钻天鹞子江剑臣趁挡退了司徒贤第三轮猛攻之机,毅然地出手了。他把手中的短刀一挥,划开了司徒贤的层层剑幕,硬把司徒贤逼退了六、七步,号称峨嵋三尊的司徒贤不禁暗自心惊了。
大敌当前,江剑臣一刀换三剑,惊退了司徒贤之后,也就适可而止,并不再去赶尽杀绝。虽然胜了第一阵,江剑臣却不敢掉以轻心,因为直到今天这一战,才算是先天无极派和峨嵋派最高层的第一次角斗。
一见三弟司徒贤全力疾袭江剑臣三次均未得手,而对方仅仅只一刀,三弟司徒贤就知难而退,峨嵋太上掌教司徒玄这才对江剑臣刮目相看。他一方面示意二弟司徒圣出场,一方面聚精会神地观察江剑臣的步法和刀法,想从中找出破绽谋求胜算之机。
鬼刀司徒圣本身的功夫并不高于老三司徒贤多少,只是他早年经常挟技傲视江湖,所练的鬼手十八刀又极阴狠诡异,才被人排入神剑、鬼刀、生死牌之内。名气大了,狂暴之气也大了。今天虽然亲眼看到三弟被钻天鹞子江剑臣一刀逼退,却认为是自己的三弟生性懦弱胆怯贪生所致,不等大哥示意他出场,他早已亮出了那口青光闪闪的鬼头刀。
鬼刀司徒圣的这口鬼头刀,是他参考了不少的刀型和刀法,自己精心画出的。刀长二尺七寸,比平常人使用的鬼头刀短,刀身也比一般鬼头刀狭长得多。刀头大,刀背厚,锻造淬火时,又加上些药物,使整个刀身汪出来一层阴暗的蓝芒,令人望而胆寒。
凡此种种,无不助长了鬼刀司徒圣的熊熊凶焰,俟三弟司徒贤一退之际,霍地抽刀傲然扑出,丝毫不讲江湖礼节,一声不响地劈出了第一刀。
说实在的,别看江剑臣的功力已臻通玄,甚至被誉为当代武林之中的第一人,但因先天无极派门规森严,恩师无极龙又课徒极苛,掌门师兄萧剑秋对他的约束更紧,使他功夫虽高,除去对付那些江湖败类之外,丝毫没有狂暴之气。所以司徒贤一退之后,江剑臣绝不去赶尽杀绝,但对鬼刀司徒圣这种老不自尊,授人以隙的举动,江剑臣却不能容忍。只见他铁腕陡翻,用短刀刀背磕开了鬼刀司徒圣的第一刀,随即冷声喝斥道:“请暂停手,听江某一言。”
鬼刀司徒圣狞然笑首:“除去立即献出大小弯刀和刀谱,其余的废话,我一概不听!”这番话说完后,摆出了鬼手十八刀中的起手第一式。
江剑臣有心拿他开刀,但还得叫峨嵋太上掌门司徒玄无词可藉,便故意冷然问道:“司徒二爷名列神剑、鬼刀、生死牌之内,声名赫赫,来之不易。可你就没有想过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一招失手,毁四十年英名于一旦!”
鬼刀司徒圣仰面纵声狂笑说:“你江剑臣之言,虽然不无道理,也许我司徒圣真会有一招失手之时,但那绝不会是现在!因为能使我略有顾忌的马醉鬼远在千里之外,凭你江剑臣一个后生小儿,和你那一雕—一鹰两个师兄,尚不具备令我一招失手之能。刀和刀谱,我是志在必得,现在交出犹未为迟,否则,连混混沌沌的马老二祖孙两代也将受你的连累。”这老小子也算是光棍老了自霉,被江剑臣用话一引,他越加口不择言了。
见鬼刀司徒圣果然中计,江剑臣更加不肯放松了,最后问道:“依司徒二爷之见,假如江某真的不敌,惨败在司徒二爷的鬼头刀下,司徒二爷还真能连送殡的都埋在一起?”
常言道知弟莫若兄。峨嵋太上掌门司徒玄当然知道二弟一贯狂妄自大,肆无忌惮,怕他再说出不三不四的话来,得罪了终南樵隐马慕岱,从而引出来宇内第一神剑马慕起,对自己峨嵋派不利,连忙插口说道:“终南樵隐马二弟为调停我们两派之间的失和,千里迢迢,费力费时,不管无极派与峨嵋派之间是和是战,或闹到何等地步,我身为峨嵋派太上掌门,都会让全派上下记住马二弟的这番好意。”
形如疯虎的鬼刀司徒圣哪里还能听出司徒玄的弦外之意,厉声说道:“废话少说,刀下分生死!”“死”字吐出一半,青光暴闪,刀芒猛涨,二尺七寸长的鬼头刀挂着劈风怪啸向江剑臣当顶劈去。
别看江剑臣表面上非常鄙视鬼刀司徒圣,但对他的鬼手十八刀可丝毫未敢掉以轻心。如今见司徒圣果然用上了鬼手十八刀,并不立即展开抢攻,他要称一称对方的真正份量,仍是铁腕一翻,用短刀刀背向外磕去。“当”的一声暴响,江剑臣和司徒圣都禁不住后退了一步,显示出二人的势均力敌。
鬼刀司徒圣拧身再上,又是狠狠地一刀劈出。不过他的这第二刀已用上了真功,变成了一刀两式,比第一刀快多了。
两个人又是一合即分,各自退后了一步,还是不分高低。
鬼刀司徒圣两只怪眼一翻,陡地再扑,右臂一挥,鬼头刀第三次劈向了钻天鹞子江剑臣,手法更快更猛了。
“当、当、当”连连震响三次,钻天鹞子江剑臣又和他对了三刀,鬼刀司徒圣这一次已加快到一刀三式。
由于二人都对敌手深怀凛戒,各将本身的功力提到了八成之上,所以虽然连对了三刀,但下盘皆稳立如柱,并未后退。马小倩看得眼花缭乱,忙把娇躯贴到祖父马慕岱的身侧悄问道:“姑爹的功力能胜过这该杀千刀的司徒老鬼吗?”
