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帆江心,波浪十里。
不过半个时辰,船已渡河靠岸,武骐与寇香珠上岸,目光扫处,这黄河北岸市集却比不上孟津渡口热闹,一条黄泥大道穿过市集,道上除了渡河的商族匆匆而行外,并没有可疑的人物。
于是二人也随着行旅,加紧脚程,向市集外走去。
出了市集,道上已行人廖落,武骐因记着那三元道人的话,立刻向寇香珠打了一声招呼,施展轻功疾奔。
二十五里路不过一个时辰,远远可见一棵白杨树,孤另另地长于一条岔道口,武骐依白杨树转入岔道,眼见地形更是荒凉,不由暗忖道:“莫非那道人是骗人,引自己来此是另怀用意?”
他心中虽升起了疑惑,可是脚下并未停止,一路荒草丛伏,丘岗如坟,奔了一阵,正想止步与寇香珠商量一番,蓦见一座低岗后,倏冒出三条人影,如箭一般,横里疾掠而落,中间一人却大声道:“武公子,暂请止步!”
武骐暗暗一惊,目光瞬处,那出声招呼的人,正是在聚兴客栈中碰面的“铁刀孟尝”周成。
左边是个瘦长,终年一袭黑衫的“追魂三判”郭明。
右边却是身材魁伟的淮南三杰老大金焕。
乍遇旧友,武骐反而愕然困惑了,情不自禁脱口道:“周局主及二位大侠怎么会在此相候的?”
“铁刀孟尝”周成呵呵一笑道:“武公子,刚才在对岸,见你老弟神色有异,脱口不识老朽,老朽觉得你一定有难言之隐,说不定已查到了什么线索,故而老朽通知了金老弟及郭兄,暗中盯上了上老弟,确定行程方向后,另雇船先期起来一步相候!”
武骐明白过来了,心中对这位周总镖头暗暗佩服,觉得果然不愧老江湖,于是抱拳歉然道:“淮南不辞而别,心中实感歉然……”
“追魂三判”郭明却微露笑容,接口急急道:“武公子别客套,我等正想从你公子口中探听一点消息,尚请公子能详细赐告!”
武骐有点犹疑起来,他感到以往那些经过,并不是三两句话说得完的……而现在主要的是追踪铁算子,若一耽搁,岂不又白跑一趟。
可是这一犹疑,却使铁刀孟尝以为以前的想法不错,不由目光一转,灼灼地注视着寇香珠道:“且慢,武公子,老朽先问问这位姑娘是谁?”
寇香珠秀眸一瞪,道:“我是天魔教弟子,老家伙,你们是谁?”
“迫魂三判”郭明等一听这回答,神色皆微微一变。
金焕已厉声道:“天魔教是什么教?”
寇香珠冷笑道:“你管不着,再不让路,我就先杀了你们!”
武骐一看情形要闹僵,慌忙拦在金焕及寇香珠中间道:“金大侠及寇姑换千万别误会……”
话未说完,陡听得一声沉长的异啸,远远传了过来,只见寇香珠如突然遭到什么刺激,秀眸中突然浮起两道煞光,冷笑一声,叱道:“野汉子,我姑娘话已说完,先吃我一掌再说!”
身形刷刷地掠过武骐身旁,罗袖一翻,纤掌突伸,迅如电火,向淮南三杰胸前印去。
金焕在猝无不防下,几乎被拍个正着,慌忙退身三尺,神色顿时一变,却见“铁刀孟尝”周成却一声狂笑道:“老夫在孟津渡时,就知道你丫头身份有问题,如今一看,果然不错,看老夫先擒下你!”
乌光一溜,已掣出近年极少动用的缅铁大环刀,呼地一声,刀劈金风,错过退避的金焕,斜向寇香珠玉腕砍去。
但红娘子驰誉关外,就凭着一套极短奇妙无比的“落叶秋风”身法,及奇诡的“无形织锦十八式”,寇香珠师承母学,岂同泛泛,铁刀孟尝的刀光方递到,她已娇笑一声,身若落叶一般,转到周成身后,玉掌横切而出,又是一招既辛又辣的“天绿技梭”,一招三式,刷刷刷连攻三招。
武骐一听那声颇为熟悉的异啸,心头猛然一震,情知有变。及见寇香珠出手,要拦已是不及,这刹那,他已无心顾及战势,俊目凝光,向远处巡扫,出乎人意外的,却未见半个人影。
蓦地,猛听见金焕大喝一声道:“周兄,啸声似乎是这丫头同党在呼应,情势有变,不必再计较江湖规矩,先把这丫头制住了再说!”
喝声中,身形刷地掠入战圈,双掌猛然向寇香珠劈去。
一旁的追魂三判这时却目注武骐道:“武公子,这半个月来究竟有无发现线索,尚请见告!”
武骐目光先一扫扬中战势,见寇香珠已渐落下风,在二名高手挟攻之下,颇有接应不暇之势,但她却似乎浑然不顾自己,忘命抢攻,一时之间,倒使金焕及周成颇有顾忌,暂时还能支持片刻。
只是谁都能看出,拖延的时间极不会长久。
在不明内情的人来看,寇香珠这种打法,完全是打算同归于尽。
可是武骐清楚,她是受了啸声影响,心智已蒙,这刹那,他心头念头千转,已暗暗作了一个决定,沉声急促地回答道:“郭大侠,在下确是得到了线索,而且现在正在追踪线索……”
“追魂三判”郭明清癯的脸上,立刻浮起一阵兴奋的神色,急急接口道:“武公子,是什么线索,能否说得详尽一点……”
武骐不等他说完,立刻凝重地道:“郭大侠,话不是三两句说得清楚的,在下先有一个问题相询。”
郭明又急急道:“什么问题?武公子请说!”
