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知美髯老人身形刚刚扑起,墙头上那个白衣蒙面女子倏然一哼,身躯翻落墙外,而一旁的蒙面挂剑男子却身形陡然掠起,离开孔庙,几个起落,已人影皆无。
这种情形,在当场这许多高人眼中,都以为白衣蒙面女子有逃走的念头,郑雷更是着急,身形急晃,也向墙上扑去。
自服下千年鳖龙内丹后,几乎脱胎换骨,功力大增,故起身虽在美髯老人之后,却与美髯老人同时掠上墙头!
目光一瞬,却同时响起一声惊噫!
就在惊噫声中,西天竺哈萨僧及“碧发蛇姬”秦三娘也掠身上了墙顶。
众目瞬处,原来那白衣蒙面女子却静静地躺在墙角下,一动不动,显然已经死亡。
这情形发生得太已奇特,也大出众人意料之外!
美髯老人及郑雷等人几乎同时飘身而落,梁毅急急地举脚向蒙面女子尸体一勾,却见背上赫然露出一支银色的刀柄,刀身整个地插入尸体背心。
郑雷再把尸体翻转,伸手一揭尸首脸上那块蒙巾,目光一瞬之下,又是一声惊呼!
蒙巾下的面目,却是唇有微髭,竟是一张男人脸孔。年约四十,长得倒颇不难看。
众人骤见之下,顿时齐齐一呆!
秦三娘眉峰一皱道:“怎会是他?!”
郑雷脱口问道:“秦夫人认识此人?”
秦三娘点点头道:“此人就是江湖上已十年不见的‘人妖’欧阳予!”
郑雷又不禁一呆!
他曾听父亲说起过这个邪道高手的名字,据说他因先天上的缺陷,生理上半阴不阳,异于常人,但生性却好淫非常。
此刻却在此出现,而且假充“花衣死神”,事情仿佛愈来愈玄了。
哈萨僧此刻却急不稍待地伸手在尸体上摸索起来,他是在找“金须蛇”,可是搜遍全身,哪里有“金须蛇”的影子?
那薛家堡少堡主又把尸体翻过来,伸手拔起插在尸体背心上那把短刃,却见随着他一拔之势,剑口上立刻涌出一股鲜血,鲜血却已是黑色,再看半尺利刃,蓝光汪汪,赫然是渗了剧毒。
郑雷心中顿时一凛,暗想那下手的人好毒辣。
却见薛凤祺目光一闪,倏把手中淬毒短刃,送到美髯老人面前,惊呼道:“看,又是花衣死神!”
美髯老人接过,眉头皱得几乎挤在一起:
郑雷目瞬之下,心中又是大吃一惊!
不错,短刃柄上清清楚楚刻着“花衣死神”四个字,银光闪烁,寒人心肺。
秦三娘突然冷冷道:“又是一幕暗杀,看来那墙外施毒的人,才是真正的‘花衣死神’了!”
郑雷长叹一声道:“但‘人妖’欧阳予又何必冒充呢?那刚才逃走的蒙面剑手又是谁呢?这一切似乎扑朔迷离,令人难以想透。”
美髯老人也长叹道:“刚才若能抓住那蒙面人就好了,他纵然不是凶手,至少可以问出其中关键。”
郑雷暗暗一想,的确如此,但是当时大家都把注意力集中在“人妖”欧阳予身上,谁还会去追赶那蒙面剑手?
他心念一转,立刻向美髯老人问道:“前辈刚才还没有对‘骊龙双珠’交代清楚,是否能为晚辈一说?”
美髯老人沉思道:“双珠确是老夫之物!”
郑雷迷茫地道:“如此说来,凶手是谁岂非益发毫无头绪了?”
美髯老人神色凝重地摇摇头,道:“事情纵然迷茫,终有水落石出之时,老夫倒要看看那‘死神’究系何人?竟能把老夫玩于股掌之上。”
秦三娘忍不住问道:“髯老,你那双珠昔日究竟赠与何人?”
美髯老人叹息一声道:“我女儿。”
郑雷失声道;
“那就奇了……”
秦三娘目光移注梁博梁毅,道:“你母亲有此传家之宝,你们两个知不知道?”
梁氏兄弟目眶红红地点点头,梁毅却道:“可是家母早已身故……”
郑雷接口急急道:“令堂在未死前,双珠曾否已遗失?”
兄弟二人摇摇头。
郑雷一怔道:“那令堂死后,双珠在何人手中?”
美髯老人长叹道:“是老夫作主,送葬小女时,同时为陪葬之物!”
“啊!”
郑雷惊讶得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急急道:“双珠既是埋入地下,应该不再出现才对,莫非有人盗墓不成?”
就到这里,倏然想起了那位神秘的梁夫人,连忙转口道:“梁夫人究竟死了没有?”
美髯老人叹道:“死去已四年,恐怕腐骨也变成了泥土。”
说到这里,目光一扫梁氏兄弟及薛凤祺道:“此地情形已无逗留必要,你们急速跟老夫回去。”
梁博急急道:“公公,我们不追查真凶了么?”