马慕岱脸色阴沉,嘴中只“嗯”了一声,他哪有闲心去理会孙女的问话。
略为一缓,鬼刀司徒圣第四次猛扑了。一片暗蓝色的光华闪处,夹杂着一声低吼,声如三伏天里的闷雷,五道凌厉的刀芒罩向了钻天鹞子江剑臣。
盛名之下无虚士,鬼刀司徒圣浸沉苦练四十多年的鬼手十八刀,果然凌厉诡异,力重刀猛,连终南樵隐也为之凛然失色,暗暗替江剑臣担起心来。
不料,钻天鹞子江剑臣面对凶猛恶毒的攻势,反而比前三次沉静多了。他甩臂一挥,手中的短刀化成了“五马分尸”,一连串暴响,格退了鬼刀司徒圣提聚足够九成以上功力的五刀,飘然后退了。
几乎施展了全身的功力,连续四次攻袭都丝毫没占到便宜的鬼刀司徒圣,也有些暗暗吃惊了。
钻天鹞子江剑臣微微一笑说:“司徒二爷以鬼手十八刀号称于世,一向自吹自擂面前无三合之将,今天四次挥刀竟然无功,足以证明前言之谬。刚才交手时,江某默数默记,司徒二爷的鬼手十八刀已用去十一刀,余数只有七刀。看在司徒二爷已年过古稀的份上,江某让给你一个便宜,准许你好好地调整呼吸,恢复功力,然后再作最后一次攻袭,不知司徒二爷以为如何?”
说实在的,江剑臣的这一番话,比指着鼻子骂大街还让人听着难受。鬼刀司徒圣哪里能听得下去,他残眉倒竖,白发飘拂,一声厉吼宛如深山狼嚎,双脚一顿弹地蹿起,聚集全身功力用劈、砍、剁、削、切、挑、扎,七种不同的手法,袭向了江剑臣的七处要害。
早有防备的江剑臣看出鬼刀司徒圣豁出了老命,将剩下的七刀做一次攻出。为了一扫峨嵋派的凶焰,杀出先天无极派的威风,他双腿微分,脚下站成了八字,手中一尺二寸长的短刀好象长了眼睛;不论鬼刀司徒圣的鬼头刀劈、砍、剁、扎向哪里,还是削、切、挑、扎向何方,都被江剑臣用手中的短刀一一挡回,空中只留下一片金铁交鸣、震耳欲聋的怪响。鬼刀司徒圣会战钻天鹞子江剑臣的这种结局,别说他司徒圣自己没有料到,他大哥司徒玄、三弟司徒贤没有料到,就连终南樵隐也始料之所不及。面色灰败的鬼刀司徒圣象泄了气的皮球,手中的鬼头刀抵着地面,一双充满血丝的豹子眼凝望着钻天鹞子江剑臣,看样子恨不得一口吞而噬之。
一阵疾风骤雨闪过,云海芙蓉马小倩的俏脸上又绽开了笑容,她一头扑入了江剑臣的怀中,小鸟依人、妙语如珠地笑道:“这个司徒二老鬼太可恶了,刚才差点没把倩儿吓死。现在该姑爹调治他了,倩儿要姑爹宰了这老东西给我压惊,你可不许手软啊!”
钻天鹞子江剑臣让马小倩的孩子话给逗笑了,拍了拍她的柔肩道:“乖孩子,姑爹听你的,快站到你爷爷的身旁去,替姑爹助威,看我一刀克敌。”
马小倩真还听话,翩然走回祖父马慕岱的身边。
象一个失足溺水的人,捞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似的,司徒圣突然问江剑臣道:“口称一刀克敌,你江剑臣真有一刀胜我的把握?”
钻天鹞子江剑臣哈哈大笑起来,不光笑得鬼刀司徒圣老脸羞红,连他的大哥和三弟也觉得老二有些不顾廉耻。
钻天鹞子江剑臣接着说道:“人以信为本。一刀克敌之言,由江某口中说出,让你司徒二爷钻了空子,我江剑臣绝不后悔!请司徒二爷接我一招。”随着话音,江剑臣徐徐地扬起了手中的短刀。
直到这时,峨嵋三尊才真正看清持在江剑臣手中的那把短刀,只见它长仅一尺二寸,刀刃极薄,薄得简进象一张纸片,刀背特厚,厚得有些不合比例,刀尖微挑,非常适合切、割、削、挑,是一把上好的利刃,让人望而心惊。
峨嵋太上掌教司徒玄毕竟是手足关心,更何况还牵连到峨嵋三尊的赫赫威风,刚才三剑换一刀,老三知难而退,虽已扫尽了峨嵋三尊的威风,还不致丢人太甚。如今老二司徒圣使尽了凶狠毒辣的刀法,毫未得手,已处在任凭江剑臣宰割的地步。看江剑臣徐徐扬起的刀法,象极了传说中冷焰刀谱内的那招极快刀法“九九归一”,不能让二弟司徒圣去冒这种杀身凶险。想到这里,司徒玄挺身抢护在二弟司徒圣的身前说道:“贤契小小年纪,竟具有此等功力,实为天授。刀已对过,幸好未伤和气,让老朽也来领教几招如何?”
