你的当了。”
白剑虹本是个硬傲之人,乍见柳芳容神态,不自觉的冷哼一声,欲掉头而去,但想到自己此来之目的时,又不得不忍气吞声,很不自然地笑道:“姐姐,我只不过一时情急,扣痛了你的手,怎么就不肯原谅我?”
“我的眼已看透了你诡诈的心,我的理智已理解了我过去错误行动,你以为你刚纔情急的举动错了么?但对我来说,却有莫大的帮助,那举动!使我了解你的为人,也使我省悟我为你冒险卖力的错误。”
她擦了一下泪痕,继道:“不过,一切的错误都与你无关,只怨我自己认人不清,你走吧,从今以后,我们已不是朋友了!”
白剑虹痴痴地站着,默默地听着,脑海如潮起伏,心田愧疚不安,回忆起以往种种事实——在虎踞峰时,她暗地放火焚庄,分散敌人不少实力,救回被俘的高玉霞,使自己减去不少周折,在点苍山,她不惜背师命而行,使自己安全取出密笈,一招破去“太极剑阵”,使自己死里逃生,拾起自己宝剑,解去高玉霞必死之危……可是自己却一味敷衍,辜负她一片赤诚的爱意。
他想至此时,一股羞愧之情直袭心头,诚真的情感,倏然如涌,情不自禁的张开双手,向柳芳容怀中扑去。
并叫道:“姐姐……”
但当他双手将要抱到柳芳容娇躯时,陡见柳芳容玉掌一扬,一股潜劲向他胸前撞来。
他直觉胸前被铁锤击了一下似的,顿时一团鲜血冲口而出,接着耳鸣眼花,天地旋转,失去知觉。
空林寂寂,流萤点点,大地一片静谧。
晨曦乍吐,林鸟高唱,大地又已变作了烦躁,嚣张……
白剑虹悠悠地睁开双目,只见落红飘风,青叶招展,已是红日三丈了。
他骨碌而起,但觉胸口前隐隐作痛,不禁大惊,半晌,始忆起是怎么回事。
他失神地,而又伤感地长叹了一声,盘坐原地,在怀中一摸,欲掏伤丸。
一摸之下,竟发觉“鸳鸯心玉”,已不翼而飞,再一摸宝剑,也已不知去向。
这一发觉,可把他吓倒了,立即狂吼一声,跃身而起,四下乱找,哪有什么蛛丝马迹?
“喀”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胸前剧痛难当,使他几乎重新昏倒。
他像发了疯似的在桃林中来往奔跑,一次又一次,足有半个时辰。
在这半个时辰中,他吐了五六次血,衣襟和两袖都沾满了鲜血,双目失神,脸色灰白,但他仍不停的奔跑找寻,终于,他又昏倒在地。
醒来时,已是丽日当中,午脾时分了。
他定了一定神,觉得元气甚虚,掏出两粒丹丸塞入口中,痴痴望着如海桃林,怔怔出神,细忖:“谁取去我的宝玉和宝剑?是红粉佳人么?或是我昏厥之时,另有人经过此地,顺手取去?
“唉,想不到我白剑虹竟如此无能,亲仇未报,宝剑竟已先失,这损失实在太大了,唉!还有‘鸳鸯心玉’,我有何颜面向华妹提亲?我怎对得起她师父苍松老叟阴灵?这贼委实对我太残忍了!
“我现在往哪里去?‘万里追魂’密笈无下落,宝玉宝剑也无下落,仇人五岳神君如知道酷寒毒魔已走,翻天一掌已残废,他是否仍敢在桃源庄落脚?”
他思念及此,觉得心灵空荡荡的,一无所有。
他闭目静坐,摒弃杂念,运功疗伤。
伤愈之后,已是黄昏时候了,饥肠辘辘,使他记起千杯酒丐,不知此时是否已返回客栈?
当下,站立起来,向太平镇走去。
约走了一里之地时,忽见一个头发散披,衣衫不整,狼狈不堪的黑衣少女,踯躅在一株古松之下。
白剑虹定神一看,心灵倏然一愣,惊叫一声,拔步扑去。
那少女乍闻白剑虹惊叫,回首一看,心灵也不禁一愣,似乎大出她意料之外,但她在一愣之后,登时脸容一整,变成异常冷削,而于冷削中含着无限愤怒,同时,自背上抽出一把短剑,戳于腹前,冶效地立于当地。
白剑虹见少女神态,又不禁一愕,忙剎住前扑之势,心头狂跳着,慢慢走至少女身前,茫然地道:“霞妹!你怎么啦?怎会弄成这等狼狈?”
他忽见少女遍体鳞伤,黑衣沾满鲜血,惊问道:“霞妹!你受伤了……”
少女倏然冷哼一声,截断白剑虹话尾,道:“你不必假仁假义,本姑娘死了又与你何干?”
原来这黑衣少女就是身怀纹身藏宝图的梅玉霞(即高玉霞,因其身世已明,以后称其为梅玉霞)。
白剑虹乍闻其言,大觉惊骇,心忖:“怎么只分别短短二十余天,她竟完全变了?她不是跟赤阳独尊学艺么?怎会到这里来?”
他满头雾水,不知怎的,自己温柔体贴的未婚妻,二十余天不见,竟把自己当作陌生路人?
他心头忐忑,又上前了一步,颤声道:“霞妹!我作错了什么事?”
