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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部 第08回 欧阳寺中,峨嵋少主露毒指;中岳庙内,神童曹玉现令符

眼看着三个峨嵋派的门下进入了那片很大的树林,武凤楼不得不遵循武林名言“入林莫追”而收步停身,此时,他的查看究竟的念头更为强烈了。

足足有半个时辰,听不见林中有一点儿动静,武凤楼这才悄悄地欺进了树林。为防峨嵋派的徒众有暗桩潜伏,他双掌交错,左掌护胸,右掌防敌,朝树林中膛去。

进林不远,他突然发现前面有一抹红墙围绕着一座不小的祠堂,祠堂后面矗立着一座极为高大的墓冢,石柏环绕,翠绿蔽天,状极森严。

武凤楼心中一动,顿时塌下身形,从衣袋中取出两枚青钱,以先天无极派的独特手法“青蚨探路”打了出去。

先天无极派的这种探路手法极为巧妙,两枚青钱打出并不分开,在飞行中还可以轻触,活脱脱象两只飞峨并翅而飞,落地时,声音也不太大。自己人一看便知,而粗心的江湖人定会被它引动。用它探路,极为可靠。

两枚青钱落下去好久,还是不见有任何动静,武凤楼仍不敢大意,施展出“蛇游草丛”的轻功,贴地面向前游去。贴到祠堂左侧,才看出祠堂门前分立着石人、石兽,绝不象是普通人家的祠堂。武凤楼就地一个翻滚,靠到了一块大石碑跟前,借着淡淡的月光,看清了上面刻着的一行大字:宋太师欧阳文忠公祠墓碑。

武凤楼幼读诗书,十二岁时就参加了杭州府钱塘县的童子试,高中案首。他自然一望而知这座祠墓是北宋年间的大文学家、史学家欧阳修,字文叔,号醉翁的墓葬所在,心中不由得肃然起敬,刚想对着墓碑恭敬地跪拜行礼,突然,一个年近六旬的长脸道人和一个二十四、五岁的华服青年,一同从祠堂之内缓缓走出。

武凤楼心中一动,连忙闪身避于石碑之后,屏住气息,极目默察。

只听那华服青年向长脸道长情急地说:“二师伯,求你老人家办点事,真象是急风碰风慢郎中,急死侄儿我啦!如今三剑弟兄也奉命赶到,势难再拖,你老人家就替孩儿去求求二太爷吧,无论如何我们也要赶在江剑臣回来之前,突然下手剪除武凤楼、李鸣这两个小子,否则会让峨嵋再次蒙受耻辱。”

看长脸道人的样子,好象对那年青人有些巴结:“明儿,什么事情二师伯都能答应你,就是这件事不行。你二太爷是不会答应这样干的,除非先天无极派的人事先找上门来,否则,你二太爷绝不会让咱们暗中下手。因为在当代武林之中,硕果仅存的不就是神剑、鬼刀、生死牌吗?他老人家得珍重自己的名声呀!”

听到这里,武凤楼完全清楚了。那长脸道人就是峨嵋掌教司徒平的二师兄黄叶道人赵志丹(和先天无极派第一代创派人黄叶真人只一字不同)那华服青年是峨嵋派现代掌教司徒平的大儿子司徒明,也就是拼命追求东方绮珠的那个人。

也不知怎么回事,武凤楼竟然按捺不住自己心中的怒火,狠狠地盯了司徒明两眼,只见他面如白玉,目如朗星,两道长眉斜斜地飞入天苍,显得不怒而威。鼻如玉柱,唇红如丹,一嘴牙齿排如碎玉。他不光长身卓立,貌相潇洒,还可以从他那炯炯有神的大眼中,看出他内功已近炉火纯青。

武凤楼更为心烦意乱了。

司徒明两道长眉一挑,好象要大发雷霆,却突然又眼球一转,脸色顿时和缓下来。他低声说:“如此说来,连一向最疼我的二师伯也……”司徒明故意迟迟疑疑地说不下去了。

武凤楼马上意识到,这个峨嵋派未来的当家主人,不光心机深沉,阴森可怕,而且诡诈奸险,表里不一,他这样的对手不太好对付。

果然,黄叶道人赵志丹脸上变色地说:“贤侄是本派未来的掌教,志丹哪有不爱护之理!只是你二太爷年老任性,容我缓图可好?”

司徒明还是不温不躁地叹气说:“如此拖延,准误大事无疑。”他嘴中虽说得温和,但从那两只闪射精芒的眸子中,可以看出他内心的愤慨和不悦。

赵志丹身躯一振,猛然来了主意,赔着笑脸说:“只要在东方绮珠身上作些文章,还愁武凤楼不找上门来!”

司徒明的脸上马上绽开了诡秘的笑容,高兴地说:“二师伯的好处,侄儿不会忘记。”

这些情景乍一落入武凤楼的眼中,他几乎不相信这是真的。因为以一个峨嵋派掌教的师兄之尊和一个峨嵋山少主之贵,竟会如此奸险诡诈,真大出武凤楼的意料。他更不肯马上离开此处了。

就在这时,路上被武凤楼发现并跟踪来此的三个身背长剑的人,快步奔了进来。三人先齐崭崭地向峨嵋少主司徒明行过大礼,然后才去拜见自己的师父赵志丹。看来司徒明已被峨嵋的门下弟子看成了第二号主人。武凤楼不敢对他轻视了。

