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武骐再度醒转时,他睁眼一看,自己竟好端端地躺在一张极为柔软的床上。
窗外曙光遍地,几棵艳丽的樱花,随着清凉的和风,不时送入阵阵花香。
他心头一怔,翻身起床,默默催动真气,觉得毫无不适,功力无损,他心中大定,随接闪过一阵怀疑:“这是什么地方?我怎会躺在这里?”
他再度审视房中,发觉布置不但华丽,而且极为雅致,四壁画联清挂,锦床檀椅,若非富豪之家,决不会有这等排场。
于是武骐不由把过去遇险一幕经过情形,详细地回忆了一下,暗暗忖道:“难道我遇上了救星?”
以眼前的情形判断,确似如此,这里的主人把自己放在这么一个舒适的地方,显然是一位正直而好心的人物,于是心念一转:“这里的主人是谁呢?”
正在忖测,屋外倏响起了一阵琐碎的步履声,房门接着被轻轻地推开。
门口出现了一个青衣少女,圆脸杏目,眉清目秀极是可爱。只见她惊喜地走近娇唤道:“大爷醒啦!”
武骐忙道:“请问姑娘贵姓,这是什么地方?”
说着就欲下床。
青衣少女忙按住道:“大爷勿拘俗礼,就躺在床上休息,有话慢慢说!”
武骐这时才发觉身上无衣,床下无履,脸一红,只得仍呆在床上,急急道:“小可遇险,定承姑娘救助,请赐告经过,在下也可谨记答谢!”
青衣少女微微一叹道:“大爷可千万别这么说,婢子只是奉命侍候公子,主母为大爷费了无数心力,总算公子又清醒了,待婢子去通报,主母自会告诉你一切!”
说完转身就欲离去。
武骐忙唤道:“这位姐姐慢走,请先赐告你主人姓名,在下也好称呼!”
青衣婢子回眸一笑道:“咦!主母就是‘绿萼仙子’白秋萍。啊!大爷恁不记得了?”
说完又是咯咯一笑,裙摆晃曳,奔出房门,步声渐渐远去。
武骐却听得一怔,他暗暗思索,觉得江湖中并没有听过有这么一位高手,以名号来推断,对方显然是个女子,那么我怎么会认识她呢?
正思索之间,又是一阵环佩之声,隐隐传了过来,从这阵杂乱的步履声中判断,显然不止一人,武骐想起自己坐在床上这副样子,怎能够向人家拜谢,目光一扫,却找不到自己的外衣及鞋履,不由暗暗叫苦,有点失措起来。
步履声愈来愈近了,房门口接着出现三个女子,轻移莲步,仪态万千地走了进来,领路的正是刚才见过的青衣婢子。
中间是一名艳光照人,秀眸春意盈然,年约三十余岁的红衣少妇,眉如春山,肤如羊脂,透露着一股动人的风韵,后面跟着的也是一位清秀的青衣女子,也像是侍婢身份。
刚才见过面的青衣婢女已向武骐笑道:“主母绿萼仙子来看你了!”
武骐尴尬地脸色一红,忙在床上向艳光四射的少妇拱一拱手道:“多承仙子相救,小可衣帽未整,未能拜谢,大恩只有容后报答了!”
那绿萼仙子吹弹得破的脸上,此刻露出一阵惊喜之容,倏然裣衽拜了下去,娇声道:“听春花禀报,夫君又醒了,分内应该做的事,你何必这么客气!”
武骐一听称呼,心头吃惊,急急道:“仙子……仙子称呼小可什么?”
绿萼仙子白秋萍盈盈起立,神色倏露出一丝幽怨,轻叹一声道:“你难道不认识我了?”
武骐怔然摇头道:“小可生平未见过仙子,怎么……”
绿萼仙子秀眸转动,凝视着武骐片刻,叹道:“看来夫君的病还没好,唉!”
神色益发幽怨,似乎有点伤心的样子。
可是武骐不但震惊,而且如坠五里雾中,急忙说道:“夫君?仙子不是开玩笑吧,小可怎配得上仙子……再说,素昧平生,怎么能变成夫妻!”
绿萼仙子又是轻轻一叹,目光一侧,对青衣婢子道:“春花,你刚才有向大爷禀报经过情形么?”
春花摇摇头道:“婢子不敢说,因为恐怕大爷的病再犯……”
武骐急急道:“我自觉好好地没有什么病,你们的话益发使人不懂了!”
绿萼仙子望着武骐,又摇摇头,叹道:“想不到我与你做了三十年夫妻,你做丈夫的依然不认识妻子……”
武骐大吃一惊,讶呼道:“什么三十年,小可今年不过十九岁,仙子的话,愈发使区区糊涂了,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绿萼仙子倏然咯咯大笑,笑得腰肢乱颤,娇声道:“你难道一辈子是十九岁么?”
武骐又是一震,讶然问道:“一辈子过十九岁?莫非我这一睡,已过了三十年?”
