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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部 第01回 词听一面,生死牌下判生死;信传人口,莲花池内查花窟

月残星暗,寒夜荒峰。葬身火窟的女屠户李文莲突然出现,惊得江剑臣失手将女丧门吴守美抛落地上,他吓呆了。女屠户李文莲见江剑臣怀中抱着一个少女,只气得娇躯发颤,连蒙在脸上的那方黑纱也瑟瑟直抖。

事情来得突然,江剑臣竟忘了出言解释。

一个苍老的声音,从女屠户的身后传来:“好个受人滴水之恩,当报涌泉。莲儿为了你葬身火窟,九死一生,毁去了花容月貌。而你却在荒山石室携美同居。扪心自问,天理何在!别人收拾不了你,碰上我可就另当别论了。”随着话音,在女屠户身后,出现了一个老年道人。

不用细看,江剑臣早已认出他就是在吕翁祠内和自己会过面的那个黄瘦道人。

大错铸成,百口难辩!这口沉重的黑锅,江剑臣是背定了。

就在钻天鹞子江剑臣刚想给黄瘦老道见礼的时候,女屠户李文莲突然面对石室扑地一跪,凄楚地说道,“莲儿蒙婆母疼爱,允作儿媳。无奈事与愿违,难再尽奉,只好一拜告罪了!”拜罢,起身要走。

江剑臣心中一惨,哪肯让她走开。他身形一闪,拦在女屠户李文莲的面前,刚想解释,女屠户好象看见了蛇蝎,惊叫了一声,一下子退到了黄瘦老道的身后。

江剑臣心头一痛,知道女屠户已恨死了自己,甚至连话也不愿和自己再说。无可奈何,呆然木立。

黄瘦老道冷冷地命令道:“江剑臣,你给我站住别动,等我再问莲儿一次。因为你的生死,应该取决于她。”

黄瘦老道的话太难听了,使一向傲骨凌人的江剑臣,俊脸发烧,心头冒火。

说实在的,江剑臣自从十二岁出世以来,一人挑斗鹰爪门,毙敌十几人,短短两年,就和两个师兄被江湖上称为“五岳三鸟”。他不光从未落败,也没有碰上过一个真正的对手,称得上是一个武林常胜者。今天的事情,他虽然有对不起李文莲的地方,可那是无心之错。因为江剑臣对女丧门不光没有丝毫苟且之事,甚至连情意二字也谈它不上。可叹他为了逃避女丧门的纠缠,还不得不狠下心肠,让老母担着风险自己借词走开。

虽然于情于理,他都问心无愧,但事情出现得突然,女屠户不知底细,心怀怨恨,这还都情有可原,可黄瘦老道的话和做法,却令人实难忍受。

江剑臣暗想:听黄瘦老道的口气,简直把我看成了废物,似乎举手投足之间,就可以判决我江剑臣的生死。以江剑臣的脾气和傲性,哪能不被他激出来火气。

只听那黄瘦老道对女屠户问道:“莲儿,事关重大,我要你说出真心话。你是让江剑臣磕头认罪,起誓明心;还是杀掉他解恨?这个家,我让你来当!”

江剑臣一听,更冒火了。他刚想反唇相讥,但一眼看见女屠户浑身战栗,摇摇欲倒,他心中又觉不忍,才不得不把滚到唇边的话,又吞咽了回去。

不料,黄瘦老道问了半天,女屠户只是默然不语。黄瘦老道发火了,一个冷不防,劈面一把扯下蒙在李文莲脸上的黑纱朝江剑臣面前一掷,恨声骂道:“丧尽了天良的江三小儿,睁开你的眼睛看看莲儿为了救护你们母子,伤成了什么模样,而你竟在荒山暗室无耻苟且!”

直到现在,江剑臣才看清了女屠户原先那张如花玉面上,布满了箭伤刀痕,几乎看不出她原来的模样了。江剑臣心中一痛,哪里还能说出话来。

只见黄瘦老道逼上了两步,和江剑臣站成了对面,正好是出手可及的位置。他恨声骂道:“罪该万死的小奴才,你还有何话可说?今天犯在我尚天台的手下,焉能再让你逍遥法外!”他嘴里骂着,右手早已探入了自己的怀内。

从吕翁祠内一会面,江剑臣就看出这黄瘦老道是一个武林前辈,隐世的高人。如今“尚天台”三个字一入江剑臣之耳,他不禁震惊得连退三步,知道今天的事情棘手极了。

原来西岳华山派的慈云师太有一个俗家师兄,姓尚名天台。以名次而论,他理应执掌华山派的门户,只因他嗜杀成性,为人怪僻,才被华山上一代的掌门人取消了掌门之位,逐出了门墙。

不料尚天台一入江湖,名气更大!几乎压过了当时先天无极派的无极龙。他笑傲江湖,独往独来,随心所欲,不计功过。那时候和他同时出现在江湖上的,还有两个厉害人物。因为他们这三个人不光性情不同,品行也参差不齐,江湖上人物称他们三人为神剑、鬼刀、生死牌。

