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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部 第02回 狭道名园,地狱秀才显鬼影;相逢水亭,辽东娇娃助奇英

在京城之中,吴仁新就是出了名的阴狠角色,要不然也不会被人称为“地狱秀才”,而且他名字的谐音,就是“无人心”三字。

今晚他利用武凤楼的一句话,封死了武凤楼,使武凤楼不能动用五凤朝阳刀,而他自己却亮出了一对极为厉害的奇形兵刃——鸡爪抓。从鸡爪抓闪射出的一汪碧绿光芒中,不难令人看出,吴仁新这一对兵刃是淬过了毒的。武凤楼更不敢大意了。

地狱秀才见武凤楼果然没动用五凤朝阳刀,心头暗喜,左手的鸡爪抓一招“病鬼抓药”抓了出来。他又趁武凤楼向右侧一闪之际,右手的鸡爪抓一招“饿鬼抓食”抓向了武凤楼左肋。招式狠毒,迅猛诡异。他想将武凤楼毙于这两抓之下。

武凤楼年纪虽轻,但却久闯江湖,从吴仁新出抓的手法和功力上,早已看出地狱秀才的武功决不逊于三抓追魂邵一目,暗忖他过去在京城开设赌场,大概是怕引起外人警觉,才敛牙收爪,故示文弱。

按理说,武凤楼既然看出地狱秀才的武功厉害,就该施展本门的轻功神技“移形换位”来保全自身。但武凤楼并没这样干。他要让地狱秀才棋胜不顾家,然后再寻找时机突然下手,击败吴仁新。所以在对方的连环出抓之下,甘冒奇险,只用普通的步法来闪避地狱秀才吴仁新的猛攻。

吴仁新开始还算谨慎,虽然在一对鸡爪抓上发挥了撕、拉、抓、扯、划的五字诀,但还都先护身后出击,稳扎稳打。二十招过后,他渐渐地放松了防护。因武凤楼始终是赤手空拳不肯动刀,在他凌厉的杀招下,又只是一味地闪避躲藏,没有丝毫反击的迹象。

吴仁新渐渐胆大了,不仅抓招大变,还贯上了真力。层层抓影,嘶嘶劲风,将武凤楼的身形完全裹了进去。武凤楼知道不给这只老狐狸一点甜头吃,很难抓住他狡猾的尾巴。他开始寻找破绽了。

动手的时间越来越长。在接近一百招时,吴仁新的最后连环八抓将要用完,武凤楼终于找到了时机。他故意使身法一滞,“嘶”的一声,左肋之下的衣服让吴仁新的鸡爪抓撕裂了一大片。他还拿捏得很谁,让皮肤也被划了一道白印。

在吴仁新心中正悔恨出抓不狠的一刹间,武凤楼突然用上了本门轻功“移形换位”,一下子就欺到吴仁新的身后。他铁腕陡翻,右手贴上了吴仁新的后背,功力一聚,掌力一吐,只震得吴仁新一下抢出去七八步远,还喷出了一口鲜血,才跪跌在地上。

武凤楼利用败中取胜,一招残敌,瞽目飞龙知道该是自己出手的时候了。他把镔铁马杆一颤,一招“金鸡夺粟”直点武凤楼的前胸。

就在这时,一个年轻的婢女突然沿莲花池跑来,娇声喊道:“宫主请焦大爷暂时罢手,听任客人自来自去。”

瞽目飞龙焦一鹏又何尝不怕武凤楼情急拼命,动用他的五凤朝阳刀。听女婢一说,他心中一松,手中的马杆一招“泼风八打”扫得武凤楼后退一步,他就借机低喝一声:“撤!”弯腰架起了地狱秀才吴仁新,向水中亭方向退走了。

武凤楼连斗三人,虽然没有受伤,但也觉得力乏身软,又加上天色已然不早,也就从莲花池的西北角响琴榭附近退了出去。

这时,东方已隐隐约约地露出了鱼肚白色。武凤楼衣衫破烂,所住的客栈是不好回去了,可又不能老在大街上游荡,他只得向城中心的大悲阁走去。

提起这大悲阁,可是大有来头的。它也是元代初年汝南王张柔所建,坐北朝南,前有门殿三间,东西两面皆有鼓楼,阁前有蹬道,游人可拾阶而上。

由于大悲阁是建筑在高台之上,地势高耸,形状雄伟,数十里之外都可以看见,所以古人才有“燕市珠楼树梢看,祗园金阁碧云端”之句。它被列为畿南上谷八景之一,称之市阁凌霄。

登上了大悲阁的台阶,武凤楼突然看见在阁前的一张石桌上,放着自己随身携带的那个很小的包袱。他一下子愣住了,暗忖这包袱是放在自己投宿的客栈里的,怎么竟被人放到了这里?显然是自己大意被人跟踪上了。那么跟踪自己的能是谁呢?

正在武凤楼心中狐疑不定之际,大悲阁的阁门一启,从里面走出来一个二十岁上下的绿衣美少。

虽然天色仍然很暗,但武凤楼还是能看出这个绿衣少年很美。只见他身穿葱绿色大褂,下着墨绿色长裤,脚登一双粉底皂靴。风度翩翩,斯文儒雅。

武凤楼心中一动,陡然向道:“这包袱是你放的?”

绿衣美少微然一笑说:“何以见得?”

武凤楼冷然说道:“天色未明,空阁无人,不是尊驾,能是何人?”

绿衣美少眼珠一转,微笑反问:“是又怎样?你不需要?”

