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雷耳闻叱喝之声,身子不由一震,前射之势略略一停。
“夜游神”韩七脸上变色,忙道:“少东主!不要鲁莽……”
他的话音未落,郑雷已怒不可耐,沉声道:“没有毒雾浓烟,千军万马也不放在区区心上!”
人如一道飞电,竟向那人影扑去,快逾寻常,捷比鹰隼,趁着凌空分臂之势,左掌一挫,习惯地施出了那招“左手阴阳”,引起一道劲风,潮水般灌满了地穴,既凶又狠,锐不可当。
地穴出口的黑影,惊呼声中斜刺里远跃三丈,同时大叫声:“啊呀,以毒攻毒,用我的招式打我。老瞎子可再也不敢传授给你了!”
这分明是“盲龙”古天客的声音。
郑雷不由尴尬万分,急忙一收左掌,落在穴口,红着脸苦笑道:“前辈,是你老人家。”
古天客一双白眼珠翻了翻,咧嘴笑道:“是别人你俩也出不了这条神不知鬼不觉的地道!”
郑雷少年性傲,不由豪气干云地道;
“那也未必,我此时恨不得遇见‘死神教’的一班魔崽子,杀他一个痛快,也好出出这口恶气!”
古天客摇头道:“只怕你没杀到别人,自己先成了刺猬子了!”
说着,扬手向左侧斜对着穴洞出口的一棵大树上遥遥发掌,微微用力一推,接着喝了声:“小子,你瞧!”
嗖!嗖!嗖……
一阵如蝗的没羽箭,竟从那树干梢头不分个数的乱射起来,都对着洞口,半枝也不落空。
若是此时有人从那洞口内同外蹿,少说一点,也要中上三五十枝箭,试想,还不成为刺猬才怪!
郑雷看在眼内,也不由一阵心惊。
因此,他对“死神教”更加恨得牙痒痒的,咬紧牙关沉声道:“好狠毒的诡计,却饶不得他。”
说着,点地弹身,向前谷谷口泻去。
古天客忙不迭地喝道:“呃,小子,你要到哪儿去!”
郑雷怒火如焚,扬掌凌空一挥,朗声道:“进断魂谷!不杀‘红衣修罗’那老鬼,难消心头之恨!”
“盲龙”古天客连连摇头道:“不像话,‘红衣修罗’算不得祸害,‘花衣死神’才是武林中的心腹大患,‘死神教’不灭,毁了断魂谷也不能天下太平,‘死神教’除了,这‘断魂谷分坛’不攻自破,不消自灭!”
郑雷双拳紧握咬牙有声,恨之入骨地道:“晚辈知道,可是这口气难咽,偏生‘花衣死神’又专做缩头乌龟,找不到他,又有什么用。”
古天客不由“卟哧”一笑道:“哧,谁说找不到!”
“前辈,难道……”
“你忘了他利用‘铁木令’传邀武林群豪在雁荡山聚会的事吗?”
“花衣死神是否会到?因为他屡次都利用替身……”
“不管他到不到,反正咱们两人得抽出一人去一趟雁荡山!”
“为什么呢?”
“飞鸽传讯,未必靠得住,为了减少武林同道的无谓牺牲,我们义不容辞地应在普渡鬼节之前赶去阻止,万一‘花衣死神’真的露面,当然更加不虚此行。”
“既然如此,晚辈与前辈……”
“只能去一个!”
“又为的是什么?”
“梁家堡也是危机四伏,凭现有的人连保护老弱妇女都不够,我们俩全走了,恐怕‘死神教’乘虚而入,岂不大糟!”
“前辈说的不错,晚辈就一人走一趟雁荡山吧!”
郑雷说完又打发了“夜游神”韩七,由地穴回断魂谷分坛,这才与“盲龙”古天客分道扬镳。
雁荡山郁郁苍苍。
天色正是黄昏时分。
落霞飞鹜的残照里,一道彩色的人影,由入山之处疾射狂奔而至,身法快如流云掠空、飞鸟投林,
忽然,一阵得得的马蹄之声,由山内传来。
好快,銮铃初响,山角处一匹欺雪压霜的骏马,腾起四蹄,掀动一阵浮尘转了出来,好一匹雪白骏马。
马,神骏异常。
马上的人,更加令人为之目眩,原来是一个素衣淡妆的少女。
那少女嫣然一笑,忽然由马上抛缰弹身而起,陡地上射五七丈,迎着山下飞矢般的彩色身影扑去,口中娇滴滴地高呼道:“来的敢莫是彩衣门的郑少侠吗?”