神剑是六指追魂久子伦的恩师,神剑醉仙翁马慕起,鬼刀是现代峨嵋派掌门人司徒平的伯父,鬼刀司徒圣,这生死牌就是晚年出家当了老道的这个尚天台。

神剑、鬼刀、生死牌这三个人中,数尚天台年纪最小,也数他最心狠手辣,再加上嫉恶如仇的本性,真称得起杀人如麻。他还有一个吓死人的规矩,凡是犯在他手下的人,动手之前,视此人的恶迹大小,先出示他怀中所描的那块生死牌。这生死牌是反正两面。正面是红底黄字,上写一个“生”字,反面是白底黑字,大书一个“死”字。

今天也是江剑臣时运衰败,竟遇上了名噪一时的一代煞星。江剑臣既知道黄瘦老年道人就是当年的生死牌尚天台,也清楚他是女屠户以前的大师伯,此时他只能熄灭怒火,放弃搏斗,听凭其发落了。

女屠户李文莲虽然一时气恼恨死了江剑臣,但她毕竟痴恋江剑臣太甚,为了他甚至不惜自己葬身火窟。她一来知大师伯手下太黑,二来看江剑臣面色灰败,心中一软,刚想恳求大师伯饶过江剑臣,哪知道不知天高地厚、生性泼辣的女丧门不答应了。

有道是当局者迷,吴守美这时认定了江剑臣对自己有情,见他受黄瘦老道这般污辱,再加上她生长塞外,根本不知道尚天台是何许人也,一种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的本性,促使她一闪而出。只见二尺八寸长的丧门刺闪出一溜寒芒,迅猛地扎向了尚天台的前胸。她为了保护心上人,出手拼搏了。

别看女丧门吴守美自幼受父亲吴不残的宠爱,传了她一身卓绝的武功,在塞外也声威赫赫,搏得了女丧门的绰号,可一碰上生死牌尚天台,扰好象小鬼遇见了阎王爷。

丧门刺距离尚天台的前胸只有一寸的时候,生死牌才将左手翻起。他随手一抓,就把吴守美的丧门刺扣了个结结实实,手腕一甩,先将女丧门吴守美震出五步之外,又把那把二尺八寸长的丧门刺抛还给她,然后冷然斥道:“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生死牌尚天台要不是生性偏激,手下黑狠,怎会被免去华山派掌门大弟子之位?在尚天台以往的经历中,真没有通出名号之后,还有人敢对他突然下手袭击的先例。今天他是看女丧门一来年轻,二来又是个女流,才生平第一次饶恕了这个胆敢向他轻捋虎须的人。

这要是换了别人,也许会一惊而退,可偏偏是年轻任性而又泼辣胆大的女丧门吴守美。她越是尝到了对手的厉害,越怕江剑臣毁在对方手下。吴守美将尚天台发出的警告置若罔闻,娇躯一拧,又狠狠地扎去了第二刺。

对这个公然不听警告,还两次偷袭自己要害的人,生死牌尚天台焉能饶恕。只见他把那只瘦骨嶙峋的手掌一翻,就扣住了女丧门吴守美的玉腕。他稍一用力,疼得吴守美一错银牙,那只丧门短刺就掉落在地上。

江剑臣的头轰然一响,脸成了紫霞色。他前跨两步沉声责道:“以老前辈的赫赫声威,何苦为一个后辈女流而自降身份?天塌下来,自有江剑臣承担。”

别看生死脾尚天台年岁已高,又身入玄门,可当年的暴烈秉性,却丝毫未改。听了江剑臣的这一番话,他虽然觉得犯不上和一个年轻女流为难,但甩手将吴守美抛出时,还是用上了三成功力。

书中上文交待过,这双塔峰顶面积极小,绕峰顶一周才一百单六步。尚天台含怒抛出不大要紧,女丧门的娇躯早被他掷出了峰顶之外。

眼看女丧门就要摔落双峰下,遭受粉身碎骨之惨,钻天鹞子江剑臣不能坐视不管了。他点脚纵起,半空中一把抓住了吴守美,接着一个云里倒翻身,难为他带着一个人还能重新飘落在尚天台的对面。

放下来女丧门吴守美,江剑臣先向她深深地一礼,然后正色说道:“剑臣母子蒙你舍身相救,大恩大德当永铭五内,只要此身不死,早晚必有重报。现在只求你速速离开此处,免我为难。”说完,连连打躬不止。

有道是山河好改,本性难移。女丧门吴守美自幼生长塞外黑风峡,三岁丧母,受其父吴不残的百般溺爱,养成了娇横任性的脾气。她虽然早已看出生死牌的武功深不可测,可两次落败早激起她拼死的决心,更何况她悬心江剑臣的安危,哪肯一走了之。

江剑臣虽然知道女丧门生性泼辣,但总认为她一连两刺都被生死牌尚天台连人加刺一齐制住,应该知难而退了。哪知吴守美趁江剑臣劝说自己之际,第三次向尚天台下手了。可能是由于两次失败使她改变了策略,只见她似乎听信了江剑臣的劝告,假意懒懒地走了两步,突然腾地弹起,连人加丧门刺化成了一溜劲芒,向尚天台的左侧软肋穿了过去。

