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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部 第09回 意狠心毒,七步追魂残同类;胸怀宽广,展翅金雕慑群敌

峨嵋三剑今天晚上也真惨,满打满算只出手两招半,就被断残一臂的人夺去了三口长剑,没等峨嵋少主司徒明和七步追魂冷铁心赶到,三人已输了个一败涂地。

见此情景,本来骄纵蛮横、眼高于顶的峨嵋少主司徒明差点气昏过去,他狂然暴怒大加斥责。

七步追魂为人十分阴狠毒辣,又和秋风道人结有旧怨,这一次可让他逮住理了,他哪能不假公济私给峨嵋三剑加上个“按门规当废”的罪名。

峨嵋三剑当然深知冷铁心的阴狠,也知道他言出法随,师兄弟三人互相看了一眼,一咬牙,不得不举起了各人的左手,就想向石刻基座上摔去。

陡然传来一声急呼:“且住!”夏梧桐一听是大师伯秋风道人的声音,心头一喜,头一个收回了左手,邱叶落、董一深也相继停手了。

秋风道人阴沉着一张脸,冷冷地说道:“未曾出师,先杀大将,贫道要你冷总管收回成命。”

七步追魂冷铁心眼珠一转,故意将语气转和地说:“兄弟忝居峨嵋总管,赏罚不公怎能服众。夏梧桐等三人辜负掌教的器重,以堂堂的峨嵋三剑同时输给一个断臂人,而且是一个赤手空拳的断臂人。”

秋风道人还是阴沉着脸说道:“我认为夏梧桐三人今天输得不亏,那个断臂人就是五岳三鸟的老二,武林中有名的追云苍鹰。不是夏梧桐三人不忠心掌教,而是力所难敌,绝不应责令自残。”

七步追魂冷铁心追问道:“武林之中断臂人多矣,焉能断定他就是追云苍鹰?”

秋风道人护短情切,脸色一寒再次驳道:“冷贤弟位居总管,在消灭先天无极派上,又一贯主战最力,今天明明有铲除五岳三鸟的时机,你为何迟迟不出?莫非赫赫的七步追魂,也两只手怕一只手?”

秋风道人这番话也太尖刻了,连峨嵋少主司徒明也断定舅父冷铁心非一怒翻脸不可。峨嵋三剑夏梧桐等师兄弟三人,“刷”地一下子扇子面似的列队站在师伯秋风道人的身后,他们也提防冷铁心暴怒昏头,使用阴毒的七煞绝户抓,来对付师伯秋风道人。

哪知,七步追魂冷铁心还是慢条斯里地说道:“道兄息怒,冷某再没有出息,也不会怕一个残去半臂的追云苍鹰。

看在道兄面上,小弟退让一步,对于三位令徒侄的处治,悉凭道长尊便如何?咱们弟兄可不能离心离德呀!”

这时,藏身在庙内那座唐代高塔之中的白剑飞、小神童祖孙二人,正从顶层密檐之下仔细地观察着几人。

小神童曹玉悄声耳语道:“刚才师父的那两手,绝啦!特别是那手摘下颏、扣手腕、摔人、接剑,一气呵成,要是我有那本事,早宰峨嵋三剑积德啦!也省得他们再去受冷铁心这老杂种的气。”

追云苍鹰轻声斥道:“一个小孩子家,就这么嗜杀成性,再不改我非让你师父揭你的皮不可。” 小神童一伸舌头说:“师爷要真想揭我的皮,还要那么费事!你老人家可是玉儿师父的师父呀,我敢不听话吗?”

追云苍鹰白剑飞刚想发笑,却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来,故意将脸一沉审问道:“前者去中岳庙找普光秃驴时,你揣的那只小匣子里,装的是什么?再敢瞒师爷,我可真要揭你的皮了。”

小神童曹玉俊脸一绷,向追云苍鹰白剑飞说道:“时辰不到,你老就是揍死我,孙儿也不敢说,师爷你就别问了。”

白剑飞虽然疑云重重,也真的没再细问。

再仔细看时,秋风道人的怒气虽似乎已消了不少,但还是狠狠地斥道:“不是贫道袒护自己的徒侄,而是因为今晚之事完全错在总管,都是你唆使少主不遵二太爷的令谕,大意轻敌所致。所幸对手没有再赶尽杀绝,你要向掌教说清此事。”说完,瞪了七步追魂冷铁心一眼,才举步走去。

小神童曹玉用肩头一靠白剑飞,低低地说道:“秋风道人要糟!”

话未落音,七步追魂冷铁心已猛然一个翻身献爪,用自己独门秘传的七煞绝户抓,正好抓中了秋风道人的左肋。

可怜秋风道人一个冷不防被冷铁心抓个正着,顿觉五脏六腑疼如撕裂,他惨叫一声:“鼠辈敢尔!”反手去抽肩上利剑,想在倒毙之前,去报这一抓致命之仇。不料七步追魂冷铁心就地一个翻滚,用上了就地洒金钱的阴毒手法脱手六点寒芒,反而向峨嵋三剑射去。

随着三声凄厉的嚎叫,夏梧桐等三人的六只眼睛,全被七步追魂冷铁心打瞎,人也跌翻在地上。

秋风道人半身鲜血,身躯抖颤,只疼得冷汗如雨,睁着两只充满红丝的大眼睛逼射着峨嵋少主司徒明凄然说道:“可惜堂堂的峨嵋一脉,竟毁在你们这些不肖的子孙之手,岂不可叹!贫道我有眼如盲,不识豺狼,岂不可哀!请少主转告掌教,多行不义必自毙,居心颠覆先天无极派,独霸武林,更为不智。”说到这里,他已声嘶力竭,委顿倒地。

听了秋风道人这一番临死忠告,峨嵋少主司徒明竟然丝毫不为所动。 七步追魂冷铁心脸一狞,疯狂地扑出,在夏梧桐三人的身上,每人又补了一抓,让峨嵋三剑师兄弟也追随师伯秋风道人一同上路了。