武凤楼轻身提气,前欺两步。因东方己渐渐明亮,对绿衣美少的面貌看得较为清楚了。见他面如美玉,唇似丹珠,弯弯的两道秀眉覆盖着一双星目,长身玉立,正在毫无敌意地默默地注视着自己。武凤楼虽然觉得有些面热,但因娲皇宫的人四处潜伏!也无暇细想,冲口逼道:“东西是我的,尊驾从何处取来,我要你加以说明!”

绿衣美少故意将身躯后退了两步,语音一变说:“我要不高兴说呢?”

武凤楼有些发火了,声音渐高地威胁道:“事情说不清楚,尊驾自己认为能离开此地?”

听了武凤楼的威胁,绿衣美少冷冷一笑,干脆不回答了。

武凤楼心中更气,怒声喝道:“尊驾何故发笑?”

绿衣美少口音一变,撇嘴嘲道:“我笑你有目如盲,问话颠倒。”

武凤楼这才听出和看清,从大悲阁内闪身而出的绿衣美少,竟然是满洲奇女多玉娇公主改扮的。

武凤楼的心一下子冻结了。

多玉娇公主凄楚地一笑,贴到武凤楼的身前俏然说道:“四川一别,原不打算和你再见,怕给君再添烦恼。不意偶从家师的故友处获悉,峨嵋山决心倾全派之力对付你们,特别把所有仇恨集君一身。目前峨嵋派门下四处活动,还勾结了娲皇宫中的红玫瑰师徒。这批淫凶声势浩大,玉娇怕君有失,多次恳求恩师出面制止艾群男都未经允谁。万般无奈,只好易钗而弁地赶来此地。昨晚之所以不能出手协助,是玉娇另有打算,才到客栈取出了你的包袱送来此地。那家客栈已伏有娲皇宫的眼线,你不能再去住了。”

听了多玉娇的这一番话,武凤楼暗暗心酸。他知多玉娇爱已之心依然不减,这真是情孽害人一陷再陷。以武凤楼本性来说,既便他的处境再凶险,也不忍再让这个伤心女子背着师父去淌这汪深水。他耐心地劝道:“凤楼树敌太多,又哪在乎再添几人。再说,想啃我这块硬骨头,他娲皇宫还没有长出那么好的一副牙齿。柳凤碧前辈为人怪僻,请公主不要为我去触怒师门,使凤楼更加昼夜不安。”

多玉娇猛地抬抬起了俏脸,两只大眼中已溢满了泪水。她低声说:“叛国逆兄我多玉娇尚且不顾,又何惧触怒恩师!何况恩师爱我特甚,充其量也不过受几句责骂。我帮你,可不是邀君垂怜,只是求自己的心之所安而已。”

武凤楼听出多玉娇为了帮助自己,不惜孤身犯险之意,又深知红玫瑰和花骨朵师徒二人淫凶歹毒,加上以肉身布施,笼络了不少凶神恶煞。如有闪失,那还了得。他一狠心正色阻止道:“不经我的允许,绝不准你去胡闹!”

多玉娇执拗地说:“谢谢你仍然对我关心,但你是阻止不了我的。因为我知道艾群男狡兔多窟,居无定所,你和江三爷武功再高,找不到她也无济于事。可不铲除她又后患无穷。只有我深入魔窟弄清情况,将她引来此处,方有杀死她的机会。况且我身藏师父当年信物,谅红玫瑰也不敢对我如何!咱们再见了。”话一说完,多玉娇就沿着大悲阁的蹬道走了。

武凤楼深知多玉娇的秉性,知劝也无益,只好在暗中想法策应。当下他拿起包袱,闪进了大悲阁中。

可怜多玉娇,为了痴心苦恋武凤楼,不仅背叛本国,逆兄潜逃,还背乡离井,孑然一身,以一国的皇家公主,去漂泊江湖,错非蒙绿衣罗刹柳凤碧收归门下,简直是无家可归。如今又不惜丧命辱身去深入魔窟一查详情,为武凤楼铲除红玫瑰师徒铺路搭桥。

就在多玉娇一个人安步当车,缓缓逛到莲花池附近时,天色已然不早了。

突然一个红衣女婢悄悄地靠了上来,毫无顾忌地上下打量着她。

多玉娇从小就泼辣胆大,又素喜涉足下层,加上跟随师父绿衣罗刹多时,她哪在乎这个。趁那红衣女婢越靠越近之机,突然一挥臂,将她抓了过来,还嘻嘻地调笑道:“小美人,你家住哪里?叫什么名字?能陪我去逛逛莲花池吗?”说完,又用手捏了捏她的脸腮。

说也真巧,这个女婢正是现任娲皇宫宫主花玉蕊的贴身四婢之一,名叫红儿。乍见多玉娇美如少女,体态风流,心中不免一动,她虽长期贴身限随花玉蕊,但那些狂蜂浪蝶都是一般人材,阅人再多,像多玉娇这样女扮男装的俊秀人品,红儿还真是一向少见。她好象发现了奇珍异宝,哪里还舍得抛开,便慢慢地向多玉娇靠近,企图勾引。

哪知别有用心的多玉娇,故意逢场作戏地先找上了她,并且一上来就动手动脚。红儿故作正经地推了多玉娇一把,老练地把俏脸一绷,“哟”了一声说:“看你模样生得倒还文雅,举动却这般轻佻,竟敢在大街上向我动手动脚,不怕我家大人拿走你的一条小命?”

多玉娇轻铫地一笑,不光将红儿的那只玉腕又抓到了手内,还左臂一展搂住了红儿的细腰。她轻薄地说:“要没有你家两代大人的亲身传授,能教训出你们这么一大群小花骨朵似的小姐吗?”