饶让生死牌尚天台经多见广,应变神速,也梦想不到吴守美一个未成气候的后辈女孩,敢第三次向他再下杀手。幸亏他功力通玄,已臻此境,心念闪动之向,人已凹腹躬身,虽然没有伤着皮肤,但他左边的衣服却披斜穿了一个小洞。

尚天台嘴角边的肌肉连连收缩了几下,吴守美这时要是弃刺一跑,生死牌尚天台说不定还能自顾身份,不去穷追。偏偏女丧门见一刺破衣,以为生死牌技止此耳,手中的丧门刺一颤,仍摆出拼命的样子。

江剑臣知道一场大祸终难避免了。

果然生死牌尚天台的大手陡然间伸入了怀内,看样子是要出示白牌(死牌),然后向吴守美追魂夺命了。

江剑臣炸开当顶,冒出了丝丝冷气。他知道要叫尚天台将生死牌亮出,吴守美是非死不可。江剑臣有心救护,又怕酿成更大的罪孽,正在他举棋不定之际,蓦地一条胖大的人影扑向了女屠户。以李文莲那样的身手,竟然一下子就落在了对方手内。

生死牌尚天台无暇亮牌杀人了,就在他飘身赶去救护李文莲时,江剑臣知道有自己的小师叔沈公达这一搀和,给自己争得了时间,可以逼着吴守美离开双塔山,回转塞外黑风峡。

原来天山三公沈公达受缺德十八手李鸣的央求,早已来到了河北地面暗中察看。他见女丧门很能尽忠职守,就去了一趟山海关和秦皇岛。今晚倦游归来,正好碰上了此事。以沈公达的身份,对生死牌尚天台也不是没有顾忌,所以只好用釜底抽薪的办法,冷不防扑向了李文莲,才解除了女丧门的杀身之祸。

江剑臣趁此机会,一下子挟起了女丧门,施展开踏虚如实的绝顶轻功,将吴守美送下了双塔山。

女丧门心中再不情愿,见江剑臣面色惨白,唇无血色,心中一软,只好怀着满腔幽怨离开了江剑臣。

江剑臣再次回到双塔蜂顶的时候,生死牌尚天台已和天山三公沈公达动起手来。一看这两位当代武林名宿的打斗,江剑臣的心一下放松了一半。因为生死牌尚天台虽然气得须眉皆张,出手狠毒,而天山三公沈公达却一味地游斗,不和他硬拼。

一个时辰过去后,生死牌尚天台自动地停下手来,恨声骂道:“胖鬼,真没见过你这样没脸没臊的,亏了你还号称天山三公之一,有胆量和我尚天台来几个硬的,输赢也痛快。”

沈公达哈哈大笑说:“我和你瘦老兄往日无仇,今日无冤,犯得上以死相拼吗?再者说,要来真的,我还真比你差那么一点。只是你不问清红皂白就暴怒肆威,你算什么前辈名宿?不是我沈老三扫你瘦老兄的兴,剑臣要不是尊老退让,你还真无奈他何!不信,你就试试。”

原来就对江剑臣很有好感的尚天台,经沈三公下来软的,气也就消了不少。进屋以后,经老夫人杨碧云将女丧门如何冒死救护自己母子,江剑臣如何托词下山,今晚刚回等等详叙了一遍,不光尚天台觉得冤枉了江剑臣,就连女屠户也后悔不迭。

好在塔山双杰贺氏兄弟留下的东西极丰,由江剑臣帮助李文莲很快准备好酒菜饭食。吃饭中间,生死牌尚天台询问杨氏夫人的去向。

杨氏夫人凄然说道:“家门不幸,亲人全丧。承德杨府需人掌管,我只有终老故土了。”说完,流下泪来。

女屠户和杨氏夫人婆媳之名份早定,知先天无极派百年大典在即,江剑臣再是孝子,也必须赶回嵩山。她请准了大师伯尚天台和天山三公沈公达,又征得江剑臣的应允,才在第二天上午,亲自陪着杨氏夫人回承德了。

尚天台和沈公达倒真应了不打不相识的那句话,也在这个时候结伴走了。

江剑臣见武凤楼、曹玉师徒二人还是没有赶到,就锁上了石室的门户,独自一人下了双塔山,当天晚上就到了赵州,也就是现在的河北省赵县。

江剑臣落店以后,为怕武凤楼师徒寻来,先在店外留下了本派记号,又在一家小馆子吃了一点东西,就散步来到了有名的赵州桥上。

这座桥是世界桥梁史上的首创,全长近十五丈左右,由二十八道独立石拱相向并列砌筑,宋人杜德源诗有:“驾石飞梁尽一虹,苍龙惊蛰背磨空。坦平箭直千人过,驿马驰驱万国通。云吐月轮高拱北,雨添春水去朝东。”之句,民间流传的歌舞剧《小放牛》也赞誉了此桥,反映了人们对造桥匠师的钦敬。

