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强拉着柳金刀的手,匆匆穿过弯弯曲曲的巷道,直奔到另一条大街,才算松了一口气。
街上行人熙熙攘攘,每个人经过柳金刀的身旁,都不免多看她一眼。
柳金刀却恍如不觉,只顾东张西望,好像初到开封,第一次走在繁华的大街上一般。
林强忽然低声道:“柳金刀,你有没有发觉街上的人都在看你?”
柳金刀立刻掏出一条手帕,边拭抹着脸上的汗珠,边道:“看就叫他们看吧,人长得漂亮,有什么法子?”说完,还轻轻叹了口气。
林强忍不住,“哧哧”一笑,道:“你错了,人家看的不是你的脸,是你裤子上的那道裂缝。”
柳金刀急忙朝裤上瞄了一眼,道:“你胡说。我缝得很精细,又没有打补丁,外人怎么可能看得见!”
她说得虽然很自信,但还是转了个边,几乎将半个身子整个贴在林强身上。
林强似乎感到很满意,道:“这就对了,你再贴得紧一点,保证谁都看不见。”
柳金刀走了几步,突然道:“林强,陪我回去换换衣裳好不好?”
林强道:“天都快黑了,还换什么衣裳!”
柳金刀道:“经你一说,我总感觉浑身都不自在,而且那套漂亮衣裳不穿出来亮亮相,也实在可惜,你说是不是?”
林强道:“既然如此,你方才为什么不穿出来呢?”柳金刀道:“哪有工夫换!郝老大的兄弟急得不得了,我敢耽搁他送信的时间么?”
林强抓住她的手,紧紧地握了握,道:“柳金刀,你今天那码事儿做得很不错,我很感动。”
柳金刀道:“哪码事?”
林强道:“当然是还镖的那件事。”柳金刀道:“杀人的事呢?”
林强道:“也还可以。只是你骂我的那些话实在太毒了,还说什么你在家里洗衣服烧饭带孩子,晚上还要替我洗脚捶背。你也不想想,我林强岂是那种不知爱惜自己老婆的人……”
说到这里,语声忽然一顿,斜着眼睛思量了片刻,又道:“不过晚上回到家里,有个女人替我捶背洗脚倒也不错。柳金刀,如果你嫁给我,你会不会真的那么做?”
柳金刀道:“当然会。只要你不往群芳阁那种地方乱跑,你让我做什么都行。”
林强道:“那种地方也不过是逢场作戏,偶然去去有什么关系?”
柳金刀猛地把头一撇,道:“不行,一次也不行。”林强收住脚步,直着眼睛,似乎正在考虑。
柳金刀也不声不响地站在旁边,过了一会儿,才道:“你想好了没有?”
林强道:“我不是在想,我是在等。”柳金刀讶然道:“等什么?”
林强道:“等一个城里眼睛最尖的人。你最好躲在我后面,否则你这条裤子是绝对瞒不过他的眼睛的。”
柳金刀急忙躲到他的身后,从他肩膀上往前望去。只见五名捕快匆匆忙忙地跑了过来,转眼已停在两人面前。
为首的是一名短小精悍的中年人,先在柳金刀露出来的半张脸孔上溜了一眼,才道:“林强,你从那边过来,有没有遇见什么事?”
林强道:“有,听说京里来的几位官爷到群芳阁去抢人,好像出了点小问题。”
那名捕头冷哼一声,道:“你说得可倒轻松!方才有人来报案,说是五条命已经完了,你还说那是小问题。”说着,又朝林强手上的剑瞟了一眼。
林强忙道:“你不要看我的剑,那种事儿我干不了。听说动手的是个使刀的女侠,刀法好像厉害得很。”
那捕头翻着眼睛道:“女侠?很厉害?”
林强道:“当然很厉害,京里来的那些官爷又不是省油的灯,不厉害,能一下子干掉五个么?”
那捕头忽然压低声音,道:“你看会不会是阎家的那位五小姐?”
林强摇头道:“不会,阎五小姐是城里的名人,而那位女侠却是个生面孔。”
那捕头道:“你有没有看见那个……女侠?”
林强忙道:“没有,我只在门外看到附近的百姓在踢街上的尸首。我看你们还是赶快过去吧,去晚了恐怕尸首都要被踢烂了。”
那捕头目光又落在俏生生站在他身后的柳金刀脸上,道:“这位姑娘是谁?”