这真是一语道破了天机,只惊得红儿娇躯一抖,颤声问道:“你是什么人?到此想干什么?”追问完,就想挣扎脱身。

多玉娇左臂一紧,几乎将红儿搂得透不出气来,右手示威似的搭上了她的香肩,从两只原本秀气的大眼中,故意闪射出贪婪的光芒。她将脸色一变,沉声说道:“不识拾举的浪丫头,就连你的二主子见了我,也准得乖乖地任我所行。你一个侍候人的小浪货,倒象一匹小母马,对我前刨后踢起来。滚!”随着一声“滚”,多玉娇的双臂一抖,将原来搂得紧紧的丫头红儿,一下子给摔出去有好几步远。

说起来好笑,红儿原先虽垂涎多玉娇风度翩翩,还只是把他当作富家大户的纨绔子弟,打算自己先勾引上手,再献给宫主花玉蕊,讨主子的一点欢心。如今被多玉娇这么一骂一摔,她反而一骨碌爬起又靠了上来,象挨过打的奴婢向主人求饶似地说:“奴婢瞎眼,不认高低,该死!请爷露一点山,显一下水,也好让奴才禀报宫主出池迎你。”

多玉娇姊肯在一个小丫头面前轻露身份,冷然斥道:“大爷我这一向赌得昏天黑地,今天只是想逛逛莲花池清醒一下,谁希罕你们主人出来迎我。没有你这半瓶子兑过水的咸酱油,我照样能吃炸酱面。”说完,撒下红儿,一个人昂头阔步向莲花池走去。

多玉娇这半真半假的一闹,还真把红儿这只小淫狐给镇住了,她只好紧紧随在多玉娇的身后进了莲花池。

这就叫聪明一世,糊涂一时。红儿是因为多玉娇的口气太大,成心想称称她的斤两,又深知莲花池禁止闲杂人等出进,才随在多玉娇的后面,看多玉娇能不能进得去莲花池。但她忘了,自己可是花骨朵面前的红人,有了她跟在多玉娇的身后,把守园门的那些人,谁还肯自讨没趣,拦阻盘问。

一看多玉娇通行无阻地进了莲花池,红儿更不敢轻视了。她又怕盘不出对方的来历,受花骨朵的责骂,迫不得已,只好一晃娇躯拦在了多玉娇的面前,深深一福,赔着笑脸献媚地说:“爷台大人大量,还能和我这小可怜儿一般见识,红儿服气了还不行吗?只求你老赏给我一句话,我好能去禀告宫主。你老就可怜红儿这一回吧!”

多玉娇不光把架子拿足,还把小妖精红儿制了个服服贴贴。见目的已达,她就一伸手从袋中掏出了一块刻着罗刹头像的绿色玉牌递向了红儿。

红儿开始见多玉娇拿出了一块绿色玉牌还没大在意,等到一眼看清那绿色玉牌上面的罗刹头像,吓得她矫躯一扳后退了好几步,双手一阵子乱摇,颤声说:“绿衣罗刹的声威在我们老宫主之上,她老人家当年的令符,红儿怎配来接,请爷台速速将玉牌收起,红儿这就禀报宫主去。”说完,真的一溜烟走了。

多玉娇当然知道,凭着老恩师当年的这块令符,不光能顺利地进入莲花池,还准能取得对方两代人的信任。因为绿衣罗刹孤僻成性,独往独来,很少和其他人接近,自己持令符而来,绝不会引起红玫瑰丝毫怀疑。再说自己又生长在满洲,脸生人也生,不怕让人认出。只是怕娲皇宫好骗,峨嵋派难斗。她为人精细,也就没敢掉以轻心。

正在多玉娇静立洒然亭东面,面对高芬轩呆呆沉思之时,身后突然袭来了一阵香风,熏人欲醉。她知道江湖荡女,出了名的淫凶娲皇宫主花骨朵来了,心中一动,故装不知,只是注视着高芬轩前的那块刻着“太保峰”的高大太湖石。

就听红儿轻轻说道:“宫主亲自前来迎接爷台,请爷台到水中亭待茶。”

到了这步田地,多玉娇就不能再装不知了。她故作贪赏景色猛被惊醒状,当下转过身来,双手高拱,口称“宫主”深深地作下揖去,样子显得极恭顺。

娲皇宫主花玉蕊,如今正值花信年华,美艳风骚,而又武功卓绝,极善应酬,是红玫瑰艾群男一手调教出来的。她虽淫荡成性,但挑剔极严。错非品貌、武功两者俱佳的人,很难作她的入幕之客。平常勾引来的角色,大都是让她手下的那一群旷女饱饱饿肠。

今天开始听红儿夸奖多玉娇的品貌,她还认为是过甚其辞。她之所以亲自来迎,是因为她没听说柳凤碧收有男徒弟,前来查看一下虚实。直到她的贴身丫头向多玉娇一打招呼,多玉娇转身当头一揖的时候,花骨朵都没有细看多玉娇的面貌,还在心中暗笑,这个让红儿吹得几乎能狂上天去的年轻人,见了我这个又美又娇的花骨朵,还不是要拜倒在我花玉蕊的石榴裙下。

等到多玉娇一揖作罢,抬起头来,花玉蕊才真正地看清了多玉娇的长相,她激动得娇躯乱颤不止。这是一个她从没见过的俊美少年,俊美得让人从面庞、皮肤到身材风度,不管怎么挑,也挑不出一星点儿毛病,真是一个十全十美的人儿。她的心马上狂跳难耐。

泼辣刁钻的多玉娇也真会把握时机,看出花骨朵真的迷上了自己这个假须眉男儿,好象演戏似的,一步跨到了花玉蕊的对面。她上下打量一番,极为认真地说:“多年以来,我师父经常夸花姐姐长得跟花朵一样,今天叫我看来,夸得有些不准。”

