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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部 第12回 有心栽花,三次接旨陷迷雾;无意插柳,两登霸城透真情

缺德十八手李鸣心中起疑,并不是没有道理,请想:当今万岁朱笔传谕,老驸马千岁冉兴、武英殿大学士贾佛西分任正副钦差,二十名锦衣卫开路,五百名御林军殿后,声势是何等地浩大,阵容是何等地森严,没有特殊重大的使命,绝不会有此一来。所以李鸣听完了老驸马冉兴宣读让他奉旨完婚后,磕头谢恩已毕,不光自己不马上站起身来,也示意掌门师兄武凤楼不要马上站起,二人仍旧伏地听宣。

果然老驸马冉兴真的又从背后取出了一道圣旨宣读道:“朕闻人必有忠孝,然后方可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朕幼年失怙,赖东宫刘太妃抚养,终承大统,故于登基之后,尊之为皇太后。现太后身染重疾,饮食不进,除朕每日侍奉汤药外,召公主东方绮珠回宫,武皇兄身为驸马半子,理应入宫侍疾,旨到之日,立即来京,万勿迟误,钦此。”

这道旨意一开,不光武凤楼大吃一惊,五岳三鸟相顾失色,连缺德十八手李鸣也急出了一身冷汗。他知道内中必有隐情,等大哥武凤楼向上谢恩已毕,就把眼神投向了身为钦差副使的贾佛西学士。

只见武英殿大学士贾佛西眼珠一转,袍袖一展,示意武凤楼和李鸣兄弟二人站向一旁,然后他前跨两步,向所有在座的武林侠士、江湖豪客朗声说道:“先天无极派新任掌门人武凤楼奉旨立即进京,凡来参加庆祝百年大典者,一律请回,庆典到此为止,恕先天无极派的人不能相送。”

有了大学士贾佛西的这一番话,所有的贺客,除去六指追魂久子伦、六阳毒煞战天雷、秦岭一豹许啸虹、少林醉圣普渡禅师和驼背神龙耿直、乾坤八掌陶旺等人之外,包括释、道、儒武林三圣在内,都一齐离开了中岳庙。

老驸马冉兴身为皇亲国戚,又年过半百,大学士贾佛西也是文弱书生,两人攀登不了黄盖峰,都不能去嵩山黄叶观住宿,只好仍借宿在中岳庙内。

晚饭之后,五面御林军由二十名锦衣卫军官统率自去庙外扎营,老驸马冉兴经不起奔波劳累,已提前安歇,只有武英殿大学士贾佛西和五岳三鸟老哥儿仨,以及武凤楼、李鸣、曹玉小爷儿仨,外加云海芙蓉马小倩等八人相陪闲谈。

缺德十八手李鸣正儿八经地拉着大哥武凤楼一齐来到贾学士的跟前,恭恭敬敬地又磕了三个大头,才站起身来,侍立在五岳三鸟身侧。

心直口快的追云苍鹰白剑飞向李鸣喝斥道;“自家兄弟爷们,谁要你这么多礼,你贾叔父虽然身居高位,荣升武英殿大学士,还能争你这不值钱的三个头。”

贾佛西也笑着训斥李鸣道:“你二师伯说得有理,谁希罕你小子这三个一文不值的贱头,真是欠揍。”

缺德十八手李鸣叹了一口气说:“这话本来不应该我李鸣说,要讲贾大叔这次对先天无极派的恩德,就连我们的三位师长,也该给你老人家深打一躬。有些事,你老人家也就别瞒着我们了。”

贾佛西故作希奇地问道:“你小子又给大叔我玩什么鬼把戏?胡嚼乱吣,我的官再升三级,也不敢承受萧大哥、白二哥的深深一礼。”

缺德十八手李鸣一晃身,来到贾佛西的身畔,伸手就想去翻贾佛西随身携带的一条黄色锦囊,手法是既急且快。

吓得一向文质彬彬的贾佛西学士脸色陡然一变,低喝了一声:“孺子大胆,赶快给我住手。”口中说着,身子也忽地站了起来。缺德十八手李鸣不是傻子,一经证实了自己的想法,也就缩手而退了。

喘过了一口气来,武英殿大学士贾佛西这才向五岳三鸟等人说道:“圣上此次降下的旨意,确实共有三道,指明让我单独向凤楼宣读一道。幸亏我平素多接近你们,熟知武林中的一些机密,又从万岁口中听出了一些情况,也知凤楼已接任了掌门,考虑对你们太为不利,所以才冒死将圣旨暂时扣留,并未对外宣读,现在让武凤楼接旨。”

听说还有一道圣旨,所有在座的人,心头无不一震,慌忙分两边跪下,单独让武凤楼跪在中间。

贾学士取出圣旨,低声宣读道:“朕体念下情,稳定人心,虽由前朝钦定的锦衣卫人员由五万之众减少到五千之微,如无干员统率,也必将兴风作浪,故特钦封武凤楼为锦衣卫都指挥使,严令立即到任,倘如抗旨不遵,必处以大逆不道之罪,钦此。”

圣旨宣读完毕,饶让上千代掌门人展翅金雕萧剑秋为人沉稳老练,泰山崩于前而神色不变,这时也惊出了一身冷汗。说真的,这道旨意,要不是贾学士和钻天鹞子江剑臣是结盟兄弟,一切内情无一不知,冒着死罪将圣旨扣了下来,一经在百年大典上宣读,准会将武凤楼置之于万劫不复之地。”

缺德十八手李鸣不等贾佛西询问,就抢先说道:“下午老驸马宣读过两道圣旨以后,看了贾大叔一眼,我就知道还有一道圣旨。另外从刘太后染病,逼大哥入宫侍疾这一点上,我猜出了必然是峨嵋派的人又在扎我们的黑枪。又因百年大典期间,失去了咱们的头号对手蛇蝎美人冷心,所以我才敢断定必是这个狡猾的婆娘又在幕后策划。她这三枪,可都是朝我大哥的心窝上扎的呀!”

