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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章 太岳一掌惊魔众

不知经过多少时候,武骐神智由浑入清,由清转明,终于渐渐清醒,只觉得全身舒秦,精神轻畅无比。

石牢中依然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但是武骐因恢复了原有功力,再增加上十年修为,目力大增,已可虚室生明。

这时,他睁开眼睛扫视石牢中,却失去了“海天碧影”孙长天的影踪,他不禁暗暗奇怪起来,低头一看,却见放着三样东西。

一张以黑炭写着不少字的纸条,一本簿薄的绢册,一根竹筒般的千里火。

他晃亮火种,拿起纸条一看,只见上面写着:

“难得此地清静无扰,你不妨再耽上一天,藉以悟习老夫那三式掌法,以你资慧灵根,一日时光,不难领悟,老夫先走一步办点事,明天夜际再来接你出去。那批家伙自持石牢隐密坚固,万无一失,在未押送你起程前,绝不会来,汝可放心勤习。孙长天留。”

看完这张留言后,武骐再拿起那本薄薄的绢册一翻,只见绢册共有三页,却画着六个人影,掌式飞舞之间,虚线交织纵横,繁复已极,旁边还注着许多朱砂小字,详细解释着运力诀窍及出掌方位变化。

起首写着“寂灭神掌三绝式”。第一招“震神灭魄”,第二招“鸿蒙烟飞”,第三招“天地俱寂”。

武骐家学渊源,看完这三式掌法后,立刻心神俱被吸引住,武人嗜武,本是通性,何况他发觉这三式神掌确臻天地之奥妙,具有无上威力。

于是他心神整个融会于薄薄绢册之中,不觉时光之流逝,也忘了腹中饥饿,在详细记熟掌法注解后,他接着熄去千里火,就住石牢中,依着图形虚线,自摆招势,练习起来,一遍又一遍,人影飞舞,掌风纵横,不觉汗透青衫,额上热气蒸腾。

就在忘神中,陡听得吱呀一声,石牢大开,武骐心中蓦地一惊,急忙收式停身,目注门户,蓄气沉势,喝道:“是谁?”

门户外星月争辉,泻下一片清光,只见一条颀长的人影,屹立如山,哈哈一声轻笑道:“是老夫来接你出去,少侠,跟我走吧!”

武骐讶呼道:“是孙老前辈么?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海天碧影”孙长天笑道:“时间已过了一天,少侠,莫非你神志还未醒转?”

武骐呆了一呆,他想不到自己练掌入了神,一天时间,早已过去,于是慌忙一跃,飘然落到石牢门口,笑道:“前辈那三式掌法,旷古绝今,以致晚辈浑然忘我,倒叫前辈见笑了!”

说话中,已出石牢,但觉凉风扑面,空气清新,精神顿感一爽。这时,他才看清这位功力绝世的“海天碧影”孙长天容貌。只见他一袭紫袍,背斜长剑,长须垂胸,青铜脸,凤目蚕眉,容貌极是威严,只是一只鹰勾鼻,略嫌阴沉,令人刺目。

只见“海天碧影”孙长天向武骐打量了一下,笑道:“看来你进境还不错,好,跟我出去吧!”

武骐目光四下一扫,才发觉身后石牢原来是座山壁,古树参横,荒草丛生,地势果然极是隐僻荒凉,远处微有灯火闪烁,屋宇连绵,依山而建,似是那天魔教第十二巡坛前寨,而石牢旁赫然倒卧着三名黑衣大汉,气息无全,显已死亡,想必是孙长天下的手,打量清楚眼前形势,他一面跟着“海天碧影”孙长天向左边掠跃,口中却问道:“老前辈,这是什么地方?”

孙长天纵跃间,目光四流似极小心,口中低声回答道:“这里是陈留县境内的圻城山望枫崖!”

话说到这里,倏然伏身,一拉武骐喝道:“有巡卡经过,小心!”

武骐心中一惊,慌忙矮身藏在草丛中,仅瞬眼刹那,果见四名执剑黑衣大汉,在离身旁五尺左右纵跃而过,八道目光,四下巡扫,个个锐利已极,武骐屏气待那些大汉走得人影俱无,才长长吐出一口气,道:“看来这区区一个分坛,还防备得颇为严密!”

海天碧影沉声道:“岂止是严密而已,错非老夫,嘿嘿,别人只怕有来无回,再过去你就得小心跟随老夫,切勿再说话。”

武骐心头微微一紧,立刻点点头表示会意。

于是二人身形闪闪躲躲,再度飞掠,向山下扑去,一路上果见不少黑衣大汉往来巡视,这刹那武骐感到天魔教力量果然不能轻视。

约莫半个时辰,圻城山已远远落在身后,陈留县城遥遥在望,只见海天碧影在一棵榆树下停住身形,转身对武骐道:“老夫不进城了,就在此地同你说几句话吧!”

武骐忙也停步,一揖道:“前辈传招赐援,晚辈心感不已,谨领吩咐!”

海天碧影的青铜脸上微露一丝笑容道;“灭寂神掌三绝式是老夫成名绝学之一,不知你已领悟了多少?”

武骐忙恭恭敬敬地答道:“三招全悟,运用唯嫌生硬而已。”

海天碧影点点头道:“对敌半在经验,日后你自能熟得生巧,那掌谱还给老夫吧,相信你有此三式防身,天下足可放心而行……”

武骐忙恭恭敬敬取出绢册,交还给孙长天,只见他手抚长发,神色一肃,道:“现在你立刻启程,直奔东坞岭太岳山,记住,行踪必须不让任何人发现,最好是昼伏夜行。”

武骐一愕道:“前辈不同去?”

海天碧影摇摇头道:“老夫得另办点事,此行成败,全在你肩上了!”

武骐怔怔道:“东坞岭太岳山是天魔教的秘窟?”

海天碧影颔首道:“不错,不过仅是外三堂一总舵,那外三堂总舵主也是能亲近天魔教主的少数人物之一,你到了目的地,必须毫无顾忌地大胆而入,直闯外三堂总坛,要总舵主亲自见你。”

武骐听了这番话,大为意外,不禁更加愕然道:“明目张胆闯入,岂非自露行迹,投入罗网?”