看到冷铁心举手之下就暗杀四人,峨嵋少主司徒明也不由得脸色一变,埋怨舅父道:“一举屠杀四人,等于自残八条膀臂,舅父的手下,也太黑太狠了。”

七步追魂冷铁心阴险地一笑说:“孩子,不是舅父手下黑狠,秋风这厮多次阻挠咱们向先天无极派下手,留之必是后患。再者说,今天晚上只要留下一个活口,让二太爷知道你我甥舅故意违抗令谕,不光我当不成峨嵋总管,孩子你也绝不会再是少主,所以必须将他们四人灭口。”

亲耳听到峨嵋少主司徒明和七步追魂冷铁心的这一番对话,连一向沉稳冷静的追云苍鹰白剑飞也毛骨悚然。他万万想不到外貌忠厚仁慈的峨嵋掌教司徒平,竟能教养出这么一个心如蛇蝎的儿子,任用这么一个凶残的总管。

小神童曹玉趁机说道:“师爷爷,古人常说,杀恶人即是善念,干脆屠了这老少俩小子吧!”

追云苍鹰白剑飞将头暗点,刚想用“鹰击长空”的身法凌空扑下,却见一个俏丽苗条的倩影一闪,从对面大雄宝殿之上飞身纵落,身后相继降下的,还有大小高矮不等的五个江湖人物。

追云苍鹰白剑飞见又有峨嵋徒众到来,没敢造次,急忙收回身躯,拉着小神童曹玉换了一个更便于观察的隐身所在。白剑飞、曹玉祖孙二人首先看清了那身材苗条的女人是峨嵋掌教夫人无情剑冷酷心,随侍在身后的五人,也是被她一贯依为心腹的峨嵋五条龙。

小神童曹玉是戳破天还嫌窟窿不大的小煞星,他紧贴追云苍鹰白剑飞的耳边说:“难为母老虎今晚把人聚得这么齐,并成一锅烩怎么样?”

白剑飞气得瞪了他一眼说:“从今以后你要再敢喝这样的大胆汤,我可真得叫你师父卡紧你的头皮了。跟我撤!”

小神童曹玉无奈,只好委委屈屈地跟随着白剑飞悄悄地退出了永泰寺。

就在爷儿俩刚刚岔入一条曲径时,突然发现前面又闪出两条人影。追云苍鹰白剑飞的眼快,一眼就看出驰行在最前面的不是别人,正是让他最为头疼的西岳华山上天梯碧云庵的慈云神尼,随在神尼身后的是华山派总管快刀哑阎罗郭天柱。白剑飞再想躲避,哪来得及,只好硬着头皮带着小神童曹玉一齐上前跪地叩首了。

华山神尼这一次不光出人意料地轻轻喊了一声“剑飞”,还将祖孙二人亲手拉起,这不能不使追云苍鹰和小神童受宠若惊了。

慈云大师幽幽地说道:“你师父只享年六十有五就匆匆地离开了你们,这伤心之地,贫尼本不想再游,但这百年大庆之日,我怎能不再下华山。让曹玉引我去见剑秋吧!”

白剑飞只求这个难缠的师姑不再重提江剑臣、李文莲的婚姻纠葛,就于愿已足,然今她能亲身来到黄叶观,这正是五岳三鸟弟兄们求之不得的,因为她毕竟是师父他老人家一生中最为亲近的人呀。

回到黄叶观,见到掌门人萧剑秋亲自率武凤楼、佟元超、佟铁等人迎出拜见时,风烛残年的华山神尼,早已凄不可仰了。

萧剑秋指令武凤楼安排快刀哑阎罗郭天柱去中岳庙住宿时,被这个忠心耿耿的江湖怪杰婉言谢绝了,他坚持要亲自随侍慈云大师的身侧。

中午过后,还是不见江剑臣、李鸣师徒二人返回黄叶观,萧剑秋有些着急了,有心派人前去查探,又因慈云大师要去上代掌门人无极龙的墓前拜奠,他身为掌门大弟子理应随同前往。萧剑秋刚想派人去请儒圣窦府儒前来计议,追云苍鹰白剑飞已一头闯了进来,满面怒容地向他报道:“沈师叔让我传话,辽东千朵莲花山五佛顶的乾坤一鹤萧天白率三徒八卫,一齐来到黄盖峰,请掌门师兄留意。”

小神童曹玉这一年多来,极得天山沈三公的喜爱,并传授他不少奇功,一听三太公回来了,喜得他一蹦多高地向外跑去。 等到萧剑秋陪同慈云大师和师弟白剑飞、徒侄武凤楼从后院中走出来时,小神童曹玉已一头大汗地又跑了回来。

他抢跪在萧剑秋的面前喘吁吁地道:“启禀掌门师祖,据三太公说,辽东千朵莲花山五佛顶叛门自立的乾坤一鹤萧天白,还勾引许昌天宝宫宫主宏一法师等人同时出现在黄盖峰顶,请掌门师祖速去一查。”

听到这里,展翅金雕萧剑秋那一向温文儒雅的脸庞,蓦地泛出了隐隐的杀气,沉声说道:“明天就是大典,偏偏外患未至,内忧先来,萧天白师叔也太不象话了!剑飞留下,协助释、道、儒三圣最后检查百年大典中的一切事宜。玉儿带路,楼儿随我一同前去。”

慈云大师的脾气向来都是火爆任性,不等展翅金雕的话落音,就先带着快刀哑阎罗郭天柱向山峰攀去。

按说展翅金雕萧剑秋的秉性从来都是仁慈宽厚,端肃冷静,几乎达到喜怒不形于色的境地,今天他所以一改常态,是因为他实在无法隐忍了。乾坤一鹤萧天白身为本门别支,还高出五岳三鸟等人一辈,竟然这么倒行逆施,不光同室操戈,还引狼入室侵犯本派创始人的墓地,所以他才一怒之下亲自率领武凤楼、曹玉飞身向黄盖峰顶攀去。