听缺德十八手这么一解释,所有在场的人不光恍然大悟,也无不佩服缺德小于的心思周密,见解独到。

大兵压境之下,暗箭乱射之时,展翅金雕萧剑秋只好向李鸣问道:“依你之见,应该如何才好?”

缺德十八手李鸣纵声一笑说:“常言说得好,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是妮子是小子,抱出来看看。她无情剑冷酷心再厉害,总归是个妮子;我缺德十八手人见愁李鸣再不济,也是个小子,我就不信这个邪,凭我这个大男人斗不过她这个小媳妇。”

大家虽然满怀心事,让缺德鬼这么一胡嚼,都给逗笑了,云海芙蓉马小倩笑得伏入了江剑臣的怀中。

缺德十八手李鸣这才说道:“事不宜迟,我和大哥必须马上动身进京,沿途观察峨嵋派的动静。老驸马千岁和贾大叔休息好了,随后也赶回京师,请我义父和醉禅师同去护送,防备敌人使坏。”停了片刻,又接着说道:“再请我六指大爷和大头二叔暗地随时接应我们,千万请他们老哥儿俩隐去形迹,别让兔崽子们发现了。”

展翅金雕萧剑秋一面听着,一面频频点头,听到后来,突然问道:“你奉旨完婚,也是大事,不可儿戏,怎么不安排一下?”

缺德十八手李鸣咧嘴一笑说:“这还不好办,请驼背神龙、乾坤八掌二前辈去开封风雷堡,请我岳父狮王雷震带女儿雷红英进京,再打发佟铁去南京告诉我父母一声,不就一切都成了。”

要说缺德十八手李鸣的脑袋瓜,也真够灵敏的,不管多么大多么扎手的事情,只要临到了他,三下五去二,快刀斩乱麻地就一切决断了。

得到了五岳三鸟的首肯,武凤楼和缺德十八手李鸣离开了中岳庙,驰行在茫茫的夜幕之中,武凤楼轻声问道:“对付峨嵋派,特别是对付狡猾如狐的无情剑冷酷心,你真的那么有把握?”

缺德十八手李鸣象泄了气的皮球似的说:“我哪里有什么把握,峨嵋派的势力太大了,一木怎能支大厦!我刚才所以那么说,不过是宽慰三位师长之心而已。试想:以我师父那盖世无双的功力,也只和峨嵋太上掌教司徒玄拼了个平手,听传言,现任掌教司徒平的功力,比太上掌教要高出一筹,最后决斗,是咱们极大的一道难关。”

武凤楼愧然自责道:“愚兄自愧功力未成,让三位师长不能安心静修,此乃我一人之大过了。”说完,眼圈微红。

缺德十八手扑哧一笑说:“大哥,你也真是的,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下自然直。没到时候,愁他干啥!不过从今以后,咱们弟兄绝对不能再行手软,能宰三个绝不杀俩,杀一个就少一个,这可是憨子傻子都能算清的大整帐呀。”

二人的轻功虽未达到飞行绝迹的地步,也超过了一般奔马的速度,天色将近黎明,就来到了霸王城外。

依着武凤楼绝对不去会见霸王城主项刚,毕竟以前曾仇视并动过手,但缺德十八手李鸣死活非要去不可,并说不打不成相识,项刚的为人爽直,胸无城府,说不定能查问出一些想不到的情况。武凤楼只好点头应允了。

家丁报进去不久,人高马大的项刚果然亲自迎了出来。

相见寒喧毕,武凤楼告辞要走,项刚双眉紧锁地挽留道:“项刚愚蠢,误信峨嵋派的巧言令色,无故向贵派寻衅,幸亏李鸣小弟以玩笑点醒于我,开项某人的茅塞。时至今日,方才知道,与虎狼同居,早晚必受其害。我的两位结义兄弟病罗汉、瘦达摩受其拉拢,已离我而去,霸王城中,仅剩下我一个孤家寡人,几天前的一个上午,有一个名叫石磊的人登门求见,恳求我收为仆从,我见他体魄雄健,内功不弱,有心收留,又担心他来历不明,怕引狼入室。可叹先祖的西楚雄风,临到我项刚头上,几乎到了任人宰割的地步,愧杀先祖了。”

缺德十八手李鸣心中一动,连忙问道:“这个名叫石磊的人,是否年近半百,右颊上带有寸许刀疤?鹰鼻阔口,满嘴黄牙?”

铁狮子项刚愕然一惊;点头问道:“听李小弟这么一说,似乎很知道此人的来历,请替项某做主,是否该收留此人?”

缺德十八手李鸣没有马上答复铁狮子的问话,不客气地说道:“我们弟兄奔走半宿,饥饿交加,请赏赐一饱如何?”