海天碧影微笑道:“老夫可以预卜,你若暗闯,决进不去,被他们发觉反而误事,兵家对敌,就要虚虚实实,故而不如明闯,指名求见,使对方摸不透你用意来路,反能险中求安。只是你孤身而入,千万别露出胆怯样子,如有人刁难,不妨就以老夫那三式掌法,先给他们一点颜色,老夫推断,如此一来,那总舵主不见你也得见你了!”

武骐听得一头迷雾,问道:“那总舵主是谁?”

海天碧影摇摇头道:“老夫未曾见过。”

武骐暗暗咕啜,又问道:“见了总舵主之后,又如何?”

海天碧影道:“见了总舵主之后,你就指名找一个名‘婉婷’的女子!”

武骐又是一呆,道:“找女人做什么?”

海天碧影脸色一沉道:“你只要照老夫的话去做,包管不错,其余的不关你事,多问无益。”

武骐只得抱住闷葫芦,又问道:“若那舵主不肯怎么办?”

“你就念出八个字,”

“什么字?”

“云雨故旧,绿水长流。”

武骐轻轻覆念一遍,皱眉头:“若对方听不懂怎么办?”

海天碧影鼻中一哼,道:“老夫包管他一听就懂,同时也不敢不代你去找!”

武骐又道:“找到了那个女人以后呢?”

“等那女子接见你以后,你可以要求她摒退左右,先请她救你胞妹脱险!”

武骐精神不由一振道:“她有这份力量么?”

海天碧影又重重一哼,道:“若她没有这份力量,老夫何必告诉你这么多话?”

武骐默然点点头,道:“然后呢?”

“然后你就再请她说出天魔教主把那‘神龙宝玦’放在何处,以后你就听她吩咐行事,等一切完毕,老夫就在东坞岭一家茶馆中候你,就这样.我们合作也算终了,以上一切,你记得么?”

武骐想了一想,觉得没有什么再可以问的了,于是点点头道:“晚辈记熟了。”

海天碧影才脸露笑容道:“很好,老夫该说的,已经说完了,你就上路吧,老夫预祝你能早日接出令妹,返家团圆。”

武骐神色迷茫地一揖而退,展开轻功,直扑陈留,可是奔驰间,心头的迷雾愈来愈浓。他想:“那叫婉婷的女子是谁?在天魔教何以竟有这大权力?海天碧影既然认识她,而有提出那种要求的交情,为什么他自己不去而要别人转达呢?”

这些都变成了不解之谜,然而在这些谜中,他感到“海天碧影”孙长天对天魔教一切似乎特别熟悉。

当今江湖中,谁都摸不清天魔教这批人的来路,而他为什么会这么清楚呢?

武骐想到这里,立刻觉得这是一切谜题的关键。可是要解开这关键,只有孙长天自己吐露了。

他不禁暗暗叹息,自从侦查胞妹失踪原因及下落以来,尽遇到一些诡异人物。

铁算子固然诡异,断魂罗刹行止更是神秘,可是比起这位在江湖上毁誉参半的海天碧影,却犹如小巫见大巫了。以是尽管海天碧影对他有传招传功之德,他仍除不了对他的怀疑。

不过尽管武骐心头疑窦千层,可是能救胞妹脱险这点,他是感到兴奋的,因为他奔波至今,历经艰险,营救妹妹是他最大的目的。于是他在猜测一阵后,就完全摒弃了杂念,专心赶路。

日子一天一天地过去了。

武骐依着海天碧影的嘱咐,昼伏夜行,一路无阻地直奔东坞岭太岳山。可是他却不知道,在这段赶路期间,天魔教及在黄河两岸布下侦查的侠义高手,都遇到了一些诡异事故。

首先,天魔教下第十二巡坛坛主在派人以取自武骐囊中的追魂青钱,连夜故布疑阵,设下埋伏,准备对郭明等人痛下煞手,一网打尽时,十余教中高手及百余弟子在等候了一天一夜后全部扑空。

事后不但发觉钉在路旁树上的钱,全部不见,而且发觉武骐已脱出牢笼,人影杳然,铁算子、三元道人、商梧为首的三人立刻震惊莫明,飞报外三堂总舵。

在侠义道方面,自郭明传出消息后,黄河两岸负责侦查的各门各派高手,立刻密切注意追魂青钱标记的出现。

果然,第二天就发现了青钱表记,于是十余位高手,立刻集中循迹而下。他们以为是武骐沿途所撒,哪知奔驰了三天三夜,也全部扑空而返。

对这种情形,侠义道高手个个震惊莫名,纷纷猜测。

于是双万俱瞩目于武骐,使武骐在一夜之间,变成了中心人物。

商梧等更怕武骐透露风声,连夜把圻城山十二巡坛大寨迁移,人员弟子迁徙一空。

这不用说,都是海天碧影及断魂罗刹二人的杰作。

然而断魂罗刹也心头纳闷,到处在找武骐下落。

她把商梧等人诱使侠义道群雄入伏的追魂青钱全部暗中取回,搬了一个方向后,自以为得计,哪知返回圻城山后,不但武骐失踪,连十二巡坛这些天魔教弟子也走得一空,几乎愤怒欲狂。

然而就在到处暗查时,却意外发现了自己交给武骐用以连络的“五色香粉”。

这种香粉,分为五种颜色,撒在地上,不但气味易闻,而且极易辨认,她狂怒中不由又变为狂喜,立刻也循迹追踪,三转二转,才发觉自己追的路线,竟是天魔教十二巡坛设伏的方向,顿时知道上了当。

只有海天碧影在暗中好笑,眼见三方面人马像走马灯一般,空自折腾,大为得意地缓缓奔向东坞岭,等候武骐消息。

时间匆匆地过了半个月,就在正邪双方人慌马乱之际,武骐披星戴月,悄然地在东坞岭出现。

东坞岭只是晋境一座小镇,依着太岳山脉,地方颇为偏僻。

他进入东坞岭,正值晚上掌灯时候,十五天的辛苦奔波,使他俊美的脸蛋消瘦了一些,可是因为目的地已到达,心情却不期然地紧张而兴奋起来。

进入镇中,远眺太岳山,峰峦重叠,一片漆黑,因为海天碧影并没有说出天魔教外三堂总舵的地址,故而他进入小镇立刻买了一大包干粮,并在一家食铺打尖探清楚路径后,迳奔太岳觅找外三堂地址。

太岳离东坞岭小镇不过五里许,武骐不过化了半刻时辰,已到山脚。凝足眼神,略辨山径,立刻腾身而出。

山径盘曲,林木夹峙,武骐身形刚扑上山腰,陡听得左方林中响起一声娇喝:“朋友站住!”