目睹堂堂的峨嵋三尊竟然这样无耻,不光马小倩气得跳脚乱骂,二侠马慕岱也恨声斥道:“只怪我马二瞎眼,三十年之久没有看出你们三个老匹夫这等厚颜无耻。从今日今时起,马二和你们一刀两断、划地绝交,他日相逢即成陌路。
剑臣,狠狠地教训教训他们!”
不等钻天鹞子江剑臣划出道来,司徒玄老着脸皮说:“老朽金盆洗手退隐福寿堂时,已宣布不再用剑,请贤契尽力施为,老朽空手接你的刀招。”
云海芙蓉马小倩气得又想张嘴骂大街,江剑臣已反手将短刀放入自己的衣底,微微一笑嘲道:“司徒前辈既然怕见刀光,江某还是遵嘱收起凶器为妙。先天无极派传至江剑臣,没有先出手伤人的前例,望老前辈也成全成全我,领先出抬吧!”说完,峙立如山,从容自若地等待着司徒玄下手。
到了这步田地,峨嵋太上司徒玄也想开了,人既已丢定了,也就不再去要假脸,他轻轻吐出了“老朽谮越”四字,举手一掌拍向了江剑臣。
在场的除去马小倩之外,无不是武林中的拔尖人物,别看司徒玄这一掌形如随意,信手一挥,都清楚地看出他已暗暗提足了八成功力。峨嵋三尊已有两个明显地在江剑臣手下落了下风,司徒玄身为太上掌门,不管输赢都直接关系到整个峨嵋派的声望和命运,所以这第一掌他就用上了断魂掌力。
高手相搏,江剑臣也不敢大意,连战峨嵋二尊之后,更令他小心谨慎,当即马步一沉,挥掌迎去。
出奇的是,他们二人对掌,与其他武林人物拼斗截然不同,两掌一合,并未发出惊天动地的暴响,只听出“扑”的一声,声音不大,二人就各自后退了三步。
最为关心姑爹安危的马小倩见江剑臣连退三步之后,身躯微微地颤动了一下,而那个该死的峨嵋太上掌门司徒玄却纹丝未动,虽然只让对方占了些微的上风,她的芳心早已七上八下了。
司徒玄第一掌明似投石问路,骨子里却用上了八成功力,虽震得江剑臣微微一颤,但和自己退后的步数一点不多,他也不由得暗暗佩服江剑臣的功力精湛。箭搭弦上,势已不能不发,他的第二掌贯上了十成功力,一只又干又瘦的手掌陡然膨胀了许多,闷喝一声:“打!”劲力激荡,压向了钻天鹞子江剑臣。
马小倩一见大惊,刚想奔出,被祖父马慕岱一把扯回,示意她不准失声惊呼扰乱江剑臣的斗志。
江剑臣冷哼一声,一掌迎去。第二次对掌,钻天鹞子江剑臣明显地输了半筹,因为峨嵋太上司徒玄还是退了三步,而江剑臣却连退了四步之多。
看出姑爹江剑臣露出了败相,马小倩不听爷爷的话了,她拔出南刀桂守时遗留的那口汪着蓝电的大弯刀,横刀扑出。
刚才还脸色灰败、惨无人色,活象输净了赌本的司徒圣,一眼看见大弯刀陡然来劲了,一横手中的鬼头刀扑迎了上去。就在这时,峨嵋太上司徒玄的第三掌,出手了。
这一掌,司徒玄不光倾出了十二成的功力,喊声也由闷喝变成厉吼。吐气开声,掌挟劲力,势如雷霆万钧,大有一掌足可震断江剑臣心脉之气概。
江剑臣双眉一轩,玉面泛紫,挥掌第三次迎出。只听“啪”的一响,两人的手掌第三次合在一起。不过这一次可和前两次大不相同,两只手掌一经合上,再也不能分开,好象粘在了一起。同时,峨嵋太上掌门司徒玄的肥大棉袍已骤然鼓起,好象充满了气体似的,而钻天鹞子江剑臣的那袭青衫,也呼呼作响,飘动了起来。
真乃是事不关心,关心则乱。不光马小倩横刀不奔鬼刀司徒圣,惊叫一声返回到姑爹江剑臣身后,为他护住左右两侧及身后,防止其他人使坏,就连一心谋夺刀和刀谱的鬼刀司徒圣也暂时收敛夺刀的贪念,和三弟司徒贤分持刀剑,分护大哥司徒玄的后面和两侧。
一刹间,观星台上一片死寂沉静,死寂得几乎听不见有人还在呼吸,沉静到掉落一根绣花针差不多都能入耳可闻。
只有江剑臣和司徒玄在比拼内力,决最后的生死荣辱。
时光一点一点地流逝,日影一丝一丝地倾斜,江剑臣那英俊秀美的面颊渐渐露出了苍白的颜色,吓得马小倩滚落出晶莹的泪珠。她对姑爹江剑臣两年前力敌十一个江湖怪杰,严重失力倒地昏死的事情,听姑妈侯国英叙述得最为详尽,知江剑臣内力将要耗尽,生死就在眼前。她是个敢想敢做的泼辣女娃,哪里还顾得许多,玉腕一振,手中的弯弯怪刀吐出了一片噬人的蓝芒,这就要手起刀落砍那一心比拼内力无暇他顾的司徒玄。
鬼刀司徒圣的一口鬼头刀,和三弟司徒贤的一把长剑,也已搭成了十字架暗护着大哥,只要马小倩先行出手杀人,江剑臣也一定会惨死在他们弟兄二人的一刀一剑之下。
剑拔弩张,形势危急,马慕岱也抽出了自己那十年不曾出鞘的利剑。
眼睁睁就要刮起阵阵腥风,降落片片血雨。陡然一声轻啸自观星台外传来,紧接着一条身影从台下凌空拔起,一个老年尼姑飘落在台上,沉声喝道:“请统统停手!”