武凤楼心急如焚,哪肯在霸王城停留,刚想催李鸣赶路,缺德十八手李鸣已率先举步向城中走去。他只好跟着抬脚了。

这项刚不光是西楚霸王项羽的后代,而且还是小福王的至亲,家资豪万,虎视一方,为人粗犷豪迈,极肯和江湖人物接纳。他将武、李二人让进大厅后,因为时间太早,只令厨下为他们二人送上了精制的点心和细粥。武凤楼略微有些拘束,缺德十八手李鸣可不管这些,大啖精点,大喝细粥。

吃完早点后,缺德十八手就嚷着要休息,武凤楼也不好训斥。一觉睡足,项刚已备下丰盛的酒宴,直吃到日沉西山。李鸣醉眼难睁,倒头睡不醒,气得武凤楼恨不得扯着耳朵拽他起来。

次日清晨,不光早点更为精美,就连细米粥也变成了燕窝粥,看李鸣似乎有“此间乐,不思蜀也”的意思,武凤楼更加着急了。

中午酒席刚刚摆好,项刚正在让武凤楼李鸣二人入座,突然一个家丁跑进来禀道:“几天前来的那个石磊又来登门求见。” 缺德十八手李鸣一把将大哥武凤楼扯起躲进了屏风后面,示意项刚快把那人请进来。

躲在大厅屏风后面的武凤楼向缺德十八手问道:“这个名叫石磊的人,究竟是谁,值得你这样对付吗?”

缺德十八手李鸣说:“如果天从人愿,我再猜测的不错,准会有很好的收成。”

话未落音,项刚已陪着一个年约五十岁上下的人走了进来,只见这人面如镔铁,黑森森地吓人,一双豹子眼,鹰鼻阔口,一副难看的黄板牙齿,左边面颊之上,果然带有一大块刀疤。武凤楼刚想再一次去问李鸣,到底这个人是谁时,身边一空,缺德十八手李鸣已闪了出去,并且堵住了大厅门口。

这就叫光棍的眼,赛过夹剪。那个名叫石磊的人一眼看见有人堵住了大厅门口,嘴角的肌肉就微微收缩了一下,随即又安然自若了。他伸手刚想去摸桌子上的酒壶,缺德十八手李鸣冷然一笑说:“姓石的,如果我记得不错,你已经十二年不曾公开露面了。听说你已经娶妻生子,抱胳膊一忍,不再踏入江湖了,爷们才放开你一马,没抓你归案。如今你老小子竟然又重作冯妇,瞅上了霸王城这块大肥肉。

没别的,十二年前的官司,你跟我打去吧!”说完,身形一塌,作势就要向名叫石磊的那人扑去。

听了李鸣的这一番话,可能是做贼心虚,那名叫石磊的人脸色大变,左手一按桌面,身子陡地飘起,一晃身刚想向屏风后面蹿去,武凤楼虽然不知真正底细,但他毕竟是聪明异常的一代人杰,见师弟李鸣一堵大厅门口,就知道是让自己在屏风后堵住此人,不准许他从这个地方逃逸,当下手腕一翻,抓住五凤朝阳刀的刀把,拇指一按绷簧,顿时一红一紫两道颤巍巍的光华,喷射在石磊的眼前。

石磊吓得一声惊呼:“五凤朝阳刀!”缩头退回,再想觅路出逃时,缺德十八手李鸣抬手一招义父六阳毒煞战天雷的“阳光普照”劈面向那人拍去。那人见李鸣的一掌拍到,身躯一颤,几乎不克自制,连躲闪逃避都忘了个干干净净,颤声问道:“你是何人,从哪里学到的这一招掌法?”

缺德十八手李鸣理也不理,只将快要拍到对方面门的手掌猛地抽回,身子一翻,又一招六阳掌法中的“夕阳西斜”

拍向了那人的左肩。

那人不光身躯抖颤,脸色也一变再变,躲也不躲地岔声问道:“尊驾到底是谁?和我家主人是什么关系?”

到这个时候,武凤楼才有几分明白了,知道这个名叫石磊的半百老者,必是六阳毒煞战天雷昔日的手下,怪不得师弟李鸣有此一举。 尽管那人岔声要求,缺德十八手李鸣还是理都不理,突然手掌一翻,不拍对方的左肩头,改为“烈日炎炎”朝那人的天灵盖上闪电般地拍落。

死星照命,大难临头,那人还是一躲不躲地将双眼一闭,流出两串泪水,任凭缺德十八手掌震天灵,丝毫不作逃避的打算。

武凤楼刚想喝令师弟李鸣住手,缺德十八手已悬崖勒马,收招后退了。

候了片刻,不见手掌拍下,那个名叫石磊的人方才睁开双眼,扑到缺德十八手李鸣的身前,双膝一屈,痛哭失声地求道:“从小爷刚才的三招手法上来看,确实是我家主人的亲身传授,看小爷的年纪,不会超过二十,何时何地会遇见我家主人,糊涂死我了,可怜我家老主人已仙去一十二年了。”说完后,伏地大哭了起来。

武凤楼素性仁慈,实在不忍心看那人再受师弟李鸣刁难,沉声喝道:“你家主人现在仍活得健健壮壮,逍遥自在,你怎么倒咒起他老人家来了?”