刷刷,二条矫健的人影,凌空而落,挡在前面,竟是二名手执长剑的黑衣俏艳女子,眉间透出一层令人寒栗的煞气。

武骐心中一紧,心想:那话儿出现了。但对这些天魔教人物这么快出现,微感意外。只见左边略为年轻的黑衣女子向武骐上下一打量,又冷冷问道:“如此黑夜,朋友准备上哪里去?”

武骐故作从容,傲然地淡淡一笑道:“在下未回答前,先请问二位姑娘是否属于天魔教外三堂舵下?”

二女神色微微一变,靠右年事稍长的黑衣女子峻声道:“你摸得这么清楚,莫非是有为而来?”

武骐见对方已经承认,立刻点点头道:“请问二位职司及芳名?”

年长的黑衣女子冷冷道:“愚姊妹花音花信,依教中规矩,从不对外人报出职司,朋友你既承认有为而来,请先说出来意!”

武骐傲然一笑道:“既是如此,在下自不便多问,请花大姐立刻代为转达,在下要进贵堂总舵,求见贵堂总舵主!”

他那绝世风标,雍容神态,加上这么大的口气,立刻使这二个花氏姊妹脸露惊容,摸不透是什么来路?年轻的花信接口道:“朋友要见敝堂总舵主,有什么事?”

语气已显得缓和不少。

武骐想起“海天碧影”孙长天的叮嘱,立刻倨傲的笑了笑,冷冷道:“若在下目光不差,二位以乎还不够资格听,一切见了贵堂总舵主后,自然分晓,二位还不即刻通报引路!”

这番话不但口气更大了,而且俨然是命令口吻。

一切反应,果如海天碧影所料,花氏姊妹不但不怒,神色反而惊疑不定,花音用比刚才更柔和的口气,道:“那就请少侠赐告名号,让愚姊妹向总舵先告,这是外人求见敝致任何职司人物的惯例。”

武骐想了一想,记得海天碧影并没有要自己隐姓化名,于是傲然回答道:“在下是江南武家二代武骐。”

话声甫落,却见花氏姊妹的脸色同时一阵震动,接着一变,四道秀眉微微上挑,含着煞气的目光,倏吐出恼怒已极的光芒。

武骐见状心中顿时一惊,蓄意戒备,心想:对方刚才由倨而恭,现在却发起火来,莫非已接到什么警兆?

念头刚在转动,却见花音咯咯咯仰天狂笑起来。

笑声中,她以剑尖一指武骐道:“原来你就是武骐?”

花信也接着嘲笑一声,冷冷道:“我奇怪你武公子为什么别的地方不走,偏偏要跑到这里来送死!”

武骐心头一阵震动,表面却故作怒容道:“这是什么话,在下是否前来送死,见了贵堂总舵主自会知道,二位还不赶快通报!”

花信嘿嘿发笑道:“当然要通报,只是要先拿下你项上人头再通报,你懂了么?”

话声中,刷地一剑,疾如闪电,就向武骐脖子削到,出乎之快,不亚一流剑手。

武骐心头大惊!

他惊的倒不是对方的剑法,而是觉得情形发展,并不如海天碧影想象的那么顺利。

这刹那间,他慌忙身形滑退四尺,避过剑势,口中大喝道:“住手!你我初次见面,无冤无仇,凭什么理由,要在下首级?”

花信尖笑道:“本堂已接传报,你就是十二巡坛兔脱的囚犯,还以为咱们不知道么?嘿!来势傲然,装得倒蛮像个人物,可惜本堂的消息比你还早一步!”

武骐听得暗暗一怔,暗叫要糟。

他想不到自己这么急赶,却还没有对方的传讯快……

却见花音峻声道:“妹妹,少眼他废话,先动手逮住他再说!”

娇捷的身形又如风扑到,剑光如云降雾涌,迎面罩下。

武骐虽怒,但为了自己妹妹,却不愿在此时此刻轻易动手。海天碧影虽说过有谁阻拦,不妨先给对方一点厉害的颜色看看。但武骐此刻唯恐情形发展离了谱,因此对“海天碧影”孙长天的话,持着保留态度,此刻逼得空手劈出一掌,挡开花音的剑光,大声道:“在下此来是有要事,见贵堂主持人,并不是想打架,不信你二位可看看我身上有没有带剑!”

此言一出,方跃跃欲动,想帮姊姊同时出手夹击武骐的花信怔了一怔,对花音道:“姊姊,江南武家以‘神风十八式’名闻天下,他的确没有带剑!”

花音却被武骐一记劈空掌,震得长剑几乎脱手,这才发觉武骐的功力似乎比自己高明的太多,可是她却不同意妹妹的话意,冷笑一声道:“他不带剑,更表示他有阴谋或后援,妹妹,你快传出讯号,多叫些人,把他圈住,只凭我们二人,恐怕不行!”

武骐却朗声一笑,接口道:“姑娘此举岂非画蛇添足,令人陡然觉得你们没有江湖常识!”

花音秀眸一瞪,怒道:“这话怎么解释?”

武骐微笑道:“在下要去的地方,就是贵堂总舵,到那边若我有什么不轨,你们还会没有人帮忙么?何必现在多费精神,招呼同伴呢?”

花音冷冷一哼,道:“话虽不错,但在咱姊妹来说,仍冒着生死之险?”

武骐一愕道:“还有什么危险?”

花信接口道:“本教各堂总舵,依律不准许任何外人涉足,以免泄密,咱们姊妹引你而入,到那里万一出了什么差错,便是死罪,何况江湖中根本没有人知道此地,你竟能摸到这儿来,情形太过可疑!故而咱们姊妹怎能知错犯错。”

武骐一听这番话,大感为难,对方有这种顾忌,自己纵然解释保证,也未必能取得信任,看样子,只能硬闯了!