花玉蕊听了,脸色一寒。她误以为多玉娇是说自己的师父夸她花玉蕊夸过了头,是夸得不准。哪知,多玉娇的这句话说完,身躯向前一贴,靠到了花玉蕊的身侧,并还抓住了她的一只玉腕,接着夸道:“依我艾不悔看来,花姐姐长得何止象花骨朵一样,简直美得象九天仙女一般。”说着,还紧紧地握了一下花玉蕊的玉腕。

多玉娇本身是女人,对女人的心理哪有揣摩不透的道理。她这一大碗浓浓的迷魂汤,还真把花骨朵给灌软了。

花玉蕊只说了一声“油嘴滑舌”,就美目流盼、万种风情地将多玉娇拉了过来。她挽住多玉娇的手臂,二人肩并肩地向水中亭走去。

两人沿着五孔曲桥,来到了水中亭内。亭高两层,高约丈余,重檐八角攒头顶,底层还有围廊。雕梁画栋,造型轻巧。亭内有旋转式的小梯,可登顶层。倚窗四望,有天高水远,心旷神怡之趣。所以到了清朝乾隆中向,才有乾隆的“溯漪古名迹,清苑称佳构。源分一亩泉,石闻飞琼漱。行宫虽数宇,水木清华富。曲折步朱栏,波心宛相就”之句。

二人来到了水中亭的下层,丫头红儿捧上了香茶。

不等花玉蕊开口,多玉娇就单刀直入地说:“请姐姐派人送我去黑龙洞,我要马上去见令师艾老前辈,有要事相求。”说完,又亮出了绿衣罗刹的令符。

多玉娇真不愧是满洲的奇女,她这次冒脸来接近花骨朵,主要是为了探查娲皇宫和黑龙洞这两个魔窟。她明知道不光红玫瑰师徒主人狡猾奸诈,自己稍一不慎,便能引来杀身大祸,还知道她们的身边隐伏着一个极为阴险毒辣的淫凶采花浪蝶卞申仁。她故意单刀直入,上来就指名要见艾群男,是想说不定能打掉花玉蕊的怀疑之心。

花骨朵果然微微一笑说:“当年在江湖之上,令师柳前辈和家师就是很好的姐妹,兄弟又持令符到来,哪有见不以家师的道理。不过兄弟远道而来,也得让愚姐尽一尽地主之谊。”

话一说开头,多玉娇就不肯虎头蛇尾了,她故意发急道:“家师的暴脾气仍然不减当年,加上这件事情也确实太急。没法子,就请姐姐给兄弟个方便吧。”

花玉蕊这才希奇地问:“柳前辈到底有什么要紧的事情,派你持她老人家轻不出示的当年信符前来寻找家师?”

多玉娇要的就是花玉蕊的这一问,她立即答道,“姐姐清楚,家师别无亲人,只有两个嫡亲侄儿,已被先天无极派一杀一残。”

花玉蕊盘据娲皇宫,红玫瑰匿藏黑龙洞,对去年武凤楼铲除七凶、李鸣大闹残人堡的事情,当然知道得不太清楚。不过花玉蕊一听柳凤碧也和先天无极派结有死仇,心中自然高兴,她追问道:“能不能请兄弟说得详细些,愚姐也好替你在家师面前详禀。”

多玉娇知红玫瑰艾群男一贯狡免三窟又奸诈多疑,江剑臣、武凤楼功力再高,想一把掏出她来,还真不容易。听花玉蕊这一问,她故意装作生气地说:“娲皇宫人多势众,耳目通灵,对江湖上的事无不了如指掌,且穿肠秀士柳万堂、七指翻天柳金堂又都不是无名小辈,被先天无极派一杀一残之事,是姐姐真的不知,还是对兄弟有所怀疑?废话我不想再说,算我白来一趟。信得过,我马上扬长而走;信不过,可把我留下,让我的愚师亲自前来领我。”

花玉蕊对多玉娇本无多大的疑心,只因花中浪蝶自从在汉阳鲁肃墓侥幸从江剑臣的手中逃脱之后,不光他已成为惊弓之鸟,连红玫瑰也吓得居无定所,真怕江剑臣找到了她。加上娲皇宫摆茶摊的那个眼线又被曹玉杀死,更令红玫瑰日夜不安,所以才想投靠峨嵋山,借该派势大保全性命,在这种时候,花玉蕊敢不小心从事吗?不想刚托词盘向两句,多玉娇便一怒欲走,她不得不软了下来。

多玉娇见火候已刻,又逼出了一句:“兄弟如不能马上见到艾老前辈,必遭恩师重责。姐姐再不肯搭桥,我只好自己淌水前去了。”说完,还是起身要走。

花玉蕊一把将她扯住,赔着笑脸说:“不是姐姐不替你引见,而是家师最近传有严命,不论来人是生是熟,一概不会见。请兄弟稍候,待姐姐借机疏通。”

多玉娇象泄了气的皮球,一下跌进了椅子中,撅嘴说:“一再耽误,猴年马月才能见到令师。坑死我了!”