可能石磊已从那口五凤朝阳刀上认出了武凤楼,知道他新任先天无极派的掌门人,绝对不会乱打诳语,听说主人仍活在人世,惊喜得一下子爬起来,躬身求道:“请二位小爷别再让小人发急了,我家主人到底怎么样了?”言下之意,还是有些不相信六阳毒煞战天雷活在人世之上。

缺德十八手这才大咧咧地往椅子上一坐,将自己如何在古彭徐州得见六阳毒煞,怎么拜为义父,以及义父战天雷和少林醉圣结拜同游,又和六指追魂久子伦化敌为友等情况,一字不漏地完全告诉了石磊。只喜得石磊双手合十,连念了三声:“阿弥陀佛!”他流着泪重新和李鸣、武凤楼见了礼,呼喊李鸣为少主人。

缺德十八手这才面色一肃,追问石磊奉何人之命前来投靠霸王城。石磊更为伤心地说:“十二年前主人和六指追魂一齐坠落到接天台下后,小的寻遍了附近的沟沟涧涧,也没有找到主人的尸首,只好偷偷地返回了原籍河南。幸好当年老主人素喜独来独往,手底下只有我石磊一个踩盘子的伙计,很少引起人们的注意,所以我才安然在家乡洛阳附近住下。因我厌世至极,不想再去刀头舔血,就娶了妻室,还生下了一个儿子。哪里料到,峨嵋派设在中州一带的分舵主,瞧出了我石磊的身份,邀之入伙,被我严词拒绝,最终对方以杀死我的妻儿来威胁,迫使我供他们驱使。不过时至今日,峨嵋派的人还不知道我石磊是六阳毒煞战天雷的手下。”

事情一弄清楚,缺德十八手就命令石磊不要急于脱离峨嵋派,趁机在内里卧底,一候时机成熟,就将他的妻儿一起接去北京,让武英殿大学士贾佛西收留他们一家,再安排他和主人战天雷见面。 石磊听罢喜出望外,刚想叩谢,突然想起一件事来说:“禀知少主人,小的暗中发现,在荥阳城中有一座赌场,凡属峨嵋派的徒众路过中州一带,几乎都在那里出入,那里可能是他们的一处暗窟,请少主人定夺。”

缺德十八手李鸣怜借石磊对自己义父战天雷异常的忠心,又知他现有家口之累,不想牵连上他,只请求项刚收下石磊,让他不动声色地虚与峨嵋派周旋,自己和大哥吃过了中午饭,就离开了霸王城。

路上,武凤楼摇着头说:“峨嵋派的爪牙竟然遍及各地,愚兄真自愧小瞧他们了。荥阳城内的这座赌场,今天趁机踩平了它,也不枉在此耽误了两天。”

缺德十八手扑哧一笑说:“阿弥陀佛,难得大哥也知道普渡众生了。” 武凤楼低喝一声“淘气”,二人就向荥阳城内赶来。好在武凤楼自从跟三师叔江剑臣学会了易容妙术,囊中就没少过化装的药物。趁着路上无人,二人岔入了小道。等二人出现在荥阳城内那家赌场门前时,武凤楼已恢复从前单刀下辽东时那副模样,粗眉大眼,掩口黑须。缺德十八手李鸣也变成了一个方面大耳,红光满面的中年富绅。

一走进赌场的大门,武凤楼就知道这里头场面不小。

前进院子是些出苦力的和做小生意的人耍钱所在,乱哄哄的象一滴水滴进了热油锅内。

武凤楼眉头一皱,举步跨进了第二进院落。这里比前面文静多了,不过赌的手把还不是太大。一个掌盘子模样的人刚迎上来,武凤楼已将头一昂,迈步向最后一进院落中走去。

那掌盘子的伙计扬声喊道:“后面的伙计注意,贵客两位驾到,请姑娘们小心侍候。”

经过前面一打招呼,武凤楼在前,缺德十八手随后,两人刚一跨进这最后一进院子,一股子香风迎面扑来,四个花枝招展的妙龄女孩子,扭动着水蛇腰儿,笑嘻嘻地贴了上来。

武凤楼幼读诗书,长承师训,道学君子的气息一时哪能改掉,刚想抖臂甩肩挥之令退,一心怕露出破绽的缺德十八手李鸣早已一声嬉笑,两条手臂一张,不光左右两边已各自搂住一个妙龄女子,同时还凑过脸去,乱闻乱嗅起来。

武凤楼无可奈何,也只好一只手抓住一个女孩子的粉臂,手底下故意暗加力道,让这两个卖笑的女子贴近不了自己,然后才向迎面的正厅之中走去。

这里是赌场中的最后一进,除去东西两厢外,最为豪华的就数对面的正厅。它上下两层,上层不知是有人居住,还是作何用途,不得而知,只有楼下一层供身份高贵、囊揣巨金的有钱人在此豪赌,局面看来煞是惊人,所有赌客身旁都有年轻貌美的女子相陪。

两个人落座之后,四个年轻女子刚想讨好献殷勤,突然楼梯一响,一个身穿紫色衣裙的年轻少妇,荡气十足地走了下来。

武、李二人身旁的四个女孩子如见主人似的悄悄地退向了一边,不光垂手侍立,连大气都不敢出了。

紫衣年轻少妇莲步飘逸,款款地贴到缺德十八手李鸣的身边坐下,玉手轻招,侍候茶水的女孩子捧上来两杯香茶,分别放在武、李二人身边的茶几上。

缺德十八手李鸣呵呵一笑向紫衣年轻少妇说:“你姐儿看走眼了,”说完指了指大哥武凤楼,又接着说道:“他是主角,我是陪衬,请你坐到他的身边去。”