只听三剑之首夏梧桐躬身施礼说:“二太尊口谕,传少主和师父立即赶去接受谕令!”说完之后,马上和二剑邱叶落、三剑董一深身形扭转,率先走了。 狡猾如狐的司徒明又低低地向赵志丹耳语了一阵,直到赵志丹点头首肯后,才诡异地一笑,点脚纵起,和二师伯赵志丹一前一后地走了。 武凤楼从夏梧桐的嘴中得知鬼刀司徒圣就存身在附近,对自己刚才的估计,更坚定了三分信心,因为峨嵋派再为狂傲,也不能过早地、毫无顾忌地让大批徒众欺进到登封县境内。这处欧阳文忠公的祠墓有墓有祠还有寺院,不光墓冢高大,松柏环绕,四周还围以红墙,并和附近的寺院遥为呼应。司徒圣老儿眼睛不花,肯定会在这里扎根,建立一处峨嵋分舵,作为侵吞先天无极派的基地。

有了这些想法,武凤楼决心在附近查查,特别要冒险一探离这最近的欧阳寺。为防被峨嵋派的徒众发现,也怕对方设有明桩暗卡,武凤楼不得不小心迂回地向欧阳寺贴去,奇怪的是一路上竟什么也没有发现。

远看欧阳寺是很大的一座寺院,占地面积极广,围墙高大,树木参天,环境幽静。从布局上看,有山门、前殿、东西配房、正殿、东西鼓楼、两侧厢房、后殿、禅房等许多建筑。

武凤楼刚想从侧面越墙而入,脑际突然一闪,心中暗想:从一路上没有发现明桩暗卡上来看,一来可能是鬼刀司徒圣改变了主意,离开了这个地方。二来也许是这欧阳寺中隐有高僧异人,迫使峨嵋派不得不稍微收敛。还有可能是鬼刀司徒圣自恃过甚,带人不多,只想在此暂盘,不打算挖土筑窑。他决定公开亮相,叩门求宿,拼着正面碰上对方,看看他鬼刀司徒圣又能如何! 主意打定,武凤楼来到欧阳寺的山门之前,毅然举起手来,重重地叩了三下。 功夫不大,山门一启,一个年过半百身材瘦长的衰迈和尚,睁着一双茫然的眼睛,上下打量着武凤楼,意思是要武凤楼先说明来意。

武凤楼一来内功精湛,眼力极佳;二来知鬼刀司徒圣等人潜在附近,所以不由得仔细看了这老和尚一眼。哪知,不仔细看则已,这一仔细观看,只把武凤楼震惊得退后两步,还几乎叫出了声来。

原来给武凤楼打开山门的老年和尚不是别人,竟然是武凤楼的亡父浙江巡抚武伯衡老大人府下的文案师爷高惠仁。

这高惠仁乃一介寒士,屡试不第,落魄穷途被武伯衡老大人延至幕中,帮力些文案事务。因为他素喜医道,举凡武大人的合府上下偶染疾病,都请他兼为医治,宾主之间极为相得。当年奸阉魏忠贤为了武伯衡大人三次拒绝在江浙替他建造生祠怀恨在心,将胞兄魏忠英派往杭州出任江浙水陆提督,伺机向武大人施以辣手。事被江汉双矮中的矬金刚窦力侦知,武凤楼才秉奉师命星夜赶回杭州救父。不料赶到之夜,武大人已被魏忠英毒害。武大人弥留之际,,委托高惠仁师爷代为遣散家人,并要高师爷亲自护送武夫人去浙江金华娘家避祸,从此失去了这位寒儒的踪迹(详见《五凤朝阳刀》第四部第一部)。哪想竟在这寒夜荒郊,祠墓古寺之中突然相遇,怎能不使武凤楼震惊后退。

虽然早已削去万根烦恼丝,又自认为四大皆空的四空大师高惠仁,也一眼认出夜叩山门的青年,就是故主武伯衡大人的独子。他不由得身躯抖颤,凄然泪下。

武凤楼知高惠仁为人正直,最重恩怨,和自己的亡父名为宾主,实为朋友,乍一见面,高惠仁必然要和自己互诉衷情。但自己身陷敌围,难测吉凶,哪有时间让自己和故人从容叙旧。他当即以最简炼的语言说明来到这里的原委,也要高师爷装出和自己一面不识以防意外,并询问眼下寺中都住了什么人,有没有峨嵋派的徒众。

四空大师摇了摇头说:“没有。”然后又接着说道:“东翁遇害尽忠,夫人被捕尽节,老衲当时虽有相从于地下之心,可又死不瞑目。自知一介寒儒相助无力,只好抛弃家小,只身遁入空门,果然让老衲等到了公子飞黄腾达、奸阉伏诛授首的消息,阿弥陀佛!”说完后,又合十当胸。

听说欧阳寺内没有峨嵋派的人潜踪,武凤楼的心虽然一松,但也不敢过分大意,就随着四空大师向寺内走去。

进了前殿,武凤楼才知道,这里名为欧阳寺,其实还是佛寺。这前殿就是天王殿,四大天王都身著甲胄,足踏鬼怪,横眉竖目,一派威武雄壮的模样。

来到正殿,内中的主佛竟然是一座弥勒佛爷,他笑容可掬地坐在弥勒座上,比例匀称,面部丰满,神情慈祥可亲。

经过叙谈,武凤楼已从四空大师嘴中知道,这座寺院原名弥勒寺,因坐落在欧阳修的祠墓附近,后人才在正殿北面加建了一座后殿,里面供有欧阳修的画像,所以当地人才改称之为欧阳寺。四空大师同时也告诉了武凤楼,此处的住持方丈法号慧真,是一个很有学问的当代高僧。

就在四空大师替武凤楼张罗住处的时候,武凤楼悄悄地走进了后殿。他想暗中观察一下这座寺院的住持方丈,是否暗中已和峨嵋派勾结。

哪知后殿之中也空无一人,武凤楼刚想退出,耳听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已经登上了后殿的台阶。

武凤楼因为不明底细,又不知是何人到此,就轻轻地闪避到欧阳文忠公的木刻座像之后,偷偷地向外注目观瞧。

只见头一个进来的,是一个年近花甲的老年和尚,身披大红袈裟,手执念珠,腰板挺直,步履矫捷,内行人一眼就可以看出他身负武功,并且不弱,这自然是本寺的住持方丈慧真和尚了。

第二个老者一只脚迈进了后殿,武凤楼也一眼认出了他正是峨嵋三尊之一的鬼刀司徒圣,连同在虞城花木兰祠前的那一次,如今是第二次见面了。只听慧真极为郑重地说道:“司徒二爷,家师和你老可是多年的道义之交了,家师花费了毕生精力,才弄到了这幅苏学士的真迹,不为别的,就为的能让我们这座寺院成为名副其实的欧阳寺,何况它几经沧桑,物得其用。为了保存它,我奉师父的遗命削发为僧,远离红尘,如今二爷索取此物,不知何意?”