可是除非在万不得已之下,他觉得实不宜再动手,心念转了几转,灵机倏然一动,笑道:“你既然自信江湖中没有人知道此地是贵教外三堂总舵所在地,而在下竟然这么清楚,就该想到除了贵教教主的亲信或挚友告知外,还有什么原因能使在下摸索得到。而你们不通报,到那时恐怕也是死罪哩!”

花氏姊妹神色呆了一呆,她们左想右想,觉得武骐的话大有道理,尤其花音已知道这位少年人的功力,确在自己之上,若是不怀好意,早就可以动手,实无鼓舌辩驳的必要。

在迟疑片刻后,花音才似下了决心,冷冷道:“好,我姊妹暂时算相信你,希望你到时不要捣鬼,自取死亡,现在跟我来。”

说完话,向花信一挥手,转身就向山左腾身而起。

花信却一扬手,一颗绿弹冲天而起,在半空中突然爆开,现出一朵绿色信花,接着就仗剑紧跟武骐身后,严密监视。

三条人影,鹘起兔落,瞬眼翻过一重山岭,奔向一片漆黑无际的丛林中。

此刻的武骐在花氏姊妹前后夹峙下,跟随飞掠,心头却更紧张起来。头一关虽好不容易以言词打动对方,获得通过,但进了外三堂总舵以后,情形的变化是否像海天碧影所言那么顺利呢?他不敢预测,因而一颗心,始终七上八下,兢兢而行。

在丛林中左弯右转,约莫走了半个时辰,才见天光,武骐一路扫视路径,暗暗见得这地方果然极为隐秘,同时他发觉四周虽是荒凉寥寂,未见人影,却伏着许多暗卡,从林梢草丛中,不时看到一对对目光,向自己注视。

他暗暗佩服海天碧影的预见,自己若欲暗闯的话,不知要经过多少阻截搏杀,说不定永远也到不了地头。

出了丛林,顺着山势而泻,又走了一盏茶时刻,才远远望见,一座谷中,灯火辉煌,谷口木栅高耸,建着一排箭楼,谷中屋脊连绵,建造得极是堂皇,那范围比以前所见的虚幻仙府及第十二巡坛大寨更广大得多。

武骐感觉到这整个天魔教,潜力已超出了自己想象,江湖上一番大劫,似乎已无法避免。

他忧心忡忡,暗自慨叹着,就在慨叹中,已到达谷口,远望木栅门户大开,八名大汉抱刀雁行分列,四周还有十余名黑衣女子手执松枝火把,烟腾云霄,火光烛天,一个青脸青衣老人,负手屹立。

这老者容貌狰狞,右颧骨上一个碗大的疤,使右边脸整个塌下去一块,见了花音,立刻扬声道:“花大姑,刚才有人拜寨的讯号是你发的么?”

花信急忙趋前几步,躬身施礼道:“巡山值日花音姊妹禀报堂主,拜寨人武骐已经带到,欲求见总舵主!”

这位青衣老人闻言,目光立刻注视着武骐,口中把武骐二字轻轻念了二遍,脸色陡然一变,狰笑道:“想不到,想不到,刚获十二巡坛飞报,你武公子竟会自动投入罗网,花大姑,你姊妹还不把此人拿下!”

武骐心头一紧,不等花氏姊妹动手,立刻大喝道:“且慢,阁下这是待客之道么?”

青衣老人双目中精芒骤盛,脸浮煞气地冷森一哼道:“待客?你是客?别往脸上贴金了,告诉你,现在你已是本教必须追捕的逃犯,还讲什么待客之道!”

“逃犯?”武骐肚子几乎气炸,但他终于忍住恶气,长笑一声道;“武某先请教阁下职司名号!”

青衣老人冷冷道:“你听清楚了,本座就是外三堂总舵辖下‘金鹰堂’堂主巫成,专司接待连络之职。”

一听巫成二宇,武骐大吃一惊,几乎讶呼出声,但他瞬息平静下震动的神色,微微一笑道:“想不到名列武林中十六魔头之一的‘青面白手魔’竟荣任了天魔教外三堂中金鹰堂堂主,在下先向你恭贺。”

他一面说话,一面却在想,一名堂主就是黑道中十六魔之一,那总舵主的身分功力,岂不更惊人,那会是怎么样的人物呢?

青面白手魔一听武骐语含讽刺,脸色更加怖人,厉笑道:“好小子,敢话里带骨头,你要清楚,江南武家的名头虽大,但在这里,不会发生作用,你小子在江湖的万儿比老夫还差上一截,有什么值得神气的,本座今天要让你离开此地,从今把巫字倒写过来。”

接着目光向花氏姊妹一转,厉喝道:“还不动手!”

这番话激起了武骐刚傲之性,武家声名岂能容人轻视,不由冷冷一笑道:“只怕未必!”

话声甫落,只见花音花信同时一声娇叱,二柄长剑,一攻左肩,一攻右腰,上下旋飞,如电般刺到。

对于这花氏姊妹,武骐并不放在心头,但他决心露一手,先要给对方一点厉害看看,目注二剑来势,考虑用哪一种手法,才能一招退敌。

花氏姊妹见武骐双目神光湛湛,面对剑势,竟屹立如山,没有避让的征象,甚至身子动都不动,出势不由因惊疑而微微一顿……

岂知,剑势微顿刹那,武骐陡然一声大喝,身形飙然前掠,竟向二柄剑锋迎去。

这一来,花氏姊妹神色更惊疑莫明,这种来势,使她二人猜测武骐出手必是什么奇学,立刻骇然地横剑,意欲变招……

岂知武骐用的全是冒险虚势,料定先前在山腰上,劈空一掌震退花大姑的情形,会使对方心存怯意,此刻一见二姊妹,果如所料,那肯错过炫功机会,双掌迅扬,立掌如刀,若电光石火一般,猛向两柄剑叶切去。