江剑臣一抬头,突然发现一条人影步履蹒跚地冲上了桥头。江剑臣的眼力是何等锐利,虽在月光之下,早已看出这个人年近六旬,同时也看出他浑身血污,伤重欲倒。

江剑臣连跨三步,伸手欲扶,不料那带伤的老者喘着粗气拒绝道:“谢谢壮士,不是我不近人情,而是因为我的对头太厉害。反正我已无路可走,就算我能逃出虎口,也免不了家败人亡,倒不如咽了这一口气的好。”

受伤老人的话尚未讲完,从赵州桥的南端捷如飞鸟地扑上来三条黑影。其中一人一眼看见了受伤者,冷笑一声说道:“姓齐的,想不到你这赫赫有名的白马金鞭,竟脓包到这种程度。”

江剑臣开始对那受伤的老者只是出于一种行侠仗义的热忱,后来从来人的喝斥中得知受伤人姓齐,外号叫白马金鞭,再仔细一看追来的三个人,都是临淮关淮上飞云堡的门下,头一个是四堡主邱龙啸,第二个是二堡主邱龙图,最后压阵的那八竟然是鹰爪门武功最好的江淮钓客龙腾蛟,当年的一段往事浮上了江剑臣的心头。

原来江剑臣十二岁时,奉恩师无极龙之命,和两位师兄前往临淮一带搜捕淫徒龙腾云,因而引起了和鹰爪门的一场恶斗。当时江剑臣先到首先与敌人交手,才有了一人挑斗鹰爪门,毙敌十九人之壮举。而他那次前去,就是靠淮上名武师白马金鞭齐家良的帮助和指引。可惜时光流逝十七年,昔日年富力强的白马金鞭已两鬓如霜,他几乎认不出了。

正值江剑臣回首往事不胜感慨的时候,白马金鞭切齿说道:“龙腾蛟,你们鹰爪门名为正门正派,实则倚仗人多势众欺压良善,无恶不作。齐某为了避祸弃家隐此,你们竟然千里奔袭,既血洗了我的全家,又对我穷追不舍。今天我跟你拼了!”说完,挣扎着要向三人扑去。

江剑臣见状挺身而出。他伸手将白马金鞭扯在身边,双目傲然地盯视着鹰瓜门的三人。

别看先天无极派如日中天,五岳三鸟也威震武林,但真正和江剑臣对过脸的,还是为数不多,象今天的龙腾蛟、邱龙啸和邱龙图就不曾见过钻天鹞子。

也是等着这三个鹰爪门的人倒血霉,遇上了十七年前的冤家对头竟然没有认出。一看江剑臣将齐家良扯到身边,头一个就是四堡主邱龙啸一下子欺到二人的身前。他冷然对江剑臣斥道:“凭你小子,敢淌这汪死水?”

江剑臣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

邱龙啸火了,抗声喝道:“不怕淹死?”

江剑臣又平静地点了一下头。

邱龙啸火冒三丈了,狂喝一声:“小辈找死!”话音未落,双臂猛张,两只手爪一扣咽喉,一抓小腹,出招奇毒地向江剑臣身前袭来。

白马金鞭齐家良怕同情自己的这个好心人惨死在邱龙啸爪下,刚想抢到江剑臣身前以身承当。哪里料到钻天鹞子江剑臣左手一展,把齐家良轻轻地推向左侧,右掌一立,一招“开天劈地”上削下剁,只听邱龙啸一声惨叫,左右两只手的腕骨全被江剑臣震折。江剑臣趁机撤身而退。

白马金鞭齐家良原先也是江淮一带的有名武师,因为得罪了鹰爪门,在家乡无法立足,才弃家避祸来到了河北赵州。今天下午这三个人突然找上门去,他率五子一徒奋力苦战,爷儿七人中六人死去。他恐累及家小,才拼命牵着三个凶徒逃了出来,不想竟在这里巧遇江剑臣。两人十七年不见,且又在危急之中,他哪里还能认出江剑臣来。

齐家良开始还担心江剑臣会被龙腾蛟等三人杀死,如今见江剑臣只一招就断去了邱龙啸两只腕骨,又见江剑臣故意将两手皆残的四堡主留给自己,知救护自己的这位好心人是想让自己手刃深仇。他一咬牙,手中的金鞭一招“插花盖顶”,砸得邱龙啸天灵盖塌陷,倒地死去。

手足连心。二堡主邱龙图一见四弟惨死,厉吼一声,疯狂地向齐家良扑去。

江剑臣一声轻笑,身形微晃便已贴到了邱龙图的身后,—招极为普通的“二龙抢珠”,从后面抓住了邱龙图的双肩,稍一用力就错开了他的双肩琵琶骨。

江湖经验极为丰富的老武师,哪有看不出的道理?他二次金鞭到处!又是一招“插花盖顶”,二堡主邱龙图也一命呜呼了。

直到这时,江淮钓客龙腾蛟才真正地掂量出江剑臣的厉害来。他再也不敢大意,当下身形一沉,马步一稳,两只鹰眼露出惊恐的厉芒,颤声喝道:“朋友是谁?不怕鹰爪门屠了你的全家?”