武凤楼当然不会让掌门师伯率先出头,一离开黄叶观就将一气凌波轻功提到了极限,点苍苔,落危崖,宛如一团青云凌空直上,第一个飞身跃上了黄盖峰顶。

一眼望去,在创派祖师的坟墓之前,早分别端坐着两拨人。坐在东面上首头一个就是判门自立的乾坤一鹤萧天白,在他身后一字并排地站立着八个年青人,清一色的月白布短装劲服,上绑裹腿,脚登快靴,每人的胸前都分别标有编号,从一到八,萧天白门下的三个徒弟孥云赶月鲁奇、千里一室阮奇、灯前无影柳奇,垂手侍立旁侧。

在他们的对面,坐有男女四人,头一个是出家的和尚,虽也年近古稀,却身材高大,腰板硬朗,身穿大红袈裟,双掌合十,一根四尺左右的短钦拐横放身前,不用细猜就知道他是石梁三杰的师父、许昌天宝宫的住持宏一法师。挨坐在宏一法师肩下的,是个六旬左右的黑面老人,只要看一眼他背在肩后的那支沉重的大铁笔,就可以认出他是武林中赫赫有名的铁笔撑天仇金龙。第三个又黑又瘦的瘸腿人,自然是新近和缺德十八手李鸣结有深仇的瘸阎罗单飞了。

当武凤楼将眼神投向最后一个人时,他不光眼前一亮,也暗暗惊奇。原来坐在离天宝宫三个老辈人物稍远一些的,竟然是一个丰姿绰约、空光照人的美艳少女。往大处说,她的年纪也不会超过二十岁,怎么能和乾坤一鹤、宏一法师、铁笔撑天瘸阎罗这些江湖上声威远震的人平起平坐呢?武凤楼心中这一起疑,就连宏一法师身后的三个徒弟也无暇再看了。

就在武凤楼聚精会神地观察对方虚实的时候,展翅金雕萧剑秋已牵着徒孙小神童的手,随后攀上了黄盖峰顶。

二人靠紧武凤楼,一同隐身在高大的石笋之后。

武凤楼刚想将自己看到的一切向掌门大师伯禀报,展翅金雕萧剑秋早将自己的手掌一摇,意思是不必说了,他自己也早看清了所有的来人。小神童曹玉缺德念头一动,猛地提足丹田之气一字一顿地大声说道:“钦授锦衣卫都指挥使兼御前带刀……”

别看今天来的人都是些江湖奇人和绿林大豪,猛然间听到这吓死人的官衔,还真都像火燎屁股似的齐刷刷地站了起来。

萧剑秋见缺德徒孙的这一招还真灵,刚想骂他——声“淘气”,小神童继续接着喊道:“一等侍卫武大人,陪同掌门人驾到!”

乾坤一鹤萧天白和天宝宫的宏一法师等人,这才知上了小神童的大当。

说也真巧,展翅金雕萧剑秋在徒侄武凤楼的护卫下刚想现身在这一伙人的面前时,西岳华山神尼慈云大师和总管快刀哑阎罗郭天柱二人也继之而来。

展翅金雕萧剑秋前抢两步,双手一拱,先向宏一法师、铁笔撑天仇金龙等众人说道:“敝派开创已历百年,荷蒙武林同道抬爱,纷纷屈尊前来,敬请宏一法师和仇老当家的移玉中岳庙,容本派一尽心意。”老谋深算的萧剑秋明知这伙人是结帮寻衅而来,故意先礼后兵将他们一军,使自己先站稳脚跟。

果然瘸阎罗单飞答腔了,他怪笑了一声喝道:“天宝宫和你们先天无极派向来都没有这份交情,你萧剑秋也不要和单三爷套这样的近乎,咱们是巷子里面抬竹杆,直来直去,我要你们立即交出缺德十八手李鸣。”

小神童曹玉心中暗说,要论卖弄嘴片子,你瘸爷们差海了。他知道自己的师父和掌门师祖谁也不擅长话来语去,慌忙先嗷了一声说:“闹了半天,你是来找我李师叔的!常言道四海之内皆兄弟,又说是事无不可对人言,能告诉小弟我,你这位瘸老兄的贵姓大名吗?”

几句十八扯,只气得瘸阎罗单飞跺脚骂道:“你一个乳臭未干的黄口小儿,竟然敢和三老子称兄道弟,你小子可气死我了!”

小神童曹玉面容一正,样子极为认真地说道:“此言差矣!咱们俩一不沾亲,二不带故,你怎能随便张嘴吐臭?听老兄乃秦中一带口音,当年贵处有一位赫赫有名的人物,绰号人称黑马铁鞭武财神的单凤起,你可认识?”

瘸阎罗不知是计,随口答道:“他老人家是单飞的二叔!”

小神童曹玉故意将俊脸紧绷,顿足叹道:“我曹玉一时不慎,和你乱攀称呼,可吃了大亏了!”

瘸阎罗单飞一怔问道:“你小子刚才还满嘴跑舌头,跟我胡喊乱叫瞎咋呼,能吃什么大亏?”

小神童曹玉先将身子往后一退,防备瘸阎罗急袭,然后哈哈大笑说:“黑马铁鞭武财神是我曹玉拜过把子的二哥,我把老贤侄喊成了瘸老兄,岂不是吃了大亏?”