飞将军白天而降,又旨在息事宁人,不光鬼刀司徒圣和司徒贤心中一喜,就连豁出命去血拼、只求保全姑爹不至有性命凶险的马小倩,也把胸中的这口恶气强行咽了下去,停止用刀。
局势一缓之后,众人才看清楚飘落台上的暮年老尼原来是四川乐山的屠龙师太,也就是峨嵋掌教夫人无情剑冷酷心的授业恩师。钻天鹞子江剑臣和峨嵋太上司徒玄这才各自收回了内力,分两处闭目静坐调整呼吸,恢复功力。
片刻之后,江剑臣头一个站起身来向空门女尼屠龙师太致谢,谢她仗义出头为两派排忧解难。
屠龙师太叹了一口气说:“养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只因贫尼懒散成性,课徒不严,致使劣徒冷酷心祸害江湖,企图称霸武林。江三侠乃人中龙凤,请看在贫尼的份上,就此先离开此地,容我劝解劣徒收回一切和贵派敌对的行动如何?”说完,还深深地打了一个问讯。
钻天鹞子江剑臣自从激战火神庙以后,就对屠龙师太颇有好感,听她如此一说,也深打一躬说道:“师父的济世慈悲心肠,后辈异常感激,在此谨代二位师兄向师太致意,请师太驾临敝派一晤,剑臣就此告退了!”说完,他先用眼色示知胆大任性的马小倩,自己内力已乏,不可任性胡来,然后才恭请二叔马慕岱一齐离开了观星台。
目送江剑臣三人走后,鬼刀司徒圣愤愤不平地埋怨屠龙师太说:“师太乃我派掌教夫人之师,为何反而倾向外人?” 没等屠龙师太答话,身为峨嵋三尊之首的司徒玄瞪了鬼刀司徒圣一眼斥道:“师太一片菩萨心肠,二弟怎可随意胡说。”
屠龙太师也脸色一变说:“人贵有自知之明。司徒二爷也是叫过大字号的武林人杰,难道真看不出贫尼此举是受人之托,不光不是倾向先天无极派,而且是暗中帮助峨嵋三尊?一片好心,反受埋怨,我真是后悔不该干这等出力不讨好的蠢事。”
毕竟峨嵋和乐山地属近邻,又唇齿相依,过往密切,听出她话中有因,鬼刀司徒圣急忙问道:“请师太恕老夫失口,不知是谁请求师太来到观星台?”这时,从台上房屋的西侧转出了一个人来,应声答道:“是孩儿求请师尊来到此地,恩师也确实没有偏袒先天无极派之心。”
暗中登上观星台秘密观阵的不是别人,正是唯恐江湖一日不乱、一心想独霸天下武林的蛇蝎美人无情剑冷酷心。
鬼刀司徒圣虽然无词可以再向屠龙师太埋怨,却沉声向冷酷心训斥道:“一心想称霸武林的是你,提出要颠覆先天无极派的是你,指挥这一次大举扰乱他们百年大典的也是你,如今眼睁睁对手的百年大典就要胜利结束,你倒躲得无影无踪!虎头蛇尾,累得我们三个老人差点在此出丑,我要你回山之后长跪峨嵋金顶,领受太上掌教的家法责审。”
峨嵋太上司徒玄也跟着斥道:“武林之中争强图霸者,固属古今皆然。我们峨嵋大派人多势众,奇材辈出,执江湖牛耳的地位早已形成,偏偏你自不知足,挑唆平儿制造事端,一心想凌驾于他派之上,可你又对先天无极派的实力估计不足,乃至造成了今天的被动局面,我看你面对全派上下人等,将如何自圆其说!”斥责完,又扫了老三司徒贤一眼,意思是询问他持何种态度。
哪知一贯城府极深、不肯轻率表态的司徒贤,竟然默不作答,毫不理会,好象是天塌下来也于他无什相关似的。
这时,无情剑冷酷心首行盈盈下拜,向峨嵋三尊行过了帮规大礼,然后绽开朱唇,巧舌如簧地说道:“三位老爷子太委屈孩儿了,想孩儿一个妇道人家,又出身于乐山派门下,峨嵋、乐山两大派的门规素严,怎容我独断专行!所干的一切,又哪一件不是秉承教主的意愿?说到底,皆因教主生具秉禀,得天独厚,功力盖世,众望攸归,作为武林霸主丝毫不为过分,老爷子们的训斥,就是冤死孩儿,酷心也不敢争辩。
可怜我呕心沥血,挖空心思,抛头露面,到处奔波,哪一件不是为了光大峨嵋派的门户,振兴峨嵋派的大业?如今大业将成,前程无量,三位老爷子不仅不体谅下情,反而横加斥责,我也心灰意冷、雄心颓丧了。就按老爷子们的训斥,派人将孩儿押回峨嵋山,囚之于后山幻波池,让我面壁悔过,了此一生去。”话毕,两串清泪已挂满了腮边,象是受了天大的委屈,而又无法申辩似的。
司徒玄、司徒圣老哥儿俩受了江剑臣的晦气,有气无处发泄,一见无情剑冷酷心也只是发发牢骚而已,其实对她的才能机智、毒辣用心还是极为欣赏的,特别是对冷酷心一心想把丈夫司徒平从峨嵋一教之主扶上江湖盟主、武林霸王的宝座,还是千肯万肯的。不料刚刚训斥了几句,让冷酷心这么一诉委屈,一哭一灰心,还要求接受面壁悔过之罪,弄得三个老家伙不光一筹莫展,连咒都不会念了。
最后还是峨嵋太上司徒玄问道:“你说的大业将成,前程无量,可有根据?不要自怨自艾,快快仔细讲来!”