江剑臣轻藐地一笑,平静地说:“十七年前,我十二岁时尚敢单人独自找上飞云堡,十招宰了淫徒龙老二,如今还怕你们屠了我的全家,真乃可笑!”

钻天鹞子的这句话一出口,既惊傻了江淮钓客龙腾蛟,也喜坏了绝处逢生的白马金鞭齐家良。齐家良这才认出出手援救自己的就是当年十二岁的江剑臣,老武师不禁举手称庆。

江淮钓客知道自己和两个师兄手下太黑杀了齐家良的五子一徒,如今碰上了独步武林的钻天鹞子,再不见机逃逸,非得惨死在赵州桥上不可。他冷不防双手齐扬,左手三右手四,共计七粒鱼目珠撒向了江剑臣的全身,紧接着双脚一顿凌空拔起,企图半空中一个“云里翻”向桥下河中投去。

他的主意虽好,无奈早被江剑臣一眼看破。他的动作再快,也快不过素有钻天之誉的江剑臣。就见江剑臣双手一抓,先将龙腾蛟偷偷袭出的七粒鱼目珠接在了手内,也是双手一扬,紧跟着腾身而起。一声惊嚎,龙腾蛟的七粒鱼目珠全都打进了他自己的肉体,瘦长的身子也落在了江剑臣的手中。江剑臣封闭了他的穴道,扬手抛给了白马金鞭齐家良。

老武师痛心地叫道:“孩子们,上天有眼,江三侠神龙一现。你们的冤仇得报了!”祷告已毕,又是一鞭砸死了龙腾蛟。他抢扑到江剑臣面前要跪谢大恩,被江剑臣伸手阻止了。江剑臣先将三具尸体一齐抛入河内,然后正色对白马金鞭说道:“鹰爪门和老英雄结仇,全系从剑臣身上引起,累得老英雄家败人亡。剑臣决心为老英雄讨还公道,使老英雄平安回转故里。”

白马金鞭齐家良喟然叹道:“老朽年近花甲,哪还有当年的豪气。再者说何处黄土不理人,不劳江三侠了。”

江剑臣知齐家良迁居河北已十六、七年,听他乐意住此,也就不再勉强,因为毕竟是自己害了人家,否则齐家良和鹰爪门有何怨恨可言。他停顿了一下肃然问道:“老英雄膝下还有几位令郎?可曾练习家传武功?”

白马金鞭凄然答道:“三贼血洗我的全家时,六个犬子伤亡五人,只有幼子齐六得以幸免。”

江剑臣接着问道:“令郎今年多大了?”

齐家良心中一动,两眼一亮,惊喜地答道:“一十二岁!”

江剑臣正色说道:“为了酬谢老英雄,俟我禀明了掌门师兄,将令郎齐六收归先天无极派门下。老英雄速回家处理善后事情去吧。”

齐家良千恩万谢地走了。

有了江剑臣的这一句话,后文书中齐六得列江剑臣的门墙,尽承了钻天鹞子的衣钵。由于他的右手也是六根指头,成为威震武林的六指金环,其赫赫声威,并不逊于六指追魂久子伦。此是后话,暂且不提。

江剑臣无意之中救下了白马金鞭,心中甚感欣慰,抬头一望,一轮皎月高挂晴空,银辉撤满了赵州桥上,黄山天都峰上和女魔王相会的情形,历历在目。他从今晚允诺收了齐家良树幼子齐六一事,联想到白已的爱子江枫,不禁默然呆立。

回到客栈,小神童一个人从客房中迎了出来。

江剑臣知道武凤楼没有回来,他心中一沉。因为他知道武凤楼不光为人忠厚,而且尊长爱幼,此次奉自己的差遣,带着曹玉暗地查探红玫瑰艾群男和花中浪蝶卞申仁的藏匿地点,预作替驼背神龙耿直和迷儿报仇的准备,等闲之下,绝不会让曹玉一个人来此。

聪明机警的小神童曹玉,看到三师爷脸色大变,就贴上前来说道:“三师爷,玉儿奉师父之命沿途迎接你老人家,果然在这里见到了三师爷。”说完,跪了下去。

江剑臣一把将小神童扯到自己的身边说:“你师父碰到了什么事情,竟擅自让你自己单独乱闯?你说!”

小神童仗着三位师祖爷都异常喜爱于他,就故意将嘴一噘,委屈地说:“三师爷也真是的,孙儿我都长大成人了,从来都不让我一个人走动,偶尔有这么一次,就说成是乱闯,那三师爷当年一人踏平鹰爪门,毙敌十九人的时候,不是还小我四岁吗?”

江剑臣又气又笑地斥道:“当年你太师祖的规矩多严哪,哪象你现在小闯祸精似的。快把你师父的情况详细告诉我!”