连五佛顶的人都让这小子给逗笑了,老成持重的萧剑秋也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

瘸阎罗单飞老脸飞红,一声怪吼,刚想扑向小神童曹玉,忽然一眼看见坐在旁边的那个秀丽少女陡地将娥眉一皱,露出了极为不满的神情,瘸阎罗竟然一声不吭地又退了回去。

这些微妙的变化,让鬼灵精的小神童一眼瞄上了。

许昌天宝宫住持方丈宏一法师双手合十,口宣佛号:“阿弥陀佛!天宝宫和黄叶观不光相距不远,还一向相安无事,贵派门下弟子李鸣竟敢多次向敝宫寻衅,老衲不得不亲自前来向萧掌门讨还公道。”

对方指明要向掌门师祖讨还公道,小神童就是再舌尖嘴巧,也不好逞能出头了,可他又怕掌门师祖忠厚吃了暗亏,急得连连用眼色暗示。

果然,展翅金雕萧剑秋“哦”了一声说:“竟有这等怪事,请大师说明我那顽劣的徒侄都是向贵宫的何人寻衅?因何寻衅?如真是错在李鸣,我萧剑秋甘愿亲自赔礼道歉;若是想乘本派大典期间兴风作浪,推波助澜,我萧剑秋可要待客无礼了!”话一说完,两道凌厉的目光扫遍了所有在场的人。

别说小神童曹玉入门太晚,就连掌门大弟子武凤楼也从来没见过掌门师伯会这么神威凛然,看起来他老人家真要改弦更张了。

乾坤一鹤萧天白倚仗自己是展翅金雕萧剑秋的师叔,和天宝宫的人又是同舟共济,忽地一下先站起身来,倚老卖老地说道:“凡来黄盖峰者,都是本派百年大典的客人,剑秋不得无礼!”

武凤楼、曹玉师徒二人对乾坤一鹤这司马之心当然明白,知萧天白这是在投石问路,想试探掌门人萧剑秋对他有何反映,好能决定对策。武、曹二人真怕掌门人仍然对萧天白毕恭毕敬尊为师长,那可就要铸成大错了。

谁知,展翅金雕萧剑秋陡然转过身来,两眼之中喷射出的利如刀剑的寒芒,直直地盯在乾坤一鹤的脸上。他沉稳地说道:“家有家法,帮有帮规。剑秋忝为一派掌门,不得不委屈萧师叔了。”说完,一挥手,率领武凤楼、曹玉二人抢步来到先天无极派创始人黄叶真人常梦久的墓前分次序跪倒,恭恭敬敬地叩拜完毕,依次侧身站立墓旁。

华山神尼和快刀哑阎罗郭天柱二人一见,不由得一齐竖指赞服展翅金雕的沉稳果断,明知道乾坤一鹤萧天白早已背叛本派,在辽东千朵莲花山五佛顶上另立门户,并自称为无极派掌门人。今天来此,既不去黄叶观,又不叩见掌门,勾结天宝宫私自侵犯第一代掌门人的墓地,分明有争夺掌门的野心,如今自己率一徒一孙三代人对墓叩拜,看你乾坤一鹤萧天白究竟如何区处。 这一下子,还真把乾坤一鹤萧天白给难住了。他此次率众入关,确实是受了峨嵋派的唆使,想要趁机阴谋夺取掌门之位,但在光天化日之下又有些做贼心虚,怕招致武林的非议。如今摆在他面前的,一是先拜祖师,后拜掌门,重新归入先天无极派的门下;二是马上翻脸,欺师灭祖,率众突然袭击,刺杀展翅金雕萧剑秋,夺取掌门令符。前者,虽非所愿,却是轻而易举,后者固所欲也,但也真让他迟迟不敢决定。萧天白只好暂时隐忍不发。

这种局面虽不太尽如人意,也很使萧剑秋心满意足了。

因为只要乾坤一鹤不马上翻脸伙同天宝宫骤然围攻,就减去了不少风险,他也好集中力量专门去对付天宝宫的一干人。所以萧剑秋也就不再激萧天白了,转而向宏一法师逼道:“萧某话已说明,是敌是友,请法师自裁!”

小神童曹玉第一次看见掌门师祖说话这么铿锵有力,豪气逼人。

宏一法师狠狠地睬了三师弟单飞一眼,瘸阎罗单飞弹地而起,他从二十岁离开师门后,就吃上了横梁子,中年后纵横秦川八百里,成为那一带的绿林大豪,一贯唯我独尊,人人畏凛,却在许昌小西湖武林三狂府中,一招未用之下,被缺德十八手李鸣几乎砸了个半死。他报仇情急,又见大师兄宏一授意,便抢先蹿出,语冷如冰地说:“萧剑秋,当年汉寿亭侯关夫子,过五关斩六将是何等威风,可等杀气,到头来也免不了夜走麦城。人无干日好,花无百日红嘛。先天无极派这三年中,投靠官府,报效朝廷,大肆屠戮江湖同道,这才激起众怒,大举前来报仇雪恨。你们的百年大典,准会变成百年大丧,姓萧的,你就认了吧!”话到人到,暴出一掌劈向展翅金雕的软肋。

武凤楼和曹玉师徒二人开始还以为掌门人在三招之内绝不会还手,哪知展翅金雕萧剑秋早将自己的左手陡然一翻,正好扣住了瘸阎罗单飞的右腕寸关尺,拇中两指微微一叫劲,只疼得瘸阎罗单飞一咧嘴,差点喊叫起来。

萧剑秋神情一冷斥道:“黄叶观与天宝宫,一是比邻而居,二是素无宿怨,单老当家的如要首挑祸端,难道不怕我萧剑秋手刃活人?”