武骐目光一瞥,见寇香珠已气喘咻咻,心中隐有一丝不忍,他知道自己再不把误会解释清楚,寇香珠又将无辜而牺牲。
于是,接着道:“在下想先问明,几位是怎么到此地来的?”
郭明神色诧然道:“奇怪,你虽道不知道最近武林中又失踪了不少年轻弟子?”
“在下知道……”
“那就是了,当今中原第一高手‘铁血神君’申公明大侠眼见案情愈来愈广,联络了‘剑中双奇’白氏兄弟,号召天下,共同侦查,我等在淮南金家堡,就是接到请帖,被分派到这一个区域,由剑中双奇老大白凝山大侠率领,沿途收集可疑的线索……”
武骐听到这里,立刻明白了。下面不用说,是在孟津渡,“铁刀孟尝”周成发现自己行踪,判定方向,先来此一步……
于是他点点头道:“好了,郭大侠,线索是有了,但至今为止,尚未抓到主线,而且也不是三两句话说得完的,不过我可以告诉你几件事,听完后并且希望郭大侠向周大侠及金大侠打声招呼,速离开此地。”
追魂三判听了这话,不禁一愕。
武骐却已接下去道:“第一件事,郭大侠应该清楚,那红姑娘并非什么可疑人物,而正是与各位一路,名闻关外女杰‘红娘子’的爱女!!
此言一出,追魂三判神色不禁又是一变,讶然道:“但她怎会这么杀机深沉……”
武骐低叹一声,道:“她也是失踪之一,已被魔党蛊惑心神,若非知道底细,谁也不会看出她已变性,郑璜杀父,就是一例,时间无多,在下不再多说,郭大侠还是快打一声招呼,请周、金二位手下留情,保持一个不胜不败之局,免伤无辜,但不要住手,免被寇姑娘所伤!”
一听这番话,追魂三判急忙扬声道:“周兄及金兄切勿伤了这位姑娘!”
搏战中的铁刀孟尝及淮南三杰老大金焕,眼见再有几招,立可毙了寇香珠,正要加重手法功力,闻言神色皆是一怔,周成已愕然同音道:“这是怎么回事?”
武骐已用低沉的语声,急促接口道:“这位姑娘就是红娘子爱女,怎么回事等下郭大侠自会告诉二位……”
铁刀孟尝一听道番话,铁刀一圈,就欲退出战圈,金焕也撤掌收招,准备停手,娇叱中的寇香珠却因此喘过气来,精神反而显得一振,玉掌双分,嗖!地分向二人劈去。
武骐立刻语气一转喝道:“二位请暂时继续动手,只要勿伤及寇姑娘,待我把情形交待消楚。”
说完,目光一转,又凝视着追魂三判,轻叹一声道:“第二件事,在下要告诉郭大侠的是,‘剑中双奇’白凝山大侠已魂断离孟津约二里之远的荒林中!”
追魂三判神色顿时大变,急急道:“这怎么可能?凭白大侠身手功力……”
武骐不等他说下去,接口悲伤地道:“详细情形,一言难尽,他们是发现天魔教俘掳各派弟子行程,在下就在车中,但因在下混入其中,伪装受惑,决心摸到这批魔党真正巢穴,故当时爱莫能助,左右为难,不料变生意外,援手不及,现在请郭大侠速招呼周、金二位离开,魔党已用啸声呼应,要破此奇案,唯有在下冒险深入,否则纵然牺牲人命,就是抓到对方几个爪牙,对大局也并无裨益。”
追魂三判听得脸色一变再变,接口道:“这么说,你此去方向,就是与什么天魔教中爪牙连络?”
武骐点点头道:“不错,白大侠等半途截拦,徙使在下计划遭到挫折,与魔党失去连络,故而也请郭大侠即速紧急通知参加侦查的侠义同道,只可注意,切莫再生枝节,一旦探明魔窟地点及魔首,在下自当设计脱身奔告。”
追魂三到沉思道:“但是以后你怎么与我们连络?”
武骐摇摇头道:“这点在下实在还没有想到……”
话未完,追魂三判倏从腰袋中掏出一大把东西,那是特别打造的风铜钱,上下二端突出如针状尖芒,只见他道:“武少侠可认识这青铜钱?”
武骐目光一瞥,笑道:“追魂青钱,是郭大侠行道江湖的表记,在下虽未曾目睹,也曾听到家父生前说过。”
追魂三判点点头,把手中十余枚带针青钱往武骐手中一塞,道:“这点就送给少侠作连络之用,只要你在经过处,以暗器手法,打出一枚青钱,钉在任何地方,老朽自会找到,若有紧急通知,以一排二枚为记!”
武骐只得收下,把青钱方揣入怀中,陡瞥见五丈远一座丘陵处冒出二条人影。
他虽一直与追魂三判低声说话,对四周仍保持有极高的警惕心,人影一现,他已知道来人或是天魔教中人物,顺手一掣长剑,就向追魂三判劈去,口中却低声道:“有人窥探,我们先动手过招!”
追魂三判神色一惊,也斜踏三步,卵般粗的“追魂单判”也顺势出手,向剑上架去,目光一扫,果见五丈远的左后方一座低岗上屹立着二条人影。
这二人,左边的身材奇瘦奇矮,穿了一件齐膝布袍,右边的却是一身八卦道袍,头戴道冠,肩上插了一支长剑,二人脸上都蒙了一块黑布,是以令人难窥真面目。
但是追魂三判却暗暗吃惊。
这两个家伙出现得无声无息,不但不像在这黄河两岸侦查的同道,而且装扮诡异,是什么来路?