绿萼又恢复黯然的神色,叹道:“奴家也无法向你多作解释!”
目光一侧,唤道:“秋月,去拿面铜镜给大爷,让他自己看看!”
另一个青衣婢子立刻应了一声,立刻急奔出房,片刻之间,拿了一面莹光发亮的铜镜走入,默默地递给武骐,神色间有一份怜惜的表情。
武骐接过,急急自照,目光一瞬之下,蓦地骇极而呼,手一抖,铜镜竟松手而落,当地一声,掉在地上。
原来映在镜中的武骐,已不再是英俊潇洒的少年,变得面皮松弛,眼角鱼纹隐现,两鬓微现白发,容貌虽不算怎么苍老,但也是进入中年的模样。
这刹那,他神思不禁真的恍惚起来,迷离的忖道:“难道我这一睡,真的过了三十年?”
他呆呆地瞪着眼前的绿萼仙子,脸上神色空洞而复杂,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半晌,才吐出一声焦急的语声:“仙子,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一晃眼就消逝了三十年,这三十年中,我究竟在什么地方?”
绿萼仙子微微一叹,纤手指指地上,叹道:“你三十年来,就待在这个地方,看来你的记忆,仿佛又迷失了!”
武骐怔怔地听着,脑中的思潮复迷得近乎混乱,喃喃道:“我又迷失了?唉,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我母亲呢?还有我妹妹呢?”
绿萼仙子幽幽道:“令堂已经死了,令妹也已适人!唉!古人黄粱一梦三十年,可怜你三十年中连梦都没有。”
武骐一听这话,脑中轰然一声,脸色大变,一跃而起,赤足站在地上,喝道:“我母亲怎么死的,我妹妹又嫁给了谁?”
绿萼仙子平静地道:“令堂寿终正寝,活到八十余岁,也算是长寿了,难道你要令堂一辈子不会死?令妹年事已大,你终不能叫她独自厮守一辈子啊!”
武骐精神颓然地复坐床上,暗暗道:“不错,若真是过了三十年,我母亲的死就不足为奇了,妹妹嫁人自是理所当然,但是,这种变化实在太突然了,这三十年中,我怎会连怎样活着,都想不起来?”
只见绿萼仙子又微微笑道:“令堂死时,你也在侧,令妹婚时,你尚在场,这许多事难道你一点都记忆不起来了?”
武骐沉入苦思,黯然摇摇头。
绿萼仙子娇容顿现一片失望,叹道:“那么,你现在脑中仍然仍是一片空白?”
“不!”武骐沉重地吐出一口气,道:“我对自己经过,记得非常清楚。”
绿萼仙子脸上闪过一丝喜容,笑道:“那你不妨说出来听听?”
武骐转目望着窗外沉思着道:“我奉母命到北京找寻失踪的妹妹,发现武林中神秘失踪的人物不下数十……”
绿萼仙子插口笑道:“不错,那是三十多年前的旧事,现在早已烟消云散了!”
武骐一怔道:“结果是怎么一回事?”
绿萼仙子想了一想道:“那是魔头‘夺命神卜’搞的花样,后来经九大宗派查明,同往声讨,激战于崂山,才把事情解决了,听说失踪的人都服了迷性药物,所以性情大变,嗯!夫君,你再说下去,让奴家看看你的记忆,是否有进步?”
武骐想了一想,又道:“后来我与许多侠义同道下二淮,在江淮城中却意外发现死人复活,被铁算子暗算,劫出客栈,我晕穴被制,以后什么都不知道了!”
绿萼仙子微微一笑,道:“奴家却在湘水旁一座大宅院中发现你,因那一带形迹可疑,引起奴家注意,三更进入一探,唉!”
她叹息了一声,顿住话声,不再说下去。
武骐急急追问道:“那时你发现了什么?”
绿萼仙子黯然道:“我发现你正受酷刑,人已被磨折得只剩一口气,于是把你救出来,回到这座‘虚幻仙府’,搜尽药物为你治疗,足足养息了一年,才算痊愈,可惜!唉!你好了以后,好像白痴一般!”
武骐一惊,讶然道:“我像白痴?”
绿萼仙子叹息地道:“可能是熬刑过度,戕害了精神,因此伤势虽好,但以往的记忆,全变成空白,我问了你许多话,你都摇头不知如何回答,最后,我到处打听,才查出你原来是江南世家二代武骐!”
武骐怔怔地听着,脑中一片混蒙,这刹那,他确是像白痴一般,似乎在听别人的故事,只见绿萼仙子继续说下去道:“后来我拜访了令堂,告诉他关于你的消息及现状,承你母亲允诺,暂时待在这儿医治,奴家因颇懂医术,又为你奔波各地,访谒名医,研究你的病情,跑遍穷山大泽,采药炼制,历时三年,天天给你服药,你病情果然有了进步,能想起许多事了!”