宏一法师虽然听说过五岳三鸟的威名,但总认为是言过其实,如今亲眼看见三师弟一招被制,方才知道名下无虚,刚想亲自出马讲和,逼萧剑秋放开师弟瘸阎罗。侍立在宏一法师身后的石梁三杰按捺不住怒火了。特别是火蝎子聂鹏心中更难过,因为事情本来是从他火蝎子身上引起的,这才累得三叔瘸阎罗被砸受伤,今天三师叔又一招败在了萧剑秋的手下,他火蝎子聂鹏更觉对不起三师叔。见师父宏一法师有讲和之意,他心中一急,向大师兄弧形剑曲哲、二师兄闪电手刘星使了个眼色,拔出鸡爪抓第一个扑向了展翅金雕萧剑秋的身后。曲哲的弧形剑、刘星的短刀也一齐从背后下手。

由于石梁三杰这种背后伤人的做法太已下作,坐在瘸阎罗单飞下侧的那个少女竟冷冷地哼了一声。

眼睁睁一剑、一刀、一抓,三件兵刃就要从萧剑秋的背后袭来,展翅金雕萧剑秋一声冷笑,右手疾如电光闪石火先搭上单飞肩上的刀把,拇指一按绷簧,左手猛然一抖,瘸阎罗单飞不光被平着送出去一丈多远跌翻在地,肩上的鬼头刀也自然落到了萧剑秋的手中。只见萧剑秋将刀向后一扬出招为“倒敲金钟”,“当、当、当”一连三响,鬼头刀的刀背好象长了眼睛似的,将石梁三杰的一剑一刀一抓全给封了出去,吓得曲哲等三人毛骨悚然,一齐退了下去。

展翅金雕萧剑秋纵声一笑,右手再次一抬,将夺自瘸阎罗单飞肩头的那口鬼头刀抛了出去。只见那刀化成一条弧线插在瘸阎罗的身前。

刹那之间,萧剑秋两招退去四敌,不光令快刀哑阎罗佩服得五体投地,就连华山神尼也频频点头,称赞不已。

小神童曹玉直到今天才真正地见识了掌门师祖的神奇功力,小缺德雀跃欢呼了。

铁笔撑天仇金龙气得二目赤红,纵身飞落在展翅金雕萧剑秋的面前,从背后抽出了三尺六寸长的大铁笔,他要舍命和展翅金雕一较长短。

刚才是风云突变,武凤楼来不及替下掌门师伯,这第三次交手,他说什么也不能让先天无极派的堂堂掌门,和瘸阎罗单飞、铁笔撑天仇金龙这等角色厮拼了,连忙身躯一晃,斜着横切过去,抢占了展翅金雕萧剑秋的位置。

这一来,可把铁笔撑天仇金龙乐坏了。对付号称五岳三鸟之首的展翅金雕,仇金龙当然心有顾忌,只是箭在弦上,他不能不发,所以才挺身横笔找上了萧剑秋。如今武凤楼强自出头,他顿时觉得肩上轻松多了,朗朗说道:“仇某虽然派出天宝宫,可祖居南方,素仰武侍卫一口五凤朝阳刀,声威震江湖。咱们明人不做暗事,贵派和天宝宫已仇上加仇,只要你真能够技压武林,就是将仇某追魂残身,我都悉凭尊便了。” 武凤楼见仇金龙说话直爽,无掖无藏,连人也刚毅沉静,威武雄壮,心中顿生好感,故意接口激道:“说得好!说得不错!说得有道理!打天下还胜者王侯败者贼哩,何况寻仇报复!你输了,追魂、残身当然任凭于我,假如尊驾侥幸获胜呢?”

铁笔撑天仇金龙磔磔怪笑说:“那就只好怪武侍卫命该如此了。”

武凤楼稀奇地问道:“此话怎讲?”

铁笔撑天仇金龙脸色一肃,沉声说道:“那还不明摆着,仇某笔沉力猛,铁笔之下向来不留活口!”

武凤楼“痛快”二字还未出口,铁笔撑天仇金龙已站成了“金鸡独立”,手腕暴翻,单手举笔直指天空,亮出了铁笔撑天的起手第一式。

武凤楼知道不亮刀不成了,右肩微微一塌,手握刀把,拇指轻轻一按,一口武林罕见的五凤朝阳刀早在红紫两道光华的掩映下,电闪而出,五佛顶和天宝宫的人顿时心神为之一颤。

刚猛成性的铁笔撑天仇金龙可不吃武凤楼这一套,三尺六寸长的大铁笔.猛然向下一沉,第一招“魁星点元”点向了武凤楼的左乳。武凤楼的身躯轻灵地一斜,闪开了正面,掌中的五凤朝阳刀一平,极为神奇地压在了大铁笔身上,先天无极派真气一贯,竟使仇金龙的这支大铁笔为之一滞。

仇金龙老脸一红,大铁笔再次一缩一伸,宛如灵蛇寻穴,第二次扎向了武凤楼的软肋。

武凤楼从开始就没敢对仇金龙轻视,见仇金龙不光笔沉力猛,而且笔招诡异,更提高了戒心。如今见仇金龙的第二笔刺来,他手腕一翻一沉,五凤朝阳刀的刀背正好砸在大铁笔上,除去一声暴响,还激射出一蓬火花。

铁笔撑天仇金龙杀出了兴头,猛聚全身的功力将手中的大铁笔一甩,一招“魁星摔笔”向武凤楼的太阳穴狠狠地砸来。仇金龙是要以自己超人的臂力,达到一力降十会的目的。

按平常的打法,武凤楼当然要遵循棍锤之将,不可力敌的老规矩,先闪避其锋,再改攻其侧面。可仇金龙的这支大铁笔粗如鹅卵,五凤朝阳刀未必能一削即断,按道理江湖经验极奉的武凤楼不能用硬对硬的打法去厮拼,可武凤楼这一次却真的打算和对方一拚到底了。

只见武凤楼身形一塌,马步沉稳,掌中的五凤朝阳刀一立,仍然用刀背硬找仇金龙的大铁笔,又是一声巨响,二人的身躯都晃了两晃。

硬拚三笔之后,武凤楼不愿再多耗功力,单臂一振,五凤朝阳刀的威力陡然大炽,绝命七刀中的第二刀“判官查点”一闪而出,逼得铁笔撑天仇金龙不得不撤招后退,闪避刀锋。堂堂的铁笔撑天,终于让武凤楼给逼退了。