花玉蕊瞟眼一看,多玉娇发愁生气的模样更为好看,心神一荡,失口说道:“姐姐说到做到,保险误不了你的大事。”

聪明绝顶的多玉娇,从这一句话中,已猜出红玫瑰可能也藏在莲花池中,知道再逼下去,说不定能引起她们的怀疑,就自来熟地向花玉蕊说:“我听姐姐的。为了事急,我几乎日夜奔波,累死了也困死了,给我弄点酒喝昨样?我真想倒头睡不醒,一醉解千愁啊。”

多玉娇这一脱落形迹,贪嘴油舌,又减去花骨朵不少的疑心。

由花玉蕊亲自陪伴吃喝完毕,多玉娇便被送到康乐厅安歇。花玉蕊为怕有人跟踪,故意先回寒绿轩,停了半个时辰,确信附近无人,才悄悄地从后窗蹿出。先隐入竹丛之中,然后借着千杆翠竹的掩护,来到了莲花池东面的水东楼前。

突然一条黑影鬼魅也似的从楼侧闪了出来,正是改回俗装的花中浪蝶卞申仁。

看起来这只惊弓之鸟是怕极了江剑臣等人,见是花玉蕊到来,才二话没说,引着她走进了水东楼内。

这水东楼也是上下两层。下层面阔五间,上面是一个平台。新近在平台上建造了一座精巧的雅轩,是艾群男和卞申仁精心选择的藏身穴窟。

花玉蕊随卞申仁登上了雅轩的顶层。

显然消瘦不少的红玫瑰,正默默抛斜倚床头闭目养神。由于她摄生有术,保养得法,虽然年近花甲,但乍然一看,仍恍若四十许人。如今这一消瘦,反而堵添了三分风韵。

看见花玉蕊进来,红玫瑰马上将身子坐正了一些说:“蕊儿,依你看来,这个名叫艾不悔的年轻人,真是柳凤碧的徒弟吗?”

花玉蕊垂手答道:“弟子没敢大意,红儿也见过了那块刻有罗刹头像的绿玉令符。据弟子所知,穿肠秀士柳万堂、七指翻天柳金堂兄弟二人,确是被先天无极派的人一死一残。事情该如何料理,弟子不敢擅专,请恩师示下。”

艾群男秀眉微蹙,仍然十分好看的小嘴一抿,默默沉思了一会,才低声说道:“信符可能不假,柳氏兄弟也真是毁在武凤楼等人的手中。不过柳凤碧生性怪僻,孤高自负,当年和我就貌合神离,就让她一心想要报仇,怕也不会找到咱们的面前,因为咱们真没有力量去对付先天无极派。”

花玉蕊既然看上了多玉娇,且又有了私心,向师父说出的活,自然就有了偏袒。她大胆地说:“咱娲皇宫的力量虽不足倾覆先天无极派,可要专门去杀个把人,还不是绰有余力,至少总比她绿衣罗刹孤家寡人一个要雄厚得多得多。所以弟子认为,在咱们没有归入峨嵋之前,面临一决生死之际,多一个绿衣罗刹就多一份力量,他武凤楼也就多一份死的威胁。请恩师定夺。”

艾群男又沉吟一会,才低声说:“信物虽不假,可我对柳凤碧收有男徒,还是不无疑心。为了慎重,也为了不让绿衣罗刹对我们误会,我派卞申仁跟你去探查一下。”

花中浪媒卞中仁答应了一声,刚想转身招呼花玉蕊出去,红玫瑰又将手一招,急呼一声:“且慢!”接着又细心地安排道:“眼下江三和武小儿瞄淮了咱们,一切事不得不防,否则我红玫瑰不会去仰峨嵋派的鼻息。你们这次探查一定要细心,就是发现这姓艾的有可疑之处,也不要立即下手。稳住他,由我亲自处理。”

就在花、卞二人第二次转身欲出之时,轩门一启,多玉娇竟一闪而进,同时还极为从容地向红玫瑰见礼道:“晚辈艾不悔叩请艾老前辈金安。”

多玉娇的乍然闯入,头一个就是花玉蕊吓得花容惨变。知师莫若徒,她对师父红玫瑰的狡诈多疑,阴险毒狠,素所深知。特别是暗中窥听她的隐秘,更是触犯她的大忌。她暗恨多玉娇不听自己的安排秘密随来,不光他马上会有杀身大祸,说不定自己也要领受重责。

果然,素性多疑、心黑手狠的红玫瑰脸色大变了。她借手掠鬓边之机,首先向老情人卞申仁发出了监视多玉娇的暗号。

花中浪蝶卞申仁心领神会,马上退到了门旁,看似象退避一旁,让红玫瑰与客人谈话,实则是卡断了多玉娇的退路。

红玫瑰艾群男这才从床上缓缓下来,她一方面向多玉娇逼近,一方面徼微带笑说:“年轻人,不奉召唤擅闯我的密室,你不后悔?”嘴里说着,双臂早已平分,看样子象要对多玉娇猛下毒手。

多玉娇毫不在乎地说:“晚辈奉有师命,急需面告前辈,面前辈又托故不出,晚辈怕误大事,只好贸然闯来。只要前辈不惜和家师结怨,杀、剐、囚、废,悉凭尊便。”说完,第三次亮出了绿衣罗刹柳凤碧当年纵横江湖的绿玉信符。

红玫瑰可不是一个遇事轻信的人,要不然也不会活到今天。她对持在多玉娇手中的玉牌瞟了一跟,然后漫声问:“你真是绿衣罗刹派来的徒弟?”

多玉娇并不回答,只将头轻点了一下。

红玫瑰又问了一句说:“你师父真打算和我联手?!”

多玉娇仍是一声不响地将头又点了一下。

红玫瑰脸色一肃,沉声问道:“绿衣罗刹真的为报两侄之仇,来拉我共同对付先天无极派?”

这一次,多玉娇不点头了。她先把头摇了两下,然后才吐出了一个“不”字。

红玫瑰脸色一寒,向前猛逼半步,语出如冰地向:“不什么?”

多玉娇马上接口答道:“不是去对付先天无极派,只对付武凤楼一人。”

红玫瑰火了,含怒斥道:“去对付武凤楼,还不是去对付先天无极派!”