只听鬼刀司徒圣阴然问道:“慧真,你是本无大师的首徒,当然知道这幅长卷是北宋元佑六年,苏东坡学士任颖州知府时,应开封刘季孙之请,以真、草、行兼用字体写成的‘醉翁亭记’长卷,卷末有赵孟颛、宋广、沈周、吴宽等人的跋尾赞叙,始终为开封刘家珍藏。一直到本朝隆庆五年秋天,其后世孙刘巡请人勒石,立于刘家宗祠之内,原件墨迹才转落入高拱之手。高拱后因有求于当道,才将它献于当朝首辅宰相张居正,后张氏获罪被抄没入宫廷。你师父为了得到它,在万历十一年约我黑夜冒险三次入宫,才将它盗了出来,在你们这里存放已经四十六年,该不该让二爷我也赏玩几天?”

武凤楼本来出身于名门望族,其父武伯衡又做过两个天子之师,如今一听之下,当然知道这幅长卷的价值是无法估量的。但心中转念又想,这幅珍贵的真迹再为精绝,他鬼刀司徒圣要它何用?他可是个月黑杀人,风高放火的江湖人物呀。

只听慧真方丈正色说道:“仁、义、礼、智、信乃治家之本,从大宋到我皇明,历代帝王鲜有不尊崇的。这幅苏学士书写的‘醉翁亭记’字兼真、行、草三体,旷世奇珍,当年家师就不应盗取。但他老人家一来是欧阳文忠公的后人复姓欧阳,二来又一生研讨苏学士的书法,尚还情有可原。说句不怕二爷你老齿冷的话,就把这幅真迹交给二爷,恐怕你老人家都认不出三分之一的字来,要它何用?莫非还想转献当权者,求取富贵不成?”

慧真方丈最后的这句话,一下子触动了武凤楼的灵机。

他从现在河南巡抚就姓刘,联想到武清侯刘国瑞也姓刘,甚至东宫太后刘娘娘,他意识到这件事情绝不简单。

又听鬼刀司徒圣冷冷说道:“慧真,二爷我的火暴脾气,连令师都怕我三分,你当知道我这是一言既出……”

不等鬼刀司徒圣把话说完,慧真和尚已抢过了话头说:“二爷,慧真的执拗任性脾气,你老也当有所闻。我要执拗起来,也是三军可夺,匹夫不可夺呀。”

两下里越说越僵,眼看就要闹翻。突然两条人影一闪而入,头一个就是七步追魂冷铁心,第二个是峨嵋少主司徒明。

只见司徒明一下子贴到了鬼刀司徒圣的身侧,声音温和地劝道:“你老人家也是的,慧真方丈既然不愿拿出,孙儿不看也就是了,何必为了区区小事,伤了和气呢!以你老人家和本无大师的旧交,就让慧真方丈一步,又何尝不可!”说完,又向慧真方丈说道:“今天这件事情,全错在小侄身上,皆因我酷爱苏学士书法,曾日夜苦求二祖父将这幅‘醉翁亭记’真迹借来一阅,才引出这些误会。小侄甘愿放弃赏鉴,劝我二祖父收回成命,不让方丈为难也就是了。”

武凤楼正在纳闷一向阴毒诡诈的司徒明,今天怎么豺狼变成绵羊啦,突然看出司徒明的两只眼中隐有杀芒,心中刚暗暗叫一声不好,司徒明的右手食中两指早已一个冷不防,划在了慧真方丈的后背上,只震得慧真方丈身子向前抢出了两步。

武凤楼暴然一怒,心想:堂堂的峨嵋大派,又守着峨嵋一尊,以未来掌门教主之贵的司徒明,竟然这么卑劣地偷袭伤人,手段太下作了。他刚想挺身而出,只见慧真方丈将前倾之势勉强拿稳,紧接着脸色惨然一变喘息着说:“好一个口蜜腹剑的峨嵋少主,竟然对我这个出家人用上了江湖下八门都不敢用的玄阴绝户指。”

一句“玄阴绝户指”,将为人正直的武凤楼一下子提醒了;他对司徒明有了进一步的认识。因为这玄阴绝户指阴毒残忍无比,比截脉断筋手法更为歹毒,饶让你铁打的金刚、铜铸的罗汉,只要中了这种阴毒的指力,片刻之后,五内翻腾,心血倒逆,任何人也不能支撑,用来逼问口供,一索即得。由于它太为阴毒残忍,一向被江湖中人所禁用。不料堂堂正正的峨嵋少主司徒明,却暗藏这种下流的指力,不能不叫武凤楼咬指寒心了。他双眼一红,左手猛地搭上了五凤朝阳刀的刀把,把要不顾一切地大显刀威,为武林人伸张正义。只要能杀了司徒明,就是惨死在鬼刀司徒圣的刀下,武凤楼也在所不惜了。

就在武凤楼的刀还没有抽出鞘的一刹间,只听慧真方丈凄惨地一笑,向鬼刀司徒圣说:“替我告诉你孙儿,他的这一指虽狠,也会在一些人身上失效。”言罢,陡然抽出袖中的短刀扎入了自己的心窝,栽倒在地上。