梅玉霞冷漠地笑了两声,道:“从今以后,请你不要再叫我霞妹,我们以前的关系,也从现在起解除,各走各的,互不相干。”
这事情委实太严重了,婚姻岂是儿戏,如无特别的原故,岂会闹得如此之绝。
白剑虹自问,二十余天来,并未作过对不起她的事,想至此,不由火高三丈,喝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有什么错处?”
梅玉霞又冷笑道:“你自己问问自己,还须我说么?请你赶快离开这里,否则,本姑娘可要以‘赤阳神掌’对付你了!”
白剑虹知道其中必有误会,如不立即解释,误会必然越来越深,直至不可收拾的地步。
他陡然大喝一声,双脚一滑,欺身而上,虚发一招,佯点梅玉霞肩井穴,动作快至极点。
梅玉霞不知白剑虹发的是虚招,倏然后退,抡剑横切。
白剑虹见她抡剑,立即化点为扣,正好扣住梅玉霞握剑腕脉,同时,左手一翻,夺去她的短剑,怒喝道:“我作了什么坏事,值得你生如此大生气?”
梅玉霞被他一扣,浑身一阵颤抖,劲力全失。
当下冷笑道:“坏事倒没有做,不过,我问你!你的剑呢?”
这一问,竟把白剑虹问倒了,顿时松手后退,喃喃道:“我的剑……我也不知……”
梅玉霞倏然一扬玉掌,“啪”的一声,结结实实打了白剑虹一记耳光,直把他打得耳鸣眼花,脸上肿起半寸多高,色呈紫红。
她怒极地道:“你不必吞吞吐吐,我替你说:用作订婚礼物,对不对!”
“胡说!我昨夜……”
“你还要狡辩?是你未婚妻柳芳容姑娘亲口对我说的,当时我还不太相信,说她偷来的,并要替你抢回,不料,宝剑威力太大,被她伤了好几处,幸得西门少侠相助,才未遭其毒手。
“最后她又拿出华姑娘师父送你的‘鸳鸯心玉’给我看,我纔相信其言非虚,你们实己订婚。
“她还告诉我,你们在点苍取宝时,就已订下生死盟约,待你报仇之后,立即找一个风景幽雅的地方隐居。
“你们订婚也好,结婚也好,谁都管不着,可是你不该瞒着我,更不该把华姑娘师父送给你的‘鸳鸯心玉’也拿作订婚礼物。”
她这一大篇话,有若银河倒泻,汹涌、湍急,根本没有白剑虹插嘴解释的余地,直至她说得鼻泪惧下,声嘶力竭方止。
白剑虹抚摸着被打得肿起老高脸庞,又气,又急,又恨,三种不同的情绪,使他全身发抖,当下,怒极地道:“说完了没有?”
“一辈子也说不完!无耻!奸贼……”
“住嘴……”
“我偏要说,无耻……”
蓦地,传来一声怒喝,回首一看,见一个黄衣人影,像一只黄鹤似的,由十丈外的山坡上,急泻而下,一转眼,即已到达二人身旁。
见他面如冠玉,口若涂朱,剑眉星目,仪态风流,如非眼角微垂,鼻子微钩,暗蕴邪淫外,可说是一个十全十美,举世无双的美男子。
他穿一袭不长不短,奇形怪状的黄衣,背负一柄似弓似剑的怪形兵器,头戴儒生帽,脚踏薄底靴,使人见之很不顺眼。
他脚落地后,双目向白剑虹转了一转,即靠近梅玉霞身前,柔情万种,关怀备至地道:“梅姑娘,这小子欺负你么?”
梅玉霞闻黄衣少年话后,并未回答,却悲伤地呜咽起来。
黄衣少年见梅玉霞神情,勃然怒哼一声,“咔嚓”一声,抽出背上弓形剑,同时一抖,散发出耀眼寒光,沉声喝道:“你小子难道活得不耐烦了,居然敢欺负……”
白剑虹本是满腔怨气,又见黄衣少年对梅玉霞亲热的神态,倏然又涌起一股强烈的醋火,乍听黄衣少年之言,直气得脸色铁青,星目冒火,连连冷笑了半晌,道:“你是什么人?”
黄衣少年不屑地哈哈笑道:“你小子竟连本少爷都不认识,还闯什么江湖,你小子听着,本少爷叫西门黄羽,人称吴钩第二代,哈哈……”
此时,白剑虹已怒到极点,喝道:“滚开!我们的事你管不着!”
话声一落,欺身点黄衣少年中庭,乳根二穴。
这猝然一招,含着激怒出手,迅辣惧全。
眼见就要点中黄衣少年穴道,不料他身手灵活得出奇,微一晃身,已闪出五六步。
就凭他还一闪避,已知他是个有非凡身手之人。
他让过白剑虹一点之后,轻蔑地笑了一声,一抖手中吴钩宝剑,即使一招“吴起点兵”,剑化银芒,疾点白剑虹腰躯。
名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白剑虹见黄衣少年避式还招身手,已知这黄衣少年并非凡手,不敢大意,即展“梵音掌法”猛攻。
西门黄羽虽然身手不凡,而宝剑威力奇大,但仍不是白剑虹对手,十招一过,即感不支,但为要争取梅玉霞的好感,仍然不肯服输。
白剑虹陡然怒啸一声,一招“童子拜佛”,掌出之后,平起一声巨响,直把西门黄羽震出七八步远,口吐鲜血。
白剑虹把西门黄羽震退后,放目环视,不知何时,梅玉霞已走得无影无踪。
他悲伤地长叹了一声,欲找又无从。
他狠毒地瞪了西门黄羽一眼,暗忖:“霞妹之如此对我,很可能与这小子有关,我得把这小子毁掉!”