其实武骐心中何尝不惊,暗暗担心他们是否看到自己刚才暗通消息的情形。
果然,这二人目光炯炯地向搏战场中望了一眼,矮瘦个子面幕波动,又发出一声异啸,啸声中,动手的寇香珠掌势又是一紧,急如狂风骤雨,向铁刀孟尝及金焕攻去。
武骐一见寇香珠反应,也立刻加紧剑式,一招“风回柳舞”,向追魂三判扫去,眼色连施,示意郭明快退。
却听得道装蒙面人大喝道:“寇香珠,你怎还不毙了这两个敌手!”
寇香珠在功力上本弱于铁刀孟尝及金焕半筹,何况是以一敌二,闻言娇喘地说道:“弟子力不从心……”
武骐也顺口道:“弟子也无能为力!”
道装蒙面人冷哼一声道:“你们二人退下,待贫道来会会名家!”
身形一跃,但见二条光影一闪,二人已不分先后地落于场中,这份轻功,看得武骐暗暗咋舌。
寇香珠在听到那道装蒙面人命令后,掌势一撤,已退后三尺,武骐见状也虚点一剑,让过一旁,追魂三判早已打好主意,急忙向铁刀孟尝一挥手,身形疾速向黄河畔掠去。
矮瘦蒙面人急急喝道:“快追,别让他们跑掉!”
身形凌空掠起,哪知追魂三判陡然一声狂笑道:“大爷要走,谁留得了!”
身形一式“鹰鹞翻身”左手向后一扬,一蓬青光,似满天花雨,向两个蒙面人及武骐等凌空激射而至,打出的正是刚才交给武骐那种作为暗记的“追魂青钱”。
武骐一声惊呼,急忙身形坠落伏地,只见两个蒙面人双双怒叱,掌势飞扬,甩劈而出,二道凌厉无此的掌劲,把那蓬青钱,劈得倒飞而回。
可是就在这一缓,追魂三判及铁刀孟尝等已远出数十丈。
道装蒙面人一声怒哼,厉叱道:“今天要让你们逃出黄河北岸,贫道算是白活了一辈子。”
语声中,已与矮瘦蒙面人嗖嗖向追魂三判追去。
武骐一见寇香珠施展轻功,紧紧跟随,自也随后紧追不舍,可是心中却代郭明等人暗暗担忧,因为以这两个蒙面人身法功力,可以看出,皆是绝世身手,追魂三判等虽也是名负一时,可是相比之下,却差上一筹,要是被追上,生死已可预卜。
哪知武骐追到黄河岸,只见二个蒙面人伫立岸旁在顿足怒骂不绝,而追魂三判等三人却已乘上一艘扁舟,航行于滚滚浊浪之中。
原来他们早已准备好渡船,故而能比武骐先离孟津渡,到达北岸。
武骐此刻心神一定,也装着腔,向远远飘离而去的追魂三判扬声怒骂,心中却暗暗欣慰,又过了一关。
倏见道装蒙面人侧首目光一声喝道:“住口!”
武骐一愕,道装蒙面人沉声接下去道:“你们知道贫道是谁么?”
说着缓缓取下蒙面黑布,露出一张高鼻凹目,深沉的貌容,赫然就是在孟津渡聚兴客栈中挂牌算卦的三元道人。
武骐暗暗一震,正不知要怎么回答,只见寇香珠已娇笑道:“原来是道长,天魔教弟子寇香珠参见!”
武骐忙也装出笑容,躬身一礼道:“天魔教弟子武骐参见!”
这时那矮瘦蒙面人也取下黑布面布,露出一张塌鼻歪嘴的丑脸,闪动着精芒若电的双目,冷冷道:“老夫天魔教第十二巡坛之主,现在命令你二人立刻随本座返坛。”
寇香珠应了一声,倏见三元道人喝道:“商坛主且慢,把事情处理完再走!”
武骐方自一怔,心想是什么事尚未处理?陡见三元道人右手骈指如戟,疾如光电,向自己腰际疾截而下,这刹那,武骐方觉不妙,身形向旁一闪,喝道;“你……”
方吐出“你字”,那矮瘦的十二巡坛坛主已阴阴哼了一声,掌式一伸,向武骐背后拂去。
第一招在仓促之下,武骐避过已属勉强,怎能躲过这背后蓄势而发的第二招,只觉得眼中一黑,武骐骤然失去知觉,嘭地一声,跌倒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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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黄河畔,武骥被三元道人点了晕穴后,等他再度醒转时,倏感到光亮刺目,四周肃静。
他迷迷糊糊的心想:这是什么地方?缓缓启开眼睛,扫视之下,情不自禁为之一愕。
展在眼前的是一座大厅,雕栋画梁,气派极是辉煌,灯烛火光,辉同白昼,虽然肃静的没有一丝声息,但并不是没有人,相反的人数却极多。
厅两旁排列着十二名黑衣骠悍大汉,中央两把太师椅中,正坐着三元道人,及那位天魔教中第十二巡坛,姓商的坛主,还有一个,正是途中押送的铁算子,只是肩上绑着一大块白布,血迹凝紫,看样子在黄河南岸那一战,受的伤似乎不轻。
这厅中每个人的神容肃然,阴沉怖人,那种无形的沉甸甸气氛,逼人欲窒。
武骐目光一扫之下,未见寇香珠,眼见这种情势,心念一转,觉得伪装一刻,是一刻,到没有办法装下去的时候再说,于是大声惊呼道:“这是什么地方?”
只见铁算子冷冷一笑,道:“武公子,赵某可以告诉你,此地就是本教第十二巡坛秘密所在,你不愧江南世家之后,竟有这等心机,赵某一路上几乎被你混蒙过去,嘿嘿,不过我想知道,你凭什么竟能逃过本教迷心坛坛主的‘催神术’,希望你坦白一点!”