这时的武凤楼不光已按开了刀的绷簧,身子也变成了“斜挂单鞭”式,脚尖点地就要弹地蹿出,蓦然师弟李鸣常挂在嘴上的“两祸相衡取其轻”和“遇事贵从权”两句话回响在耳畔,是呀,路见不平理应拔刀相助,除暴安良也是侠义道的天职,但慧真就是不自裁,自己也绝救不了他。因为自己只知道玄阴绝户指的阴毒厉害,不光不知解法,甚至连传自何人之手都不知道,冒险扑出,又有鬼刀司徒圣和七步追魂冷铁心在侧,不见得能杀死司徒明,就让能侥幸杀死了他,自己也逃不出司徒圣、冷铁心二人的联手攻击。给本派的百年大典带来大难,又对慧真方丈有多大的好处呢?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今天机缘凑巧,隐身暗处,还是查看峨嵋派的虚实要紧。他主意拿定,重新稳住身形,屏住气息静听下来。

只听司徒圣沉声叫道:“冷铁心!”

七步追魂冷铁心吓得心神一凛答道:“属下在!”

鬼刀司徒圣恨声说道:“赫赫峨嵋正派,堂堂未来掌教,竟然使用了下八门的功夫!你这个本派总管,难辞重责。

回山后,我处你面壁三年之罪。”

七步追魂冷铁心不敢吭声了。

司徒圣刚想责骂孙儿司徒明,诡计多端的司徒明却强词夺理说:“孙儿此举还不是为了帮二爷爷逼出那幅墨迹?再说,又没有外人在侧。”

鬼刀司徒圣恨声责道:“欧阳寺的僧众何止数十人,稍有泄露,岂不使本派的声威一落千丈!”

峨嵋少主司徒明脸上带着诡秘的笑容说:“二爷爷既将此处定为本派分舵,则本寺僧众皆我属下,能用则用,不能用……”他右掌一立,比划了个砍头的手势。

武凤楼这才真正地看清了司徒明的豺狼面目和蛇蝎心肠,恨不得立即让他作自己的刀下游魂。但为了顾全大局,又不能痛下杀手,只气得心血翻腾不能遏止。

鬼刀司徒圣好像很溺爱司徒明,只是无可奈何地摆了摆手,示意二人移走慧真大师的尸首,他自己也就闷闷不乐地走了。

经此一来,武凤楼虽然还是没有丝毫爱东方绮珠之心和打算承认慈宁宫婚姻有效,但牵挂之心却大大地增加了。

他起码不能让东方绮珠嫁给这个人格卑鄙、意狠心毒的司徒明。可现在又能到哪里去找东方绮珠呢?确信峨嵋派的人不会再来这里,武凤楼才从后殿内退了出来。他知道欧阳寺的僧众包括四空大师,暂时还不会有多大的危险,就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欧阳寺。他要把最近发生的一切事情,马上告诉掌门师伯。

武凤楼回到黄盖峰下的中岳庙前时,发现曹玉的身形一闪,迅疾地消失在中华门内。

常言道知徒莫若师。对自己这个宝贝徒弟,武凤楼又喜又气又担心。喜的是曹玉在这两年中,不仅功力突飞猛进,而且人也日益成熟老练;气的是这孩子胆子太大,戳破天都嫌窟窿小,并且承袭了师叔李鸣的那套缺德诀窍,甚至还有发扬光大的趋势。特别是这孩子极得天山三公沈三爷的喜爱,私下里喂了他不少东西,纵容得他更加不知约束自己,想想这些,怎能不叫武凤楼时刻担心。这一段时间,曹玉都是随同三师叔江剑臣,所以武凤楼身上顿觉轻松。今天一见曹玉匆忙的样子,武凤楼准知有事,为防这调皮鬼惹祸,他心中一急,就尾随着曹玉也跨进了中华门。

这中岳庙可是历史悠久的前朝古寺,它始建于秦,原名太室祠。西汉元封元年,汉武帝游览嵩山降旨扩建,大约在北魏时期,才改称中岳庙。庙址也屡有变迁;唐代中期始定于此址,并大加修建,唐宋两代盛极一时,有“飞甍映日,杰阁联云”之称。它是河南规模最大的寺庙建筑,从中华门起,经过遥参亭、天中阁、崇圣门、化三门、峻极门、菘高峻极坊、中岳大殿、寝殿到御书楼共十一进,长近三里,面积极大,有楼、阁、宫、殿、台、廊、碑等建筑四百余间;特别是中岳大殿,有四十五间之大,红墙黄瓦,气象森严。庙内有唐宋以来的古柏三百余株,尤以北魏时期的中岳嵩山高灵庙之碑最为驰名,是古代书法艺术的珍品。庙前石翁仲刀法古拙,北宋铸造的四大铁人气势雄伟,堪称汉代石刻和宋代铸造艺术的佳作。更为值得一提的是,中岳庙的掌教方丈普光、藏经楼主普辉、罗汉堂首座普然三位大师,乃当代空门三奇僧,辈份都在少林寺掌教方丈之上,历代帝王无不到此祝天封禅,更别说那些朝中官吏、富商财阀、江湖大豪、武林侠义了,真称得起声威赫赫,炙手可热。

武凤楼追到天中阁已赶上了曹玉,他刚想沉声喝令曹玉止步,突然发现师父白剑飞和本门旁支的师叔万胜刀佟元超也在此地。二人一见武凤楼随在小神童身后赶来,惊喜异常。

武凤楼上前拜见了师父和师叔佟元超。

小神童曹玉也给武凤楼行了礼。

只听白剑飞说道:“百年大典日期将至,黄叶观地处峰腰,怎好接待所有的武林同道。掌门师兄意欲借用中岳庙,不料还没有见到掌教方丈,就叫知客僧广明给挡驾了。特打发玉儿去请示掌门师兄,这孩子刚刚赶回,先让他传下掌门人的口谕吧。”

武凤楼刚想垂手听训,小神童曹玉反而扑地跪倒在二师祖追云苍鹰白剑飞的脚前。

白剑飞和武凤楼师徒二人蓦然一下子都明白了,知道曹玉违令没去。只气得武凤楼翻手一掌就想向小神童的腮上媳去,却被佟元超给拦住了。

白剑飞虽然也很生气,但比武凤楼要沉稳得多,他只带着气向曹玉斥道:“本门戒律第一条是什么?讲!”