心念一落,即走至西门黄羽身前,阴哼了一声,道:“兄台,请恕白某手辣,白某也是不得已的事!”
话落掌起,欲西门黄羽脑门劈下——
西门黄羽虽内腑受伤,口中吐血,却没有昏厥,见白剑虹抬掌欲劈,吓得忙在原地跪下,哀求道:“请饶小弟一命,以后小弟再也不敢冒犯你了!”
白剑虹见他可怜的样子,心一软,已经抬起的右掌,又放了下来,轻鄙一笑道:“好!就饶你一命吧,不过,你可不能动梅姑娘的脑筋,否则!哼!”
话毕,晃身,微风乍起,人已后纵十丈之外。
西门黄羽慢慢站起,狠毒地瞪着白剑虹的背影,喃喃自语道:“你小子不必狂,终有一天要你死在我西门黄羽吴钩剑下!”
他双眸转了几转,又道:“哼!你想得到梅姑娘么?别做梦!”
忽觉胸口一阵剧痛,狠狠吐了一口挟血涎味,在原地盘坐运功疗伤。
且说白剑虹离开西门黄羽后,怀着满腔的懊丧,怠萎,悲伤,愤怒的心情,疾向太平镇狂奔。
到达客栈时,已经起更了。
他推门进入卧室,见千杯酒丐正在自斟自饮。
千杯酒丐一见他进来,立刻嚷道:“你这娃儿好不懂事,一去就是一天,急得我这个酒丐都咽不下……”
他忽见白剑虹狼狈的神态,倏然站立起来,双目精光闪闪,喝道:“怎么啦!遭了什么意外?”
白剑虹气急败坏地在千杯酒丐对面一坐,眼眶盈泪,脸色苍白,不发一言。
千杯酒丐大感惊骇,伸手在他额上微按了一下,并未发觉有任何异样,当下又道:“发生了什么事,快告诉我!”
白剑虹心神震了一下,滚下两滴眼泪,道:“完了,一切都完了!”
千杯酒丐双目外突,心头忐忑,拍桌喝道:“究竟什么事?”
“宝剑失了!宝玉失了!梅姑娘失了!华姑娘也失了!密笈不知下落!仇人杳无踪影!我该怎么办?”
千杯酒丐乃是个老江湖,一听白剑虹之言,已猜出一些端倪,知道他此时理智全失,心情恶劣万分,要问情由,亦得等他心情平复后,始能有效。
当下,替他斟了一杯酒,慈祥地道:“傻孩子,先吃点东西吧,这些身外之物,能值几何,快不要烦恼,塞饱肚子再说吧!”
白剑虹端起一大碗酒,一饮而尽,接着又连喝了几碗,又吃了一大碗面,心情才算好了一些,却觉得异常空虚。
千杯酒丐正要白剑虹报告一天的经过情形时——
蓦地,白影一闪,“啪”的一声,自窗外射入一个纸团,正落桌子上面。
二人同时一愣,白剑虹即欲穿窗而去——
千杯酒丐一手拉住他的衣袖,道:“不要急!”
顺手拿起纸条,展开一看,脸色顿变,连连冷笑了几声,道:“好!好!老化子一定从命!”
话毕,将纸条交给白剑虹后,即探首窗外,沉声道:“请先走一步,老化子等随后即到!”
白剑虹接过纸条,见上面写道:“敬致千杯酒丐莫计愁小侠白剑虹阁下,今晚二更,在东门外土地庙前,恭候二位大驾,一了彼此恩怨!”下角署名为高望之。
白剑虹乍见之下,倏然,热血沸腾,豪气冲霄,刚纔的怠情和悲伤,顿时一扫而空。
他站起身来,略整理一下装束,道:“老前辈!我们走吧!”
千杯酒丐冷哼一声,道:“不必急,现时间尚早,我问你一句话,你简单告诉我,你的宝剑和宝玉被谁夺去的!”
“红粉佳人柳芳容。”
千杯酒丐道:“梅玉霞和华菲菲也到了这里么?”
白剑虹道:“梅玉霞到了,华菲菲却没有。”
千杯酒丐仰首沉思了一会,脸容异常庄肃,道:“五岳神君一向视你如虎,今晚却下书挑战,必然有所依恃!”
他略顿了顿,继道:“若非他请来了蛇老怪,就是夺回了‘梵音宝剑’,我们此去,势必凶多吉少。”
白剑虹倒抽了一口冷气,道:“依你的意思应怎么办?”
“最好失约!”
白剑虹惊异的道:“失约?那怎么行!我认为:他请来绝世高手是无疑问,但夺回了宝剑的成份却不多,因为柳芳容的武功并非泛泛,而她心机灵巧,决不致遭五岳神君暗算,只要他未夺回宝剑,纵使他请来三头六臂的高手,我也得去会会他。”
千杯酒丐道:“以你现在武功,当今武林中,确无几人能胜过你,不过,若五岳神君把蛇老怪请来,可是一件辣手的事了。”
“蛇老怪一生与蛇为伍,周身是毒,如你‘鸳鸯心玉’不失掉,尚无大碍。”
“要知蛇老怪之厉害,并非有出神入化之武功,而是他训练成几十条毒蛇,实是一种防不胜防有灵性的暗器。”
白剑虹闻言后,直把红粉佳人恨入骨髓,沉吟了半晌,道:“我们先去看看再说吧!”