小神童这才规规矩矩地禀告:“师父带我已查出红玫瑰的老窑在河北娲皇宫,也就是离涉县二十多里路的凤凰山上,俗名奶奶顶。目前在宫中掌管一切事务的,是她唯一的女弟子花玉蕊,人称花骨朵,而她本人则藏在河北邯郸滏阳河边的黑龙洞中。

师父受三师爷的训示,没敢打草惊蛇就动身北上了。原打算到双塔山请示你老人家后,再去动她。不料夜宿保定府时,突然发现了三抓追魂邵一目和瞽目飞龙焦一鹏二人的踪迹,引起了我师父极大的警惕,所以才派孙儿一人沿途来找三师爷报信,我师父一个人随着他们二人去了。”

听说寒外黑风峡的三抓追魂邵一目和峨嵋派五龙之一的瞽目飞龙焦一鹏二人结伴同行,江剑臣也不觉心中一愣,又听说武凤楼孤身一人随后尾缀,就更有些不放心了。

他顿脚叹道:“楼儿平日异常谨慎,偏偏在百年大典前夕一人自蹈险境,如有闪失,将如之奈何!速速带我赶去接应。”

事情还真叫江剑臣给料准啦。

武凤楼是在保定府发现邵一目、焦一鹏二人踪迹的。打发走了曹玉之后,武凤楼就盯紧了他们二人。因为这两个又奸又坏的凶人,虽然都和先天无极派结有深仇,但四川峨嵋山和塞外黑风峡不光平素毫无渊源,而且派别、宗旨都格格不入,两派门下从前绝不会有任何交往。峨嵋雄霸天下武林之心,早已昭然若揭,所顾忌的只有先天无极一派而已。现在本派百年大典在即,这两个人突然结伴同行,绝不可能没有原因,所以一贯谨镇从事的武凤楼才冒险跟踪了。

武凤楼深知瞽目飞龙的狡诈和三抓追魂的凶狠,虽在暗地追踪,却不敢跟得太紧。后来看见他们二人进入了保定府的莲花池,武凤楼的心更为狐疑了。

原来这莲花池可不是一般泛泛人物可以随便出入的。因为它是元朝汝南王张柔所建,当时从江南掠来了大批园林工匠兴建园苑,引来城西北鸡距泉和一亩泉之水,种藕养荷,构筑亭榭,广蓄走兽鱼鸟。初名香雪园,因荷花繁茂,才改名莲花池。大明万历年间,又大规模地扩建,改名为水鉴公署,成为专门供给达官显宦、帝室皇族优游宴饮之所。由此,莲花池之豪华重要,可想而知。

武凤楼几次想贸然闯入,但因时间太早,不敢造次行事,只好耐心静守着。

直到二更天左右,又见一个秀才打扮的中年人,手持折扇,大摇大摆地进了园门。隐身暗处的武凤楼,只看了那秀才打扮的中年人一眼,就觉得非常眼熟,又仔细一思索,才蓦地忆起这中年秀才就是当年受过奸阉魏忠贤资助,在京城开设过赌场的地狱秀才吴仁新。武凤楼更不敢掉以轻心了。

三更将近,又见一条瘦长的人影,鬼魅似的闪进了莲花池的园门。饶让他动作迅疾,举止飘忽,也被目光锐利的武凤楼看了个清清楚楚,他的心更为绷紧了。

原来最后进去的这人,竟然是辽东千朵莲花山五佛顶乾坤一鹤萧天白的三徒弟灯前无形柳奇。

短短几个时辰内,武凤楼发现有四个江湖上的有名人物进入了莲花池,并且这四个人的身份极杂,不光门派各异,还正邪不同。南到四川峨嵋山,北到塞外黑风峡,武凤楼不得不冒险一查了。

以武凤楼的轻身绝艺,再加上格外地小心谨慎,进入莲花池绝不会惊动一人。因为武凤楼是从正南方向进入莲花池的,所以就先到了藻咏厅。

这个厅原名康乐厅,在莲花池最南面,面阔五间,四面绕廊,前后卷棚抱厦,门前有彩狮两座,面对假山,远近对景,厅为两层。

武凤楼暗中一再查看,都没发现一个可疑人物,就飞身扑上了西南假山上的观澜亭。

这观澜亭四角攒尖顶,檐角飞翘,四柱拱托,古拙而又精巧。亭的四周山石林立,千姿百态,坐立亭中可望莲池。

武凤楼悄悄地掩进了观澜亭,谁知也是扑了一个空,亭内一人皆无。他只得改道去了园内南塘南岸的寒绿轩。

这寒绿轩高畅西向,面阔五间。轩前翠竹千竿迎风摇曳,取宋代大文学家欧阳修“竹色君子赋,漪漪寒更绿。”的诗意命名的。它是文人学士赏雪品竹,吟诗唱和的极佳所在。

武凤楼刚一掩进竹丛,就察觉到寒绿轩有人,又因知道这座园内潜入了很多的江湖狠角,所以更加上了三分谨慎。他凭藉竹丛掩护,慢慢地贴近了轩侧。

就在武凤楼刚刚靠近的一刹间,寒绿轩前甬道上突然飞也似的闪现了一人,只见那人步履矫健地匆匆登上了台阶,躬身肃声喊道:“客人已经到齐,请宫主驾临水中亭。”这个人躬身把话说完,不等吩咐,就身形一转向来路退去。

武凤楼心中一动,一个冒险的念头,浮上了他的脑际——制住这个人,逼问出口供,准能洞悉园内的一切内幕。

武凤楼主意打定,趁那人经过面前时,突然下手了。等到那人发现不好时,早落入了武凤楼的手内。武凤楼将俘虏带到了竹丛深处仔细一看,见那俘虏年约三旬,长得倒还清秀,只是面貌瘦削,脸色灰黄,好象是被酒色淘空了身子似的。

就听那人毫不惶恐地威胁武凤楼道:“朋友,看你年纪不大,胆子还真不小。这莲花池可是个有尺寸的地方,真要手头不便的话,保定府有得是豪绅富户,随意一把,我都敢保你老弟够半辈子开销的。不过你要将手伸进了这莲花池,那可是自讨苦吃!