紫衣年轻少妇瞟了武凤楼一眼,小心地答道:“那位大爷不会喜欢我的,我怎敢前去自讨没趣。”

缺德十八手李鸣奇道:“你这样一个如花似玉的妙人儿,谁人见了不会着迷,我大哥怎么会不喜欢,真是奇了。”

那紫衣年轻少妇再一次瞟了武凤楼一眼,声音也低了许多说:“不管你这位大爷怎么说,反正我知道那位大爷绝不会喜欢我会巴结他。”

武凤楼心中暗暗一惊,知道自己刚才在院内故意不让两个女孩子贴近自己的把戏,让这女妖精给看破了。凭她这份机警和眼力,就值得自己掂量掂量她。想到这里。他一笑而起,和李鸣掉换了一下座位,握住她一只玉腕问道:“娘子芳名上下,妙龄几何,能告诉我吗?”

那紫衣年轻少妇轻轻地抽回了玉手,粉面微含娇羞地说道:“看大爷的仪表,也是老于此道的行家了,一文钱的头钱未丢,我这个当老板的再自己乐意,也得提防下人们笑话啊!请大爷先试试手气,下了场子,我会亲自服侍大爷你的,你老就放心吧!”

好一个赌场的老油子,她并不是贪图武凤楼的赏钱,是想暗中查探他们二人的来历和用意,真是一条狡猾的美人蛇。武凤楼更不敢大意了,他真的不再和她纠缠,站起身来向楼下这七八处赌摊扫了一眼,发现有一个纠纠武夫,四十上下,威武雄壮,肋下佩刀,面色微黑,长相凶狠,不象善类,正在一张桌案上推着牌九,看他的面前筹码堆成了小山,可能手气很顺,就向他贴了上去。

一看武凤楼耗上了那个纠纠武夫,紫衣年轻少妇的脸色微变,也慢慢地跟了上去。

缺德十八手李鸣正稳坐钓鱼台,大模大样地手捧茶杯,一口一口地呷着,好象天塌下来都和他无关似的。

武凤楼几步来到面色微黑的中年人身侧,轻轻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胛,等那黑面中年人偏过脸来看他时,武凤楼阴森森地吐出了三个字:“站起来!” 那黑面中年人原来是中州一带很有名气的黑道人物,姓迟名福,江湖人送外号黑判官,一口金背砍山刀,十二支甩手箭,很叫过几年字号。他生平别无嗜好,就是爱赌如命,平常时输时多,赢时少,反正官府豪绅中,有得是钱财,随手偷盗而来,随手滚滚输去,丝毫也不心疼。今天好不容易碰上了顺心的手气,几方子牌子九推下来,赢了足有五、六千两银子,这在黑判官迟福来说,简直是破天荒的好运气。他刚才被武凤楼拍了一下肩头,喊了一声“站起来!”心中虽然有气,但由于心情舒畅,竟破例地没放在心上,只瞪了武凤楼一眼,又去推自己的牌九。

武凤楼成心拿他当靶子,虽然他能忍,也不能就此罢休。武凤楼手底加了两分力气,“吧”的一声,又拍了一下迟福的肩头,不等迟福转脸看他,就减去了一个字道:“起来!”

别看只两分力气,却已拍得黑判官迟福骨疼如折,他知道对方扎手难斗,有心服输不理会,又塌不下这个面子,脸色一变,恨声斥道;“老子赌得手气正顺,你乱嚎什么!”

这在迟福来说,是为了找回一些面子,要是武凤楼就此而止,黑判官迟福一切都能咽下,也不会再去找武凤楼理论。哪知武凤楼是成心打碴,又加上一分力道,“吧”的一拍迟福的左肩头,不暗暗用上了错骨分筋手法,声音也更为难听地只吐一个字道:“起!”

这一回迟福真老实了。因为他觉得自己的一条左肩已被人家硬给卸了下来,知道对方的武功高自己太多,趁着人丢得不明显,还是忍字为上吧!他没脸硬打脸地哈哈一笑说:“朋友,真有你的,硬是怕我把赢的钱再输回去,非逼我让位不可。好!让给你就是。”说完后,站起身来离开了位子,强自忍着左肩的疼痛,伸右手去收拾面前赢来的一大堆筹码。武凤楼难听的话又吐了出来道:“人滚蛋,钱留下!”

顶到这个份上,黑判官迟福就是泥人,也得有些土性子,何况他也是个风高能放火,月黑敢杀人的黑道飞贼。他心头火怒燃,满嘴牙狠错,因相离太近,抽佩刀不方便,右腿一屈,伸右手拔出靴筒里的短匕首,翻腕振臂,明晃晃的短匕首直扎武凤楼的小腹,恨不能一下子给武凤楼来个大开膛。

也是黑判官迟福该着背时倒霉,碰上了武凤楼这样绝顶高手,一匕首穿出还未沾上对手的衣襟,就被武凤楼一个“叶底偷桃”刁住了他的手腕子,拇指一顶他的脉门,疼得黑判官迟福一咧嘴,手中的短匕首失手丢出。眼明手快的武凤楼右脚一伸,用脚尖轻轻挑起,抄到了自己手中,甩手只一划,只听“嗤”的一声,划开了黑判官胸前所有衣服,却一点也没有伤及皮肉。手法的轻灵美妙,掌握的稳准分寸,使全大厅的人一齐叫出好来。