千杯酒丐见白剑虹非赴约不可,只好点头答应。
二人各自喝了一碗酒,即穿窗而出,向东飞驰。
片刻间,已到约会地点。
二人藏身二十丈外的一株矮树下,放目向庙前看去,只见庙前广场中,仅有一人,那人正是五岳神君。
见他仰望夜空,背负双手,往返踱步,神态悠闲至极。
白剑虹惊奇叫道:“仅他一人?”
千杯酒丐道:“这老鬼委立阴险,居然用诱兵之计,叫我们自投罗网,我老化子岂会上你的当!”
白剑虹道:“难道附近尚埋伏有人?”
“不但有人,而且十分多,要不然,就是蛇老怪在此,不理他,我们走吧!”
白剑虹每一见五岳神君时,都恨不得一事置他于死,哪肯回去。
当下说道:“我们既已来到,哪管他什么蛇怪虫怪!前辈!你暂隐身在此,待我一人前去试试!”
话毕,不等千杯酒丐回答,即纵身向五岳神君扑去。
当他扑中途时,忽闻千杯酒丐以传音入密功夫喝道:“娃儿小心,不可盲撞!”
他心头一震,即用千斤堕猛剎前冲之势。
就当他刚剎住前冲之势的剎那间,蓦然,三条指头粗,尺余长的黑影,如三枝飞矢似的,由他面门五寸处掠过。
黑蛇掠过时,发出“吱吱”之声,并挟着一股奇腥。
白剑虹心头又是一震,赶忙运掌护身,后退一步,偏首一看,见左侧八尺处,落下三条全身黑色的小蛇,举头吐信,火眼精睛地看着他。
他不禁倒抽一口冷气,连声叫险,再运目环扫,除五岳神君向他拱手微笑外,并未见有其他人影。
他不敢贸然再进,对五岳神君冷然一笑,道:“既下书一了恩怨,何以又鬼鬼祟祟,作此宵小之行?”
五岳神君抚须哈哈笑道:“此乃荒野之地,蛇虫自然免不了,小侠如认为老夫有所埋伏,就请回驾,咱们的恩怨,以后再算吧!”
他初见三条毒蛇没有咬到白剑虹,内心也有些发毛,但他心机深处,未露形于色。
他恐白剑虹识破他的奸谋,不肯中他奸计,而出言相激,故有以上之言。
果然,白剑虹被他一激,直激得豪气干云,怒气冲霄,冷笑一声,大步向前走去。
直走至距五岳神君一丈二三处,仍不见有任何异样。
他心感奇怪,停住脚步,暗忖:“他真只有一人在此?”
他又运目四看,除见庙门紧闭,看不见庙内情形来,十丈之内,确无伏桩。
他正要运掌欺进时——
五岳神君倏然拱手笑道:“小侠既已来到,咱们的恩怨,今晚总得结算清楚,不过,不必急在一时,请先喝杯酒后再说吧!”
白剑虹乍闻此言,不禁又惊又骇,暗道:“这老鬼弄什么玄虚,这里哪有酒?……难道庙内真藏有其助手?哼!你以为我是个傻子,会喝你的毒酒!中你奸谋!你老鬼也太看不起我白……”
他心念犹未转完,陡见五岳神君脸色一寒,转对厅门喝道:“快拿酒来招待白小侠!”
话声甫落,“咿哑”一声,庙门大开,庙内出来一个大汉,大汉手中捧着一个大酒杯,杯中满盛红色美酒,向白剑虹走来。
白剑虹早怀疑庙内藏有人,见庙门开启,并不感觉惊奇,忙向里看去,但见黑压压,阴气森森,一点端倪也看不出。
那大汉走至白剑虹身前三步处,双手举杯过额,恭身道:“请小侠用酒!”
白剑虹犹豫了一下,上前接过酒杯,连看都未看一眼,即将酒泼向大汉面门。
大汉未防白剑虹有这一着,闪避不及,竟被泼得满脸是酒。
见他倏然惨叫一声后,即双手蒙脸,向后疾退,但只退出五六步,便跌倒地上,乱翻乱滚,惨呼不休,像是痛苦至极。
白剑虹运目看去,见大汉的头、脸、脖子、手掌……凡沾有酒汁之处,均呈紫黑,突起指头大的一个一个疙瘩,看得他汗毛直竖,怔在当地。
五岳神君突然冷哼一声,又对庙门喝道:“再替白小侠斟酒!”
声落后,庙内又走出一个大汉,这大汉手中,也捧着一大杯酒,全身颤抖,步履蹒跚,走至白剑虹身前,颤声道:“请白小侠再喝此杯!”
白剑虹淡然一笑,道:“谢谢!”
左手接酒,右手闪电般的疾点大汉昏穴。
大汉闷哼一声,登时昏倒在地。
白剑虹略看了一下杯中之酒,见这杯酒的颜色与刚纔的完全不同,刚纔的是粉红,现在是碧绿,并散发出阵阵芳香。
他倏然淡然一笑,对五岳神君道:“光在下喝,怎好意思,你也喝一杯吧!”
话毕,左手握杯,右手托着杯底,蓦然,杯中跳起一枝绿色酒箭,像一颗流星似的,向五岳神君射去。
五岳神君见状大骇,即挫步出掌,发出一股混沌之气,拦阻疾来酒箭。
酒箭与掌劲一触,顿时,酒花四溅,缤纷缭眼。
五岳神君将射来酒箭逼散后,笑道:“小侠何以这等客气!再来一杯吧!”