林强摸了摸鼻子,道:“可能是我老婆。”
那捕头连连点头道:“好,好,到时候别忘了请我喝喜酒。”说完,带领着其他四人匆匆而去。
柳金刀立刻在林强身上拧了一下,道:“老婆就老婆,还加个可能干什么?”
林强道:“不加可能,他们一定会怪我不通知他们一声,岂不又要噜嗦半天!”
柳金刀在他耳后轻轻道:“等这次事了之后,你是不是真的要娶我?”
林强道:“当然是真的。”
柳金刀道:“你是不是真要摆酒请客?”
林强道:“当然得摆,否则咱们的本钱从哪里来?”柳金刀道:“什么本钱?”
林强道:“开馆子的本钱。我们不是说好你掌勺,我跑堂么?”
柳金刀呆了呆,道:“你真要开馆子?”
林强道:“是啊,不开馆子咱们怎么赚钱?不赚钱怎么买得起有大院子的房子?没有大院子,将来你在哪里陪孩子们数星星?在哪里说故事给他们听?”
柳金刀急道:“可是开馆子很苦啊。”
林强道:“咱们还年轻,苦一点有什么关系?”柳金刀道:“而且赚钱也太慢了。”
林强道:“你说做什么生意赚钱快?”柳金刀沉吟了一下,道:“咱们干脆找个大户再干一票怎么样?干完了马上就洗手。”
林强长叹一声,道:“我看你真是贼性难改!你这种老婆,不要也罢!”说完,迈开大步就往前走。
柳金刀急急追在后面道:“好了,好了,你说开馆子就开馆,摆摊子就摆摊子,总行了吧!”
林强这才将脚步慢下来,道:“你肚子饿了没有?”柳金刀摸着肚子道:“好像有一点。”
林强把她的手一挽,道:“走,我带你去吃面,城里最好的牛肉面。”
“牛肉王”的摊子只有六个座位,却有七个人在吃面,而且还有三个人站在旁边等;生意之兴隆,由此可见。
王老板负责下面,王大娘又要切卤菜又要洗碗,王小弟专门外送,一家三口忙得不亦乐乎。
柳金刀仿佛被这种情景吓呆了,张口结舌的指着那摊子半晌,才出声道:“这家面摊的生意,怎么会好到这种地步?”
林强道:“这还没有到上座的时候,再过半个时辰,保证墙边蹲的都是人。”
柳金刀道:“看样子,咱们也只好蹲在墙边吃了。”林强道:“我蹲在墙上,你坐在我肩膀上吃,怎么样?”
柳金刀即刻道:“那可不行,你们男人好面子,我可不能让人说你把老婆顶在头上。”
林强讶然地望着她,道:“看不出你这个女人还蛮懂事理。”
柳金刀粉脸一昂,道:“我懂的事儿可多了,你慢慢去体会吧。”
说话间,两人已走到面摊前。
王大娘首先发现了林强,扬起切卤味的菜刀指着他,紧紧张张的朝正下面的王老板叫道:“当家的,你看,你看是谁来了?”
王老板下了一半的面也不顾了,慌里慌张的奔了出来,直着嗓子朝街上喊道:“小弟,小弟,赶快回来!”
已经走出十来丈远的王小弟,闻声急急走了回来,刚刚走了大半,一见林强站在那里,放下手中的提盒撒腿就跑。
王老板拎回提盒,这才拖着林强的手臂边往里走边道:“走,咱们到家里去等。”
林强愣头愣脑道:“去等什么?”
王老板道:“去等四维堂的人,他们来找你,刚刚才走。”
林强愕然道:“四维堂的人怎么会跑到这里来找我?”
王老板道:“她们也知道你搬了家,一再问我你搬到哪里。你也没有留下地址,我怎么会知道?我只有告诉她们去大相国寺一带去找找看。谁知她们还没走多久,你就来了,好像是约好的一样。”
林强皱眉道:“是哪个来找我,大叔认不认识?”王老板想了想,道:“我看有一个倒很像以前常常到你家来的那个小女孩……”
林强脱口叫道:“荆十五妹!”
王老板点头道:“对,对,八成是她。”说着,已走进面摊后面的一户人家,这里也正是“牛肉王”起家的地方。
王老板拖着林强进了门,才发觉身后还有个女人,忙道:“这位姑娘是谁?”