紫衣年轻少妇两眼一亮,一下子靠近了武凤楼的身边,腻声献媚道:“好大爷,你是小女子一生中所见到的真正男子汉大丈夫。”说到最后,声音竟有些微微发颤,似乎异常激动和兴奋。

这时一个阴狠狠的声音从厅门内传来:“真他妈的年月颠倒,黑判官是落时的凤凰不如鸡,你这小子倒成了得时的狸猫欢如虎了。” 武凤楼一眼扫去,只见一个三十多岁的奇丑汉子一头乱发纷披肩上,短眉毛,三角眼,鼻孔朝天,血盆大嘴,睁着一双满布红丝的豹子眼,虎视眈眈地盯在紫衣年轻少妇身上,恨不得一口吞下她去。

触景生情,武凤楼割然明白了,这奇丑汉子嘴中骂的是自己,眼却死盯住紫衣年轻少妇,分明不是为了替黑判官打抱不平,而是吃自己的醋。看紫衣年轻少妇吓得花容失色,体如筛糠,知内中必有隐情,决心再一次激怒奇丑汉子,看看他到底是什么来路,是不是也和峨嵋派有关。主意一定,他左臂一张,突然揽紧了紫衣年轻少妇的细腰,瞪了奇丑汉子一眼,看他作何举动。

哪知如此一来,竟把那紫衣年轻少妇更吓得面无人色,连俏脸都不敢转动一下,只压低了声音向武凤楼哀求道:“不是小女子故意拒绝大爷的亲热,是怕那家伙伤害了大爷你,赶快放开我,让我过去缠住他,掩护大爷你速速逃离此地,记住他的名字,披头夜叉冷无心。”

“披头夜叉冷无心”七个字一入武凤楼之耳,就让那少妇想赶也赶不走他了,知道这奇丑的汉子就是峨嵋派总管七步追魂冷铁心的族弟,说不定还是峨嵋山设在中州一带的分舵舵主,这上铲除对手的大好时机,打着灯笼也无处找去。武凤楼左手一紧,几乎把紫衣年轻少妇抱入怀中,哈哈大笑说:“刚才那个丑家伙说对了,是猫哪有不吃腥的。”

武凤楼这么一调笑,可炸了锅了。

披头夜叉冷无心嗷的一声怪叫:“来人,给二爷把这一对狗男女一马勺烩了。”就这么一声令下,呼啦一下闯进来四个青衣大汉,每人一柄三股烈焰叉,猛如金刚,凶如太岁,向武凤楼和那个紫衣年轻少妇围了上来。

大厅内的赌客都吓得夹着尾巴走了,只有黑判官迟福在一旁幸灾乐祸地看着,另外就是昂然高坐、手捧茶杯作壁上观的缺德十八手李鸣。

紫衣少妇从打被武凤楼揽入怀内,神情就镇静多了,趁披头夜叉暴跳如雷,狼嚎犬吠的时机,悄悄地向武凤楼诉说衷肠道:“小女子在楼上看出大爷拒绝女色,诚为当代的鲁男子奇人,才成心接近,不料却害苦了大爷。这丑东西垂涎我的姿色已久,早有霸占之心,尚未得手而已,大爷还是让我过去迷住他,你老快快逃走吧,他们这些人,连官府都惹不起,你就听我的话吧!”

武凤楼知时间紧迫,急忙阻止她不要再说废话,只让她告诉自己这姓冷的是何许人也,其他的自己都不想知道。

这时,那四个手端三股烈焰钢叉的青衣大汉,已抢占了四方八位,抖手振叉,晃动得上面的钢环震山也似的暴响,只等待着披头夜叉下令扑出了。

紫衣少妇趁机以极为简炼的语言告诉了武凤楼一切内情。原来紫衣少妇名叫贺紫烟,是五色人妖贺氏五弟兄的同父异母妹妹,被阴阳两极葛伴月诱入门下,作了侍妾。披头夜叉冷无心奉峨嵋之命,陪同峨嵋三少主司徒清来协助葛伴月在河南、河北一带设立分舵,这个奇丑怪物来到后,第一眼就瞄上了贺紫烟,死活缠着司徒清向阴阳两极葛伴月施加压力,非要娶她为妻不可。贺紫烟当然不会愿意,可一心想卖身投靠峨嵋的葛伴月,怎肯为了一个女子而得罪司徒清和冷家弟兄,也无耻地逼着贺紫烟依从冷无心。冷无心今天一见贺紫烟和武凤楼这般亲热,那还得了。

一切前因后果弄清之后,武凤楼心中有数了,他只附耳告诉贺紫烟一定不要害怕,就右手紧握匕首,傲然挺立。

大厅异常宽敞,动起手来不会碍手碍脚,身旁的桌椅也早被四名青衣猛汉用手中的三股烈焰叉挑开,就在披头夜叉冷无心狂吼了一声:“上,朝死里收拾他!”,四名青衣大汉哗啦啦各抖三股烈焰叉向上一闯时,一条人影鬼魅也似的贴到了披头夜叉冷无心的身边,这个人就是奉母亲无情剑、父亲司徒平之命,来河南河北开辟基业的峨嵋三少主司徒清。

披头夜叉冷无心为人虽然凶狠狂傲,但一见三少主来到,便慌忙指着武凤楼向司徒清禀报说:“这小子到咱们一亩三分地里吃横梁子,属下接报,才带人来收拾他的。”

峨嵋三少主司徒清理也不理冷无心,两只眼睛死盯在武凤楼的脸上和身上,似乎要找出什么似的。

四条青衣大汉,四杆三股烈焰叉,一连三次联手扑击,已逼得武凤楼手忙脚乱,并且有一次还被挑破了肩头上的一处衣服,当时吓得贺紫烟差点叫出声来,她哪里知道,这是武凤楼怕暴露身份,故意装出来的。

披头夜叉冷无心喜得不住下令:“宰了这小子,每人赏五十两银子喝花酒去。”只气得峨嵋三少主顿脚喝道:“住口!”