说话间,向庙门靠近了三步,对庙门道:“再敬白小侠一杯!”
庙内应声又出来一个大汉,捧着一杯黑色的酒,向白剑虹走来。
大汉刚走出庙门,五岳神君又对厢门喝道!
“把灯燃起来,好使白小侠痛快干杯!”
不一会,庙内陡然大亮,强烈灯光溢射庙外。
此土地庙不大,仅有一殿二偏房,殿中站着二十余人,当首是一位白发四披,身材矮小的清臞老人。
老人身后背着二个尺许长的大竹筒,双臂和颈项,都缠绕着黑色小蛇,双目磷火闪闪,一脸狰狞形色。
老人左侧站着断了一臂的翻天一掌,右侧站着吴钩第二代西门黄羽,身后有黑林三绝中的司徒风,司徒彪;以及二十余个不明来历的老者和大汉。
二十余双冷电似的目光,都射向庙外的白剑虹和那送酒的大汉身上。
殿前有一红漆大柱,柱上捆绑着一个黑衣少女,少女两侧,各站着一个武装大汉,左边的一个,手握白光闪闪的大刀,刀锋轻贴在黑衣少女颈项,右边的一个,手执冷森森的长剑,剑尖正指着黑衣少女的笑腰。
但见黑衣少女头发散乱,满身血渍,脸色苍白,秀目紧闭,眼前情景,似乎漠不关心。
白剑虹乍然看清庙内情形时,竟吓得惊叫一声,连退了三步,接着,心下沉,血上升,毛发耸立,眼前银蛇乱舞……
他之如此失态,并非惧怕那背负竹筒,满身蛇绕的矮老人,也非惧怕殿中二十余位顶尖高手,而是为那黑衣少女的遭遇,黑衣少女刑余下的可怜神情。
他猛吸了两口气,倏然暴喝一声,一纵身,向黑衣少女扑去。
但当他身至庙门三四尺时,陡闻“吱吱”怪声,接着,五条黑色小蛇,成一梅花形,向他飞窜而来。
来势之快,仿若五支强矢。
白剑虹暴吼一声,双掌齐出,向飞窜而来的五条小蛇劈去,直把五条久经训练的毒蛇,震得寸寸断折,四处飞溅,顿时,腥臭扑鼻,使人嗅之欲呕。
就在白剑虹出掌震断五条毒蛇时——
陡闻一声冷笑,道:“难道你不要此女命了么?”
此话一出,又将白剑虹吓退三步,怔怔站在当地。
原来这话,是出于五岳神君之口,他恐白剑虹情急向他拚命,话出之后,趁着白剑虹后退之际,一晃身,闪入庙内,走至黑衣少女身旁,回身对白剑虹微微一笑,道:“你如要她的命,就乖乖地听老夫吩咐!否则,不但此女性命不保,就你小侠也难再活十二时辰。”
白剑虹乍闻此言,不禁大感惊骇,却不信他自己只有十二时辰之命,当下,连踏上三步,冷笑道:“只要你把梅姑娘释放,有什么话尽管说吧。”
原来那被绑的黑衣少女,就是黄昏时打了白剑虹一记耳光的梅玉霞。
她乘白剑虹与西门黄羽动手时,悄悄溜走,不料,他们的一切情形,早被五岳神君看见,把她俘至于此。
她乍闻白剑虹要五岳神君释放她之言后,紧闭的双目,倏然睁开,心如涌潮,不知白剑虹怎会冒如此之险来救她。
她想:“他不是与红粉佳人订了婚么?他怎么还肯来救我?如把我救出,他将会怎样安置我?”
蓦闻,站在她身旁的五岳神君,干笑道:“如你小侠能答应老夫三个条件,老夫立即将比女释放,决不食言!”
她听五岳神君话后,又闭上双目。静听白剑虹的答话。
白剑虹沉吟了一会,朗声道:“你说吧:只要不食言,不说三个条件,就是三十个条件,我白剑虹也答应你!”
五岳神君偏首看了一眼梅玉霞,抚须笑道:“第一:将‘梵音宝剑’还我;第二:留下你的‘鸳鸯心玉’,你能答应么?”
白剑虹倒抽了一口冷气,答道:“宝剑和宝玉均被人抢了,此时实无法给你,不过,如你释放梅姑娘后,我一定抢回给你,你认为如何?”
五岳神君脸色一寒,沉声道:“此话可当真?若二宝均被人夺去,老夫毋需你夺回给我,只要你告诉老夫,此二宝现在谁人手上就成。”
站在殿中的西门黄羽未等白剑虹回答,即抢先答道:“不错,这小子将宝剑和宝玉当作订婚礼物,送了红粉佳人。”
五岳神君闻言,点了点头,对白剑虹道:“小侠既将宝剑和宝玉作了订婚礼品,这两个条件就作罢了。”
白剑虹道:“那么请说第三个条件吧!”
五岳神君哈哈笑道:“第三,是最容易做到的一个条件。”
他转对站在门外,双手捧着一杯黑酒的大汉道:“快给小侠敬酒!”
又转对白剑虹道:“第三个条件,就是请白小侠赏脸!干此一杯酒!”