这一次,他出手不但奇快无比,也用上了真功夫,二掌之间,聚了十二成真力,只听得铮!铮!二响,敲个正着。

花氏姊妹手中的精钢长剑,剑叶齐中而断,噗噗落在地上。

花氏姊妹娇容失色,骇然暴退。

木寨门口顿时响起一阵轻轻的惊呼,那些执刀黑衣大汉及举火女子都瞪着眼呆了。

同时木寨门中,刷刷刷,接连掠出四条人影,落于场外。

脸色微凛的青面白手魔脱口叫道:“好功力!”一见掠落场中的四人,立刻一挥手接着叫道:“四位分坛主来得正好,上去把这小子围住,不能捉活的就要死的。”

那四人个个黑绸紧身,闻言同声应诺,身形错动间,已把武骐包围在当中,同时撤出四柄长剑。

武骥冷眼一扫四人,再缓缓移到青面白手魔脸上,冷笑这:“未动手之前,在下可以再奉告你堂主一句话,刚才小爷被逼出手,只是略示警戒,若我真要闯,相信没有人能留得住,不过小爷不想再伤和气,希望阁下速请总舵主出见!”

青面白手魔冷冷道:“你要见总舵主有什么事?”

武骐沉声道:“话只能面对贵总舵主说,恕无法告诉其他人,连你堂主在内!”

青面白手魔嘿嘿阴笑道:“只怕你再也没有资格见本教总舵……”

武骐沉声道:“有没有资格,你通报后就会知道,小爷倒是怕你此刻逞一时之意气,等一下吃不了,兜着走哩!”

青面白手魔厉笑道:“小子,你以为老夫怕你?”

武骐淡淡道:“你不怕我,未必不怕你头顶上司吧!”

“嘿!武骐,告诉你,要抓你就是总舵主刚才下的令谕,你别再虚言恫吓,以为老夫会被你唬住!”

武骐长笑道:“看情形,你是非逼小爷动手不可了,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亲身下场试试!”

青面白手魔不屑地道:“能够资格与老夫动手的人,当今天下,屈指可数,你算是哪一号,只要你能在老夫所属四个分坛主手下逃过命,嘿嘿,老夫再奉陪不迟!”

武骐暗暗骂道:“好狂!”

不过他打量了一下情势,不禁也暗暗心懔。

这四个分坛主不但个个气定神足,而且所握长剑,都显得非常特别,那不是如普通那般顺握的,而是倒握剑柄,剑尖向后,贴肘横胸,跃跃欲动。

这是算哪一路剑式?武骐完全不知道,而且从未听人提起过。

情形已逼得不能不大开杀戒,只是暗提真元,蓄势准备出手了。

想起海天碧影说过:若有人阻拦,不妨先放倒几个立威,他紧张的心情,反而泰然起来。

于是他想起初学乍会的“灭寂神掌三绝式”,现在何不拿这四个分坛主作对手试一试。

这些念头方在脑际一掠而过,那四个分坛主的攻势已经发动。

武骐见状心头不由一凛!因为眼前四人身形从四角飞旋逼近,倒持平胸的长剑,漩起四道如漩涡般的剑光,映着四周火把,耀如四团火球,滚滚而近。

“这是什么剑法?”

武骐暗暗惊疑,本来打算出手的“灭寂神掌三绝式”第一招“震神灭魄”,停留未发。

因为依这招“震神灭魄”的出手之势,最多只能攻击对方一个人,现在遭到四面围攻,而且摸不清对方剑路的情形下,使他觉得并不是对策……

就在他犹疑刹那,四圈剑芒已经近身,时间上再容不得武骐犹疑,这时的武骐猛然一提右足,以左足支脚双手迅扬,右掌朝地,左掌仰天,接着身形一旋,口由猛然发出一声如雷大喝。

喝声中,双掌上下一合,随身转之势而扬……正是神掌最后一招“天地俱寂”。

“轰”!平空爆出一声巨响,场中火光为之俱灭,接着一阵参差的惨嚎!四条人影,在月色下,四散抛出,巴巴巴巴同时摔坠地上不起。

静寂的场中,顿时响起一阵惊呼,几十对眼睛俱睁得圆圆的,那些天魔教外三堂的弟子都似乎吓呆了。就连名震黑道的青面白手魔神色也接连数变……

然而,屹立场中的武骐也呆了。

他目光一扫,刚才动手的对方四名分坛主,一个个倒在血泊之中,狞厉的面目,个个朝天,似乎死不暝目。

尤其那四具尸体浑身碎衣片片,血肉模糊,身上嵌着片片碎剑铁屑,没有一片完整的地方,这种惨状,实在令人目不忍睹。

“这灭寂神掌最后一招竟具有这般威力?我的功力竟然深厚得能一举击毙四名高手?”

武骐呆呆出神地想着,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出神地扫视着地上这片惨厉的景象,心头倏然后悔起来。

动手之前,他不过只想伤对方一二个人立威,以期把对方震住,然而现在的祸却闯大了。

这些魔爪死不足惜,可是若因此使海天碧影的计划变了质,自己妹妹的处境岂不更危险了,这么一来,岂不背道而驰么?

可是谁能料到这最后一招“天地俱寂”会这么霸道呢?

武骐倏地暗暗埋怨海天碧影起来,埋怨他不该不把这三招掌式的威力说清楚。

在埋怨中,他目光不期而然地移向青面白手魔,只见这位金鹰堂堂主本来青惨惨的脸色更青得怕人,目光正狠狠盯住自己,一瞬不瞬?

武琪心头一沉,知道现在再要好好地求见对方总舵主,问那个女子已是不可能了,目的该考虑的应该是如何脱身问题!

他心念百转,却见青面白手魔爆出一声阴笑道:“好厉害的掌法,好毒辣的手段,怪不得胆敢孤身闯寨,小子,今天若是让你生离此地,老夫就举掌自裁!”

说着向身后一挥手,八名抱刀黑衣大汉及执火把的八名女子身形齐动,嗖嗖嗖,立刻在武骐四周围定。

几乎同时,木寨中涌出一大群人,个个手执兵刃,散在外围,武骐凛然目光一扫,人数不下四十余名。

这刹那,场中立刻涌起一片深沉的杀机。

武骐这时也横下了心,对青面白手魔冷笑道:“巫堂主,你也算武林中成名露脸的人物,摆出这种围殴的阵仗,不怕笑掉别人的大牙?”