说到这里,喟然一叹道:“与你日久相处,难免生情,奴家当时的确爱上了你,于是经令堂允许,在第五个年头,举行大礼,那时你病情虽未痊愈,却已能回忆片断往事,可是时常记起了前段,忘记了后段,记起了后段,又忘记了前段,有时一夜之隔,你会连奴家也不认识!三十年来,时发时愈,而奴家却就这样与你生活了半生岁月……”
武骐倾听这段如泣如诉的语声,心神恍惚,黯然一叹,忖道:“若我果真如此,的确难为了她!唉!我究竟受了什么酷刑,竟会变成这样呢?”
只见绿萼仙子忽然侧身对婢子春花道:“你为大爷取一套干净的衣服。”
春花移步在床边拉开壁柜,抱出一大堆衣衫,捧到武骐面前,绿萼仙子道:“这些都是你以前穿过的衣衫,这次你躺在床上,整整三个月,不言不语,真把奴家急死了!”
武骐恍惚地接过衣衫,穿好衣衫,发觉虽是陈旧,确极合身,果像为自己裁制的一样,这刹那,他不由不相信这一段近乎荒谬的神话了。
他穿好衣衫,悠然长叹,道:“仙子,我现在不知要对你说些什么话,是否能让我冷静地独自想想。”
绿萼仙子点点头,娇声道:“夫君的确应该设法去搜忆一下往事,或须对你失忆的病症大有帮助,不过希望别乱走动,迷了路。若你的病不好,奴家只有施用一种异术,为你治疗了!”
武骐一怔道:“什么异术?”
绿萼仙子娇笑道:“这是传自西天竺的‘催神术’,听说能使受术的人,藉施术人的精神,帮助他恢复记忆力,奴家也是蒙一位异僧指点,想用以治疗你的痼疾,只是施术时,必须要受术人的同意,方始有效,因此奴家先告诉你,也好使你心理上有个准备。”
武骐叹息一声道:“好吧,任凭你怎么办吧,目前先让我独自静想一下,若再无效,也只能听凭你了。”
绿萼仙子点点头,欣然起立,道:“天色快暗了,等下奴家自会叫春花送饭来,施术约在初更,你不妨休息一下,只是不要太过劳神!”
说完,盈盈一礼,同二婢点了桌上灯火,才退出房外。
武骐这时转眼望着窗外,天色果已慢慢黑了下来,于是他走到窗边,目光向外一扫,院中假山水池,景色幽雅中,一片宁静,并没有什么异样。
他复回到床边,颓然坐下,苦思道:“难道真的已过了三十年?”
眼前自己的容貌,证实那绿萼仙子的话,确是如此,但这突然的变化,却使他感到太过诡谲,无法接受。
苦思过久,他渐渐感到心神一片疲乏,可是三十年中的记忆,却一点影子也没有,他再度站起,这刹那,他感到腰背隐隐作疼。
这一疼,却使他情不自禁地一惊。
他清楚地记得,自己在中指暗袭时,撞倒了那客栈中窗旁的茶几,当时晕过去刹那,曾感到一痛,而现在痛的正是撞到的地方,这些微轻伤,难道经过三十年还不会好?
他心中倏掀起无比的怀疑,但是自己的容貌变化,又是岁月的痕迹,这究竟应该怎么解释呢?难道身上痛的地方是最近的新伤?
这时的武骐,脑中更加迷惑,极欲寻求答案,目光四射,想找一点事物来帮助判断,可是翻遍房中的东西,却无法得到有力的答案。
就在他苦思之际,房外倏响起一阵步声,只见一个年约三十余岁的黄衣女子,手捧一盘菜饭,走了进来,把盘子放在桌上,微微一笑道:“公子请用膳!”
武骐目光一瞬,见并不是春花、秋月,呆了一呆,只见那女子肩头佩剑,秀眸精光闪闪,显然功力极是不弱,不由倏起一念,忖道:“我何不在这女子身上探探情形,或许有点端倪!”
心中想着,口中忙笑道:“多劳大娘!”缓步走到桌边,径自坐下,正想开口探话,哪知,眼前青光倏然一闪,那黄衣女子反手抽长剑,剑尖轻颤,已抵在胸前,口中冷冷道:“武公子,用膳之前,我还有话同你说!”
武骐想不到会有这一着,大惊失色之下,喝道:“你……你究竟是谁?”
黄衣女子冷笑道:“我并不是自这‘虚幻仙府’的人,武公子武林世家,谅必知道江湖上有‘断魂罗刹’这个名号!”
“断魂罗刹?”武骐喃喃一念,心头大大一震,讶呼道:“原来你就是江湖上人见人惧,横行天南的‘断魂罗刹’戚沉香?”
黄衣女子冷冷道:“不错,武公子果然见闻广博!”
要知道断魂罗刹不但剑术造诣,诡谲万端,一身功力名震天南,列为邪道七鬼八魔,十五高手之列,心机更是阴毒,凡被她找上的人,从来没有留过话口,因此江湖上有“宁见阎王,不见罗刹”这句话。
武骐本性极高傲,此刻定过神来,反而平静的冷冷一笑,说道:“你怎么混进来的?如此对付在下,又为了什么?”