彩色身影凌空“咦”了一声,忙着折腰一停,飘身落地。
不是郑雷是谁?
郑雷的前射之势突收,双目电转,凝视着那白衣少女,半晌才道:“在下正是郑雷,姑娘有何……”
白衣少女不等他的话落音,探手腰际取下一个铁匣锦盒,迎面晃了一晃,十分神秘地一笑道:“郑少侠谅必认识这个锦匣?”
郑雷初见锦匣,心头一震,不由自主地大叫声:“锦匣?‘骊龙双珠’,这是盛放双珠的匣子!”
白衣少女淡然一笑,螓首连颔道:“不错,正是盛装双珠的匣子。”
郑雷抢着喝道:“骊龙双珠为何落在你的手上?你是谁?”
谁知,白衣少女不慌不忙,好整以暇淡淡的娓娓而道:“这些你不要问,我也不便回答!”
这几句不着边际的话,郑雷怎会听得入耳?他不由剑眉一皱,冷森森地喝道:“假若郑某硬要你回答呢?”
白衣少女好像胸有成竹,虽然眼瞧着郑雷已经怒容满面,脸上的笑容依然不敛,既沉着,又自然地道:“我想你不会对我动手吧!”
“骊龙双珠”关系着“花衣死神”的来历,直接关连到梁家堡梁夫人盗墓埋药的毒计根源,又是“花衣死神”用来向贾行谊换取“金须蛇”的重宝,可算得江湖武林这次突变的关键,人人急欲寻取的证物。
郑雷若是能由“骊龙双珠”之上着手,揭穿“花衣死神”之谜的大计,必然是事半功倍,他焉能失之交臂。
而且,他眼见这神秘女郎从容的神态,越发激起了一腔怒火,不由大声喝道:“这不见得!”
谁料,白衣少女淡淡一笑道:“久闻郑少侠性情爽朗,为人豪迈,奴家断定你不会在深山荒野之中,为了骊龙双珠,欺负一个像我这样的弱女子?”
郑雷无可奈何地裂嘴冷笑道:“少耍花腔,郑某今天是打定主意的了!”
白衣少女忙道:“打定主意?打的是什么主意?”
“先请姑娘答复区区的问题!”
“问题?”
“姑娘的来历?”
“我不一定非要告诉你不可!”
“这‘骊龙双珠’的来历,最少非要问个明白不可。”
“嘿!嘿……”
白衣少女娇笑连声,花枝招展,直不起腰来。
郑雷不由怒从心上起,双目电射,沉声喝道:“笑什么?”
白衣少女笑容不改,扬动手中锦匣,朗声道:“既然以此匣与你相见,当然要有个交代!”
郑雷按下怒火道:“那么,就请姑娘给区区一个交代吧!”
“交代虽有,但却不是这个地方!”
郑雷不由大惑,翻着一双虎目道:“要在哪里?”
白衣少女且不答郑雷的话,忽然捏唇发出一声尖锐的呼哨。
得得得得……
一阵马蹄声响,除了先前那匹雪白骏马应声而出之外,后面又跑出一匹漆黑光亮通身没有半根杂毛的黑麒麟来。
一黑一白,分明是人间的神驹,少见的坐骑。
白衣少女一指那匹黑马,嘤然道:“想知‘骊龙双珠’的来龙去脉,请上马随我走!”
说着,她一弓柳腰,平地跃身,轻盈盈地坐上了白马,执辔抖缰,神态轻松美妙,功力委实不差。
郑雷顿时呆在当地。
此时,他如入五里烟雾之中。
既不知这白衣少女的来历,当然分不出是敌是友,进退维谷,是上马随她走呢,还是先弄清楚她的来意?
略一犹豫,不由大喝一声道:“姑娘,慢走!”
喝声之中,人已飘身而前,振臂拦在白衣少女的马前,又道:“姑娘不说明来意,区区万不能就这样糊糊涂涂地随着你走?”
白衣少女盈盈一笑,又扬动手中锦匣,妩媚地道:“并不是糊糊涂涂,你是有目的的呀!”
郑雷心中虽然隐有怒意,但不知怎的,面对那妩媚生春、弱不禁风的少女,总觉自己不应该太冲动。
因此,他按下怒火,勉强露笑道:“目的是什么?”