武骐心头陡然一震,把戏终于被拆穿了,伪装泄了底的缘故,似乎就是因为与追魂三判一番通话,被那三元真人窃听了去。
这刹那,他再不怠慢,腰身一挺,准备一跃而起……
哪知人是站起来了,运功之下,才发觉一身真元闭塞,哪能用得出半丝劲道。
只见铁算子阴沉地笑了一笑,又道:“三元道长已点了你‘经外之经’、‘穴外之穴’,我劝你还是少动脑筋,回答得干脆一点!”
武骐听得暗暗一怔。
什么“经外之经”、“穴外之穴”,这些武学中的术语,从来没有听过。
可是目前功力已失,除了听任对方摆布外,再没有第二条路可走,于是满腔悲愤,立刻化作一阵狂笑,就在这阵狂笑声中,武骐已暗暗决定,就是死也要吓吓对方……
却见三元道人目光一瞪,厉声道:“武骐,你死在眼前,还装什么狂?”
武骐极力控制着情绪,微微一哂,道:“我当然有笑的理由,赵暨五,你要小爷回答,小爷也想有条件交换!”
铁算子鼻孔中冷哼了一声,说道:“你生死在我掌心之中,还敢提出条件?我只可答应你一个条件,让你死得痛快一点!”
武骐大笑道:“在下落到这种地步,生死之念,早已淡然,若你想以死威胁,算是找错了对象,在下只有三缄其口,让你们疑神疑鬼去。”
一丝煞气,浮起于铁算子的脸上,但是这丝煞机,一现即隐,目光却向坐着的三元道人及商坛主望去,似在征求意见。
这种情形,立刻使武骐心头明白这些魔爪为什么犹豫,果然只见三元道人对铁算子微微点首,接着目光一转,凝视武骐,沉声道:“本教迷心坛坛主绿萼仙姬的‘迷心蚀魂**’自实施以来,从无人能保持灵智,不忘过去,你天赋虽厚,若非事先得人指示先机,决无法一路伪装,现在贫道希望你能识时务,否则,嘿嘿,等对你施用苦刑时,就后悔也来不及了。”
武骐大笑道:“小爷知道这点疑问,对你们关系太大,以你们这批人,抓了各门各派弟子,在江湖上掀起了这么大骚动,至今尚没有人能摸到你们的底,可见你们行动慎密小心,唯恐别人发觉你们底细,假如有一个人早已清楚你们的一切,对你们的威胁的确太大,自然必须要查明白是谁,筹划对策以杀之!”
语声到此,故意一顿,微笑着问道:“座上三位看我这番分析对不对?”
那矮瘦的商坛主倏然脸色一沉,对铁算子及三元道人道:“这小子太狡滑,本坛看留不得!”
武骐暗暗一惊,忙畅声一笑,接口道:“留不得也只能留,除非你们不想知道其中秘密,何况你们就是杀了我,而不能容一出我背后的人究竟是谁,只怕以后会食不知味,寝不安枕,有一天突然死在别人手中,还不知是谁下的手呢?岂不变个糊涂鬼!”
铁算子冷冷笑道:“你不必故耸听闻,我不信你背后那个人有那么厉害!”
所谓话不惊人死不休,武骐抱定决心胡吹,非先震慑住对方不可,因为他自料这样做,或许尚有一丝生机,于是哈哈一声大笑道:“岂止是厉害而已,我可坦白告诉你,那位前辈不但功力无俦,技比天人,而且对你们的底细,至于你们天魔教教主的根底都了若指掌,听他说,目前只是尚未到消灭你们的时候而已。”
这番话一说完,三人的神色果然皆是一变,三元道人厉声道:“那人是谁?”
武骐冷笑一声,抬头仰脸,负手缓缓道:“我没有回答的义务。”
矮瘦的商坛主有点情不自禁,急急道:“是男的,抑是女的?”
武骐轻嗤一声道:“不是男的,就是女的!”
那第十二巡坛坛主大怒,喝道:“难道你真想死?”
武骐大笑道:“喂!别先发火!反正现在我似笼中鸟,俎上肉,你若真要杀我,就干脆上来给我一掌,我若皱一皱眉头,就不是人,不过请别装那种猪吃老虎的样子,徒然让你手下暗暗好笑,以后下不了台!”
那姓商的坛主,脸色气得白里透青,虎然起立,煞机聚眉,似被武骐这番话讲得真正无法下台了,却见铁算子沉声道:“梧兄稍安勿躁!”
那商坛主强忍怒火,重重坐落,铁算子已对武骐冷冷道:“你好像在以虚为实,故作惊人之笔……”
武骐大笑道:“赵暨五,你要是这般想,就错了,我武骐不妨先透露一点点,让你们先打个底子,看看值不值得与我谈谈!”
铁算子冷淡的道:“这倒不失为一个办法。”
武骐抬头仰视,从容的道:“你听着,我只拣两点要紧的说,第一点,你们用各种手段,诱拐各派弟子,若不足七十二对童身男女之数,恐怕不会歇手!”
头一低,目光一扫,道:“对不对?”
铁算子、三元道人及那名巡坛坛主商梧,皆冷冷一哼!
武骐在三人神色上看不出一点征候,心头七上八下,暗忖道:“断魂罗刹所说的难道不对?”
可是此时情势已不容他再详细考虑断魂罗刹昔日所说的话是真是假了,眼前三个魔爪,那副倾耳听的神态,使他不能不接着说下去道:“第二点,贵教教主所以要命你们搜罗童男童女,就是为了要练一种邪门无上奇功……”
话声倏地打住,武骐故作雍容一笑,说道:“现在我只能说到这里为止,下面,我要听听你们的意见了!”
就在这句话中,铁算子、三元道人及商坛主的脸色蓦地一变,像被这话所震住。
武骐一看三人脸色反应,果在意料之中,心头立刻稍微停了一停。
现在,他觉得对生存的希望,至少又加多了二成把握。
只见铁算子沉思片刻,阴沉沉的一抬目光道:“武骐,先说说你的条件?”