断魂罗刹冷笑道:“我要走的地方,任凭龙潭虎穴,也拦不住,那春花为你送饭,我见有机可乘,就把她点了晕穴,代劳一下,话已说明白,两条路,要活,听我吩咐行事,否则,一剑送你上西天!”
武骐冷冷道:“听你的又如何?”
断魂罗刹脸上闪过一丝笑容,道:“若愿听我吩咐,我不但救你脱险,而且还负责救出令妹!”
武骐心头猛然一震,讶然道:“我不是好好的么?有什么危险?”
断魂罗刹嗤地一笑,道:“你枉为武林世家之子,难道连绿萼妖姬那点鬼蜮伎俩都看不出来,要不是我早已听到你们刚才这番话,只怕一到明天,你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
武骐神色又是一震,道:“那绿萼仙子施用什么诡计?”
断魂罗刹左手一掏腰际,摸出一只瓷瓶,凑在樱唇上,咬开瓶塞,递给武骐,冷冷地说道:“这是我从他们药柜之中偷来的特制还容药水,你不妨擦在脸上试试,看看是否已经过了三十年!”
武骐好奇之心大起,接过一看,瓷瓶中,水色淡红,隐有微香,可是一时之间,他不知擦在脸上,有没有危险,犹豫着不敢倾出。
断魂罗刹又冷笑道:“你尽管放心,若我要害你,现在一剑就可以洞穿你胸膛,何必转弯抹角!”
武骐一想不错,立刻倾倒一些在手掌中,向脸上及头发一抹,湿湿的,有一丝痒的感觉,却听断魂罗刹又道:“现在你把脸上药水擦干,再拾起铜镜照照!”
武骐依言退到床边,拾起铜镜一照,镜中的自己,在这刹那之间,已恢复了本来年轻的容貌,这时,他情不自禁啊了一声,心头顿时明白绿萼仙子刚才一番做作,完全是欺骗。
“三十年,真是活见鬼!”他暗暗诅咒着,却对手中的回容药水引起莫大的兴趣,不由向断魂罗刹问道:“这是什么易容之药,简直比闻名江湖的丐帮易容之术,还来得神奇!”
要知道任何一种易容药水,擦在脸上,虽能任意改变人的容貌及年龄,可是多少有一种不自然的感觉,而且用手一抹,立刻现出原形,可是武骐刚才却没有这种感觉,看来与岁月留下的自然痕迹,一模一样,这怎不使他感到惊奇。
断魂罗刹此刻反而大方的收起长剑,冷冷道:“这是他们独门秘制之物,在擦上另一种药水后,能使你容貌立刻苍老,而不露一丝痕迹,要不这样,怎能骗得你那么相信?”
武骐摇摇头,困惑的道:“她们那样做,有什么好处呢?”
“哼!那绿萼妖姬不是告诉过你了么?”
武骐一怔道:“告诉我什么?”
“断魂罗刹”道:“你难道忘了她要在夜半对你施‘催神术’,其实这是苗疆一种异术,真正名称为‘摄魂迷心**’,受术的人会忘了自己一切,接受施术者任何命令,同时记忆力完全消失,而不丧失功力及机智,可是有一缺点,必须先使对方自己愿意接受,施术时方能有效,故而他们先使你容貌苍老,使你相信自己的确患了失忆病症,再称施术为你治疗,于是你自然而然的坠入她安排的圈套中,直到死为止!”
武骐听得身上冒出一阵冷汗,这时他方明白,郑璜及萧媛云,不认识自己亲人,原来是受了“摄魂迷心**”的蛊惑,以致忘了本来面目。
他不禁皱眉道:“这些魔头施出许多阴谋,藏有什么用意呢?”
断魂罗刹冷冷道:“这就关联着我找你的用意了,现在时间不多,你应该抉择一下,回答我刚才的话了!是愿意听我吩咐?抑是要自趋死亡?”
武骐抱拳一揖,神色庄重的道:“就凭你指示迷津大德,小可自当为你效劳,可是,你若以此相威胁,却非合作之道,彼此都为消灭这些骚动江湖的阴谋,尊驾难道不能换一种态度方式?”
断魂罗刹冷笑道:“我当然有我的目的,不论什么方式,反正你要听话,不能走错一步。”
武骐心念一转,道:“也罢,先请问阁下有什么目的?”
断魂罗刹道:“我要你依然伪装下去,查出这秘密组织的主脑所在地,追觅一样东西!”
武骐奇道:“你不知道?”
断魂罗刹冷笑道:“若我知道,还要你做什么?就是找到这座‘虚幻魔窟’,也费了我九牛二虎之力。”
武骐暗暗一想,对方的目的,无异是自己的企图,于是点点头,说道:“好,追查什么东西?”