你趁早松开了大爷,我还能念你年轻毛嫩,悄悄地放你出园子,那是你祖上有德,也是你个人的造化。否则……”

武凤楼知这地方很僻,故意让他胡嚼乱吣,一直听到他说出了“否则”两字,才冷冷地追问:“说下去,否则怎样?”

那人神气地冷笑说:“否则,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武凤楼淡淡一笑,反口讥问道:“我是死是活,不劳朋友你操心。只是你落在了我的手心,还有没有葬身之地呢?”

那人这才神色惶恐地颤声说道:“你真敢杀我?”

武凤楼是想逼出他的口供,才给他些颜色看看,哪里有闲心逗他。他急忙一反手,握住了肩后的刀把,拇指微按,“呛”的一声,五凤朝阳刀挟着一红一紫两道光芒脱鞘而出。

吓得那人刚想惊呼,武凤楼早已右手一送,用寒芒刺目的五凤朝阳刀刀尖抵住了那人的心窝,沉声问道:“这园子目前的主人是谁?寒绿轩住的是哪位宫主?今晚的客人又是哪几个?他们想干什么?痛快地说出,我会饶尔一命,胆敢隐瞒半句,我先卸你的四肢,后挖你的双眼,最后再掏出你的心肝!”

那人一见制住自己的竟然是声威震武林的五凤朝阳刀武凤楼,哪里还敢有丝毫的隐瞒,颤声说道:“这座园子归武清侯刘国瑞所有,今晚来的四人中有地狱秀才吴仁新、三抓追魂邵一目、瞽目飞龙焦一鹏、灯前无影柳奇。”说到这里,那人不自觉地停了一停。武凤楼右手一翻一划,五凤朝阳刀的刀尖“嘶”的一声,便将那人胸前的衣服完全划开。吓得那人一哆嗦说道:“住在寒绿轩的是河北娲皇宫的花玉蕊宫主。”

一听说当年绝代女淫魔红玫瑰艾群男的唯一弟子花骨朵来到了莲花池,武凤楼就猜到这批江湖煞星纠集一起,必然又是峨嵋派在幕后阴谋策划对付先天无极派,破坏本派的百年大典。他右手再次微送,锋利无比的刀尖刺人了那人的前胸皮肤,吓得那人几乎真魂出窍,忙不迭地说:“武清侯迷上了我们娲皇宫主,多次去宫中降香。老宫主密令宫主利用武清侯的权势,各处礼聘江湖高手,想要一举摧垮先天无极派。”

武凤楼知那人的话说得不假,便没有杀掉他,先反手将五凤朝阳刀插回鞘内,又将他点了穴道塞入暗处,才向水中亭赶去。

这水中亭又叫临漪亭,位于莲花池的正中央。亭西南有座宛虹桥,圆拱一孔,宛如长虹卧波,衔亭接岸,可通北面。亭东有石阶,可以直入湖中。因此亭三面环水,给武凤楼夜探敌倍增加了极大的麻烦,但既然发现贼踪,不论有什么艰险,武凤楼也顾不上了。

他原想先隐入宛虹桥下,等待时机再一欺而入,查清敌人的意图。不料,一条比闪电还疾的黑影出现在他的后面,武凤楼再想撤退,已来不及了。

就听对方冷冷说道:“人生何处不相逢。武少侠,我们又见面了。”

一听话音,武凤楼就知道是峨嵋派五龙之中最为阴险狡诈的瞽目飞龙焦一鹏。他后悔自己孤身轻入,陷进了一群冤家对头的重围之中。

果然,另一个恶狠狠的声音在左侧说道:“姓武的,这两年你仗着五岳三鸟和天山三个老不死的庇护,在江湖之上抖足了威风,曾想到你也会有今日吗?”

不用多看,武凤楼已认出逼到自己左侧的,就是在辽东吃足了小神童曹玉苦头的灯前无影柳奇。

武凤楼不能作撤退的打算了。

突然,一条瘦长的身影鬼魅也似的又从右侧冒出,阴森森地说:“是我邵一目故意让你发现我俩,引你上钩,你果然吞下了我投下的钓饵,有能耐你就尽量施展吧!”随着话音,一袭黑大衫,独目闪厉芒,形如厉鬼的三抓追魂邵一目也悄悄地逼了过来。

武凤楼只好纵声长笑了。

灯前无影柳奇恶狠狠地喝道:“身陷重围,杀星临头,你武凤楼还狂什么?”