武凤楼知道机不可失,紧跟着右臂一展,一招极为平常的“大鹏展翅”斜削仇金龙的左肩。仇金龙刚被逼退,不暇抢攻,又畏惧五凤朝阳刀锋利,怕损坏了自己的铁笔,身体一矮,甩肩闪避。他这一次将算盘错打了。只见武凤楼手腕一翻,那口五凤朝阳刀的刀身一平,正好够上了仇金龙的脖颈部位,只消将刀向前一错,铁笔撑天仇金龙的那颗人头,就会掉落在地上。吓得仇金龙魂飞魄散,刚想闭目等死,手法奇快的武凤楼心中突然一软,猛地将五凤朝阳刀往上一抬,变成了一招“拍案惊奇”,扁着刀身拍在铁笔撑天仇金龙的肩头之上。

武凤楼这一手下留情,铁笔撑天仇金龙拣回了一条性命。在座的人都是行家,自然看得清清楚楚。

天宝宫宏一大师羞得老脸赤红,愧然站起,合十说道:“老衲轻信一弟三徒之言,才遗今日之羞。萧掌门如能再抬贵手,宏一愿马上率领所有的门下,立即返回天宝宫悔过。”

展翅金雕萧剑秋当然只愿意打九九,绝不会硬性地打加一。他刚想拱手致意,化干戈为玉帛,送宏一大师等人下山。不料,坐在末尾的那个少女忽然站起,她纤手一挥,樱唇陡绽,吐出了“且慢”两个字来。

展翅金雕萧剑秋是何等身份,怎么肯和一个不知名的少女问答。他刚把前脚改为后脚,想让武凤楼或曹玉出面去应付。那少女右手一抬,娇躯前探,春荀也似的白嫩柔指直指着展翅金雕问道:“先天无极派的门户,是否归你执掌?”

这少女的狂妄口气,使所有在场的人无不一怔,五岳三鸟的声威在武林之中是何等地显赫,而萧剑秋不光是五岳三鸟之首,还是先天无极派的一派掌门,她竟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对展翅金雕这等无礼,简直是胆大包天了。

小神童曹玉无事都想生非,怎能容一个年轻少女对自己的师祖无礼,身形刚想晃动扑出时,展翅金雕萧剑秋已沉声说道:“姑娘有事,就请说吧!”

那少女先瞟了曹玉一眼,又一次伸出了柔手,冷冷地说道:“我要萧掌门勒令曹玉交出他身上的一只小匣子。”说完之后,不看展翅金雕,却把两只秀丽的大眼睛盯紧在小神童的身上,好象曹玉会逃走似的。

展翅金雕和气地问道:“姑娘,能说出你的仙乡和芳名吗?”

按理说,先天无极派的堂堂掌门所问是情理之中的,不料却惹恼了这位容光照人的秀丽少女。

只听她冷冷地说道:“我的姓名和住处都与我索要的匣子无关,你这岂不是多此一问吗?你要真的袒护徒孙,拒不交出,那我就打酒专找提瓶的了。”说完,还是怒睁两只大眼睛,死死地盯着小神童。

小神童的这盏灯,可并不省油,要不是有师父、师祖二位长辈在场,他早就不答应了,何况自己接受匣子时,曾起誓绝不出示外人,前天在中岳庙亮出一次,那是得到过匣子主人允许的,只奇怪这位年纪不大的秀美少女是怎么知道的?这不能不让小神童纳闷。

还是展翅金雕的涵养功深,少女的口气越说越严厉,他反而更能沉住气了,含笑说道:“小姑娘,你不觉得话说得太重了?我徒孙曹玉虽不成材,尚不致于妄取他人之物,这一点,我敢一力担保。”

秀丽少女何尝不知道萧剑秋说得有道理,但她有为而来,铁下了心,任何人都阻挡不了,当下不等萧剑秋的话落音,强硬地接过来说道:“那一切我一概不管,我只要小神童交出小匣子;而且要立即交出。”

展翅金雕萧剑秋更奇怪了,刚想劝少女耐下心来,好话好说,五岳三鸟中的追云苍鹰从旁边转过来了。从白剑飞面部神情上看,可以清楚地知道他已来到多时了。

原来,接到徒孙小神童的急报,白剑飞奉掌门师兄之命留下来镇守黄叶观,当时他是答应了,但他怎能放心让大师兄一人上山,草草地将观中一切事务安排好,就向黄盖峰上赶来。他是有名的追云苍鹰,轻身功夫是何等的高超,不消片刻便攀上峰顶。他见一个秀丽少女正指鼻子指脸,强迫萧剑秋勒令曹玉交出小匣子,就知道这秀丽而蛮横的少女,一定大有来头,绝不能等闲视之。因为他曾亲眼看到小匣子的神奇威力,别的不说,单是中岳庙的普光、普辉、普照三高僧,一见匣子不光将大半个中岳庙借给了先天无极派使用,还敬献贺银十万两,主动出勤杂人工一百五十名。再从小神童的保密情况看,就更证明它的重要,所以暂时隐身一旁观察动静。直至见大师兄一味地温和动问,而秀丽少女却还是出言蛮横,气势汹汹,小神童怒满胸堂,几次想暴闪而出,他这才出头了。

白剑飞抢步贴身站在大师兄萧剑秋的肩旁,笑着向秀丽少女问道:“小姑娘,你想知道我是谁吗?”