白衣少女毫不考虑地道:“骊龙双珠呀!”
郑雷苦苦一笑道:“骊龙双珠,关系武林的这场风波,江湖上人人想得,自然是十分重要,可是……”
“可是什么?”
“可是为何会落在姑娘手中,在下势必问个明白!”
“不须问了!”
“为什么?”
“随我前去,自然明白。”
“区区在未随姑娘去之前,想请姑娘先说个来龙去脉!”
“我要是不说呢?”
“最少区区不能随你走!”
“真的?”
“区区一向不打诳语。”
“那好,再见!”
白衣少女话毕,一勒手中缰绳,掉转马头,又发出一声低沉的轻哨,招呼那匹空着的黑马,就待越过郑雷,向山里而去。
郑雷焉肯让她就此离去?
他的双目电转,脸色一沉,带怒地喝道:“姑娘打算走?”
白衣少女分明已看出郑雷的怒气冲冲,但是,她却依旧娇憨憨的,装着若无其事,神情俏丽地道:“怎么,不让我走?”
郑雷的怒火却再也忍耐不下,大声道:“区区先礼后兵,姑娘还是自己说出来为好。”
白衣少女嫣然一笑道;
“怎么,要动武?”
郑雷的真气凝聚丹田,功力贯注全身,厉声道:“区区先抢骊龙双珠,再问你的根底。”
他是说动手就动手,身随意转,话音才落,人已平射而起,双掌微挫,一式“拂云手”,左抓锦匣,右拒白衣少女。
以郑雷功力之高,突然暴施强手,慢说白衣少女根本未防,就让她预防在先,也拦不住郑雷这三大绝招之一的突袭。
“啊呀!”
一声嘤然惊呼,她手中的锦匣已被郑雷抢去,人也由马背上弹身飘落在三丈以外,粉面变色,花容惨澹,惊慌地道:“郑少侠,原来你是个蛮不讲理的人。”
郏雷既已出手,一切都不再顾及,跨步追踪而至,右手握着锦匣,左手扬势待发,气冲冲地喝道:“敬酒不吃吃罚酒,郑某现在再问你一句,你是奉何人差遣?骊龙双珠怎么到你手的?说!”
白衣少女并无还手之意,也没有逃走的样子,冷冷一笑道:“就这样蛮不讲理,我会说出来吗?”
郑雷怒不可遏道:“区区不怕你不说!”
口中喝着,左腕陡然疾翻,竟使出“左手阴阳”,一只肉掌,化成千百万颠倒的掌影,直向白衣少女按去。
白衣少女虽然沉着不慌,但眼见身前泛起如潮劲风,像是千万只手掌,逼近四周,罩向自己周身百穴,也不由大吃一惊,忙不迭地叫道:“住手,郑少侠,住手!”
在未分出敌友之前,郑雷出手自有分寸,闻言收起掌势,冷凛凛地道:“姑娘,你该说了吧!”
白衣少女惊魂甫定,闻言道:“其实何用我说,你自己不会看吗?”
郑雷奇怪地道:“看?看什么?”
白衣少女的凤目一瞟,既幽怨又动人地道:“看看你手中的锦匣。”
此言一出,郑雷不由将手中的锦匣翻了两个转,再三地仔细看个够。
然而,看不出半点异样。
“卟哧!”
白衣少女失声一笑,抿着嘴,娇憨地道:“奇怪,难道你不敢打开那小小的锦匣吗?”
郑雷闻言,不山玉面飞霞,红着脸色,搭讪着打开那锦匣。
“咦!”
原来锦匣中并没有“骊龙双珠”,却四平八稳地放着一幅宣笺,上面写着几行半寸的行书,乃是:
雷儿:
见到此柬后,速同持柬之人前来,你我父子一见,事关武林浩劫,江湖大事。千万勿误为要。
昭烈亲笔
字如飞凤盘龙行云流水,正是老父的手笔,半点不差。
郑雷不由目瞪口呆,半晌说不出话来。
白衣少女却一反适才惊慌的神情,淡淡含笑道:“少侠还要问我的来龙去脉吗?”
郑雷盖上锦匣,玉面一阵发热,苦苦的裂了裂唇角,拱手道:“姑娘,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白衣少女依旧含笑道:“别的我一概不知,只晓得请你随我走!”
郑雷明知再问也是白费,略一沉岭,下定决心,朗声道:“走,姑娘,烦劳你带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