武骐点点头道:“条件交换是相对的,我得先问问,你们想要我告诉你们些什么?”
铁算子道:“很简单,说出那人年龄名号,现在何处?”
武骐淡淡一笑,道:“很好,你提出二个问题,也必须以先回答我二个问题作交换,一、你们教主是谁?二、说出你们总坛所在地.。”
铁算子神色微微困惑道:“这就是条件?”
武骐肯定的点点头道:“不错。”
三元道人哈哈一声狂笑道:“贫道有些不懂了!”
武骐道:“阁下什么地方不懂,不妨先提出来讨论一下!”
三元道人面现狞容,说道:“你条件中丝毫不提求生之意,就是咱们说出这些机密,难道你自信能活着带着秘密离开此地?”
武骐大笑道:“阁下这些疑问根本是多问的,设想我就是提出离开此地作条件,焉知你们会不会事后反悔,故而在下根本不提,只要你们回答了我问的问题后,是生是死,只凭我的机运,说不定那位前辈早已隐身一旁,欲伺机救我呢!”
此言一出,铁算子、三元道人及商梧的神色皆形微微一震,目光互视,犹豫沉思起来。
武骐见自己一片鬼话,使得对方疑心疑鬼,知道已收到攻心战术的效果,暗中大为得意,同时暗暗筹思脱身之策。
大厅中沉寂片刻后,那矮瘦的商梧目注铁算子道:“赵护法,这事若有错差,本坛担当不起,故本坛看,索性以刑逼供!”
铁算子望了武骐一眼,见他听了这番话后,神态依然从容镇定,一时却失去了主意,望着三元道人,询问道:“按察有什么意见?”
要知道武骐的话,确已句句击中这些天魔教人物的弱点,天魔教主下令搜俘各派根骨好的童男童女祭炼奇功之举,谕令手下第一要务,就是在事未完成前,必须保守秘密,现在发觉竟有人这么清楚教主底细,怎不使他们吃惊之余,感到事态严重。
身为天魔教中按察职司的三元道人,一听神算子征求自己的意见,知道也是推卸责任的一种手段,沉思片刻道:“依贫道看来,只有先把这小子监禁后,再从长计议,不过这小子口中所说的奇人,必须立刻查出。”
铁算子点点头,右手一扬,一缕指风,倏凌空戳向武骐昏穴。
功力被制的武骐自然没有抵抗力,应指而倒,又昏了过去。
等他再度醒来,眼前一片漆黑,睡的地方冰冷透骨。
他暗暗觉得,真元依然凝滞于奇经八脉之间,不由暗暗叹了口气,翻身站起,四周摸索起来。
依着墙壁,一遍摸索下来,他才知道这是一座不透光线的石牢。
这时,他心中真正忧急起来,刚才的虚言耸听,目的是在拖延时间,以求生机,然而现在,在功力全失下,怎么走出这石牢呢?
那批魔爪在商议后,究竟会作如何处置呢?
一个问题接着一个问题,使武骐愈想愈急,就在这时,倏听得空洞的石牢中响起吱呀一声。
这声音使焦急中的武骐心头一跳,急忙凝神扫视,只见左边石壁启开一线,透进一片月光。
月光中,一条黑影如幽灵一般闪入,接着吱呀一声,门户复合,伸手不见五指,武骐愕然沉声喝道:“是谁?”
喝声方落,噗的一声,身前三尺处,倏然亮起一丝火光,只见一个浑身黑衣,容貌冷艳的女子,赫然屹立眼前,手中持着千里火,向武骐似笑非笑的望着!
武骐在看清对方面目后,情不自禁讶呼出声道:“啊!是你!”
他想不到断魂罗刹戚沉香竟然在此时此刻出现,一时之间,不知是惊是喜,呆呆的望着对方,心乱如麻。
只见断魂落刹微微一笑说道:“你想不到吧!其实我以前不是跟你说过么,这一路上,我决不会离开你左右。”
武骐定了定神,想起父执白凝山惨死,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冷冷说道:“我也已经跟你说过,合作的关系已经终了,你还来做什么?”
断魂罗刹似笑非笑地道:“我特来恭贺你啊!”
武骐一怔,道:“恭贺?嘿嘿,我现在有什么值得恭贺的地方?”
断魂罗刹口中响起一串银铃般的轻笑道:“你凭着一大篇虚乌有之言,幸免不死,逃过一劫,难道不值得道贺一番。”
武骐愕然道:“这么说,你早已隐伏一旁,听到我与那批魔爪的谈话了!”
断魏罗刹笑道:“你已把我吹得天上少有,世间无双,我若不聆赏,岂非辜负了一片美意!”
武骐脸上一热,嗤声道:“皮厚!”
断魏罗刹神色一整道:“往昔我低估了你,老实说,你的家世虽然辉煌,你的武功并不像家世那么惊人……”
武骐愤怒地接口道:“将来有机会,我会要你试试!”
断魂罗刹慢声道:“那是将来的事,不过现在我却发现你的口才智机却此你的武功高出多多,据我所知,若非你那番吹嘘,此刻早已魂归地府,尸首无存了。”
武骐惑然道:“你怎会知道那批魔爪的想法?”
断魂罗刹语气冷然地道:“我不但知道他们的决定,而且还带了他们商议后,对你处理的方式,你要不要听听?”
武骐心情立刻紧张起来,情不自禁的急急问道:“他们商量好要把我怎么样?”
断魂罗刹却故意卖个关子,道:“要想知道,首先得答应我继续听我命令合作!”
武骐冷笑道:“假如我拒绝呢?”
“那么我只有不管你的生死,任由命运给你安排!”