林强想了想,道:“八成是我老婆。”
王老板哈哈大笑道:“好,好,事成的时候,不要忘了请我喝喜酒。”
林强忙道:“那当然。那当然。”
王老板这才放开林强,朝后边的柳金刀招手道:“来,进来坐,我还没有请教姑娘贵姓?”林强抢答道:“她姓柳,杨柳的柳……”
说着,又对柳金刀道:“这位是王大叔,我们家的老邻居。”
柳金刀急忙喊了声:“王大叔!”还礼貌周全的福了福。
王老板又是哈哈一笑道:“我跟林家是老街坊,又是两代之交,受你一礼也不为过。”
柳金刀原本迈进门的脚又退出来,道:“老街坊?原来林家住在哪一间?”
王老板回手朝巷外一指,道:“就是对面的那一间,又宽又大,不知林强为什么会把它卖掉。”
柳金刀朝那栋房子看了几眼,才走进来,刚刚在林强身旁坐定,便低声埋怨道:“那么好的房子,你卖掉它干什么?”
林强道:“不是卖,是赌,是我赌输了,三百两银子折给郝老大的。”
柳金刀唉声叹气道:“太可惜了!才三百两银子。”这时王老板已将提盒揭开,两碗热气腾腾的牛肉面往两人面前一摆,道:“趁热吃,尝尝我的面比前几年如何?”
林强吃得连连道好,柳金刀一直称赞不已。
但王老板却愁眉苦脸道:“就是因为太好吃,才害苦了我。现在除了睡觉之外,便是做生意,连喝酒的时间都没有,日子过得乏味透了……”
说着,取出一坛酒、三个碗,一边斟酒一边道:“所以我劝你们,什么生意都可以做,千万别卖吃的。生意不好饿死人,生意好起来累死人,结果所赚也有限。像我这种生意,一天三百碗牛肉面,一家三口忙得要死,就算不吃不喝,存个十年也买不起对面那栋房子。
你们说这种生意做得还有什么意思?”两人听得全都傻住了。
王老板酒碗一举,道:“来,干了!”林强忙道:“你外边的生意不做了?”
王老板道:“管他什么生意,先喝几碗再说。”说完,脖子一仰,一饮而尽。
林强拿起酒碗,看着柳金刀那碗酒,又看着她的脸,道:“你能喝么?”
柳金刀话也不说,把那碗酒“咕嘟咕嘟”的一口气喝光,嘴巴一抹,才道:“林强的老婆,不会喝酒怎么行!”
王老板即刻道:“对,要做林强的老婆,就得会喝酒。”说着,又给她斟了一碗。
林强边望着她边喝,惊疑之下,险些把酒灌到鼻子里去。
柳金刀又端起了酒碗,朝王老板一扬,又已“咕嘟咕嘟”的喝了下去。
王老板不甘落后,第二碗也倒进了肚子,边忙着斟酒边道:“今天我可碰到对手了,非喝个痛快不可。”
柳金刀满不在乎道:“喝就喝,谁怕谁?”
林强却有点担心,第三碗下肚,立刻悄悄拽了她一下,道:“少喝点,别忘了今天夜里咱们还有事……”王老板没等他说完,便已嚷着道:“林强,你可不能扫我的兴!咱们不把这坛酒喝光,谁也不能走!”柳金刀马上抓起了酒坛晃了晃,道:“你放心,这点酒醉不了人的。”说完,居然抢着替王老板倒酒,看来好像真有点把握似的。
就在这时,王小弟已跑了进来,气喘道:“爹,我已经把四维堂那三位姑娘给追回来了。”
王老板道:“好,快请她们进来!”
王小弟道:“她们说有孝在身,不便进门,要请林大哥出去说话。”
王老板皱眉道:“什么孝?谁死了?”
林强忙道:“罗大小姐死了。她们一定是赶来向我报丧的,看样子我们得出去了。”说着,拉起柳金刀就想走。
王老板急忙喊道:“你出去可以,柳姑娘可得留下。你们都走了,谁陪我喝酒!”
林强担心的望着柳金刀,道:“你还行么?”
柳金刀挥手道:“你只管放心的走吧,不过可不能走远,等一会儿别让我找不到你。”说完,再也不理会他,举起酒碗朝王老板一晃,又喝了个点滴不剩。
林强只有一步一回首地走出房外,直到出了大门,还听到王老板大声喊道:“来!我们为罗大小姐干一碗,年纪轻轻的就死了,实在可惜……”
日坠初灯,王大娘在灯下边切菜边下面,王小弟也开始清洗堆积如山的面碗。
巷口街边果然已蹲了许多人,每个人都端着一碗面,有的还在直着嗓子催卤菜,看样子王大娘纵有八只手只怕也忙不过来。
林强挤出巷口,走到被自己输出去的祖产前面,面对着三个素衣身影,心里有说不出的沉重。
他没等十五妹开口,便已摆手道:“你们不必说了,我已经知道了。”
十五妹微微愣了一下,才道:“四师哥,我是奉了大师姐的遗命,来给你送东西的。”
林强道:“什么东西?”