这条又美又毒的蛇蝎美人,剩下最后一口气,也不会熄灭胸中的欲望之火。见峨嵋三尊已打消责罚自己的念头,她藉机端起了架子说:“三位老爷子要真想知道一切详情,请饶恕孩儿的违犯门规大罪,否则还是让我回山去面壁悔过。” 对无情剑冷酷心的一贯行径,峨嵋三尊哪有不熟知的道理,明知她这是藉机要挟,也只好由她。当下司徒玄狠了狠心表态说;“由本太上做主,饶恕你一切违犯门规之罪,快点说吧。”
无情剑冷酷心这才重新给峨嵋三尊行了大礼,站起身来侍立旁侧,小心地说道:“本派规定:门下弟子每件事都必须报请掌门教主,然后转请福寿堂三尊定夺。此种规定从开派到如今,已历二百年之久。孩儿为了对付先天无极派,在兵贵神速的情况下,不暇及转请三位老爷子,只取得教主一人首肯,我就擅自作出了三项极为重大的决定。”
真所谓一石击破水底天。峨嵋三尊听说无情剑冷酷心不经过他们三人点头,擅自作出三项决定,而且还是极为重大的决定,老哥儿仨脸色一变,忽地一下子站起来了。因为象这种严重违犯峨嵋教规的事件,从开派以来就从未发生过,实在是太有损他们峨嵋三尊的威严,三个老家伙真的不能容忍了。
胸有成竹的无情剑冷酷心,面对峨嵋三尊眼冒怒火的威胁,反而比刚才从容得多了。她脆声娇笑道:“我早知道三位老爷子饶不了我,这不,又惹你们生气了!依我看,还是叩请三位老爷子派人将孩儿押回峨嵋山,送入后山幻波池让我幽居面壁,自悔以前所有的过错为好!”她又一次向峨嵋三尊耍用了欲擒故纵的手段。
真好象急病请来了慢郎中,气得鬼刀司徒圣一拍桌案斥道:“我们再一次饶恕你,快把办的那些重大事情,详细说来!”
冷酷心暗自哂笑了,从容地说:“本派近年来虽然在大江南北、边荒要地设立了无数分舵,但真正能和先天无极派抗衡相争的为数不多。所以孩儿私下决定聘请阴阳两极葛伴月出任峨嵋派的总巡查,在河南、河北设立坛口,逐步削减先天无极派的实力和地盘。”
鬼刀司徒圣脸色一变,沉声斥道:“把一个半男半女的阴阳怪物弄进峨嵋正派,并还委以巡查重职,还在什么河南、河北设立坛口,亏你想得出这么一个馊主意。”
对鬼刀司徒圣的这一次斥责,冷酷心不接受了,她立即予以争辩道:“当年汉高祖刘邦为了开创汉室江山,不惜选拔盗嫂的陈平、屠狗的樊哙,我聘请使用身负玄阴绝户指力的阴阳两极葛伴月,还不是为了以毒攻毒,消灭先天无极派。霸业成就之日,再逐出峨嵋派,也不为迟,请老爷子三思。”
鬼刀司徒圣恨恨无言了。
无情剑冷酷心再说话时,比刚才更为从容流利得多了。
只听她说:“第二件事,我已指令阴阳两极葛伴月,将他独门秘制的软骨散投入青城山东方三豹的饮食之内,趁机夺取青城山百兽崖,辟为本派的另一处别宫。”
听说无情剑已派葛伴月去投药谋害青城三豹,惊得太上掌教司徒玄脸色陡变,他拍案而起,张目怒骂道:“贱婢大胆,竟敢做出这等人神共愤的大事!我们三兄弟与青城三老豹幼年交往,情同手足,其孙女东方绮珠又是本派现任掌教的唯一女徒,两派乃通家之好,武林中人尽皆知,此事张扬出去,峨嵋派岂不成了众矢之的!就连我们兄弟三人,从今以后也永远无颜再见武林同道。此事万万行不得,我严令你立即追回此项指令,不要对青城山有任何侵害。”
无情剑冷酷心两只玉手一摊,故意苦笑一声说:“请老爷子息怒,此事已万万无法挽回,如孩儿没有把时间算错的话,今天晚上青城山三头老豹的莲子粥内,准放有葛伴月独门秘制的软骨散。现在就是请来齐天大圣孙悟空,驾筋斗云前去阻止,事情也无挽回的余地。”
听了冷酷心这种胆大包天、霸王硬上弓的泼妇无赖语言,连峨嵋三尊也顿觉咬指寒心。特别是太上掌门司徒玄和青城山首豹东方木交情最深,当时气得他脸色如土,手脚冰凉,忽地一长身形,翻起手掌刚要向无情剑冷酷心的天灵盖拍去,早有提防的无情剑冷酷心,陡然将娇躯贴向了她的师父屠龙师太,一板一眼地说:“为老爷子的赫赫威望着想,你还是留下我的一条小命为好,否则,峨嵋三尊的一世英名准会尽付东流。”
司徒玄已气得说不出话来,老三司徒贤问道:“这话从何说起?”