秀丽少女只扫了追云苍鹰白剑飞一眼,就冷冷地说:“再添一个钻天鹞子,五岳三鸟真就齐全了。你们先天无极派真想倚多为胜,拒不交出那只匣子?”话是冲着白剑飞说的,眼神还是倾注在小神童曹玉的身上。

别看白剑飞在天山沈三公那里只学来三成心眼,够不上吃一看二眼观三的能耐,但就沈胖公能挑上他来说,他的聪明机智也就可想而知了。他发现从开始这秀丽少女的眼神就没有离开过小神童曹玉,心中一动,也将眼神向曹玉看去,哪知一望之下,使他这身为师祖的人也猛然一呆。说实在的,别看曹玉是追云苍鹰白剑飞的嫡传徒孙,他们师孙二人,不光始终没有在一块生活过,平素也很少见面,特别是白剑飞断去一臂以后。此是,他突然发现在短短的两年之中,小神童曹玉已长成大人了。

只见他粉嘟嘟五光莹莹的一张长方俊脸,上衬两道墨黑的长眉,下覆一双有神的朗目,挺直的鼻梁宛如玉柱倒悬,有棱有角的嘴唇,线条清晰分明,配着修长挺拔的身材,英俊之中,明显着秀气,暗藏着英气。别说在男人丛中他能出类拔萃,就是在女孩子堆里,也是百不挑一。这孩子的相貌胜过了他的师父武凤楼,说玄乎点,几乎赶上了他的三师祖那个百年不见的武林奇英钻天鹞子江剑臣。

追云苍鹰白剑飞由此有些明白了。他故意不吭声,让双方僵了片刻,才向小神童曹玉含怒发话道:“快还这位姑娘的小匣子。”

小神童是个连眉毛眼睛都会说话的小缺德,只一听,就明白了追云苍鹰的用意。他借机向少女反问道:“卑人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拿过姑娘的匣子?匣子里装些什么?请说个明白。”这小子的头皮,可比他的师爷爷难剃多了。

秀丽少女先是愕然一怔,随即又勃然大怒道:“废话少说,快把匣子交给我!”

小神童曹玉撇嘴一笑,笑得让人恼火。

秀丽少女一下子逼了上来,沉声喝道:“你到底交不交出来,快讲!”她真的声色俱厉了。

小神童曹玉不笑了,用手拍了一下兜囊说道:“匣子在我袋中虽是一点不错,可那是我的东西,我曹玉绝不会轻易交给外人,姑娘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秀丽少女玉容一变,霍地摘下了肩头的长形包袱,从里面取出来一口带鞘的弯刀。更让先天无极派师徒等人惊奇的是,那口弯刀的形状和刀鞘,竟然和南刀桂守时遗留下的那口大弯刀一模一样。这就给秀丽少女又蒙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连萧剑秋和武凤楼都愕然了。

秀丽的少女这才向曹玉冷冷地质问道:“就凭我手中的这把弯刀,你曹玉还敢说小匣子是你的?还敢说我是个外,人?”

小神童曹玉哪里肯信这种邪,双手一翻,一对判官笔陡然间亮了出来,还干巴巴地说出了一句;“拔出你的刀!”

话已说僵,毫无回旋余地,秀丽少女左手握住刀鞘,右手搭上了刀把,但她并不将刀拔出,只冷然向曹玉说道:“还是你这法子干脆,见个高低吧!”

这要放在别人身上,还真得客气一声,这也是武林人应有的礼节。小神童曹玉却不管这一套,他早已看出少女的武功比他高明得多,心说还是先下手为强吧。双笔一分,首先用上了“二龙出水”,直插对方左右两边的肩胛穴。

秀丽少女也真能沉住气,直到曹玉的判官双笔眼看快要点上肩头时,她才突将柳腰一折,轻柔灵巧地向左边横移出去,避开了曹玉的第一招。

小神童嘴里夸了一声“好身法”,掌中的两只判官笔,又迅疾变招为“两虎争食”,分别扎向了秀丽少女的两边太阳穴,手法更快,招式也更怪。

不料,人家秀丽少女仍然只是把柔腰轻扭,又翩若惊鸿地闪开了。身法还是那么轻灵,拿捏得还是那么准确。

小神童曹玉知道不好,心下一狠,猛然一抖判官双笔,用上了师父所传的“怒鹰双展翅”。这一招不光是一招两式,还贯上了先天无极真力,两只判官笔挟着两股劲风,袭向了秀丽少女。看起来小缺德为了挽回颜面,决心要让对方吃点苦头了。

不想,少女只轻轻一笑,柔软的娇躯宛如一团飞絮,随着曹玉的攻袭,行东就西,始终没让判官笔沾上自己的衣月艮。

这要是换了别人,一连三下狠的被人家完全避开,只好自己认栽,让对方出手。小神童曹玉可不当这号的冤大头,他先收招站稳,故意脱口夸道:“姑娘的轻身功力真好,让卑人再试三招如何?”气得武凤楼恨不得抢步上去扇他三个大嘴巴。

秀丽少女只好点了点头,表示愿意。

小神童曹玉一声“承让”只吐出了一半,就人如饥鹰,笔似游龙,连环三招“野马分鬃”、“平分秋色”、“双弹琵琶”疾如狂风,迅如闪电,又攻向了秀丽少女的全身上下。

秀丽少女还是轻声一笑,施展开轻灵的身法,宛如一片落絮随风飘荡,饶让你小神童曹玉倾出全身的功力,还是奈何不了人家。

小神童这一次干脆连招呼也不打了,重聚全身功力,又攻出连环三招“兵发二路”、“左右逢源”、“击鼓鸣钟”,比上两次的攻击更为狠猛凌厉。

可是,秀丽少女的身法太轻灵了,轻灵到行云流水的地步,不管小神童曹玉把判官笔招施展得多快、多猛、多迅速,结果总是差那么一点,一星点,硬是奈何不了人家。

小神童曹玉不能忍受了,挥动手中的判官双笔,点、扎、刺、戳、划,一轮猛攻雨点般地向秀丽少女全身罩去,活象一只斗急了的小公鸡。

秀丽少女嫣然一笑,晃动身影轻挪闪避,游行在小神童的笔幕之中。 最后,连追云苍鹰都觉得不大象话了,刚想出声喝止,猛听得“呛”的一响,声如龙吟,刀芒一闪,秀丽少女弯刀出鞘后的第一招“指鹿为马”出手了,那喷射着刺目冷焰的大弯刀,正好抵在了小神童的前胸之上。