青面白手魔厉声道:“老夫只是怕你的了,你那种霸道的掌法,老夫虽然不识,但自信尚能与你对手几招,现在你就等着试试老夫的‘白玉阴尸手’!”

说着双袖一挥一卷,露出双手,缓缓走上几步,与武骐对面而立。

武骐目光一瞥,不由讶然。

这青面白手魔果然人如其号,脸虽长得狰狞怖人,可是一双手却如少女一般,不但细致白嫩,而且像玉石一般,隐隐浮光。

这时,他心中已暗暗决定,只要能伤了对方,还是早脱身为妙。其余的事只有另想办法了,心念一定,不由豪爽地朗笑一声道:“好,这还像是成名人物说的话,要动手,你就先放马过来!”

青面白手魔鼻中一哼,不再说话,细白的双掌,缓缓提起,阴毒的眼神中,暴射出二道精光,游身移步,在武骐面前游走起来。

场面在煞机中陷入一片死寂,每个人的神色都显出异常紧张。

武骐虽表面从容,内心也不敢大意,他知道对方成名十余年,名列十六魔头之一,决非幸致,故而也面对青面白手魔缓缓游身移步,不敢稍怠。

二人移身对峙了二圈,只见青面白手魔陡然发出一声阴喝,身形飙然欺近……

就在这紧张刹那,寨口蓦地响起一声大喝:“金鹰堂主,这是怎么回事?”

方出手的青面白手魔欺身的快,闻声退得更快,嗖的一声,已反纵出战圈外,目光一瞥,已望见喝阻的人,是位年约二十余岁的白衣年轻文士,正自大寨中,缓步走出。

青面白手魔出手被人喝止,武骐方自愕然抬头。却见刚才盛气颐使的老魔头却变得毕恭毕敬向那白衣年轻文士躬身禀道:“启禀总舵主,来人就是十二巡坛传报的逃脱人犯武骐,他竟藐视本堂,胆敢孤身闯寨,敝职座下四位分坛主已死于他手中,请钧座定夺!”

一听此言,武骐精神一振,同时也感到讶然已极。

以青面白手魔在黑道中的名望及凶残个性,竟会对那白衣文士露出如此恭敬的神色,以对方年龄,大不了自己几岁,然而却在天魔教中高居外三堂总舵主的职位,若非目睹,怎会相信?

他愕然地望着封方,浮起一丝莫测高深的感觉。却见这位年轻的总舵主神色微微一沉,对武骐冷笑一声道:“原来你就是江南世家的武骐,够豪爽,也够大胆——”

目光一侧,对垂手恭立一旁的青面白手魔接着喝道:“巫堂主,本座要活口,还不过去动手!”

“喏!”

青面白手魔应了一声,立刻脸露狞笑地倏然转身,武骐忙大喝道:“且慢,总舵主,在下能摸到这里,阁下不感到意外么?”

年轻文士冷冷道:“本座的确感到意外!”

武骐大笑道:“既感到意外,阁下不问问在下来意?”

年轻文士冷冷道:“拿下你再问也是一样!”

武骐接口道:“其实你不下命令动武,在下也会告诉你,总舵主,在下此来就是为了找你!”

年轻文士目光一闪道:“既是找本座,为什么出手杀人?”

武骐大笑道:“我一到这里就说明来意,奈何他们不肯通报,而且恃众动武,这又怪得了谁?”

那位天魔教外三堂总舵主鼻中一哼,道:“你找本座有什么事?”

武骐神色一肃,拱手道:“敢请先赐告台甫!”

“裘无忌。”

“哦!裘总舵主,在下此刻拜托总舵主找一个人。”

裘无忌皱眉冷冷道:“谁?”

武骐微微一笑道:“是个女人。”

“女人?”

武骐点点头道:“芳名婉婷。这就是区区真正来意。”

此言一出,四周的天魔教弟子及青面白手魔神色皆愕然不解,可是那裘无忌的脸色却微微一变,沉声道:“你找夫人有什么事?”

现在武骐也暗暗怔了一怔,迷惑了。脑中迅速忖道:“夫人?那名叫婉婷的女人是谁的夫人呢?”

他心中虽转着念头,却不敢把猜疑的神色露在脸上,微微一笑道:“有什么事,区区只能当面转告她,现在只希望总舵主传达消息!”

裘无忌神色有点迷惑,冷冷道:“夫人并不在此?”

武骐一怔,急急道:“在什么地方?”

“本教别宫。”

武骐暗暗呼糟,他内心转了一转,觉得此刻若要退走,反而引起对方疑窦,而且见不到那女子,也无法向海天碧影交待,自己的妹妹自然也无法营救。

这三方面一考虑,武骐决定再冒冒险,立刻毅然道:“既然不在,区区就在贵舵等候,见不到她的面,决不想走,还请总舵主立刻通知。”

裘无忌的神色上,迷惑的表情更加浓厚起来,问道:“你认识教主夫人?”

一听“教主夫人”四个字,武骐心头怦然一震,不由也忖道:“什么?那名叫‘婉婷’的女子就是天魔教主的夫人?海天碧影又怎么会认识她呢?”

可是时间已不容他多想,立刻技巧地道:“这点阁下问得多余了,反正阁下通报后,贵教教主夫人来了自会分晓,至于其他一切,恕区区无法多说,阁下就是相询,区区也不愿回答!”

裘无忌沉思了片刻,冷笑一声道:“武骐,本座暂准你多活两天,但是希望你别搞鬼,反正本座也不怕你会跑掉!”

话说到此,倏向青面白手魔一挥手道:“巫堂主,引武少侠进寨,在宾馆安息,暂待以宾客之礼,其余一切候命定夺。”

说完就在一干天魔教徒神色怔愕中,返身进入了寨门。

青面白手魔唱了一个喏,似乎一腔怨火无法发泄,狠狠地盯了武骐一眼,阴森森地笑道:“算你小子命大,但老夫相信,你绝对跑不出老夫掌心。”

武骐此刻一见海天碧影的吩咐果然不错,心头已定下了一半,闻言大笑道:“巫堂主这番话未免说得太早了,咱们慢慢等着瞧!”