无情剑冷酷心格格一笑说:“持软骨散前去青城山投毒的不是别人,就是三位老爷子的福寿堂管事金鑫,也是三位老爷子跟前的红人。下药毒害青城三豹的事,要没有我冷酷心这个活口顶着,就让三位老爷子跳入东洋大海,也洗刷不清。所以老爷子还是别杀我灭口的好,这件事情,我会承认是我冷酷心派人干的。”
堂堂的峨嵋三尊真没有咒语可念了。
无情剑冷酷心不等峨嵋三尊再问,又脆生生地说:“最后一件是我擅自决定将峨嵋山的镇山乌金佛像,以及峨嵋掌教颈上悬挂的一百单八颗楠木念珠,派人送给了皇亲国戚武清侯刘国瑞。
太上掌教司徒玄听到这里,两眼尽赤,心肺炸裂,狂吼了一声说:“好个胆大包天的贱婢!以上两件事,姑念你是为了替平儿图霸武林,事情虽然恶狠,其情尚可原谅。可你竟敢将本派的镇山宝物私自送给了一个侯门纨绔子弟,特别是那一百单八颗楠木念珠,乃历代掌教庆典庆节日所戴,你简直是罪犯千条、罪不容诛、罪该万死!”司徒玄几乎气疯了。 哪知无情剑冷酷心还是从容不迫、慢条斯理地说:“老爷子何必发这么大的火,当谨防气大伤肝。让孩儿把话说完,只要三位老爷子能下得去手,我冷酷心甘愿受凌迟处死大刑,可话总得听完听清楚才是呀!”
鬼刀司徒圣顿足催道:“如此,快讲!”
无情剑冷酷心这才正色说道:“我将乌金佛像和那一挂楠木念珠并不是送给了武清侯那个草包,只不过是通过他的手将这两件异宝转送给刚刚吃斋念佛的刘太后,让她替咱峨嵋派办三件大事。事情成功之后,孩儿一准亲身飞入皇宫大内,从慈宁宫中刘太后的手上再把这两件宝物取回也就是了,有什么可以大惊小怪的。”
好一个蛇蝎美人冷酷心,一席话只说得峨嵋三尊目瞪口呆,怔然不语,心里可一齐称赞她好阴毒的手段,好深沉的心机。
鬼刀司徒圣一时好奇心重,冲口问道::刘太后养老慈宁宫,乃一国的母上之母,能替峨嵋派办什么大事?你简直是信口开河,逃脱罪责。”
无情剑冷酷心毫未迟疑地答道:“只要刘太后办妥了我策划的三件大事,先天无极派马上就会瓦解冰释,不复存在。”
听冷酷心说得这么活灵活现,连一向老成持重的老三司徒贤也好奇地问:“其他话不用多说,你且说说办哪三件大事,让我们听听。”
无情剑冷酷心不无自豪地竖起右手的一根玉指,娇声说道:“要当今万岁以奖赏李鸣护驾出关会猎巧骂多尔衮有功为名,降旨让缺德十八手奉旨完婚。这一招先抽去新升任先天无极派掌门人武凤楼的主心骨,叫他失去了一个得心应手的智囊人物。”
司徒贤一听,果然拍手叫好:“好计策!去掉了李鸣这个缺德鬼,我们就减去了不少阻力。”
无情剑冷酷心微微一笑,立即抢白司徒贤道:“老爷子别先叫好,孩儿我还背着一大堆背不动的罪哩。”
停了片刻,见峨嵋三尊的脸色已缓和下来,冷酷心又脆生生地说:“第二件,让慈宁宫刘太后以身染疾病为借口,逼当今万岁亲自传旨,宣召干公主东方绮珠、干驸马武凤楼入宫侍疾。反正他们二人在慈宁宫拜过花烛,他武凤楼纵有天胆,也不敢抗旨不遵。”
听到这里,司徒圣摇头叹道:“这样的阴险主意,也只有你才能琢磨得出。”
无情剑冷酷心扑哧一笑说:“多谢老爷子你的夸奖,孩儿愧不敢当,只求别再吓唬我,孩儿就感激不尽了。”
太上掌门司徒玄也来了精神,和声问道:“第三件是什么?不会象前一、二两件事那么对先天无极派不利吧?”