语声微微一顿,又道:“其实,以你不识大局的鲁莽行为,我早就不想管你,这是一个关系你存亡的最后机会,你好好考虑考虑!”
武骐心头微微一懔,暗忖道:“莫非那些魔爪已决定杀我了不成?”
所谓:事不关己,关己则乱。武骐不甘心这么无声无息地死,断魂罗刹此刻现身,的确无异是个救星。
可是个性刚傲的武骐就对断魂罗刹那种威胁性的语气大起反感,何况白凝山之死,给他极大的刺激,凄惨的情景犹在眼前,存亡与屈辱的观念,在他内心起了强烈的挣扎。
他一瞥静静持火屹立的断魂罗刹,冷冷道:“听你口气,想必我对你还有利用价值……”
断魂罗刹不等武骐话说完,冷笑道:“就算是利用,对你也是有利无害,难道你不想救你妹妹脱险?嘿嘿,闲话少说,你还是快作决定,回答我!”
想起了胞妹,也想起了老母倚闾而望的心情,武骐反覆思量,觉得断魂罗刹的话,未始不无道理,不由长叹一声道:“好吧!你先救我出去再说,我暂时就答应你!”
火光闪烁中,断魂罗刹道:“那么从现在起,你我又恢复盟友身分了,可惜此地无酒,不然正该好好庆贺一番,祝我们破镜重圆!”说着,自面幕后迸出一声动人的娇笑。
武骐却无心听这些,急急道:“虎穴之中,谈话不便,等他们发现就糟了,你快解开发被制的血穴,脱身这魔窟再说!”
断魂罗刹道:“你不必急,其实我此来并不是来救你出去的!”
武骐一愕道:“这话怎么说?”
断魂罗刹一看他那种惊疑的神色,曼然轻笑道:“线索失而复得,当然是依仗你,便于让我追踪,若我现在救你出去,那你还有什么作用!”
武骐惑然道:“但是那些爪牙不是已商量好处理我的办法了么?”
断魂罗刹点点头道:“不错,只是他们已决定的办法并不是要杀你,而是决定在天一亮后,立刻派人专送你去见他们的教主,由天魔教主亲自审问你。”
武骐听完这番话,心情顿时一松,精神不由一振,他觉得只要时间能拖延下去,必有脱身的机会,可是由于明白过来,才知道刚才受了断魂罗刹的作弄,不由狂笑一声道:“原来你刚才是故意卖关子,证诸你的言语行动,我对你合作的提议,应该重加考虑。”
断魂罗刹笑道:“你话已说出口,不会后悔吧?”
武骐一哼道:“我当然不会后侮!”
断魂罗刹依然笑道:“你想想还有事情有求于我么?”
武骐心念一转,觉得万事虽急莫如先恢复功力再说,故意叹息一声道:“不错,算你又看准了,现在请你解开我被制的血穴再说!”
断魂罗刹摇摇头道:“这点你还是委屈一下,上次节外生枝,差一点把辛苦筹谋好的计划,付诸东流,现在决不能再蹈覆辙,在你未见到那神秘的天魔教主以前,决不能让他们发现有漏洞,若我现在解开你的血穴,万一被他们发现,我就无法再隐身一旁跟踪你的行踪了,不过到适当时机,我一定会使你恢复功力就是!”
武骐怒火又升,她这番话虽然解释的委婉而合理,可是他却明白她另一真正用意,是在控制自己。
鉴于她暗算白凝山那种杀人不眨眼的毒辣手段,武骐感到功力被制一天,就等于失去生命的保障,到了目的地,她是否会行如所言,大有可疑。
这么一想,武骐已忍不住冷笑道:“戚沉香,你若是把我看成三岁稚童,那就错了,告诉你,要我好好合作,就必须先解开我的血穴,否则一切免谈,除非你现在杀了我。”
断魂罗刹居然毫不动怒的笑道:“我不是说你还有事有求于我么?”
“除此之外,我不会有其他事求你!”武骐斩钉截铁的回答。
断魂罗刹却哂笑道:“这句话你未免说得太早了,你不妨先摸摸腰囊!”
武骐暗暗一怔,不懂她的话含着什么意思,但下意识的仍旧伸手插入腰囊。
只见断魂罗刹笑道:“是不是不见了什么东西?”
这刹那,武骐的确呆了,闻言点点头道:“不错,‘追魂三判’郭大侠赠送我的几十枚追魂青钱都不见了!”
断魂罗刹得意地道:“你知道失落在何处么?”
武骐失声道:“莫非给三元道人及那个商坛主搜去了!”
断魏罗刹点点头道:“不错,但你知道他们换取‘追魂青钱’的用意么?”
武骐暗暗付道:“什么用意暂且不说,丢了这些用以连络的青钱,最多无法与侠义道侦查的那些人连络,我也未必会求你什么啊?”
思念一掠未已,却见断魂罗刹笑着接下去道:“我可以告诉你,他们收取你囊中的追魂青钱,正计划着一桩极大的阴谋。”
“阴谋?”武骐心头一紧,讶呼脱口道:“什么阴谋?”
断魂罗刹道:“他们要利用这些追魂青钱,诱使散布在黄河两岸侦查的江湖人物走入歧途,甚至要设法以埋伏暗算方式,把他们一网打尽。”
武骐骇然变色,心中大惊。
不错,“迫魂三判”郭大侠所以送给自己这些暗器,就是想知道自己的行踪,并藉以循此摸索到天魔教的神秘总坛,若被那批魔爪用以设计,郭明及铁刀孟尝那批人必会上当,事态的发展将不堪设想。
想到这里,武骐不由急急道:“我求你快设法通知郭大侠……”
断魂罗刹吃吃笑道:“你刚才不是说没有别的事有求于我么?”