武凤楼所以故作狂傲,其目的就是要激出所有隐身附近的仇人,自己好有个打算。听了柳奇的话,他语气更为狂妄地说:“四方八位,只有三人,能值得武某一挥五凤朝阳宝刀吗?”

由于武凤楼这一句说得太狂,灯前无影柳奇怒喝一声:“你小子找死!”手中短剑化为一溜寒芒,连环三剑袭向了武凤楼的左肋。

武凤楼说到做到,并不去拔自己的五凤朝阳刀,他身躯连闪,避开了灯前无影柳奇的连环三剑。

上文书中交代过,要不是乾坤一鹤萧天白背叛门派自立山头,灯前无影柳奇原该是武凤楼的师叔。如今守着这么多人,一连三剑没逼出武凤楼的宝刀来,他脸上一红,牙关狠错,“刷、刷、刷”又是连环三剑攻向了武凤楼。

武凤楼知道自己今晚的处境异常不利,既孤身深入,又后援无人,哪里肯过多地消耗内力。趁灯前无影柳奇第二次连环三剑将完之机,他突然用一招恶鬼谷鬼王司谷寒的“鬼魂附体”身法,一下子贴到了灯前无影柳奇的右侧。柳奇再想闪避已来不及,武凤楼一下子扣住了他右肩肩胛,口中说道:“勾结匪类,围攻同门,理应损去一臂,以示警戒。”

只听柳奇一声惨叫,他的右肩胛早被武凤楼完全捏碎。

以无极四奇的威名,只一照面就让武凤楼给损伤了一臂,阴险毒辣的瞽目飞龙止步不前了。

三抓追魂邵一目和先天无极派结怨极深,虽然看出武凤楼功力不浅,但他还是自持过高,眼中凶芒连闪,如一只怒鹰猛然扑上。

武凤楼当然早已从三师叔江剑臣的口中详知邵一目的三抓厉害,他哪敢大意,不等怪影临身,一式“移形换影”虽险险躲过,但邵一目那嘶嘶爪风还是令武凤楼心中一凛。

三抓追魂邵一目在附从七凶力斗江剑臣时,本已窝了一肚子怒气。不料如今和武凤楼相距不远,又没打招呼就暴起出抓,还是让一个小了自己将近二十岁的后生小辈一闪避开,他的老脸一下变得赤红。他阴森森地一笑,提聚全身功力,又是一个冷不防弹地而起,爪风嘶嘶,凌厉凶狠地又抓向了赤手空拳的武凤楼。

别看谨小慎微的武凤楼卓立不动,其实他早已蓄足了势子。等三抓追魂邵一目第二次狠狠地抓来时,他突然用上了六阳毒煞战天雷的“烈焰趋阴”步法,又差之毫厘地闪开了。

两抓不中。邵一目的丑怪老脸几乎扭曲了,他狂吸了一口大气,独目暴张,一道厉芒直扫武凤楼的全身上下。他要找出破绽,再向武凤楼施展最后的一抓。

武凤楼闪避开邵一目的两抓,他也用出了全身功力。因为邵一目的追魂三抓确实有独到之处!要不然也不能有一抓惊心,二抓残身,三抓追魂的外号;又有三抓不中,永不用抓的誓言。如今强敌环伺,孤身遭围,他不能跟一个人硬拼硬对。武凤楼脑际一闪,沉声说道:“请问邵当家的,你当年三抓不中,永不用抓的誓言是否仍然有效?”

邵一目迟疑了。他为人再恶,也是塞外黑风峡吴不残的掌门大弟子,当着这么多江湖上有名人物的面,怎能不承认。

武凤楼趁机和声说:“令师弟吴觉仁前辈和敝师叔是道义之交,请邵当家的暂让一招如何?”

面子留得这样足,又点明江剑臣和吴觉仁的关系,邵一目是个老江湖了,心中一盘算,居然后退了两步。

正由于他今天退这两步,才使得后来黑风峡主吴不残清理门户时,武凤楼不光替他说了不少好话,还为他单身去闯幽魂谷,力斗幽谷游魂。此是后话,暂时不提。

三面合围,一伤一退,武凤楼刚想去激瞽目飞龙和自己一决生死,好为本派拔除一颗钉在要害上的毒钉时,不意一声轻笑,地狱秀才吴仁新从长虹卧波的宛虹桥上一闪而至。

两个人一照面,地狱秀才吴仁新就阴险地说:“武少侠,邵大哥胜券在手,而停止不抓,足证明他的三抓不中,永不用抓的誓言是依然有效的,但不知少侠刚才所说的‘四方八位,只有三人,能值得武某一挥五凤朝阳宝刀吗?’这句话是否也能有效?”

以武凤楼的为人和秉性,自己刚刚说出的话怎么会说是无效!他沉静地点了一下头。可他忘了,地狱秀才一出来,就不能算是四面只围三面了。

就在这时,地狱秀才吴仁新又是阴险地一笑,接着双臂一张,亮出了一对奇形怪状的兵器。他要借激武凤楼赤手空拳之际,致武凤楼于死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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