断魂罗刹娇容顿时凝重起来,沉声道:“这秘密在我告诉你以后,若你泄露,即将万死莫赎,我话先说在前面。”
武骐冷笑一声道:“你既然要我合作,就该相信我,何必怎么威言胁人?”
断魂罗刹点点头道:“那东西是一槐千年龙形碧玉,真正名称为‘碧玉神龙宝玦’,上面刻着一段无上邪功秘诀,你只要能查出东西置于何处,就算大功告成。”
武骐见她说得这么郑重,微微一怔,道:“小可倒未听说过武林中出现了这么一块稀世奇物,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断魂罗刹道:“此物即是我师门世传之宝?二百年前,倏然失落,师门也为追觅这块奇宝,势力衰落渐惭不闻,同时我可以告诉你,如今江湖上造成这么大的骚动,有那么多人失踪,就是这块‘神龙宝玦’作祟,若你以天下为己任,要消灭这段祸乱,首先就要帮我找出这块宝玦。”
武骐听得好奇之心大起,道:“这话怎么解释?”
断魂罗刹冷笑道:“那‘神龙宝玦’上的邪门无上神功,可说穷天地的变化,奇奥无比,可是除了熟谙本门心诀外,无法修练大成,旁人得了,除非采用‘阴魔贼魂**’,等于无用。”
武骐听得心头大震,想起胞妹处境,更加心急如焚。
因为他父亲在世时,曾经简述各派武学奥秘,说过这种惨无人道的“阴魔贼魂**’,需七十二对童男童女,在阴阳交泰,飘然欲仙之际,下手摄取双方元阴元阳,再行祭炼,能使功力由邪门得证大道。
但这种修炼内功之法,太过残酷,故极不容于武林,致修炼之法已失传三百余年,想不到江湖上闹得天翻地覆的失踪奇案,竞是有人不惜上干天和,倒施逆行。
他明白了缘故,觉得自己以后不仅要寻获胞妹,对扑灭这场祸乱,更责无旁贷,义不容辞。
但是那个伪装算命者是谁呢?在什么地方呢?这些必须找出头绪来,于是他一咬牙道:“小可谨遵吩咐!”
断魂罗刹这时方露出一丝真诚的笑容,道:“你既明白事情严重,还算没自费我一番口舌,现在你必须恢复原先的样子!”
说着又掏出一只五寸高的瓷瓶,递给武骐,身形一闪,蹿出房门顿时无形无踪。
武骐忙打开瓶塞,把一瓶像清水般的药液住脸上涂抹,接着藏好瓷瓶,拿起铜镜一照,脸上倏有干瘪的感觉,随着镜中映出的容貌起了激烈的变化,依然像先前一样,皱纹隐现,恍若已入中年。
然而“断魂罗刹”倏然离去,却使他心头怔怔不安起来,他不知道要怎样才能抵制住等下绿萼妖姬施行的“摄魂迷心**”,而且要他装得恰如其分,不使对方疑心。
正苦思间,窗外倏起一丝轻微的衣袂飘风之声,武骐心头一惊,霍然旋身,却见“断魂罗刹”去而复返,一掠入房,向武骐打量了一下,轻声道:“跟我走!”
武骐一怔道:“你不是要我假装混蒙么?怎地又要我离去呢?”
断魂罗刹微微一笑道:“我先要你认识认识他们的真面目,因为在轮到你时,使你装的更像一点,才请你先去参观一下!”
武骐正中下怀,点点头道:“阁下带路!”
断魂罗刹又嫣然一笑道:“你紧紧跟着我,行动千万小心,要知道这魔窟表面看来,仿佛毫无戒备,暗中巡卡密布,若露了身形,可算是白费我一番心机了!”
叮嘱再三后,立刻娇躯一闪,穿窗而出,身法之轻灵快速,几达无风无息的地步。
武骐立刻紧跟她身后,提足真气,身形连掠,也算勉强跟上,这刹那,他感到这个女魔头声誉果非虚传,在功力上,自己至少要差上一段,不由暗叫惭愧。
飘过院落,掠过一段矮墙,倏见转角间,二名黑衣大汉缓步走过,断魂罗刹急忙拉着武骐伏地,屏息而待。
时间将入夜,天上繁星点点,环境极是静肃,武骐趁这机会,向四下一打量,发觉这座“幻虚魔府”范围极大,楼阁层层,屋脊重叠,而且阴暗中不时出现晃动的黑影,戒备果然严密无比,心中才觉得断魂罗刹之言,确是不假。
待二名大汉走得人影全无,断魂罗刹一拉武骐衣袖低喝道:“过右边高墙,就是参观的地方了!小心点!”
身形一长,若一溜轻烟,直扑墙头。
武骐急忙一提气,跃上高墙,眼前却是一片极为广阔的庭院,一座高楼,灯火辉煌,直达窗外,从楼上隐隐传出一片荡笑之声。
断魂罗刹秀眸一扫,伸手指着楼边一株高大的榆树,道:“要瞭望楼中情形,以那个位置最佳,我带你上去,小心一点,千万沉住气!”