武骐脸色一红,对她反复地用话作弄,心中恨得痒痒的,半晌才长叹一声,郑重的道:“好,算你厉害,不过这事关系重大,你不要再开玩笑。”
断魂罗刹冷笑的道:“我当然知道,只要你乖乖听我吩咐,依我的话去做,我就为你跑一趟,否则,嘿嘿,别人生死,可与我断魂罗刹没有关系。”
说到这里,倏然从怀中掏出一只五色锦囊,塞在武骐手中道:“不过‘追魂三判’的方法,确为一条追踪办法,这锦囊中装的是我准备的五色香粉,为了确保你我不失去连络,后天他们押送你上程时,你沿途每隔五里,就设法洒出车外,我自会循迹追踪,切记,话已说完,他们明天派人散布青钱表记,后天清晨会秘密押送你起程,一切好自为之,现在我还得为你先去找追魂三判!”
话一落,千里火一晃而灭,石牢中恢复黑黝黝的阴暗,武骐但闻香风一阵,接着石牢吱呀一声轻启,断魂罗刹身影像黑烟般一闪而出,石牢门户又复阖上。
此刻,他手中捏着那只体温犹存的五色锦囊,呆立在黑暗中,一时百念交集。
他对断魂罗刹那种胁迫性的顺从,无法忍受,可是眼前情势,使他感到除了听她指挥外,实无其他路径可循。
“唉!”武骐在恨怒中,不期然发出一阵长叹,想起自己袭承父名,进入江湖以来,从来只是指使别人,没有听命于人过,然而自年离家至今,却一直在逆运在艰苦挣扎,看来要保持“江南武家”门楣之不坠,还必须痛下苦功,重练绝艺。
叹息之声未落,脸端倏刮过一阵微风,手中捏着的五色锦囊,已被一只怪手无声无息的攫去。
变起意外,使他心头大震。
他记得自己曾用手在这座石牢中摸索过一遍,根本没有发现别人,除了断魂罗刹进来外,也无其他人潜入,那么这只怪手,莫非是幽灵作祟不成?
这刹那,他浑身一阵寒颤,目光一扫,眼前依然是黑漆漆地一片,就是有人站在眼前,自己也无法看到,震骇之下,不由大喝道:“谁夺走我手中之物?”
牢中突然响起一阵怪笑,回答道:“是老夫!”
语声起自右方墙角,武骐急忙转身一看,运足目力却仍看不见丝毫影子,不由觉得对方行动诧异,而且那份身手功力,更是惊人,急忙定了定神,喝道:“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那阵宏量笑声又起,接着回答道:“老夫早已在这石牢之中,你只是没有发觉而已。”
武骐全身起了一阵疙瘩惊呼道:“那我刚才说的话,你全听到了?”
“哈哈哈!当然,不过你放心,老夫并不是天魔教人物,所以你不必担心会泄露秘密。”
武骐听完这番话,心头微微一宽,忙道:“怎么说,老丈也是被陷在石牢中的同道了!”
那阴暗中陡然亮起二道灿若晨星般的目光,敢情那人刚才惟恐被武骐发觉,闭着眼睛,此刻却睁开双目,笑道:“那倒也不是,老夫与你差不多同时进来,其实你能够解开晕穴醒转,就是老夫出的手。”
武骐忙长长一揖道:“那末在下先拜谢老丈解穴之德,敢请赐告名号!”
那如电双目一闪,道:“老夫就是‘海天碧影’孙长天!”
武骐心头一震,失声道:“原来竟是声誉隆遍天山的孙老前辈,晚辈倒是失敬了!”
心想:难怪对方眼神如电,身动如风,行踪如神龙一般,令人难以猜测。
要知道这位“海天碧影”孙长天侠骨早在三十年前,就传遍大江南北,二十年以前以手中一支“碧影剑”于一夜之间,连斩巨寇十九人而令天下武林震动,可是十年前一件奸淫疑案,却使这位侠誉甚著的孙长天远走天山,至今成为悬疑,江湖中众口纷云,莫衷一是,至今算来,年龄已是七十开外。
想不到今天却出现在石牢中,武骐自然感到大为意外,因此他在恭维了几句后,立刻接着问道:“只是请问前辈,此来有何指教?”
只听得“海天碧影”孙长天笑道:“老夫初到时,却是为了想救你,然而听了你刚才与那戚家丫头一番话后,老夫却反而有求于你!”
武骐惑然道:“前辈有什么事相求?”
海天碧影语声一沉,道:“老夫要你切勿与断魂罗刹合作,并且帮老夫取得那块镌有邪门无上奇动的‘绿玉神龙宝玦’,这也是老夫夺取你手中锦囊的原因。”
武骐心神一震,脱口道:“前辈功力盖世,难道也会对那块‘神龙宝玦’发生兴趣?”
海天碧影沉声道:“少侠勿错会老夫也想巧夺豪取,实因二种缘故,老夫势在必得宝玦不可!”
武骐听他说得如此理直气壮,不由好奇的追问道:“什么缘故,晚辈得与闻否?”
“海天碧影”孙长天道:“第一点,以断魂罗刹偏激的个性,一旦得到那块宝玦,练成邪门无上奇功,武林中不知又要死多少人。”
武骐点点头道;“这点晚辈倒未曾想到,前辈说得确是不错。”
“第二点,老夫只是代师门收回重宝,名正言顺!”
武骐一愣失声道:“这么说,前辈是与断魂罗刹是同属一门!”