十五妹一伸手,身后一名弟子已将一个细长的包裹双手捧给她,她也双手捧给了林强。
林强包裹一人手就是一怔,急忙打开来一瞧,即刻惊叫道:“这不是大师姐的佩剑么?”
十五妹凄然道:“不错。”
林强道:“大师姐一生用剑,这把剑理应充作陪葬之物才对,你们拿来给我干什么?”
十五妹道:“大师姐说这把剑还有太多没有完成的心愿,不忍带它下土。”
林强“当”的一声,将剑拔了出来,疏星新月下,但觉精光闪闪、寒气逼人,看上去真像带着几分怨气,不禁仰天一叹道:“好吧,它没有完成的心愿,我会尽量带它完成!”
说着,反手把肩上的剑抽出,同时已将罗大小姐的剑换入鞘中,然后才缓缓的把自己那柄插进原来的剑匣,还给十五妹,道:“四维堂罗大小姐的棺木中怎可无剑,你们把这把剑拿回去陪她下葬吧!”
十五妹呆了呆,才将他的剑收下,随手又从另外弟子手中取过一个白色的小布包,毕恭毕敬的送到他的面前。
林强接过来一瞧,里边包的只是一本紫色封皮的记事簿,簿子里还夹着一只紫绫子的小口袋,不由眉头一皱,道:“这是什么?”
十五妹道:“这是大师姐的随笔,记载的好像都是她平日对本门剑法的剑意和心得,还有……还有这几年她对失去的亲人和朋友的一些思念。她叫你有空的时候翻一翻,或许对你尚未参透的剑招有些帮助。”
林强一面点着头,一面看那只小绫袋道:“还有这个呢?”
十五妹道:“这是……这是……”
林强不等她说出,便将袋口松开来,只觉得触手一片滑润,竟是一撮乌黑的长发,一看之下,忽然悲从中来,只觉得眼眶一热,热泪夺眶而出,手掌紧抓着那撮长发,身子慢慢的蹲了下去,虽然忍了又忍,但仍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
旁边的十五妹和那两名弟子也同时大放悲声,静静的街边顿成一片凄惨景象。
对街的食客个个停嘴住筷,王大娘扬起的刀也忘了剁下,每个人都伸长颈子呆望着那一男三女,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那栋价值三百两银子的宅第中突然有人猛地将窗户推开,大声叫道:“什么人在外边哭哭啼啼的?是不是家里死了人!”
林强登时跳了起来,道:“放你妈的屁!你老子在外边哭,跟你有啥关系?”
窗里的人愣了愣,好像跟另外一人道:“哇!这家伙真横,大概他还没摸清楚这是谁的房子。”
林强大声道:“是你爷爷的房子。我警告你们,下次开窗子最好手脚轻一点,还有家里的家具也要小心一点用,万一弄坏,我自会找你们郝老大去算账!”
窗里的人即刻道:“糟了,是林大哥。”另外一人道:“哪个林大哥?”
先前那人小声道:“打不死的林强,就是脸上有条疤的那个……”边说着边已将窗子关起来,手脚果然很轻,轻得连一声响都没有。
林强忙把布包卷了卷,往怀里一塞,将手臂搭在十五妹的肩膀上,边往前走边道:“十五妹,你去回掌门人,叫他赶快把四维堂的大门关起来……”
十五妹吃惊道:“把大门关起来做什么?”
林强道:“让他带领着所有的人到城外去……哦,那些有钱人家的子弟千万别带,他们都是翡翠西瓜,虽然值钱,却中看不中吃,而且又脆又重,万一摔碎了,咱们赔不起。”
十五妹梨花带雨的望着他,道:“你别忘了,大师姐还没有安葬,现在怎么离得开?”
林强道:“大师姐最担心的是盛大侠夫妇的命,而不是隆重的丧礼。如果救不出人来,她在九泉之下也不会瞑目的。”
十五妹道:“可是救人得在城里干,带人跑到城外去管什么用?”
林强道:“城里的一切都已由丐帮的卢香主安排妥当,你们再插手反而会坏事,还莫不如到城外等着接人的好。”
十五妹道:“到城外去接人?”
林强道:“不错。咱们千辛万苦的把人救出来,总不能往城外一扔就算了,总得有人负责把他们护送到安全的地方。你说是不是?”