一看抵在自己胸前的正是被神剑醉仙翁马慕起拿走的冷焰刀,一贯刁钻缺损的小神童,老老实实地不敢再动了。

秀丽少女扑哧一笑,收回了抵在曹玉胸前的大弯刀,向宏一法师一挥手说:“承蒙大师帮忙捎带我来到此处,今后我会报答你们的。你们和先天无极派结仇,确是不智之举,依我良言相劝,还是化嫌修好为上。”

真不知道这女孩子到底是什么路数,明明跟随天宝宫的人到来,又和小神童拼得你死我活,却忽然变得连说话都向着先天无极派了。

天宝宫的人跟斗已栽到了家,有了秀丽少女给的这个台阶,宏一法师也就趁机而下了。当下由宏一大师领头,向展翅金雕萧剑秋、追云苍鹰白剑飞认错服低,几人不无羞惭地一齐退走了。

秀丽少女这才旋转娇躯,向乾坤一鹤萧天白说,“小女子有事要和主人密谈,请老先生屈尊,率领手下人等暂避一旁可好?”

别看秀丽少女话说得委婉,神情也、恭敬温顺,可就是提出的要求,太令乾坤一鹤难以忍受了。别说他已经叛门别立,自称一派掌门,在关东一带也确实声威赫赫,就凭他高出五岳三鸟一辈这一点上,也是不容任何人对他轻侮的。

他刚想发火,三弟子灯前无影柳奇已闪身而出,怒声喝道:“小小黄毛丫头,竟敢指手划脚,不怕三爷爷活劈了你喂鹰!”

灯前无影柳奇所以骂出这番难听的话来,也是被逼出来的。他们对先天无极派的这个黄叶观,早有鸠巢雀占的野心,又对师父乾坤一鹤的武功深信不疑,再加上他们师兄弟四人和武凤楼数次狭道相逢,吃亏的都是他们无极四奇,尤其武凤楼盗取册封诏书时,还杀死了他们的小师弟笑傲五岳萧奇,无极四奇从此改为无极三奇。如今好不容易劝动师父亲自来此寻衅,万一让这秀丽少女给赶离此地,一腔希望,岂不全吹!所以才将火发到秀丽少女的身上。

秀丽少女好象对灯前无影柳奇最后的那句“不怕三爷爷活劈了你喂鹰!”觉得有些意思,不光没有生气,反而一丝笑意浮上了她那好看的嘴角;“能告诉我你这位自称三爷爷的贵姓大名么?”秀丽少女说这句话时,不光刀已入鞘,脚底下也显得随随便便,松松垮垮,跟平常人说笑斗口一点没有两样。

灯前无影哪知道厉害,何况他还真怕火头点燃不起来,昂然答道:“三爷爷灯前无影柳奇……”

说时迟,那时快,柳奇的这一句话刚刚吐出了最后一个“奇”字,陡然觉得刀芒一炽,乍闪即逝,吓得他低头一看自己的胸前,不光让秀丽少女把里外好几层衣服全给划开,而且皮肤上还留下了一道白白的长印子,好玄呀,秀丽少女再往深处划一些,他柳奇就被大开膛了。

再看秀丽少女,不光亭亭玉立地稳站当场,那把大弯刀也早插回了鞘内。

毕竟是师兄弟情切,一见这秀丽少女的刀招奇快,怕柳奇性命难保,千里一室阮奇纵身扑过,伸手刚想扯退灯前无影,一道刺眼的冷焰再一次闪现,竟将千里一室阮奇右手中指上的长长指甲,神奇地一刀切去,也是差那么一点就截去了阮奇的中指。

出奇的是,阮奇的惊魂未定,人家秀丽少女早又将大弯刀插回了鞘内。小小年纪,拔刀之快,出刀之速,落刀之稳,认鞘之准,好象那口大弯刀在她的手中,不光长了眼睛,简直是一个人在使用自己的手臂。惊得乾坤一鹤萧天白陡然立起,张目喝问:“终南樵隐马二爷是你的什么人?”

秀丽少女笑容一敛,轻点螓首说:“冲着你老先生在终南樵隐之下加上了‘马二爷’三字,我可以告诉你,我就是他老人家唯一的嫡亲孙子马小倩,外号人称云海芙蓉。”

别看萧天白平生自负,狂妄凌人,当年连先天无极派上代掌门无极龙都傲不屈服,可对日卧醉乡的神剑马慕起、笑傲山林的终南樵隐马慕岱兄弟二人,却不敢存有丝毫的轻视之心。当下既顾不得马小倩挫败了门下两徒,也忍受了马小倩对自己的变相驱逐,一声不响地率领门下三奇和护驾八童,怅怅然退出了嵩山黄盖峰。

马小倩先以后辈之礼,拜见了萧剑秋和白剑飞,然后才取出了一封信来,递给了展翅金雕萧剑秋。

萧剑秋拆开书信,只瞟了一下,登时就两眼一亮,慌忙招呼二师弟追云苍鹰过来一同观看,只见上面写道:“峨嵋上下,无不垂涎大小弯刀和冷焰刀谱,而武林之中,誓欲得之者,也大有人在。持此刀者,必成众矢之的。以曹玉孺子之功力尚不足保有此刀,本应晚二年送回,无奈应国英之求,不得不派倩儿将刀和刀谱送回,望善为保护,万勿大意,防止遗失。贵派大典,怒不亲临。”下面也没有具名,只画了一口小小的宝剑。不要马小倩再说,萧、白二人已看出这是神剑醉仙翁马慕起写来的书信,也更明白这是神剑看在义女侯国英的面上,才爱屋及乌的。一股由衷的感激之情,涌上二人的心头。

一贯占尽了上风的小神童曹玉,却从心眼里恨上了马小倩。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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