海天碧影长叹一声道:“不错,老夫师门自二百年前失去镇山重宝后,门人分散,各自追查这块宝玦下落,时日过久,湮没无闻,到老夫这一代,虽禀承遗志,继续追查宝玦下落,但为免引起江湖人物注目,已隐讳师门渊源,自创名号,奔波南北,其他师门中人,想必也是一样,故若非刚才听到断魂罗刹那番话,老夫还不知道他也是万劫门中人哩!故老夫猜测目前江湖成名高手中,属于老夫一门中的人物,必不在少数,以是对此事,还请你少侠保守秘密,以免传扬出去,酿成复杂的局面。”
武骐听了这番话,恍悟其中因果关系,这时,他已隐隐感到,自己又卷入另一复杂的漩涡中。
他回想自己这次出生入死,主要目的是营救胞妹,实不宜卷入别人门户中的复杂争端,而且忖量处境,眼前也不宜得罪“断魂罗刹”戚沉香,但是,若拒绝了“海天碧影”孙长天,若他一怒之下,又会发生什么结果呢?
武骐沉默的反覆思量着,却听得海天碧影接着问道:“现在老夫希望少侠能作一决定!”事情逼在节骨眼上,武骐不能不说话了,他考虑了千百遍,觉得情形已使自己无法超然脱身这个漩涡,目前纵然拒绝了对方,但将来断魂罗刹仍不会放过自己。与其如此,自己还不如在海天碧影及断魂罗刹双方中,择一合作,反正无论如何,总必须得罪一个人。
想到这里,武骐不得不用点机心,遂道:“若晚辈答应前辈要求,前辈将如何助我?”
海天碧影哈哈一笑道;“问得好,问得好,老夫首先可以告诉你,不会像戚沉香那样利用你,置你于虎口,让你冒生命之险,老夫立刻解开你被制血穴,不但要恢复你原来的功力,而且负责保证你的安全,另以老夫毕生修为,增加你十年真元,并传你一套绝学掌法,使你能首先立于不败之地。”
武骐略作沉思道:“前辈首先为晚辈打算,足证胸襟与断魂罗刹回异,晚辈自然感激不尽,不过要摸到天魔教总坛,戚沉香的设计,确为唯一途径,前辈舍此不用,莫非另有侦查方法?”
海天碧影哂笑道:“戚沉香虽然狡智机灵,但未免想的太天真了,你以为这样就能混到其秘密窝穴么?”
武骐一怔道:“难道不能?”
海天碧影道:“当然不能,那天魔教主不但生性多疑,而且防范周密,能接近他而见他真面目的人,仅三四个亲信而己,老实说,就以此地这批爪牙,不过是天魔致中二三流人物,他们连那教主是什么长相都不知道,又怎会知道他们教主真正居住的所在!”
武骐听得愈感神秘,讶然道:“这么说,那断魂罗刹岂非在骗我?”
海天碧影道:“那倒也不见得,那批爪牙要押送你去天魔教主审问,决不会假,只是送你去的地方,恐怕并不是总坛,仅是天魔教外三堂总舵而已。据老夫所知,天魔教层层节制,那教主要审你,也不会在真正秘窟,而这些分坛俱属外三堂总舵管辖,因此命令转达,下情上报,俱必经外三堂总舵,由是老夫照判断,由此摸索天魔教底细,并非捷径。”
武骐听了这番话,万分惊奇起来,不禁问道:“那天魔教主究竟是谁?”
“夺命神卜。”
“夺命神卜?”
“海天碧影”孙长天接口道:“其人中原武林虽不知道,但二十年前苗疆一带却无人不知,不瞒少侠说,老夫昔日倒曾见其一面,印证过几招……”
语声到此,突然停止,似不愿再多说下去。
武骐急急道:“前辈怎不说下去,何以能对天魔教知道得这么清楚!”
海天碧影语气一沉道:“这点与你并无多大关系,你主要任务是帮老夫取得那块‘神龙宝玦’及救令妹脱险,其余的,老夫只能说到此为止,现在老夫想知道你的决定。”
武骐闻言至此,心头泛起层层谜团:“这海天碧影对天魔教怎会这么清楚呢?”
可是他明白此刻对方既不愿透露,自己再追问也是无益,于是把利害关系衡量了一下,毅然道:“好!晚辈听候前辈吩咐!”
只见那二道如电目光一敛,海天碧影哈哈一笑道:“那么今后老夫与你已是盟友了,其实老夫此刻也没有什么吩咐,先恢复你功力再说。”
话声中,武骐蓦觉微风扑面,那二道明亮的眼神已近在眼前,接着感到二只手在自己身上一阵摸索,他心中不由又是一惊,这份疾逾飘风的身法,使他感到这位海天碧影的盛誉,果非虚传,耳中却闻海天碧影又道:“想不到天魔教中还有这等人物,他们竟用这种奇特的手法,制住了你‘经外之经’、‘穴外之穴’!”
武骐也听得铁算子这么说过,不由奇道:“什么叫‘经外之经’、‘穴外之穴’?”
海天碧影道:“人身奇经八脉,一百二十八穴,俱载于典藉,可是有一种‘闭脉术’,所出手的部位,却并不按经脉穴谱,所点之处,俱在经脉血穴之外,却是血气运行必经之处,故不知解法者,根本无从下手,这些部位在一部奇书中称为‘经外之经’、‘穴外之穴’,嘿嘿,那断魂罗刹自妄自大,恐怕也未必能解开这种奇特手法哩!”
说着话,噗噗二声,武骐臀部肛门处已连中二掌,接着又是一掌,拍在背心处,武骐张口吐出一团浓痰,顿时精神一振,默运真元,竟已畅通无阻。
这时,却听得海天碧影又沉声道:“时间无多,现在你盘膝坐好,老夫以本门心法‘贯气震脉’之术,输你十年真元,你务必静心宁气,勿辜负老夫苦心!”
一只手掌,已按在武骐天灵上。
武骐慌忙盘膝而坐,刚运气一周,宁清神志,已感到一股炙热气流,自天灵透顶,滚滚而入,直达奇经八脉,这股热流,灼烫已极,刹那间,武骐只觉得全身臊热,强忍之下,竟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