小神童曹玉慌忙跪下答道:“故意违抗师命者,逐出门墙。”

武凤楼知师父素性仁慈,又特别溺爱这调皮的徒孙,怕师父一时心软不处罚曹玉,连忙先向师父行了一礼,接过话头向曹玉骂道:“该死的小畜生,你既然晓得故违师长之命乃本门大忌,还敢如此放肆,不怕被收回武功逐出门墙?先给我跪下!”武凤楼大发雷霆了。

曹玉虽然听从了师父武凤楼的喝斥,直挺挺地跪在了地上,但却似乎想要争辩。

到底是白剑飞为人极为随和,见状问小神童道:“你为什么不回黄叶观,不去向掌门寸师祖禀报?只要你能说出些道理,我让你师父不处罚你!”

小神童这才委委屈屈地反问:“孙儿想请示二师祖,要是中岳庙的老方丈真不把地方借给咱,对咱先天无极派的百年大典有无影响?”

白剑飞气得一跺脚说:“那还用问吗?普光这个秃头老东西要真的不开眼,硬不借给咱爷们,咱们的百年大典还真没有合适的地方!”

曹玉也学着二师祖生气的样子,不过不是跺脚而是拍巴掌说:“那不结啦!既然是非借不行,那就想办法借得了,为什么还要去请示掌门师祖?那样我们岂不连个退路都没有了!”

听了小神童曹玉的话,万胜刀佟元超头一年就大加称赞:“玉儿考虑得周到,也说得有理。咱们只要撇开了掌门师兄,就是闹出点三差两错,还有很多的回旋余地,真要请出掌门师兄来,就不能歪点偏点了。你们这一个师祖,一个师父冤枉孩子了!”说完,又将小神童从地上拉了起来。

武凤楼为了保持自己当师父的尊严,故意埋怨万胜刀:“佟师叔你这一护一宠他,这孩子能驾云上天。”

佟元超丝毫不理会武凤楼的埋怨,向曹玉说:“不要怕你师父,有什么主意,讲给佟师爷我听。”

小神童曹玉又迟疑了一下,看样子还是不大敢说。

万胜刀佟元超忍不住了,转过脸来向武凤楼埋怨道:“管教徒弟也得有个分寸,哪有不让孩子说话的。”

武凤楼心想:我要再给他点分寸,这孩子能爬上龙背揭龙鳞去。不等佟元超再问下去,他沉下脸向曹玉说:“看在你佟师爷的面上,我饶你这一次。有什么主意,快大胆说出,错了师父也不怪你。”

小神童这才恭恭敬敬地说:“黄叶观位于峰腰,地面狭窄,房屋也少,确实容纳不下所有的贺客,我们是非借用这中岳庙不可。不料普光方丈借口佛门净地,怕引起刀兵之灾,一力拒绝。如此看来,真要禀告了掌门师祖,我们就不好再用别的法子,只求答应玉儿一件事,我不光能让普光大和尚服服贴贴借给咱们地方,还能让他主动承担大典期间的酒席茶水供应,他中岳庙可肥得流油啊。”

武凤楼气得刚想喝令曹玉住口,白剑飞已好奇地问道:“不要怕你师父,一切有师爷爷当家做主。你说要我们答应什么?”

小神童这一次既不迟疑了,也干脆利索了。他正正经经地说:“我要师祖和我师父都不要过问此事,由孙儿单枪匹马独自前去。”

白剑飞听是听了个一字不漏,可竟然好象没有听清楚似的又问道:“你怎么说的?”

小神童只好再说一遍:“孩儿请师祖和师父不要过问此事,让我单人独自去找普光方丈,绝不会误了本派百年庆典大事!”

听徒儿曹玉说得这么肯定,武凤楼这一次有点开窍了。

他当然知道曹玉的胆子再大,也不敢拿本派百年大典当作儿戏,既然说得这么肯定,就必有所恃。只是不知这孩子想用什么损招?白剑飞想了一想也点头答应了。 小神童这才欢欢喜喜、恭恭敬敬地向三位师长叩别,笑嘻嘻地向崇圣门走去。

佟元超见武凤楼仍然目送曹玉不想走开,知他还是不放心,就笑着说道:“连我的胃口也叫这孩子给吊起来了,反正咱们在这里也是干耗着,倒不如悄悄地随在后面,一来看看这孩子有什么高招、损招,二来也好有个接应。”

白剑飞同意了,爷儿仨就悄悄地随在曹玉身后,从崇圣门、化三门、峻极门、崧高峻极坊,一直来到了中岳大殿。再向里去,就是寝殿也就是中岳庙中不可逾越的禁区,这里向来都是严禁外人出入的。小神童曹玉可不管这些沿着中岳大殿东侧的台阶,一直下到了最底的一层,直奔通往寝殿的东边月亮门。 武凤楼这才突然悟出曹玉采用的是张飞闯辕门,想一莽三得。他不由心头一惊,恨不得蹿上去一把将曹玉扯了回来,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只见月亮门内人影连闪,两个身穿大红袈裟的中年和尚,宛如两朵红云,一下子阻住了小神童曹玉的去路。