柔荑握紧武骐的手,自墙头掠空激射,上了榆树,武骐出世以来,除家人外,从未与别的女子这么接近过,此刻与断魂落刹柔荑相触,心头不禁怦然。
这断魂罗刹戚沉香虽年纪比武骐大十岁左右,可是修长的脸形,犹如画上美人,除了有一种冷酷的气质外,其余无不使人动心,武骐对这方面,却极为拘谨,正想缩回自己的手,目光向楼中一望,立刻被楼中景象吸引过去。
楼中布置得极为富丽,铜灯高燃,那绿萼妖姬正坐在一张檀椅上与一位年约二十的少年说话,旁边还坐着一人,赫然是在江准城中暗算自己的神秘算命者铁算子。
一看到铁算子,武骐禁不住怒火中烧,星眸射出愤怒的火焰,要不是与断魂罗刹已有密谋,他早已按捺不住。
神思激动中,体内真元一浊,伏在枝上的身躯不由变重,压得树枝微微晃动,立刻听到断魂罗刹低声怒喝道:“你怎的这么沉不住气,捕鱼要捕大鱼,这些喽啰,何值一顾!”
武骐神志一清,立刻深深吸一口气,真元由浊变清,回复冷静。
楼中语声已隐隐飘传而出,只见绿萼仙子荡笑着对那少年道:“李公子,现在你明白了么?这就是你的家宅,你出外五年不归,想不到竟连我们都不认识了。”
那少年颇为魁梧雄伟,可是神色一片迷惑,缓缓一叹道:“我实在想不起来,你是谁?”指铁算子:“他是谁?”
绿萼仙子唷了一声,道:“我是你姨母,他是总管老赵啊!”
少年又迷惑地摇摇头,神色似在苦思,只听得断魂罗刹冷冷轻笑道:“刚才还冒充人家妻子,现在又冒充别人姨母,真是恬不知耻!”
武骐听得脸色一红,想到白天情景,不由恨得心头冒火,这时他知道这魁梧少年的遭遇,必是与自己一样,于是侧目轻声问道:“那少年是谁?”
断魂罗刹低声道:“点苍弟子李志扬。”
楼中的绿萼妖姬此刻却娇叹一声,对少年又道:“公子,看来你的失忆病症还未好,姨母只能以别的方法为你试试,看能否治愈你,使你恢复过去的记忆,你愿意么?”
那点苍弟子李志扬点点头,欣然道:“这许多天来,我实在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又怎在一睡之后,就过去了五年,唉!五年记忆全无,我的脑子怕真的有毛病了,就请姨母想想办法吧!”
绿萼仙子娇笑道:“我施的是一种‘催神术’,能不能引起你的记忆,尚在未知之数,不过现在也唯有这个办法可试试了,你端正坐好,双眼望着我目光,把精神放松,把神志完全集中在我身上,让我尽心为你治疗一番。”
李志扬立刻点点头,于是只见绿萼妖姬盘膝坐在李志扬对面,秀眸中倏射出二道奇光,口中念念有词起来。
武骐倾耳细听,却无法听懂她念的什么,可是那点苍弟子的神色却渐渐起了变化,进入茫然之态,空洞洞的似已神游幽冥。
倏见绿萼妖姬停止了念词,娇唤道:“李志扬,你困倦了么?”
“我困倦了!”那点苍弟子茫然的回答。
绿萼妖姬又道:“你现在认识我是你的姨母了么?”
“不错,你是我的姨母!”
“好,现在你要醒来了,你已恢复精神,同时恢复了‘天魔教’的弟子身份。”
“是的,我是‘天魔教’的弟子。”李志扬应声回答,神志似已全被绿萼妖姬所控制,这种现象看得武骐暗暗咋舌。
接着只见绿萼妖姬,中又念念有词起来,而那点苍弟子的精神慢慢却由空洞中变得异常焕发,绿萼仙子倏然停止念词,吐出一口气,李志扬却一跃起座向绿萼仙子拜了下去,口唤道姨母。
武骐看得暗暗摇头一叹,眼看一位名门弟子,又将变了魔掌下的牺牲品。
但他终于明了一件事,这种神秘的组织,原来是“天魔教”。
这时,倏听得断魂罗刹低喝道:“快回去,马上要轮到你了!”
武骐只觉得手腕一紧,立刻被断魂罗刹一拉,身形已双双掠向高墙,循原路回原来的房中。
二人一入房,皆情不自禁吐了一口气,断魂罗刹道:“现在你明白了么?”
武骐点点头,断魂罗刹接着道:“不但要你明白,而且要紧记刚才那点苍弟子的表情变化,到时你依样应付,才不致功亏一篑,露出马脚。”
武骐不由问道:“刚才那贱妇口中念的是什么名堂?”