美髯老人语声沉重地道:“双珠怎会出土之谜,若不解开,也无从查起,老夫此刻回去,先要到你母亲墓前,掘棺验尸!”
说到这里,对郑雷又道:“以前怀疑少侠,老朽深为致歉,现在误会已解,希勿介意才好。”
接着又向秦三娘拱了一拱手,喝声“起!”四条人影,瞬眼离去四丈,再晃身已没入夜色中。
美髯老人等一走,秦三娘倏然一句话也不说,纵身而起,向美髯老人方向跟去。
这时西天竺哈萨僧却长长念了一声佛号,道:“想不到中原人士恩怨如此复杂,郑雷,洒家今天就不再与你计较,但两年之内,洒家必再返中原,搜那奇蛇下落!”
说完扬长举步而去,只剩下郑雷怔怔立着,目送三拨人离开,觉得今日之会,恍如一场噩梦。
他独自望望地上的尸体,脑中一片迷惘,倏然想起“金面魔君”怎地不见出来?
心念一转,顿感奇怪,于是长身掠入围墙,目光一扫下,大殿前院中,哪还有半点人影?
既然院中无人,又未见这般人出来,郑雷心中一动,暗暗觉得“金面魔君”与一干手下,必是追搜戚芳凤在至圣大殿中,有所发觉。
想起自己父亲也与戚芳凤在一起,心中也急欲一见,问问刚才是怎么一回事!
念头一决,郑雷立刻飘然进了至圣大殿,仔细打量起来。
这殿堂面积极是宽阔,他觉得芳凤与自己无声无息现身的位置,是在那条神案后,难道那边有什么名堂不成?
忖着,人绕过长案,目光瞬处,却看不出有丝毫异状。
案后有两尺左右空地,矗着两只铜鼎,再往里面却是至圣孔子神像!
郑雷再仔细地打量了一下地上,也看不出有什么隙缝,他不由慨然一叹,靠在左边那只铜鼎上,欲静静思索一下,哪知那铜鼎隆隆然一声轻响,移动开去。
这刹那,郑雷心头一跳,慌忙退了两步,却见铜鼎原来位置,露出一个四四方方的暗穴,顿时大喜。
他觉得所料果然不错,这大殿中,果然有人利用开成地道。
于是郑雷走近往下一看,因光线太黑,除了隐约看到石阶层层而下外,再深入目光已无法及到。
仗着艺高胆大,郑雷考虑了一下,毅然摸索而入,他要看看这条地道是通向何处?
在他循阶而下后,头顶上又是隆隆一声轻响,铜鼎移复原来位置,地道中顿时一片漆黑。
郑雷略运真元,贯注双目,顿时虚灵生明,约可及四丈远近,此刻才发现眼前的秘道极为幽邃深长。二壁一块块沾有泥土的青石,似乎建造的时间,并不太久。
他慎谨地一步步向前摸索,脚下轻轻地一无丝毫声息,走了约摸五丈,陡见前面隐隐有条黑影站着。
黑影距离他约有五丈左右,因此看不太真切,郑雷微微的一惊,立刻停步,沉声喝道:“前面是谁?”
“前面是谁……前面是谁?”
秘道中顿时响起了一阵回音。
可是——那黑影却依然站在秘道中,既没有回答,更没有动一下,生像是个聋子似的,根本没有听到有人问话。
这么黑暗得几乎伸手不见五指的甬道,这么一个神秘的黑影,使得郑雷有点毛骨悚然,提心吊胆起来。
他眨了眨眼睛,觉得自己眼睛并没有看花,前面的确是条人影,于是壮一壮胆,又沉声喝道:“朋友怎不回答我的问话?”
那条模糊的人影仍没有回答。
郑雷一怔,忖道:“莫非是一根什么东西,像人一般,自己看错了?”
想着慢慢一步一步向那模糊的影子走去。
距离渐渐近了,影子也渐渐清晰,郑雷这时看清的确是人,可是这人背对自己,脚下空荡荡地没有着地。
郑雷惊愕交加,迅速飘近一看,发现那人头上被一条粗绳扣死,竟被吊在半空中。
这就奇了!
谁会到这种地方来上吊呢?他迅速一扳那凌空的身躯,晃荡荡地回转过来,郑雷凝神一望下,不禁倒吸一口凉气,情不由已的退了三步!
是谁?
赫!竟是“金面魔君”手下天、地、人、鬼四大天王之一的“鬼王”。
这刹那,郑雷觉得背脊湿淋淋地冷汗直淌,似乎感到这秘道中阴风嗖嗖,像是阴间一般,不由己地打了一个寒噤!
以“鬼王”的功力来说,在江湖上已是极少见的高手,何况以他那种狠毒的个性,绝不会有什么事情看不开,竟然想到自杀上吊!