武凤楼心中更急,刚想请示师父白剑飞如何接应曹玉,忽见小神童从怀中掏出了一只细长的小匣子,大咧咧地托在了自己的手上。 奇事出现了。那和尚一眼看见了曹玉手中的小匣子,脸色一变,和另一个中年和尚齐声高诵了一句佛号“阿弥陀佛!”双手合十,恭身前引,将小神童曹玉接引了进去。

武凤楼心中一怔,万胜刀佟元超向白剑飞打趣道:“这就叫戏法人人会变,各有巧妙不同。别看玉儿这孩子年幼,真要扮起戏来,准是个将帅之材。我算服了。”

功夫不大,小神童果然笑嘻嘻地从月亮门内走了出来,向师祖白剑飞和师父武凤楼禀报道:“掌教方丈普光大师已亲口允准将菘高极峻坊以外的地方,全部划给先天无派使用,并指派一百五十名年轻僧人作为勤杂人工,还恭送贺礼白银十万两,作为大典期间的一切费用。”这全是曹玉刚才开出的价码,分毫不差。他们三人都呆住了。

佟元超刚想询问,小神童已赔着笑脸说:“请你老人家暂闷两天,这盘包子可不能露馅,一露馅味儿就不香了。”

佟元超也就不好再往下盘问。

在释、道、儒三圣的主持下,一切准备事务都办得井井有条。前来庆贺的武林各派,也都陆续地来到。好在有中岳庙这处极为宽敞的地方,和众多热心朋友的大力参助,不怕让远来的贺客挑了眼去。

直到大典的前两天,钻天鹞子江剑臣才遵从沈三公的口谕赶回了嵩山黄叶观,并且立即来到了掌门师兄萧剑秋的静室门外。

江剑臣轻轻地推开了门,一眼看见大师兄改了一身道装,闭目静坐在云床上。二师兄一脸悲愤之色,直立在大师兄的对面。看样子,两个人已经相持很久了。

江剑臣和白剑飞不同,他自幼被舅父杨鹤丢弃江边,后虽被无极龙收为弟子,但却是大师兄一手将其抚养成人,所以二人名为师兄师弟,实则情如父子。后天就是百年大典,大师兄今晚改换了道装,分明已决心隐退,不打算再做掌门人。这等大事太出乎江剑臣的意料之外。

听见脚步声,萧剑秋慢慢地睁开眼睛,轻轻一招手,示意江剑臣靠得近些。钻天鹞子江剑臣依言贴到了二师兄白剑飞的肩下。

只听大师兄萧剑秋动情地说:“你我师兄弟三人有幸被恩师收为门下,蒙他老人家苦心教诲,学有小成,才获得了五岳三鸟的称号。先师逝去,愚兄忝为掌门,虽时时刻刻如履薄冰,但谬误之处仍时有发生,特别不可饶恕的是自作主张致书青城,替楼儿求婚于东方三老,既害了东方绮珠,又害了楼儿和银屏,使先师和东方三位叔父的旧交情谊毁于一旦,此其一也;二不该违背先师遗训,强令小师弟进入青阳宫卧底,无异将剑臣推入了十八层地狱,使小师弟险些遭受了灭顶之灾。更不可饶恕的是我一向谨小慎微,不肯放手收徒,只求苟安于一时,才令峨嵋派猖狂至此。每念及此,使愚兄日夜难安,明知你们绝不会让我隐退,我才决心提前改装身入玄门,将掌门之位在大典上让给楼儿。”见白剑飞、江剑臣都想劝阻,他连忙将头一摇,不让二人开口,又接着说:“楼儿天性仁厚,律己甚严,胜我之处极多。我意已决,汝二人不准多言!”说完脸色严肃起来。

江剑臣虽然觉得现在就将武凤楼推上掌门之位极为不妥,但他素日敬畏大师兄,见大师兄吐出了“我意已决”四字,就不敢再行劝说了。

白剑飞可就不同了,他一来年纪只比大师兄小四、五岁,二来比大师兄只晚入门两年,从小一起生活起居,亲如兄弟,加上师兄弟二人皆因酷爱武术,相约终身不娶,所以在掌门师兄面前比江剑臣随便多了。

白剑飞非常不满地反对说:“师父仙逝时,已寿高六十有五,而大师兄今年仅仅半百有余,就让大师兄非隐退不可,也应由剑臣接任掌门,怎好将这万钧重担卸在楼儿身上?他毕竟还是个年轻毛嫩的小孩子!”

江剑臣马上接口说:“剑臣只希望大师兄最好改变主意,暂不隐退。楼儿倒真是个最佳的人选,沈师叔也早有此意。”

白剑飞不好再争执下去了。

萧剑秋说:“我曾瞒着你们兄弟二人,私下里让窦叔父向辽东石城岛发了请帖,我请三弟妹在大典中公开露面,以挽回我从前待她的不足之处。”

江剑臣刚想劝说这样不妥时,静室的房门一启,六指追魂久子伦、六阳毒煞战天雷、秦峰一豹许啸虹、醉和尚普渡禅师,驼背神龙耿直、乾坤八掌陶旺,由缺德十八手李鸣陪着一同走了进来。

大家落座寒喧后,头一个就是六阳毒煞战天雷说道:“听说在贵派的这次百年大典上,很有几条泥鳅想兴风作浪,我战天雷倒要量一量他们是够八尺,还是够一丈。”说完后恨恨不已。

驼背神龙耿直直言不讳地说:“我耿直向来都是吃软不吃硬,真要有人想向五岳三鸟的眼中插棒槌,我驼背神龙拼着多淌两身汗了。”