无情剑冷酷心摇了摇头说:“最能让先天无极派散开架子的,就数这最后一件事。我已买通武清侯刘国瑞,让他说服刘太后,请崇祯帝降旨封武凤楼为锦衣卫都指挥使,并且限他即日到任视事。
短短几句话,激得太上掌门司徒玄咋舌赞道:“好一着釜底抽薪的狠毒妙招,这简直是把武凤楼推、入了千丈深渊。”
鬼刀司徒圣一时半刻还没有转过弯来,稀奇地问大哥司徒玄:“明明是让武小儿升官晋爵,怎么能说是推他跳千丈深渊?”
太上掌门司徒玄说:“先天无极派的戒律一向极严,特别对掌门人要求更苛,该派开山祖师常梦久规定,凡是先天无极派的掌门人,均不得做官府鹰犬。试想,官府爪牙尚且不准去做,更何况去出任朝廷的锦衣卫都指挥使!武凤楼刚刚接任先天无极派掌门,冷酷心就朝他的心窝上插了一刀,岂不是把他推入了千丈深渊!不接圣旨到任,就是大逆不道,抗旨不遵;接了圣旨,又违犯了本门中的清规戒律,不配再做一派掌门人。”
听大哥说到这里,鬼刀司徒圣和司徒贤一齐拍手叫绝。
无情剑冷酷心陡然将娇躯扭转,向师父屠龙师太飘然下拜道:“徒儿为了帮助夫君司徒平扬威江湖、统一武林,恳求师父为徒儿夫妻辛苦一趟,借庆贺先天无极派百年大典之机,前去中岳庙查看我埋下的三根火线在他们的百年大典上能燃着几根,徒儿也好能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屠龙师太摇头叹息道:“你只管机关算尽,祸害武林,我真担心你一朝失势,必将自食其果。”
无情剑冷酷心娇躯一挺,自豪地说:“徒儿蒙恩师传授一身艺业,不能流芳武林,也应遗臭江湖,方不负冬练三九、夏练三伏,就请恩师再疼徒儿这一次吧!”说完,又福了一福,逼屠龙师太自上梁山。
屠龙师太终因师徒情深,无可奈何地离开了观星台,向嵩山中岳庙走去。
先天无极派的百年大典,确实是个不寻常的盛会,包藏祸心、阴谋前来破坏者,固然不少;胸怀义愤,奋勇前来帮拳者,为数更多。虽然让肝胆相照的朋友们担心,但归根结底变成了宵小之辈敛手缩爪。特别是大典的主持人是武林中久负盛名的释、道、儒三圣,襄助办理事务的六指追魂、六阳毒煞、秦岭一豹、少林醉圣和其他如驼背神龙耿直、乾坤八掌陶旺等人都是成名在二、三十年以前,所以除去峨嵋二老暗中挑拨燕山老魔出头挑畔以外,还真没有哪个吃了熊心,喝了豹胆的,硬往先天无极派的眼中插棒槌,大会很顺利地进行到了最后。
有言是天有不测之云,人有旦夕福祸。哪知就在武凤楼被师弟缺德十八手李鸣、同门师弟小霸王佟铁扶上了台子,刚想宣读先天无极派戒规律条时,峨嵋二老中的老二司徒英奇,突然站起问道:“请问武掌门,老朽素闻贵派开山祖师爷常梦久为了振兴先天无极派,在江湖之上,武林之中独树一帜,不光课徒极严,要求自己尤为苛刻,除去为本门上下制定了四戒五规,还特别为掌门人单独规定了三条戒律,果有此事乎?”
缺德十八手够多么聪明机智,一眼看出司徒英奇在问完这句话之后,两只深深陷进去的眼睛中,隐隐约约地闪射出一丝异样的光芒,他刚想点醒大哥武凤楼说话注意时,一贯为人正直、平素胸怀坦荡的武凤楼早已正色答道:“本派确实订有此种戒律,开山师祖还特别规定,每一代掌门人接位时,都要严肃地当众宣读一遍。凤楼人未成材,技艺犹差,蒙上代掌门师伯委以重任,又承蒙江湖上的朋友、武林中的同道远道到此祝贺,更使凤楼五内惶然。谨代表本派天山三位师祖(天山三公郑公道、叶公超、沈公达),本派三位师长(展翅金雕萧剑秋、追云苍鹰白剑飞,钻天鹞子江剑臣)以及本派上下徒众等向诸位敬谢!”说完,深深地向四面客座上各打了一躬。
一阵如雷的掌声响过,武凤楼朗声宣读道:“本门共有四条戒律,五项规定。四戒是:一戒杀生害命,二戒采花盗柳,三戒抢劫钱财,四戒酗酒烂赌。五项规定是:对父母不得忤逆不孝;对师长不得欺师灭祖;绝不得见死不救;对同门要亲爱友善;绝不得恃技欺人。”
武凤楼一口气朗朗地宣读完先天无极派的四戒五规后,又引来了一片热烈的掌声。就在他刚刚喘了一口气时,峨嵋二老中的老大司徒英方继二弟司徒英奇之后,也站起来问:“武掌门刚才还宣布常梦久老前辈为贵派掌门人单独订有三条戒律,为什么不让武林同道、江湖朋友一饱耳福,听一下呢?”