再说,刚才他还好好的,现在却死在此地,显然他是被人吊上去的,决不是心甘情愿而死。
这刹那,郑雷巳感到这条秘道中藏着太多的恐怖,一切情形似乎并不简单。
他定了定神,立刻暗暗忖道:“连‘鬼王’这等高手都会无声无息地死于非命,那么这人会是谁?他连‘金面魔君’都不怕,显然功力已经超绝,那末是哪一位侠义道的前辈呢?”
心念一转间,立刻又想起“金面魔君”何以不见?人到哪里去了?
郑雷怀着无比的怀疑,决心探个究竟,于是绕过尸体,继续向里走去。
方走出了三步,陡听得一阵喊声:“郑雷……郑雷……”
这阵呼喊,又细又尖,像传至极为遥远的地方,也像是鬼声啾啾。
郑雷始则一怔,心想谁在叫我,继则倏觉得心浮气燥,魂魄欲飞,这刹那,他才感到不对,急忙运元沉气,压制住体内血气浮动,心头更加暗暗凛冽。
那喊声叫了几声倏然停止,郑雷脚步并没有停止,加速身形,向前急掠。
过了二十丈,却见阴暗中亮起一盏漾油油的火光,使黑暗的秘道中变成一层幽黯阴森之色。
郑雷忍不住大喝道:“什么人在此地鬼鬼祟祟的……”
阴暗中,却又闻那如鬼啾之声答话:“迎宾神火已亮起,本教欢迎少侠!”
郑雷暗暗怀疑,身形已掠到那盏如鬼火一般的绿油油灯火下,目光一扫,却见一座石门,隆隆移开,露出一间石室。
他目光一扫石室中,顿时心头一惊,脱口惊呼道:“二位是何方高人?”
石室中,端坐着两名极为丑怖的白衣怪人,面目一样,如僵尸一般,青中透白,若不是眼中绿光闪烁,简直等于是两具僵尸。
郑雷从来没有看过这种可怖的人,尤其在这漆黑的秘道中,想起已死的“鬼王”,心头禁不住一阵寒颤。
却见盘坐左边的白衣丑人冷冷道:“小辈,你难道连我们‘白骨双尸’两兄弟都认不出来?”
语气阴森森地像鬼啾一般,却充满了不屑。
郑雷一听“白骨双尸”四字心头顿时大吃一惊!
他想不到在武林中,除了美髯老人、“金面魔君”等老一辈人可能还记得,年轻一辈已极少挂口,几乎完全忘记了“白骨双尸”量氏兄弟,竟然会在此时此地出现。
这两名连黑道人物都惧怕三分的凶人,论年龄计算,应该比美髯老人还大十岁,据说早已亡故,而昔年名慑江湖的“阴风手”也成了江湖绝响,而现在,郑雷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凛然望着石室中两名白衣怪人,呐呐道:“二位难道真是昔年名震江湖的‘白骨双尸’!”
右边盘坐的白衣怪人,唧唧唧唧一声鬼笑道:“小辈你是瞎了眼睛么?吱吱!刚才我兄弟以‘呼魂慑魄’大法招呼你,见你丝毫无动于衷,功力似乎还算深厚,怎地见识这般浅薄!”
郑雷一惊,道:“二位既是‘白骨双尸’前辈,那‘金面魔君’手下鬼王,莫非是二位下的手?”
左边的“白骨双尸”老大道:“鬼王做鬼,岂不正合适,郑雷,你且进来,咱们老兄弟两个还有话问你!”
一听“鬼王”果是对方所杀,郑雷不由一惊,闻言迟疑片刻,才举步跨入石室,一抱拳,道:“小可有眼无珠,不识泰山,但问二位有何赐教?”
双尸老二阴森森地道:“小子,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么?”
郑雷忙道;
“小可正欲动问,刚才二位口称本教,不知是什么教?”
双尸老大接口回答道:“死神教!”
郑雷一呆,怔怔道:“死神教?莫非二位就是教主?”
双尸老二尖声一笑,道:“小子,你这次却弄错了,咱们老兄弟不过是教中总香主而已。”
这老二不笑还好,一笑容貌更加可怖,只看得郑雷汗毛皆竖,浑身冒起鸡皮疙瘩。
在听完这番话后,他心中更是一阵巨震,脱口道:“以二位前辈昔日盛名,小可实想不出有谁能凌驾二位之上!”
双尸老大阴阴地道:“当然有,世上奇人何止千百,只是你小子没有碰上而已。”
郑雷道:“那么请问贵教教主是哪一位?”
老大张口又道:“花衣死神!”
这一句“花衣死神”听得郑雷心头如受电掣。
他急忙定了定神道:“花衣死神在哪里?”
双尸老二张口露出白森森的牙床,道:“教主与天同尊,岂是普通人能见到的,小子,现在该轮到咱们兄弟问你了!”
这时,郑雷脑中又浮起在洛水被“花衣死神”一掌击落水中,差些亡命的一幕,一股怒火,渐渐代替了恐惧,闻言冷冷道:“有什么话请问吧!”
双尸老二道:“此地本教营建好才不过两个月,按理冒失闯进来的人,即是死数,但老夫兄弟看你骨格奇佳,破例收录你为本教弟子,你愿意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