青面白手魔哼了一哼,向围在四周的手下喝道:“收殓四位坛主尸体,各返岗位!”转首对武骐一挥手道:“跟我来!”

武骐嘻嘻笑道:“早这样该多好。”

话声中,已举步跟在青面白手魔身后,向大寨中走去。

进入寨门,就是一片柔和的草地,武骐放目望去,月光下,但见崇楼高宇,灯火如天河繁星,气派堂皇俨然,犹如王爵府第。只是在夜色中,阴影参横,令人有阴森的感觉。

眼前草地方圆约有十余丈,迎面一座大厅,左右两旁是一排马厩,来去走动的黑衣大汉虽多,但此刻却似乎各有工作,对武骐并不多作注目。这情形看得武骐暗暗钦佩,显然,这许多人都经过严格的训练。

青面白手魔引路在前,从大厅旁一条石板路走去,通过二道月牙门,一块横匾,赫然入目,匾上是“金鹰堂”三个大字。

走进金鹰堂,那些侍立或经过的弟子,神色上对青面白手魔更加恭敬,行迹过处纷纷为礼,这样走到一排三间厢房前,只见青面白手魔转身一指房门对武骐冷冷道:“此地就是宾馆,你小子可以进去了,不过本堂要事先警告你,在这段期间,切勿出房门一步,否则,嘿嘿,本堂只有依律办理。”

说完一掉头就离去。

武骐知道这位黑道魔头对自己的怨毒已深,仅鼻中不屑地一哼,推门而入。

室中虽然黑暗,但他凝目一扫,这房中布置得尚为雅洁,炕桌椅子,一应俱全。壁上挂着三盏未点着的油灯。

眼见没有异状,武骐举步跨入,反手阖上门户,掏出千里火,点燃了壁上灯火,才悠然地松出一口气,这时他才发觉背上湿腻腻地一片冷汗。

可是就在这时,房外向起一阵步履声,在房门外倏然停止,接着是一阵上锁的声音。武骐心头一惊,窜到门边一推,果然已经上锁,他目光一扫,才发觉这间客房根本没有窗户,刚松懈的精神,立刻又紧张起来,大声喝道:“房外是谁?为什么上锁?”

一声冷笑隔着门板,在房外响起:“姓武的,你好好休息吧!咱们是奉了堂主之谕,负责监视,吃喝按时送上,其余的时间,你就多养养神吧!”

武骐心头大怒,这岂非变成了囚犯?可是心念一转,想起自己此来的目的,终于忍下了这口气。

他暗暗告诉自己,未见到那位教主夫人之前,只有忍耐。

于是他强压怒火,解衣躺在炕上,十五天来的奔波,虽然使他此刻感到疲倦,可是孤灯单影,反而无法成眠,未来许多发展,悬在他心头,转辗无法阖目。

就这样,日子一天天地过去了。

悬虑盼望中的武骐,熬过了七天七夜,可是始终不见那教主夫人出现。

由于监在房中,失去了自由,自然也无法得到丝毫消息。

他渐渐心焦了,脑中不断地猜测着:“那裘无忌是否去通知了呢?”

几经思考,武骐觉得那位总舵主不会不派人通报,那么那位教主夫人会不会来见自己呢?若是来了,为什么至今未到呢?若是不来,这边也该有点动静才对啊!

他想不出一个所以然,因为不知道天魔教别宫在何处,故也无法推测出那位教主夫人行程需要的时间。

不过有一点武骐是非常清楚的,以自己星夜赶来,天魔教传递自己的讯息,还比自己行程早了一步,显出他们有特殊传递消息的方法,以此推断,那位教主夫人应该早已接到了传报,问题就在她来与不来了。

但究竟来与不来呢?武骐设身处地去推测,觉得都有可能,不过海天碧影的话,都收到了效果,因此,也支持着武骐等下去的信心。

于是又是二天过去了,武骐眼睁睁地等待下,除了按时送饭的大汉开过二次房门外,依然毫无动静。

武骐等得心焦气灼,信心渐渐摇动,感到实在等不下去了。

他暗暗决定,若到天黑,仍没有动静,二更时刻,就只有破门而出,到东坞岭小镇上与海天碧影会合后再说。

时间易过,不知不觉中,天又黑了下来。

至此,武骐完全失望了,那知就在他筹思脱身之计时,房门口恍当当地一阵锁响,房门陡然打开,只见二名青衣少女,姗姗而入,接着是一名白衣中年女子,莲步轻移,迈入室中。

武骐注目之下,不禁一呆,不但二个青衣少女貌美如仙,那白衣中年女人更艳光照人,使人不敢逼视。

那远山含黛般的双眉,鸾如柳叶,一双秋水,盈盈波动,挺直的鼻梁,加上一对酒涡,配着鲜红欲滴的樱唇,使人会错觉是广寒仙子下凡,可惜的只是那对秀眸邪而不正,隐隐透露一股妖淫之气。

这时,武骐已料定对方必是教主夫人了,此行成败,就将要在眼前揭晓,心神立刻紧张起来,对白衣女子一抱拳,道:“请问芳驾名号。”

白衣女子秀眸不定地打量着武骐,口中冷冷道:“我就是陆婉婷,听说你要见我?”

武骐颔首道:“不错,请夫人摒退左右,以便说话。”

陆碗婷目光一闪,向二名青衣少女挥手道:“你们暂且退下去,把门关上!”

二名青衣少女齐声应诺,躬身而退。

武骐目注门户掩上后,方要说话,却见陆婉婷已冷冷开口道:“你是不是孙长天派来的?”

武骐一怔,道:“夫人何以这么清楚?”

陆婉婷迳自在桌旁椅上坐落,冷笑一声道:“能知道我名字,能找到这个地方,当今武林中,只有孙长天一人,除了他派你来以外,还会有谁?”

武骐微微一笑道:“不错,只是有一点夫人必须清楚,区区并非孙老前辈手下,仅是顺便受托拜谒夫人!”

陆婉婷一哼道:“我并不想弄清楚你与孙长天之间的关系,只想知道你的来意!”

武骐立刻紧张地道:“区区此来有二事恳求夫人相助!”

陆婉婷神色淡然地问道:“什么事?”