多玉娇将身子退到轩内的桌子旁边,伸手挟住了椅子靠背,正色答道:“这两者绝不一样。对付先天无极一派虽难,可杀掉武凤楼一个人就容易多了。”

红玫瑰这才来了兴趣,急忙催道:“说下去,再说下去。”

多玉娇也才接着说:“先天无极派得天独厚,人才辈出。老辈有号称天山三公的郑公道、叶公超、沈公达;中间有五岳三鸟萧剑秋、白剑飞、江剑臣;就连末代晚辈也有武凤楼、李鸣,以及武凤楼的弟子曹玉等人。他们无一不是扎手难斗。以声威赫赫的峨嵋大派,尚且缩手敛脚不敢轻动,何况其他!

要是专门对付先天无极派中的某一个人,可就简单多了。只要查出他的踪迹,嗅出他的住处,或集中人手秘密扑杀,或投毒下药结果性命,一旦得手,人死灯灭,就让先天无极派再厉害,又岂能奈咱何?这就叫金风未动蝉先觉,暗送无常死不知。”

多玉娇的话,红玫瑰不光听入了神,也动了心,正想再听下去,多玉娇已话头一转,愤然说道:“家师一生孤独,只有两个侄儿。穿肠秀士柳万堂被江剑臣一刀残身,七指翻天柳金堂让侯国英一剑劈死。但究其根源,全集中在武凤楼一人之身。为此,家师才命我专程来请老前辈联手除他。”

这时,红玫瑰已消除了所有的疑虑,叹息一声说:“方法虽好,但不知武凤楼藏身何处,岂不枉然。”

多玉娇看了红玫瑰一眼,欲言又止。

红玫瑰知多玉娇怕有人在测,说话不便,就轻声一笑说:“轩中众人皆我心腹,少侠但讲不防。”

多玉娇这才说:“武凤楼现藏身大悲阁内,孤身无援,如能一举扑杀,等于断去江剑臣一条手臂。”

红玫瑰脸色一变,目闪煞芒,面向花、卞二人刚想发话,卞申仁已抢先说:“武凤楼既有所为,绝不会马上离开,事宜从长计议。还是让红儿先送艾少侠去长生馆歇息吧。”

红玫瑰和卞申仁名为姘居,实如夫妇。卞申仁的话,红玫瑰焉能不听。她马上吩咐红儿送多玉娇去歇息,并让她好生侍候。

多玉娇不情愿地跟随红儿走了。

红玫瑰向卞中仁问道:“你为何阻我派人去杀武凤楼?”

卞申仁狡诈地一笑答道:“逢人只说三分话,不要全抛一片心。姓艾的这小子来得突然,对他的话,我们不能过分相信。”

红玫瑰不高兴地说:“倘若武凤楼真的一人藏在大悲阁,我们岂不坐失千载良机!”

卞申仁诡秘地一笑说:“我卞申仁可不这么傻。等三更过后,我亲自挑选四个硬手悄悄先去,请老宫主你随后前去,最好能请出你的那位上宾,把握就更大了。如果姓艾的居心不良,诓咱们入伏,咱们两批人手能互相救应,也吃不了大亏;如果姓艾的所说不假,武凤楼真的孤身藏在大悲阁,以我们五人之众杀他一个,还不是易如反掌。这样既能去掉威胁,还能向峨嵋献功,又何必让柳凤碧这个老女人分享成果呢!”

红玫瑰大拇指一挑,脱口赞道:“此计甚妙,你先挑人前去,我随后接应。”

多玉娇的冒险计划,终于初步成功了,而武凤楼也真煎熬极了。平心说,他对多玉娇这引狐出穴,相机扑杀的法子,极为赞成。不过被引的狐狸太滑了,多玉娇此去,只要让红玫瑰等人瞧出一点破绽,或露出些微的女儿之态,等待着她的便是比死还惨的结局。武凤楼想到这里,坐立难安。他有心出去探听,又怕多玉娇回来,急得搔头挽耳,无计可施。

直到日影西斜,天色开始昏暗,武凤楼才突然记起曹玉去迎三师叔已经三天,屈指算来,也该回来了。因在阁中等得心烦,他就悄悄出来,打算买点食物坚守这里,等待多玉娇的信息。

有道是时运来了,再厚的城墙也拦它不住。就在武凤楼到一家饭馆买了一些食物,刚想转身回去时,忽然发现酒座之中有一高一矮两位老人,正在举杯畅饮。武凤楼一眼便认出那两位老者正是自己三婶娘侯国英的两位盟兄,武林中有名的六指追魂久子伦和秦岭一豹许啸虹。

武凤楼的这一喜,却非同小可,连刚买的食物也不要了,急忙抢步上前,口称“二位伯父”单膝跪了下去。

在先天无极派小一辇的人物中,武凤楼的人缘最好,头一个就是许啸虹,他咧开大嘴一笑说:“凤楼贤侄可是来垫酒钱的?”

武凤楼生性宽厚,平素不好玩笑,正不知该怎样回答,突然传来李鸣的声音:“你大头二叔也太下三滥了,一向憨吃憨喝不掏钱,今天这一顿,非在你这瓷公鸡身上拔把毛不可!”

武凤楼转身看时,缺德十八手李鸣己向他拜了下去。

秦岭一豹许啸虹笑骂道:“你这缺德小子,才孝敬二叔几顿饭,二叔就成了瓷公鸡啦!你小子忘了青城山那档子事了?只要你小子敢过河拆桥,早晚你小子会后悔得揍自己的嘴巴。”

久子伦向自己的盟弟埋怨道:“你自己为老不尊,能怪鸣儿老是给你开味吗?”