秦岭一豹许啸虹也想争着附和,少林醉圣普渡禅师将毛茸茸的大手一拍桌子吼道:“你们给我少冒点大气好不好;今晚上只要走进这三间静室的,都跟先天无极派的交情够一百二以上。就让你们把这三间屋子给吹塌,能管屁用,还是来点实惠的。”他又转过脸来冲着缺德十八手说:“你小子鬼机灵得很,经过这两天的探查,你说说到底都来了哪些人,我们这群老家伙好各找门当户对的人家。”

听醉和尚说得有道理,大家不吭声了,并把眼光一齐投向了李鸣。

李鸣垂手答道:“已经进入中岳庙的有:剑门山烈焰帮火神爷南宫烈、燕山派虎头追魂燕凌霄、昆仑派一掌断魂夏侯振峰、残人堡天聋地哑、恶鬼谷鬼王鬼母、铁扇帮铁扇子于和、袁家堡八臂哪吒袁化、青城山玉面无盐东方碧莲、北方大侠俞允中、呔极门掌门林惊鸿、形意门掌门岳振宇、河南风雷堡狮王雷震、铁笛仙曹鹏、塞外黑风峡少峡主吴觉仁、淮上鹰爪门掌门人铁指鹰爪邱龙眠、关外长白帮副帮主珍珠滚玉盘朱彤弓。” 听李鸣还想一个劲地往下念,醉和尚先摆手后瞪眼说:“你小子这是向我报礼单呀,这些人有的跟你们是至交好友,有的是亲戚故旧,就是有几个从前结过粱子的点子,也大都缓解得多了。这有什么意思!我要你端出几盘有滋有味的菜肴来,最好有几块难啃的大骨头。”

李鸣摇了摇头冷然说道:“没有你老人家要吃的那些菜,就是有,你老人家也推不上份。”

醉和尚刚想大骂李鸣放肆,六阳毒煞战天雷已气哼哼地说:“兵来将挡,水来土屯,也不知你秃驴跟孩子开哪辈子的胃。” 六指追魂久子伦站起来了,他沉稳地问李鸣:“鸣儿,你说句真话,明天到底能出现多少牛头马面?我们这些人真的推不上份吗?”

李鸣这才正色答道:“算你老人家看得最透,但还是多估了一天,那些牛头马面,明天是不会显魂的,一定是在后天大典开幕的正日子。”

六指追魂久子伦迟疑了一下,又开口问:“难道我们这些人,真的都成了摆设?”

缺德十八手李鸣重重地点了一下头说:“峨嵋掌教司徒平貌似忠厚,内实奸诈,没有他的授意和指使,光凭冷氏兄妹,他们敢么?这明显是司徒平想成为武林至尊,再加上冷氏兄妹的阴险毒辣,我估计司徒平什么断子绝孙的招儿都会端出来,你老就擎等着瞧吧”

满屋子里的人都默默点头,认为李鸣言之有理。

直到这一批热心的老人一齐离开了静室之后,江剑臣才叫李鸣速将峨嵋派目前的真实情况说详细点,好筹以对策。

缺德十八手李鸣这才低声报道:“据儒圣窦爷爷所知,峨嵋派所有的人目前都匿藏在登封县西北二十里外的永泰寺。他们所以选中这个地方,一来是它依山建寺,寺后峰峦环峙,寺前涧水环绕,外人不好进入。另外这永泰寺原名明练寺,唐代为了纪念魏孝明帝之妹永泰公主入寺为尼,才改为永泰寺,历来都是女尼修行的圣地,现在主持该寺的轻云大师是乐山寺屠龙师太的师妹,就连峨嵋掌教夫人冷酷心也住在该寺的皇姑楼上。”江剑臣冷哼了一声说:“峨嵋鼠辈,真敢倾巢来犯,我可要大开杀戒了。”

展翅金雕萧剑秋脸色一沉说:“本派自开创以来,一贯严禁门下恃技欺人,好勇斗狠,如今又值本派百年大典期间,更不容任意屠戮生灵,汝敢稍为违犯,我定要从重惩处。”

一顿责斥,江剑臣不敢出声了。

小神童够多聪明,知道是自己说话的时候了。一来他是隔一代的门下徒孙,二来素得掌门师祖宠爱,所以故意直了两下脖子,撅着嘴说:“孙儿请示师祖,在大典期间,要是仇家向我们痛施辣手,难道也不准我们以牙还牙?要是峨嵋派的老一辈人物找上了孙儿,也能算恃技欺人和好勇斗狠?”

寥寥几句话,还真把萧剑秋给问住了。小神童又大着胆子说道:“本派的百年大典,关系伺等重大,峨嵋派专挑这节嫩骨头下嘴,成心想咬碎咱们,特别对本派不利的是近两年来咱们树敌太多,而这些人又必为峨嵋派所用,如不趁今晚和明天把透对方的脉搏,后天的盛典,说不定真能让这群兔崽子给搅黄了。”

武凤楼怕曹玉说多了惹大师伯不高兴,刚想张口喝斥,萧剑秋已接口反问道:“莫不成我们……”他是想说“莫不成我们主动地先向仇人痛施辣手?”这种先下手为强的办法,固然对先天无极派有利,可这种话,他萧剑秋能轻易出口吗? 调皮机灵的小缺德曹玉屈膝一跪,截断了掌门师祖的话头说:“孙儿有要事相求,跪请掌门师爷务必答应孙儿。”

萧剑秋听了,不由得微微一怔问道:“你要师祖答应你什么?”

小神童不光跪得直挺,态度也极为认真地说:“孙儿跪求掌门师祖答应我立即前去就寝,只此一事,别无所求。”

萧剑秋马上明白了,心想:还是玉儿这孩子头脑灵活,他这哪里是催我就寝,分明是替我开脱干系,看起来他们都赞成剑臣的大开杀戒。知道有李鸣筹划,一切必会考虑得周到,为了在大典中不出纰漏,萧剑秋只好默认了。

看见掌门人萧剑秋果然走进了自己的卧室,并还带上了房门,头一个就是白剑飞拍了拍曹玉的头顶忍住笑说:“想不到掌门师兄真会同意我们反守为攻,也多亏了玉儿这孩子敢说,我和剑臣都不敢,现在还是听玉儿的,打算今晚先去哪里?”