冷无心这才一哆嗦闭口不喊了,闪着狐疑的目光向峨嵋三少主试探着问道;“三少主的意思是想杀他,还是想留活口?请三少主示下。”

峨嵋三少主司徒清冷哼了一声说:“就凭你手下那四个蠢材,别说宰了人家或活捉人家,十招之外,不全被人家放平在地上,那才怪了。”

司徒清的话说的也真是时候,只听场子一声惨嚎,一人栽倒在地上不动了。

披头夜叉冷无心这才相信司徒清的话不错,刚想喝退另外三个得力手下,又是两声惨嚎倒下两人。场子中剩下的那个青衣大汉,由于惊恐过度,连退下来逃命都吓忘了。

冷无心两眼一红,怪吼一声:“小子拿命来!”飞身扑上,左脚挑起一杆三股烈焰叉,阴阳把一合,劈心猛扎过去。

武凤楼不开玩笑了,左臂一展,先将紫衣少妇贺紫烟送出圈外,同时右手一挥,划开了最后一名青衣大汉的小腹。

办完这两件事情之后,披头夜叉冷无心的三股烈焰叉扎到了武凤楼的胸前。

现成的峨嵋三少主司徒清在此,披头夜叉冷无心就该被武凤楼看成是下脚料,分文不值了,趁左手推出贺紫烟之势,手臂猛然一圈,正好抓住了冷无心的三股烈焰叉头,借力趁势往自己的怀中一拉,一招“顺水推舟”刀光霍霍向披头夜叉冷无心削去。

推人、划敌、抓叉、出刀,四个动作几乎连成了一体,披头夜叉冷无心想撒手扔叉都已来不及,只听喀嚓一声,不光截去了冷无心的右手五指,还把三股烈焰钢叉夺到了手内,喜得贺紫烟失口念了一声佛号。

刚刚断去右手五指的披头夜叉冷无心,见紫衣少妇不光投入仇敌怀抱,叛变峨嵋,自己断去五指,还念阿弥陀佛,心肺气炸,两眼喷火,怪吼一声:“贼婢找死!”带着一溜血迹猛扑了过去。峨嵋三少主“呛”的一声抽出了长剑,一招“分花拂柳”朝武凤楼的心窝扎去,阻止武凤楼分身去救那紫衣少妇。

司徒清到底年轻毛嫩,他太低估身经百战的武凤楼了。

只见武凤楼左手一抬,“当”的一声,先用夺过来的三股烈焰叉挡住司徒清刺来的一剑,右手扬处,那把短匕首已投进身子向前猛扑的冷无心左边的软肋。

峨嵋三少主脸色一变,横剑胸前,凛然问道:“你是何人,胆敢破坏峨嵋派的大事,真的不要命了?”

武凤楼早已接到了缺德十八手的暗示,知李鸣想活捉司徒清问出口供,然后再作区处,听司徒清一问,也就以牙还牙地凶狠斥道:“峨嵋派到处欺人,横行霸道,老子看不入眼,只要让老子碰上,一律他妈的杀无赦!”骂完之后,连武凤楼自己也觉得好笑,今天自己是怎么啦。

一向趾高气扬、狂傲欺人的峨嵋三少主,始终没有看出对面站着的是先天无极派的新任掌门人武凤楼,他一错钢牙,手腕一翻,想再次扑奔武凤楼时,脑后玉枕穴上,蓦地让人敲了一下,头脑一昏,翻身倒地了。

不用笔者饶舌,读者诸君当然明白这是缺德十八手李鸣在司徒清的背后下手了。他是把手中的茶杯当成暗器,揍中了峨嵋三少主的脑后玉枕穴,力道拿捏得恰到好处,只把人打昏,并不危及生命。

地覆天翻的一场拼斗,烟消云散了。

惊魂乍定的贺紫烟狠狠地踢了披头夜叉冷无心两脚,刚想向武、李道谢,只见缺德十八手李鸣弯腰从冷无心的软肋上,拔出了那把锋利的匕首,并在死者的衣服上擦净了血迹,欺身到吓成面如土色的黑判官迟福面前说:“从你小子身上引起,留下了五条人命,你是想叫我杀人灭口,还是听爷们的招呼,讲!”