缺德十八手李鸣马上打蛇随棍上地说:“还是六指大爷好,你大头二叔就是差劲!”

这坏小子又油嘴滑舌地把六指大爷、大头二叔连在一起喊了起来,气得武凤楼狠狠地瞪了李鸣一眼,缺德十八手才闭口不吭声了。

六指追魂久子伦说:“经我们兄弟的反复劝说,国英终于放弃了原来的主意,重新回到了老窑。不过石城岛孤悬海外,国英既不能见容于当今皇上,又难免遭受多尔衮的攻袭,腹背受敌之势,终究可虑。为此我们兄弟奔走江湖,纳人相助。在武烈河东岸的棒槌山巧遇鸣儿,知剑臣为了替耿老驼父女报仇,必来娲皇宫追杀艾群男,这才来到了保定,不想又遇见了贤侄。”

听了六指追魂的这番话,武凤楼才清楚了前因后果。因挂心多玉娇太甚,也不怕扫了两位老人的酒兴,就将多玉娇冒险进入莲花池去引狐出洞的详情,细说了一遍。

秦岭一豹许啸虹焦急地埋怨说:“这太冒险了,怎能让多公主清白的女儿之身进入那凶恶的魔窟!如有闪失,那还了得?”说到这里,又冲着李鸣骂道:“你小子平日总是以军师自居,今天碰上了大事,你小子怎么卡壳啦?”

缺德十八手李鸣大咧咧地往座位上一坐,正色道:“大头二叔,你讲不讲理?话都叫你一人抢着说了。还骂我人见愁不出谋划策。别看你大头二叔一条紫藤软棒纵横江湖数十年,要讲出奇制胜以智取人,你还真差量不完的一大截。放心喝你的酒,到时候听我的招呼!”

说也奇怪,这一老一小只要在一块,老的是一口一个缺德小子,小的则一句一个大头二叔。如今叫李鸣一阵子抢白,秦岭一豹反倒不作声了。

一钩斜月刚被托上了柳树梢头,花中浪蝶卞申仁就带着四个得力手下,悄悄地贴近了大悲阁,别看卞申仁在龟山尾部的古琴台上,三招惨败在江剑臣的手下,还亏他见机行事,轻功超群,不然的话,早做了江剑臣的掌下亡魂。但对武凤楼这种后生晚辈,他仍然是瞧不起的。

顺着蹬道,卞申仁带着四个手下,悄悄地登上了大悲阁。他先侧耳一听,阁中竟无声息,便指派两个手下严密监守前后通逍,又派另两个手下进阁搜索。他自己紧握利剑,盯紧了大悲阁的门户。

就在进娲皇宫的两名凶徒刚刚贴到阁门两侧时,从阁门之内突然闪出一人。只见这人手中的一对日月五行轮乍然一分,疾如闪电的一招“野马分鬃”,正好砸上了两名凶徒。随着两声惨嚎,两名凶徒一齐栽倒在阁外地上。

一上来就死了两个,卞申仁胆子再大,也被惊得身形一错,后退了丙步,利剑护胸沉声喝道:“什么人?”

缺德十八手扑哧一笑说:“卞大哥,你真是贵人多忘事啊!龟山古琴台上,咱哥俩不是一见如故过吗?时隔不久,怎么忘怀了?”

李鸣这小子也真缺德,他隐身大悲阁内,出敌人之不意,一下子先放平了两名凶徒,又油嘴滑舌地和卞申仁开起了玩笑。

花中浪蝶虽对多玉娇的话不十二分相信,却怎么也想不到大缺德李鸣会隐身阁内。他本是惊弓之鸟,错认为李鸣一到,江剑臣必在附近,心神震惊之下,撮口一声呼哨,想召集剩下的两名凶徒一拥齐上,先毁了李鸣,再一齐逃窜。不料呼哨响过,自己的两名手下却一个未见。他猜想准是让江剑臣给拾掇了,心中更怕。

缺德十八手李鸣又是扑哧一笑说:“卞大哥,你也太不讲交情啦。我对你是故友重逢,热情招呼;你对我却是望而欲逃,如见阎王。这不大好吧?”

卞申仁一见李鸣出现就知不好,又见随来的四人完全报销,哪肯再和人见愁纠缠。他牙关一错,一招“狂蜂戏蕊”手中剑电闪袭到。人见愁李鸣用左手轮一挡,右手轮却穿向了卞申仁的裆中,嘴中还喊了一声:“注意你的小脑袋!”

卞申仁攻袭是假,逃跑是真,剑出中途,瘦长的身形猛地一转,刚想点地蹿起逃出大悲阁,忽见面前人影一晃,一个矮胖老者笑嘻嘻地说:“卞申仁,不是我许老豹跟你为难,皆因我受了李缺德的指派堵在此处。让你逃走,我交不了差。你就换条路走吧!”

一看出现在自己身后的竟是大名鼎鼎的秦岭一豹,卞申仁心中更惊,哪敢硬闯,只好一扭头向左侧跑去。他刚刚跑过石栏杆,又见一个身材高大的老人双掌交插胸前,正好堵住了去路。

卞申仁只瞟了老人一眼,就吓得双腿发软,差点一跤跌坐地上。原来他清楚地看出,对方两只手都是六根手指头,每根指头还都一般粗一样长。他知逍自己碰上了素来心黑手狠,人见人怕的六指追魂,当时吓得卞申仁魂不附体,掉头又奔向了大悲阁的右侧。忽听“呛”的一响,声如虎啸龙吟,紧接着一道红紫相间的光华闪过,武凤楼早已手持五凤朝阳刀雄峙在卞申仁的对面。

四个方向的退路,都不通了。卞申仁只吓得亡魂皆冒,确信自己是在劫难逃了。

李鸣第三次噗哧一笑说:“卞大哥,我想问你一句话,请你认真回答我!”