白剑虹乍闻此言,心头一愕,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冷气直涌心头,连声暗自叫苦。
他说过,只要五岳神君释放高玉霞,不但三个条件,就是三十个他也答应,当时,他哪会想到五岳神君会提出此等条件。
他迟迟接过大汉手中的黑酒,悲伤地叹了一声。
他怔怔地看着杯中黑酒,心潮起伏,冷汗直流,浑身微颤……
他知道这杯酒,含有剧烈的毒性,只要一进口,立刻毙命。
于是,他想到他的身世,他未报的血仇,他的师父,他未完之师命,他又想到,华菲菲的天真烂漫,梅玉霞的端庄冷傲……
当他想到梅玉霞时,他认为:假使他与梅玉霞没有昨天的误会,大可不必为她而死,因为他们彼此都有血海深仇,而彼此的仇人,都是五岳神君,她死后,他自己可为她报仇。
可是,现在不同,如不舍死救她,她死后必仍误会他,恨他,误会他移情别恋,恨他无情无义。
他环视了一下庙前前广场,见那个第一次送酒的大汉,脸上和双手,都已腐烂,只尚存一息之气,使他又不禁悲伤地暗叹一声。
他转眼向梅玉霞看去,见她依然双目紧闭,毫无表情,看不出她内心是何情绪。
他猛然一咬牙,将心一横,酒杯高举,朗声对五岳神君道:“我答应你这个条件,请把梅姑娘放出来吧。”
五岳神君奸笑了两声,道:“老夫说过放她,自不会食言,你放心喝吧!”
白剑虹倏然剑眉一扬,庄肃道:“如你敢违诺,我白剑虹变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说毕,将杯凑近口唇,正欲倒入口中。
蓦然,传来一声凄凉的尖叫——
白剑虹放目前看,见梅玉霞凤目圆睁,满脸惊惧,悲伤,惭愧之情,颤声叫道:“剑虹哥哥:你不要喝,你不能喝!我死后……”
蓦然,一股猛劲疾卷白剑虹背心——
白剑虹心头一震,本能地向左一闪,翻身一看,见千杯酒丐双目喷火,须发皆张,站在距他五步处,他鼻子不禁一酸,叫道:“前辈……”
“你疯了!快把酒杯甩掉!”
白剑虹颤声道:“前辈……梅姑娘……”
“住嘴!你以为你喝下毒酒,高老贼就会释放梅姑娘么?……”
五岳神君忽然哈哈笑道:“臭化子,你失算了,哈!哈!他一掌震断五条乌毒飞龙时即已中了蛇毒,即使他不喝毒酒,也难活过十二时辰,再说,他如喝了这杯毒酒,即可救活这个丫头,一死一活而不为,却要两死才甘心,小兄实不明你臭化子是何居心?”
千杯酒丐闻言,浑身一震,走至白剑虹身前,细看了一下他的脸色,怀疑的道:“你真中了蛇毒么?现在有无异样感觉?”
“刚纔我吸了一口腥臭之气,有无中毒我也不太清楚,内心倒无什么异样感觉!”
千杯酒丐冷哼了一声,正要责五岳神君奸诈时——
梅玉霞忽又叫道:“剑虹哥哥,不要听老贼胡说八道,你走吧!不要管我,只要你能替我们的父母报……”
五岳神君陡然怒吼一声,扬掌打了梅玉霞一记结实耳光,打得她半边脸红肿起老高,口角汩汩流出鲜血。
并怒责道:“没有良心的臭货,谁养你成人?谁教你武功?十数年来,你过的是什么日子?”
说完,又扬掌欲向她脸上劈去——
白剑虹见状,心痛如绞,怒啸一声,冲入庙门——
五岳神君一手抢过他身旁大汉的长剑,搁在梅玉霞颈项,喝道:“你再进一步,老夫即要她的命!”
白剑虹心头一愣,急然剎步停进。
五岳神君继道:“请即退出门外,否则,哼!”
“哼!”字一落,又掴了梅玉霞一个耳光。
倏然,站在殿中的西门黄羽抢步而上,向五岳神君拱手道:“前辈请不要再打梅姑娘了,我们要对付的是那小子,想法把他杀掉就成,何必拿梅姑娘来出气呢?”
五岳神君狠瞪了一眼黄羽,冷笑道:“此事毋需你们西门小侠多言,如那小子不喝掉那杯毒酒,不但打她,立即就要她的命!”
话声一落,抡掌又向梅玉霞脸上掴去。
西门黄羽倏然欺上一步,抬臂架住五岳神君横劈之势,并喝道:“住手!”
五岳神君未料到西门黄羽居然敢出手拦阻,心神一愕,不觉后退一步,沉声道:“小侠意欲何为?”
西门黄羽侧移了半步,站在梅玉霞身前,冷然道:“请前辈不要再打梅姑娘!”
五岳神君阴沉沉地哼了一声,转对白剑虹道:“我们刚纔谈妥的条件,小侠还承认不承认?”
白剑虹将手中酒杯一举,朗声道:“当然承认,不过,你得先将梅姑娘释放!”
五岳神君倏然双目凶光一闪,转向蛇老怪道:“霍兄:小弟要行事了,请小心防备!”
又转对西门黄羽冷笑了一声,道:“小侠请让开,以防误伤!”
西门黄羽也冷笑道:“不妨事!”
五岳神君阴哼一声,道:“好!”
“好”字一出,十指如钩,疾抓西门黄羽面门,并高声喝道:“动手!快把这丫头杀掉!”