武骐低声道:“舍妹被贵教所俘,请夫人开脱。”

陆婉婷点点头道:“第二件呢?”

武骐道:“孙老丈要知道神龙宝玦现在何处?”

只见陆婉婷娇容陡然一变,霍然起立,怒容满面道:“孙老匹夫简直得寸进尺,欺人太甚!”

武骐心头怦然一震,忙道:“区区甘冒生死之险来求见夫人,只望夫人成全,何况孙老丈既能将这等重要事拜托夫人,足见与夫人交谊深厚。”

话未说完,却见陆婉婷神色愕然,截口问道:“孙老儿没有把我与他之间的关系告诉你?”

武骐摇摇头,陆婉婷冷笑一声道:“那末我可以告诉你,我与那老匹夫根本没有什么交情!”

一听这话,加以她一声一个“老匹夫”,武骐大怔之下,不由讶然道:“没有交情?”

“嘿!非但没有交情,我恨不得能杀了他一泄心头之恨!”

武骐心头怦然一跳,他方感觉到海天碧影与这位教主夫人之间的关系,不但并非如自己想象那般具有友谊,而且内情似乎很复杂玄妙。

然而现在,他完全糊涂了。

以她神色语气来说,不用推测,就知道她与海天碧影之间有极大的仇恨,可是,海天碧影为什么会对一个仇家提出非同小可的要求呢?武骐尚记得在分手时,孙长天对自己反复提出的疑问,不但完全否定,而且语气中充满了自信,仿佛只要见到这位教主夫人,一切要求,均可达到目的。

然而眼前的情况反应,自己当初的疑问却并非是多虑……

在迷惑中,武骐渐渐感到情形似乎不妙,不由急急道:“夫人与孙老丈的关系,实大出小可意料之外,夫人能否赐告与孙老丈究竟有什么深仇大恨?”

陆婉婷冷冷道:“这是我与那老匹夫的事,你不必过问,现在我问你,老匹夫提出的要求有没有什么交换条件?”

武骐碰了一个钉子,不由苦笑道:“没有,孙老丈仅说夫人一定会答应帮忙……”

“哼!”陆婉婷婷重重一哼,道:“一定会答应?嘿嘿!老匹夫简单把人看扁啦!我‘桃面玉狐’是这么容易受威胁的么?”

一听“桃面玉狐”四个字,武骐心头复又大大一震,他想不到眼前艳光四照,看似弱不禁风教主夫人竟是五年前纵横大江南北,不知害死多少男人的女魔头。

五年前,武林中无论黑白两道,只要谈起“桃面玉狐”,个个咬牙切齿,可是说也奇怪,只要是男人,见了她的面,不但没有勇气杀她,反而趋之若蝇,疯狂追求,甘心死于石榴裙下。

于是她就凭着天赋的娇容,深厚的武功,所向披靡,肆无顾忌,哪知五年前,倏然销声匿迹,下落不明,江湖上传说纷纷,至今仍是一个谜,谁也料不到她却变了神秘的天魔教教主夫人。

这时的武骐立刻另眼相待,暗暗浮起三分戒意,暗想自己这番奔波,不但完全落空,恐怕要闯出去,还得经过一番苦战……

念头未落,却见桃面玉狐复坐落椅中,娇容恢复平静,缓缓道:“好,念在孙老匹夫以前一直没有扰过我,这次我就答应下来!”

一听这句话,武骐不由睁大了眼睛,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急急道:“夫人真的答应相助么?”

桃面玉狐泠冷颔首道:“当初我对那老匹夫既然许下了诺言,就得算话,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我只能答应一件事,要我救令妹脱险,我就不能说出神龙宝玦的藏处,否则,就不能救令妹,二者任取其一,你可以考虑一下回答我!因为当初我对孙老匹夫仅许诺代其做一件事,这点希望你能清楚!”

武骐听完这番话不由一呆。他剑眉深锁,呈现无比的困惑。

以两件要求的事对武骐来说,都具有无比的重要。

妹妹固然必需营救,神龙宝玦的藏处更必需知道,否则就无法对海天碧影交待,可是现在二者之间,只能达到其一,就令人难以取舍了。

这时武骐犹豫不定,不知怎么回答。却见桃面玉狐诡笑着道:“你选择好了么?”

武骐叹息一声道:“夫人既有这份能力,何不一并成全?”

桃面玉狐一哼道:“我所以能答应一个要求,已尽了最大的忍耐,依我个性,嘿嘿,杀那匹夫唯恐不及,那还能叫他称心如意!”

武骐见她那种无可奈何的表情,脑际灵光一闪,立刻明白了一件事,这位桃面玉狐对海天碧影那么仇视,所以还能莫可奈何地履行诺言,必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把柄落在海天碧影手中。

方自沉思,却见桃面玉狐话锋一转,接下去诡笑道:“若我是你,就该以妹妹生命为重,根本没有什么可以犹豫的。”

武骐叹道:“然则区区回去又何以对孙老丈交待?”

桃面玉狐冷笑道:“莫非你不顾自己妹妹,要我透露神龙宝玦的藏处?”

武骐此刻心念电转,暗忖道:“她既有把柄在海天碧影手中,不敢推卸,却又答应一个要求,莫非另有诡谋?”

转念至此,决心先营救妹妹脱险再说,至于海天碧影只有另寻别的方法报答了。于是一咬牙,道:“既夫人这么说,就请把家妹交给区区带回去。”

桃面玉狐起立道:“好,不过令妹现在并不关在这里,你说一个地方,十天之内,我必派人送到不误。”

武骐想了一想,觉得还是不泄露行踪为妙,遂道:“那么十天以后,区区就在太岳山脚相候便了!”

桃面玉狐微微颔首,举手击了二掌,拍拍二声,门户立刻开启,只见青衣双婢立刻入室躬身道:“夫人有何吩咐?”

桃面玉狐挥手道:“送这位武少侠出寨,就说是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阻拦!”

青衣双婢立刻一声应诺,转对武骐道:“少侠请!”领先出门。

武骐此刻紧跟着双婢走出去,门外虽肃立着四名矫健大汉,却没有人敢阻拦,这样一路无阻地出了外三堂总舵,青衣双婢直送武骐至山腰,才施然作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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