十五妹道:“护送他们,不是有日月会的人么?”林强道:“日月会到现在为止,也不过赶来五十几人,就算救人时毫无损伤,实力也有限得很,怎可与城外的大批兵马抗衡!”
十五妹想了想,道:“那我呢?”
林强道:“你当然也得跟掌门人一块走。”
十五妹急道:“可是铁拐卢修不是说过要我扮盛夫人么?”
林强道:“换人了。你身材比盛夫人矮,而且她使刀,你使剑,扮起来也不像。”
十五妹半信半疑道:“你不会骗我吧?”林强道:“不会的,我几时骗过你?”十五妹不讲话,只横着眼瞟着他。
林强赶紧咳了咳,道:“小时候我或许常常骗着你玩儿,可是现在我们都长大了,而且这次的救人行动是武林中的大事,非同儿戏,我怎么会在这种时候跟你开玩笑!”
十五妹轻轻叹了口气,道:“既然这样,我可要走了!”
林强道:“你走吧!”
十五妹不声不响的又站了一会儿,道:“我……我可真的要走了!”
林强挥手道:“你快走吧,回去告诉掌门人,叫他赶快动身,最好马上就走。”
十五妹蹙眉道:“马上就走?”
林强道:“不错,据说今夜就可能动手,你们不马上动身,只怕就来不及了。”
十五妹一脸无奈道:“好吧,我现在就走。”走出几步,蓦然回首道:“四师哥,这次事完之后,你会来看我们吧?”
林强道:“当然会。”
十五妹往前走了几步,忽然又转回头道:“四师哥,大师姐的丧礼,你会来参加吧?”
林强挥手点头,不断地点头。
直等到十五妹和那两名弟子走出很远,他才叹了口气,道:“我当然得去,只要我能活过今夜。”
这时暮色更深,街头更静,静静的街头,忽然传来柳金刀的声音。
林强转身一瞧,不禁大吃一惊。
只见柳金刀摇摇晃晃、醉态可掬的走了过来,边走边喊着林强的名字,一副生怕被他甩掉的模样。
林强连连顿足道:“叫你少喝你偏不听,今天喝得这么醉,你这不是成心误事么!”
柳金刀突然醉态一收,道:“谁说我喝醉了?”林强愕然道:“你……你方才……”
柳金刀吃吃笑道:“我是故意吓唬你的。我从小几乎是被酒泡大的,一向拿酒当白开水喝,这点酒打底都嫌少,怎么可能喝醉!”
林强好像还不太相信,伸出四个手指在她眼前晃了晃,道:“这是几个?”
柳金刀不假思索道:“六十八个馒头十七个人分,你说每个人可以分几个?”
林强算了半晌,才松了口气,道:“王老板呢?”柳金刀道:“趴在桌子上不动了。”
林强道:“你总共灌了他几碗?”柳金刀道:“八碗。”
林强道:“这么说,你也喝了八碗?”
柳金刀笑嘻嘻道:“九碗,我把你没喝的那碗也喝掉了。”
林强叹了口气,道:“这种老婆怎么养!只替你赚买酒钱也要把我累死了。”
柳金刀身子几乎整个贴在他背上了,道:“林强,看样子咱们饭馆也开不成了,干脆开个酒馆怎么样?”林强吓了一跳,道:“那怎么行!酒馆还没开张,酒就被你喝光了。”
柳金刀扭着身子道:“你胡说什么!我又不是酒鬼,怎么会胡乱喝酒?我要喝酒,可以堂堂正正坐在柜台里喝,你等着在外边收钱就行了。”
林强回过头来,道:“收谁的钱?”柳金刀道:“谁不服气就收谁的钱。”
林强愣了一下,道:“你是说你跟人家赌酒?”柳金刀点头道:“不错。我做赌头,生意一定不会差,你信不信?”
林强想了想,道:“好主意,等这次事了,咱们就这么干。”
柳金刀道:“现在呢?咱们去干什么?”
林强道:“回家。我累得很,咱们总得先休息一下,把精神养足,下半夜好办事。”
柳金刀忽然又往前凑了凑,甜腻腻道:“林强,你真的很累?”
林强道:“当然是真的。”
柳金刀道:“回去我替你捶背好不好?还有洗脚。”林强二话不说,迈开大步就往前走。
柳金刀欢天喜地的跟在后边,边走边唱道:“柳金刀,柳金刀,你的老公回来了。快快替我把房门儿开,快快替我把洗脚水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