西门黄羽右闪一步,运掌反向五岳神君腰间拍去。
五岳神君虽是当今武林的特等高手,但西门黄羽武功也不弱,在一二招内自难将他制倒。
梅玉霞左右原本站着两个手执兵器的大汉,一听五岳神君下令杀梅玉霞时,立即抡起兵器,向梅玉霞脑门劈下——
白剑虹见状,陡然厉吼一声,纵身而上——
但他身子尚未纵起,五条毒蛇已若强矢似的,挟着“吱吱”怪声,向他疾射而来。
他顾不了许多,运掌向疾射而来的毒蛇劈去,并继续向两个劈杀梅玉霞的大汉狂扑。
白剑虹轻功已臻化境,这一含愤狂扑,去势何异流星,但要靠他震断五条毒蛇后,再扑往施救。
即使梅玉霞有九条命也早经被劈身死了。
说时迟那时快,眼见梅玉霞就要亡魂在刀剑之下的剎那间——
陡然一声娇叱,同时一团烈火,“唬”的一声,正泼在一大汉的头脸之上。
这一团烈火,来得太过突兀,殿门殿外之人,无一不大感骇然,同时循烈火起处望去。
就当烈火沾及二大汉脸上时,五岳神君突然怒喝一声,发出一招“神龙采抓”绝学,连点了西门黄羽三处穴道,也回首看去。
只见二个欲置梅玉霞于死的大汉,已瘫软昏倒在地,刀剑滑落地上,发射出闪闪光芒。
被捆绑在柱上的梅玉霞也为烈火波及,昏迷过去。
梅玉霞的身旁,站着一个年约二十一二岁的娇俏少女,见她背负宝剑,手执红绫,双眸乱转,神态似笑还嗔,不发一言。
这真是件不可思议的事,小小的一座土地庙,而庙中的人,都是当今武林名宿,居然会发生如此奇妙的事,如不亲睹者,实令人难以相信。
白剑虹乍见烈火时,即知是那少女由红绫中抖散出的“迷茶粉”,登时停止扑进,惊喜交集,连吐两口闷气。
原来这突现少女,就是红粉佳人柳芳容。她昨晚困惑白剑虹无情,一气之下,决定慧剑断情丝,解脱自己的烦恼和痛苦,并猝下重手,将白剑虹震伤,出其胸中怨气。
她将白剑虹震昏后,即拟返狐山,永不理江湖是非,但她离开白剑虹十余步时,忽然想起白剑虹的宝剑和宝玉,恐为人乘白剑虹未醒之时夺去,即又返回取下带走。
不料行约二里之地时,巧遇上梅玉霞,一言不合,即打了起来。
红粉佳人本不想再在情场上打滚,但她想到她的烦恼和痛苦,全系梅玉霞一人所造成,故假造与白剑虹订了婚约谎言,痛快地气了梅玉霞一番。
她与梅玉霞分别后,便取道返狐山,途中越想越不是味。越想越懊悔,喃喃自语道:“我爱他!我要好好帮助他!他爱不爱我,我不管,只要我有恒心,有毅力,将来自有成功的一天。”
于是,她又返回白剑虹昏厥之处,但到达时,白剑虹已经伤愈离开了。
她拟往太平镇寻找,凑巧偷听悉五岳神君和蛇老怪等,商议对付白剑虹和千杯酒丐之策,即先藏身在土地庙神殿栋梁之上,故才有此突兀的出现。
且说白剑虹乍见红粉佳人站于梅玉霞身旁,知道五岳神君已无要挟能事了,当下朗声笑道:“高老贼,这杯毒酒,我可不愿喝了,不过,我也不愿泼之在地,我要好好奉还你们!”
五岳神君早知红粉佳人“迷茶粉”厉害无匹,知道无法再在梅玉霞身上用脑筋,直气得浑身发抖,连声冷哼,退至蛇老怪身旁。
他在蛇老怪耳畔咕噜了几句话后,即对白剑虹嘿嘿笑道:“你以为你不喝毒酒,就活得成么?哈!哈!十二时辰之后,就可以与你死鬼父母见面了!哈!哈!……”
话毕,即放声大笑。
笑声甫落,又道:“你已中了蛇老怪豢养数十年的乌毒飞龙蛇之毒,如无蛇老怪亲制解药,饶你小子是神仙,也难活过十二时辰……如你肯叫那丫头将宝剑还我,老夫可代你向蛇老堡求求情,赐你一粒解药,否则,只有听便了!”
这篇话,听得白剑虹有些发毛,迟迟不知所答。
红粉佳人忽然格格笑道:“你的算盘真打到了家,想得也够天真,前辈:难道你忘了他是‘鸳鸯心玉’的主人么?蛇毒可唬不了人!”
白剑虹闻言,顿时心头大快。
五岳神君却脸色倏变,冷哼一声,道:“你们既有解蛇毒宝玉,可没有解老夫‘松叶银针’之物,今晚老夫可要大开杀戒了!”
此时,白剑虹已心无顾忌,淡然一笑道:“区区废物,在点苍山时就已领教过,试试看,咱们谁人永留庙中。”
说完,高举酒杯,慢慢向神殿走去。
蛇老怪陡然上前一步,咧嘴磔磔笑道:“你娃儿真要与老夫作对么?”