断魂罗刹道:“那是一种苗疆咒语,用以催眠人的精神,我虽知道,也无法听懂,现在你应该在心理下赶快作一准备。”
武骐剑眉微皱,忧心忡忡地道:“我凭本身功力,能抵抗得住她的‘摄心迷魂**’么?”断魂罗刹微笑道:“这点你放心,你内功基础不弱,届时只要能按内家心诀,抱元守一,来个不闻不问,谅无多大问题,万一支持不住,我在暗中自会助你一臂之力!”
武骐点点头,房外倏起了一阵步履之声,渐渐接近。
断魂罗刹急急道:“那贱人来了,切记,施术时,我躲在床下,你就在桌旁这个位置上,背对着床,不要让对方摆布你的位置,这样我才能暗中支助你!”
说完,娇躯在地上一滚,已钻入床下。
断魂罗刹方潜身藏好,武骐已见绿萼妖姬在秋月女婢随侍下,步若杨枝一般的走了进来。
武骐忙做笑道:“仙子怎地现在才来?”
绿萼妖姬轻笑一声道:“方才有点事,哦!饭送来了这么久,你怎么未吃呢?”
武骐心头一惊,故意一叹道:“我刚才陷入苦思,一时不饿,故不想进食!”
绿萼妖姬秀眸四下一扫,又道:“咦?春花不在这儿?”
武骐心头又是一紧,忙道:“春花离开很久了,仙子难道没有碰到?”
绿萼妖姬秀眸一转,笑道:“这丫头太野了,以后还望夫君管教管教!”
武骐暗骂一声“无耻”,口中却苦笑一声道:“我现在还对她不熟,这些琐碎小事,还是你多操劳一些!”
绿萼妖姬荡笑连声道:“好,闲话慢谈,夫君想了半天,想起过去的一切了么?”
武骐装作迷惘,苦笑着摇摇头。
绿萼妖姬叹道:“那只有让贱妾对你施用‘催神术’试试了,你愿意接受么?”
武骐心中渐渐紧张,漫声道:“若对我失忆之症有帮助,在下自然高兴。”
绿萼妖姬嫣然地点点头,道:“既然如此,夫君就坐在床上,让贱妾为你治疗。”
武骐忙道:“就在这里也是一样。”
说着,背对锦床,就在八仙桌旁的太师椅上坐了下来。
绿萼妖姬并没有坚持,微颔螓首,就在武骐对面坐了下来,对武骐柔情千万的道:“贱妾施术时,你必须在精神上,先作接受的准备,并且松懈心情,望着贱妾的目光,这几点夫君要记住方你收效。”
武骐刚才暗中旁观了一场,哪有不清楚之理,心中暗暗冷笑,表面上却装作欣然听从的表情,默了点头。
于是他星眸呆呆瞪着对方,一副等候对方施术的样子。
绿萼妖姬欣慰的笑了一笑,那荡人心魂的秋波,闭了片刻,再度睁开,倏然射出二道奇亮的光芒。
武骐一接触这二道目光,心神立感一震,感到自己精神似乎有点恍惚起来。
那眼神中,像有一种奇异的,令人无法抗拒的力量,紧紧的压迫着自己的心灵,坠向无底的深渊。
这刹那,武骐逼视对方的心理,立刻变得紧张无比,暗暗压运家传内功心法,尽力关闭起视觉,使灵智空明,视作不见,努力抗拒那邪异的目光。
可是,他感到无比的吃力,因为既要装得不露破绽,眼睛自不能闭起来,要做到视而不觉,人我两忘,谈何容易。
这时,武骐才知道绿萼妖姬的摄心迷魂**,邪气得厉害,难怪无数名门子弟个个变得忘去自己,任人摆布。
他脑中起伏的思潮,好容易努力平复下来,可是感觉上,从绿萼妖姬目光中传出来的压力,却愈来愈趋沉重,自己的幻觉上心头似在坠向深渊中,又像已抓住了什么,仿佛若一离开绿萼妖姬的眼神,就会粉身碎骨一样。
于是武骐拼命的暗中分散自己注视力,不使自己入魔,可是就在这时,却听得绿萼妖姬樱唇蠕动,口中念念有词起来:“唏哩迷吧,特里吐鲁……”
这是一连串令人无法听懂的苗族咒语,武骐在刚才暗窥她对点苍弟子李志扬施术时,并不听清楚,此刻咒话一入耳,倏感到这一连串的声音,像一曲美妙的音符,自己的心灵,随着他那顿扬抑挫的音符,几欲飞出心腔。
这一来,武骐暗暗大惊,他想不到这一阵咒语竟有这般魔力,一急之下,拼命想摒弃这种咒语入耳。
可是,他愈是这样惊慌,意念排斥这阵咒声,而这听来极感悦耳的咒语声,愈像毒蛇一般,钻入他的心灵。
这时的武骐,虽保持了一点灵智,却已感到自己的思维已无法自行控制了,那咒语变成了一种慈母亲切的呼唤及亲人娓娓的细诉,配合着那二道慑人目光,眼中的绿萼妖姬,变得似乎非常熟悉及亲切起来。
绿萼妖姬此刻脸上浮起一丝欣喜的笑容,倏然停止了咒语,道:“武少侠,你太倦困了,应该闭上眼睛睡了!”