司徒英方的话刚落音,宾客席上就有好几个人应和道:“是呀,为什么不一齐宣读出来,莫非武掌门刚刚接任就想更改先天无极派的戒律条文不成?”
站在台上的武凤楼脸色一变,声音微微提高了一些说:“诸位误会了此事,也错怪了凤楼。先师祖单独为历代掌门人制定的三条规定,只是要求掌门人超过门下徒众,律己更严,并未让公开宣布,是以凤楼不敢擅专。” 两声冷笑发自峨嵋二老之口,并且二人还异口同声地说:“书有未曾经我读,事无不可对人言。堂堂先天无极派的戒律,有何秘而不宣的理由?”
紧接着又有几个接受峨嵋派指使的人相继跟着起哄,只气得武凤楼玉面转红,缺德十八手李鸣空有一副伶牙俐齿,也不敢在这种场合胡嚼乱吣。
正在不可开交之时,突然小神童曹玉纵上台来,双膝一屈跪在了师父武凤楼面前,朗声禀报道:“徒儿奉三位师祖之命,请师父将本派掌门人三项戒条郑重地向所有在座的宾客们宣布。”禀报已毕,又纵下台去。
武凤楼清理了一下嗓子,重新严肃地宣布道:“本派对历代掌门人都严格规定:一不准做官府爪牙,欺压良善;二不准称霸武林,盛气凌人;三不准为祸江湖,挑动杀机。以上所有各条戒律,包括掌门人在内,如有违犯,轻者逐出门墙,重者收回武功,残其躯体,严重违犯者追去性命,贻告武林。”
由于先天无极派戒律森严,新任掌门人武凤楼又宣布得郑重,所有前来参加庆贺的宾客,除去少数别有用心的人之外,无不再一次由衷地鼓起掌来。
到此,所有仪式已全部结束,先天无极派的百年大典,虽然是在腥风血雨中召开,却眼看要在和风细雨中结束了。
专司杂务的乾坤八掌炉中仙陶旺一声大喝道:“我陶旺和先天无极派中的四代人都有交往,萧老大才派我陶旺这个美差,专管一切杂务。所有一切招待事宜,都是我的职责所在,包括茶水酒席。如有招待不周,那就是我陶旺把钱揣进了腰包,请在座的朋友冲着我陶旺骂大街,可跟人家事主没有什么关系。也不是我乾坤八掌耍赖皮,我就是在碗中盛上大粪,在瓶中灌上人尿,哪个不开眼的只要敢说不好吃,不好喝,我陶旺就上你家堂屋里面上吊去,叫你小子给我出老殡。”
说实在话,这也就是乾坤八掌敢在这种武林奇人如云,江湖高手如雨的场合下瞎骂胡嚼,不管换个什么样的主儿,包括独步武林的五岳三鸟、称霸欺人的峨嵋掌教司徒平,只要这么一骂,都非得砸了大锅不可。就是他老陶旺骂得越新鲜,全场中的人也笑得越厉害,还真的安下心来大吃二喝了。
直到这时,连六指追魂久子伦也真佩服了缺德十八手李鸣,因为分派人手时,是缺德小子点的将。他硬是非要老陶旺当杂役的主管不可,还说这是人尽其材,因为炉中仙陶旺是打造兵刃暗器的天下第一高手,越是有名有姓、有头有脸的人,有求于他的越多,他才真正是神仙、小鬼都不敢惹的人物。
酒席上猜拳行令,兴高彩烈,直吃到下午申时左右方才散席。有些还能支持的,正在向执事人等告辞要走,突然一名中军模样的武官扬鞭催马,飞驰而来。越过了太室阙他就沉声喝道:“圣旨到!武凤楼、李鸣准备香案接旨,其他人等不得随意走动!”说完之后,圈回马头,又迎着捧圣旨钦差的来路走了。
缺德十八手双眉一皱,连连吐出了两声:“奇怪!奇怪!”
正值先天无极派的百年大典,香烛、桌案一应俱全,根本不需要另行准备,只由乾坤八掌招呼几名杂役在太室阙内安放妥当就行了。
片刻之后,二十名锦衣卫开道,五百名御林军殿后,蜂拥着老驸马千岁冉兴、由文渊阁偏修学士刚提升为武英殿大学士的贾佛西,二马并辔,疾驰而来。
机灵鬼曹玉慌忙掉头就跑,赶着去禀知五岳三鸟去了。
天威赫赫,至高无上。不管他是江湖邪魔,还是绿林黑道,武艺再高,胆子再大,也不敢与朝廷争长短比高低。一望见御林军和锦衣卫的影子,那些杀过人、越过货,身上背有多年人命案的,瞅个空子都脚底下抹油,滑了。
因老驸马冉兴是当今万岁的御姑丈,又素对先天无极派有恩,此次捧旨前来,理所当然地应由他宣读。只见他请出圣旨居中站定,武凤楼、李鸣甫伏在地,冉兴读道;“关外会猎智挫清人,尽扫多尔衮之凶焰,灭十万清兵之锐气,论功行赏,李鸣首推第一。为此,朕专赐李鸣奉旨完婚,以示荣耀。钦此!”
缺德十八手李鸣心中一怔,暗想这事太奇怪了!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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