说话间,须发直竖,面肉不停抽搐,双目喷出碧绿磷火,双臂和颈项缠绕的黑色毒蛇,在他一发话时,都举头向白剑虹看来,口吐红信,吓人至极。
白剑虹意在杀五岳神君,以报双亲血仇,不息与蛇老怪作对,闻蛇老怪话后,立即拱手笑道:“晚辈与前辈无仇无怨,怎会与前辈作对,五岳神君是晚辈杀亲仇人,请前辈……”
蛇老怪倏然阴哼一声,接口道:“我蛇老怪与高望之虽非亲非友,本不应管你们闲事,不过,我们有交换条约在先,如你娃儿肯答应我蛇老怪一个要求,我蛇老怪立即就走,决不管你们闲事!否则你娃儿想离开此……”
蓦然,传来一声由千杯酒丐发出的闷哼,哼声中含着骇人的急促和痛苦,像是临死前拼发出的最后一声遗音。
白剑虹心灵一愣,回首一看红粉佳人,见她已解开捆绑着梅玉霞的麻绳,正在替她吞服解药。
当下急道:“柳姑娘请快抱霞妹出庙,千杯酒丐可能遭了宵小的毒手!”
说时,退至红粉佳人身旁,作护卫之状。
五岳神君闻言,突地冷哼一声,自怀中掏出一把“松叶银针”,流星似的纵至庙门,拦阻红粉佳人等的去路。
蛇老怪也即跨上一步,磔磔笑道:“想走么?哪有如此轻易!”
白剑虹后退了一步,站在红粉佳人身侧,目扫庙中情形,见五岳神君双手握满银针,射挡了庙门。
蛇老怪慢慢向前逼近,蛇老怪身后的二十余人,也跟在蛇老怪身后,慢慢压近,庙中几成窒息。
白剑虹心念千杯酒丐的安危,心急如焚,侧首对红粉佳人道:“宝剑给我!”
红粉佳人双眸一转道:“你抱霞妹出外,待我来对付他们!”
白剑虹心头一愕,以为红粉佳人借故不肯还剑,不禁大怒,冷笑了一声,沉声道:“你给不给?”
红粉佳人原是一番好意,不料白剑虹误会了因而大怒,似要一口将她吞噬之势,只气得红粉佳人,几乎掉下泪来。
她忽然将心一横,贝齿一咬,幽怨的道:“不给!你劈死我好了!”
这回答,大出白剑虹意外。猜不出她究何居心,若说她借故不肯还剑,绝不会叫白剑虹劈死她,若说她真心帮助白剑虹,则不会断然拒绝还剑,竟使他怔立当地。
蛇老怪又跨上了一步,碟磔笑道:“娃儿:如你不答应我蛇老怪的条件,我老怪可要履行高望之之约,就给你十把剑也没有用,你仔细想想看。”
白剑虹闻言一声冷笑道:“你前辈与五岳神君订有何条约?要我答应你什么条件?”
蛇老怪又磔磔笑道:“你不是说你与高望之有双亲之仇,叫我老怪不要管你们闲事么?”
“不错!”
“高望之往蛇山请我助拳时,双方订定:如我能把你娃儿毙掉,除你娃儿的‘鸳鸯心玉’归我所有外,并给我十二颗价值连城的珍珠,如我毙不了你娃儿,我则要送他一瓶毒药。”
白剑虹微点了点头,道:“你要我答应什么条件?”
“如你娃儿肯将那能避解万毒的‘鸳鸯心玉’给我,我可以不要高望之的十二颗珍珠,宁愿送他一瓶毒药,立刻离此,决不管你们闲事。”
白剑虹脑筋闪电般的转了一转,暗道:“这老鬼一身是毒,如动起手来,实难防范,若这老鬼离此不管,这二十余人自不难对付,杀五岳神君而报亲仇的愿望即可实现,但,‘鸳鸯心玉’除有避解万毒功效,为天下至宝外,尚有我与华妹的姻事关系,怎能随便给他?且宝玉现尚不在我身边,柳姑娘是否肯还我尚有问题,我怎能答应他呢?”
他脑筋忽一转,当下哈哈笑道:“前辈,你受骗了!哈!哈。”
蛇老怪双目陡然一瞪喝道:“我受谁的骗?”
“受五岳神君的骗!”
“……”蛇老怪一脸迷茫,半信半疑,张口说不出话。
白剑虹俊脸倏然一寒,庄肃道:“五岳神君请酷寒毒魔来对付晚辈时,也订有以‘鸳鸯心玉’作交换的条约,若非晚辈运气好,‘鸳鸯心玉’早为酷寒毒魔之物了,你前辈此来,不是等于白跑么?”
蛇老怪疑信参半地喝道:“你这话当真?”
此话一落,五岳神君遽然喝道:“霍兄!不要听这小子胡说八道。”
话间,猝然右手一扬,打出一把银针,登时,银光点点,火星似的向白剑虹和抱着梅玉霞的红粉佳人射去。
他这猝然举动,不但使白剑虹心头一震,就是蛇老怪也大感茫然,不觉后退一步。
白剑虹在一震之后,遽然怒吼一声,同时右掌一挥,发出一股极猛柔劲,封挡射来银针。
挟着无上真力的银针,突然遇阻,顿时四散飞扬,直达数丈之外。
殿中高手一时闪避不及,竟有七八人横受波及,惨呼迭起。
蛇老怪勃然怒喝,道:“高兄不可乱来!”
五岳神君须发皆张,脸色铁青,干笑了一笑,道:“这小子诡计多端,胡说八道,若不把他毁掉,霍兄定必中他诡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