黑判官迟福吓得“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没命地喊着:“请大爷们饶命。” 缺德十八手李鸣微微一笑,叫贺紫烟取过笔墨纸张,逼着黑面判官迟福亲笔写下刀杀冷无心五人的甘结,划上了十字,打上了手印,留下了他的匕首,让他走了。

武凤楼知道师弟李鸣所以这样做必然有他的用心,也就没有加以阻挠,一任黑面判官迟福抱头鼠窜而去。

缺德十八手这才向贺紫烟说道:“在这赌场之中,除去留下你最为亲信的几个人外,凡是能泄露消息的,今天晚上一定要斩草除根,免留后患,赌场照旧开下去,我们弟兄会再来看望你的。”

一听二人马上要走,紫衣少妇贺紫烟马上扑到了武凤楼的身边,哀声求道:“二十年前小女子就父母双亡,五个哥哥也同时失去了踪迹,才被葛伴月这老天杀的收入门下,十五岁时被其硬逼失身,作了他的侍妾。茫茫苦海,何处是岸!今天老天有眼,让我贺紫烟得见大爷,败柳残花当然不敢存有什么奢望,只求为奴作仆服侍英雄,免得再受葛伴月的污辱死也甘心,求大爷开恩,带我走吧!”

武凤楼虽然看出贺紫烟身陷污呢,天良却尚未全泯,也可怜她的不幸遭遇,但在这种前途凶险,风云莫测的情况下,实在无法兼顾,只好和气安慰道:“我们弟兄乃江湖上的独脚黑道,萍踪不定,怎么带你一走?幸好活捉了司徒清,打算狠狠地敲峨嵋派一笔大钱,然后找个秘密的地方一潜伏,就永远绝迹江湖了,那时我们自然会来找你。”

贺紫烟身为五色人妖之幼妹,又是阴阳两极葛伴月徒弟加侍妾,自然能看出武、李的不凡来,知道强求无益,就含泪点头答应了。

幸好时已入夜,荥阳地面不大,赌场的所在更为偏僻,武、李吃罢贺紫烟亲手调治的饭菜后,将峨嵋三少主装入了一个布袋,踏着寒冷的月色,向城外的纪公庙走来。

上文写过,这纪公庙乃是当年楚汉相争时,霸王项羽围刘邦于荥阳,刘邦的大将军纪信化装成刘邦掩护刘邦改装逃走,楚霸王一怒,火焚了纪信。汉高祖刘邦即位后,为了纪念这位有大功于自己的忠臣,才立庙树碑以悼之。

来到了庙内,由缺德十八手李鸣自去审问司徒清,武凤楼一个人踱出了正殿,在冷月清辉之下,他默默地注视着唐代书法家卢藏用篆体书写的“汉忠烈纪公碑”六个大字,陷入了沉思之中。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一阵寒风袭来,令人透体发冷,一只纤纤玉手,轻轻地搭上了武凤楼的肩头。

可能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吧,玉手刚一加肩,武凤楼就知道是为了自己,不惜离国叛兄遁入中原的辽东奇女多玉娇公主。他顿觉身体一阵颤栗,急忙转过脸来。

皎皎寒月之下,凛凛夜风之中,多玉娇公主一脸怜惜之色,满腹凄苦衷情,站在那里呆呆地望着武凤楼。

武凤楼叹了一口长气,握住了她那其凉如冰的纤手,低低地说道:“河北莲花池分手,就失去了你的踪迹。柳老前辈虽然待你有如亲生骨肉,终不是长远之计,为公主着想,你还是回转关外吧,凤楼害苦你了!”说完这几句话之后,他默默地低下了头。

多玉娇心头一酸,情不自禁地将头枕在了武凤楼的肩上,开口说道:“时至今日,我才知情之一字,害人匪浅!想我多玉娇出生大清贵胄,幼小时就泼辣成性,不安困居宫廷,既不知愁是何物,更不知恨是何事。九阿弟多尔衮关外会猎回去,才得知有武凤楼其人,既佩君之雄才胆略,又慕君的英俊丰姿,如始终无缘相见,不过在脑海中留下一美好印象而已。偏偏造化弄人,君为了救苦命女子魏银屏,单刀下辽东盗取当年的册封诏书,才使多玉娇有缘相见,始知君胜过传闻中的十倍百倍,一线情丝,不觉自缚,才酿成今日的这杯苦酒。”说到这里,两行清泪已滴满了武凤楼的左边肩头。

武凤楼心头一热,右臂刚想去揽多玉娇的柔腰,匿居河北清水塘、日坐愁城的魏银屏的憔悴面庞,突然出现在武凤楼的眼前,他心中一阵凄苦,原打算揽多玉娇的那只手,一改而为轻拍对方的玉肩了。

多玉娇哽咽了一阵子,又凄然说道:“恩师怜我痴心,十天前就带我移居嵩山玉柱峰下的法王寺,所以对君之一切行动,无不了如指掌。知君奉旨入朝,宫廷深如海底,恐怕此去今生今世,永无再见之一日,才请准恩师见最后一面。”

说完之后,真的泣不可仰了。

缕缕情丝,束缚得武凤楼喘不过气来。从前二人在辽东时,因为多玉娇出身异国,男女之防极淡,曾无数次躺入到武凤楼的怀内。眼下武凤楼也只好顺其自然了,不光将多玉娇拥入怀内,还为她擦去了泪痕,并将自己已经接任了先天无极派的掌门人,按门规绝不会入朝奉君,去做锦衣卫都指挥使的事,详细告诉了多玉娇。多玉娇不再伤心哭泣,只是依偎在武凤楼的怀中,默然不语。

正在武凤楼思索如何才能让多玉娇公主离开自己的怀抱,免得让缺德十八手李鸣一头撞来看见时,忽听纪公庙的正殿之中,一声惨叫如同狼嚎,惊得武凤楼和多玉娇“刷”地一下子分开了。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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