小神童这会儿神气了,他不光站起身来,还油嘴滑舌地说道:“要说挑选下手韵好时刻,我敢说一年三百六十天,一天十二个时辰,就数今天晚上这个时辰最适合下手!”

武凤楼虽然气曹玉发狂,但师父、师叔在此,他也只好忍了。

小神童又接着说:“这就叫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本派的戒律‘严禁门下恃技欺人,好勇斗狠’为天下各门派所熟知,知我们大典期间不会杀人,所以今天晚上只要我们杀得秘密,杀得干净,杀得巧妙,不管杀他妈的什么人,都没有人会怀疑到咱们身上,就是峨嵋派也不会往咱们身上猜。”

这一宝,还真叫小缺德曹玉给压准了。就在同一个时间,在永泰寺的毗卢殿内,峨嵋少主司徒明正冷冷地向七步追魂冷铁心、峨嵋三剑夏梧桐、邱叶落、董一深和秋风道人等峨嵋门下问道:“是谁传的谕令要咱们通知三处老窑的人今明两晚全神戒备,一不准轻敌,二不准睡觉?”

秋风道人应声说道:“我是奉了第二太上掌门(鬼刀司徒圣)他老人家的口谕,才传谕下去的。”

司徒明还未开口,七步追魂冷铁心马上就迎合大外甥的意图道:“二太爷也真是的,他老人家一没有和萧剑秋打过交道,二不知先天无极派戒有明律,大典期间绝不会恃技斗狠。后天就是颠覆五岳三鸟的日子,怎么能自己这么折腾自己,使咱们的人马还没有上阵,先成了疲困之师呢!还是听少主的,统统给我休息养神。”

秋风道人连忙劝阻说:“二太爷的谕令不是没有道理,萧剑秋人虽正派,可李鸣、曹玉这大小俩缺德可都神出鬼没呀!”

峨嵋三剑中的邱叶落扑哧一笑说:“想不到大师伯能这么长先天无极派的威风,灭自己峨嵋派的杀气。他先天无极派满打满算才十一只巴掌(白剑飞断去一臂),就让他们一齐拍,那响声还能传出二……”这小子是想说“那响声还能传出二十里远。”这最后一句话刚说出一多半,突然一物飞来,正好塞进了他的嘴里,将剩下的几个字全给堵在嘴里了。邱叶落急忙将东西呕吐出来一看,原来是一团臭烂泥。

三剑董一深怪叫一声:“这小子找死,亮青子宰了他!”

“呛啷”一声长剑出鞘,头一个蹿出了毗卢殿。

只见一条高大的黑影已隐入了寺内石刻基座后。这个石刻基座四尺多高,上为盆状圆盘,四周刻有两重仰莲,其上为四龙盘绕,透花雕刻极为精美,旁边放有石盆一件,可盛二担多水,相传是永泰公主的浴盆。

这时,首剑夏梧桐、二剑邱叶落也同时追到。

三剑董一深一声沉喝:“收拾他!”师兄弟三人三口长剑一前两后,错落有致地扑了上去。

眼看够上了部位,夏梧桐下令道:“杀!”三口长剑马上结成了一层剑幕,直向那人藏身的地方狠狠地刺去。

忽听身后有人扑哧一笑,惊得师兄弟三人愕然收剑转身,却又不见了那人的踪迹。

峨嵋三剑重新扑到石座旁,一眼看见那条高大的黑影鬼魅似的又出现在右侧一株古柏之前。

夏梧桐气疯了,以声威赫赫的峨嵋三剑全力扑击,竟然让对手滑如游鱼地自在穿行,真太丢人了。他一声怒斥:“哪里去!”三口长剑各抖出一片寒芒,再一次狂扑而上。

不料那人只用后背贴在高大的柏树身上,象壁虎游墙似的猱升而上。从那左袖飘然轻拂上判断,此人残去一臂。

首剑夏梧桐也是身经百战的老江湖了,心头陡然一惊,刚想急呼:“追云苍鹰。”只觉得面前人影一花,真好象一只苍鹰从挺拔的古柏上敛翅射落,一下子就摘下了他的下巴颏。夏梧桐欲嚎无声了。

邱叶落拧身前扑,剑招还未递出,早被断臂人一把刁住了手腕,虎口一麻,自己的长剑已脱手落下。

断臂人手法奇快,抖手一甩,将二剑邱叶落的身躯砸向了三剑董一深,大手向下一沉,正好贴地抄起了下落的长剑,一招“春云乍展”抵上了夏梧桐的心窝。

邱叶落、董一深到底是师兄弟情深,一齐失声惊呼:“饶命!”

断臂人嗓音沙哑地斥道:“米粒之珠怎配放光。看在秋风牛鼻子的份上,活命暂饶,把剑给我抛下!”

吓得董一深心神巨震,情不自禁地丢下了手中的长剑。

断臂人猛地一收长剑,迅如飘风地将地上另外的两口剑一齐拣了起来,提聚轻身功力弹地蹿起,活象一只大鹰飞上了对面的大雄宝殿,一闪不见了。

邱叶落失魂落魄地先给大师兄托上了下巴颏,刚想招呼夏、董二人退回毗卢殿,忽听一人冷冷地说道:“平素自高自大,目无余子,今日尚且全军皆墨,你们也玷污了峨嵋三剑的名号。”

又有一人语气更冷地说:“不是以三对一,是六条膀臂对付一条膀臂,简直让峨嵋的声威一败涂地,按门规当废。”

只吓得峨嵋三剑脸色一黄,体如筛糠,垂下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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