这时候的卞申仁,简直象待屠的死囚,哪里还有挣扎的余地,他听人见愁如此说法,赶紧将头点了一下。

这一次,缺德十八手不笑了。他极为严肃地问道:“卞大哥,你想活不想活?”

李鸣这小子也真逗,在这种场合,竟问出这么一句可笑的话,只引得久、许、武三个差点笑出声来。

自知淫孽深重的卞申仁,因为不知李鸣的真实用意,哪敢回答。

缺德十八手绷紧了面孔说道:“卞大哥,你虽没回答,兄弟知道你谁是想活,因为从来都是好死不如赖活着。我还知道,你和红玫瑰早已情灰意冷,貌合神离。只要你能将艾群男引到这里,我李鸣起誓,准给你一个活下去的机会。”李鸣这坏小子开始打圈套了。

听了李鸣的这一句活动话,卞申仁这只老淫狐真动心了。他和艾群男虽形如夫妻,但生性淫荡的红玫瑰结交的男人,从来可不止他一个。再者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只要自己有了活的希望,他就顾不得红玫瑰的生死了。卞申仁急忙问道:“此话是真是假?”

李鸣脸色一肃,把脚一顿,郑重地起誓道:“我人见愁要是心口不一,就天诛地灭!”

秦冷一豹气得刚想骂街,六指追魂早贴过来阻止了他。

听李鸣起了这么重的誓,卞申仁信以为真,遂将红玫瑰命自己率人先来,她自己随后接应的事一齐供了出来。

李鸣向六指追魂久子伦一使眼色,久子伦飞身扑过,右手到处将卞申仁的左右肩头的骨节完全错开,喝令他站到阁门外面的台阶上。

武凤楼和许啸虹二人急忙将四名凶徒的尸体,一一抛入了大悲阁内。然后一齐隐去了身形,只留下李鸣一人看住卞申仁。

功夫不大,大悲阁外就传来了一声悠长的呼哨,这说明红玫瑰快要到了。

和许啸虹藏在一块的武凤楼问道:“老人家,能估计出艾群男带来什么样的帮手吗?”

许啸虹沉吟了一下说:“据我所知,艾群男年轻时自恃姿容秀美,风骚迷人,裙下之臣数以百计。除去和花中浪蝶卞申仁因臭味相投比较长久之外,另外还有一个真心实意迷恋她的人,这个人就是江湖上有名的一疯三狂中的疯霸王鲁夫。

说来也是冤孽,尽管疯霸王迷恋红玫瑰如痴如狂,但红玫瑰却因鲁夫长得怪丑不合己意,而绝不爱他。只是疯霸王功力奇绝,对她又是死心塌地,能忠心保护她的安全,才不得不有时假以辞色。今天真要是他跟来,千万别伤害他。”

二人的话还未说完,大悲阁外又响起了一声呼哨,不过此刚才低沉得多了。

贪生怕死的卞申仁,相信李鸣能饶他不死,也及时地打出了一个低沉的呼哨。

蓦地,两条人影一前一后,形如鬼魅也似的冒了上来。

隐身在暗处的武凤楼,借着淡淡的月光看得清清楚楚。只见走在前面的那人年过花甲,身材高大,披头散发,形象丑陋,身背一杆五尺左右的铁枪,凶残威猛;走在后面的那女人,年纪虽然不小,却是一头墨发,面目姣好,一身红色衫裙,举止风骚淫荡。不须再问,武凤楼就看出准是疯霸王鲁夫和红玫瑰艾群男二人到了。

机警狡诈、嗅觉灵敏的红玫瑰刚登上蹬道,心中就一动,忽又一眼看出花中浪蝶呆然而立的样子可疑,慌忙低呼一声:“不好!”伸手一拉疯霸王就想撤走。

缺德十八手早已从卞申仁身后一闪而出,并还用手挽住了卞申仁的右臂,状极亲热地走了下来。

红玫瑰再为狡猾机警见此情景也是一滞。不过一见卞申仁竟和一个很不起眼的年轻人挽臂而立,不知为何,就岔声问道:“小辈何人?你到此何事?”

缺德十八手李鸣滑稽地一笑说:“卞大嫂,我和卞大哥二十多年没见面了,思念得很哪!不过你这当大嫂的话,可真难听,那叫卞大哥多难为情呀。”

红玫瑰几乎让大缺德给弄糊涂了。她扫了一眼默不出声的卞申仁,心中又起了疑云,右手一挥,示意鲁夫小心戒备,自己却猛地抽出肩头的短剑,猱身而上,厉声向卞申仁喝道:“这小子是鬼是人?卞申仁你说!”

身落人手双肩又被错开的卞申仁,哪敢开口,稍一迟顿,事先接受过暗示的疯霸王看出了破绽。他双脚一错,塌肩躬背取下了五尺长的点钢铁枪,单臂一抖,半尺长的枪尖立即幻化出一片寒芒。

鲁夫怪眼怒翻,暴声喝道:“再不通名,我要你小子前后心洞穿。”说完,阴阳把一合作势欲刺。

把戏耍够了,李鸣噗哧一笑,大咧咧地向鲁夫教训道:“六十多岁的大人啦,连话都不会说。真是人大愣,狗大呆,包子大的净韭菜。真要问我姓名,兄弟我叫李妹夫!”

疯霸王只气得黑脸泛紫,大声喝道:“小子胆敢出口伤人,吃我一枪!”话未落音,五尺长的铁枪,挟着劲风扎向了人见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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