武骐暗暗透过一口气来,闻言忙道:“是的,我太倦乏了,耍闭上眼睛休息了。”
这本是按刚才看到那点苍弟子施术后应有的反应,依样装作受惑的样子来回答,但武骐倏感到自己的脑中沉沉的,眼皮竟不由自主的阖下来。
他内心中拼命挣扎忖道:“我不能睡,我不能睡,这一睡,整个计划就完了,岂非弄假成真。”
可是一再的挣扎,却仍挡不住倦意的侵袭。这刹那,他惊觉到自己已到存亡关头了。除非以丹田之气,立作狮子吼,破坏对方的摄心迷魂**,自己终不免与其他人一样,受她蛊心之术所制。
但是,一施狮子吼,无异把断魂罗刹的计谋,尽付东流,不说断魂罗刹立将翻脸成敌,自己胞妹的下落,天魔教的一切,岂非又得重新侦查安排。
更何况,对方在知道自己并未受惑后,绝对会倾全力戳杀自己,那么,自己在孤掌难鸣的情况下,是否能脱身重围呢?
这许多摆在眼前的顾虑,却没有时间让武骐去多费思索,因为绿萼妖姬那阵阵催眠的语声,已使他的头脑愈来愈重,感觉上也愈来愈困倦,犹如一年半载没有好好睡眠过,现在想好好躺上十天半月一样。
武骐发觉自己若再忍下去,势必无形之中毁了一生,在不能弄假成真的念头下,靠着仅存的一点灵智,一提丹田真元,就欲睁眼大吼起立。
哪知就在他欲有所动作的刹那,倏觉双脚脚跟的“涌泉穴”,被一道无形的指风一撞,痛得几乎跳了起来。
也就在这一痛之下,困倦欲眠的萎顿精神,立刻一振,他知道刚才那道指风,必是断魂罗刹所发,心中不由一怔。
可是也因为他突然受刺激起了变化,使绿萼妖姬的心灵起了警兆,只见她黛眉倏然一皱,道:“夫君,你有什么地方不舒服么?”
武骐心中顿时一惊,不知如何应付,只能仍闭着眼睛,闷不作声。
这一着反而做对了,绿萼妖姬神色微微一松,口中再度念着一连串无法听得懂的咒语,接着道:“武骐,你现在应该睁开眼睛,醒来了!”
武骐此刻神志已恢复清醒,漫口应着,缓缓启开星眸,只见她又道:“夫君,你现在记起我是你的妻子了么?”
武骐回答道:“不错,我想起你是我的妻子。”
绿萼妖姬又道:“现在你不但恢复了精神,也恢复了天魔教弟子的身份。”
“是的,我现在是天魔教的弟子。”
武骐应声虫似的回答,装作神志全被控制的神态。
只见绿萼妖姬哈哈一声荡笑,侧首对一旁的秋月女婢道:“大功告成了!”
秋月盈盈一笑道:“恭喜仙子!”
绿萼妖姬伸了一伸懒腰起立道:“夜色也浓,时间不早,秋月,你先去休息吧!”
秋月诧然道:“仙子不走?”
绿萼妖姬眼角眉梢浮上一层春意,娇慵地道:“我还有话吩咐武公子。”
秋月点点头,躬身施礼告退。
绿萼仙子等步声渐远,樱唇一张,倏发出一阵荡笑,浑身一抖,身上衣衫尽褪,露出光滑凝脂的赤裸胴体。
武骐看得心头大震。
方感到难关已经渡过,想不到对方还有这一手!
绿萼妖姬脸上展现着诱人的荡笑,那曲线玲珑的胴体,散发着迷人的魅力,对着武骐,水淋淋的目光闪动着,娇声道:“夫君,你怎么还不宽衣上床,春宵苦短,及时行乐吧!”
武骐心头发烧,进退维谷,许多考虑,在脑中一掠而过。
眼前情势很明显,这妖妇倏动了淫心,但自己若与之苟合,一生的节操及武家的声誉就差不多完了一半。
但是不假装糊涂又怎么办呢?要想查出天魔教及那个神秘卜者的底细,就必须淌这段污水,混到底。
只是最令人尴尬的是,床下还有个断魂罗刹,难道这些见不得人的丑行,能让人家活生生的窥探?何况断魂罗刹还是个女人。
这刹那,反反复复两个矛盾的意念,在他脑中起伏不定,使他不知怎么应付才好。
绿萼妖姬见武骐呆呆望着自己,不由格格一笑,道:“你怎么还不动?”
武骐暗暗叫苦,只能装作痴呆的道:“动什么?”心中一心一意想着断魂罗刹,等她设法解救自己目前的困境。
只见绿萼妖姬轻笑一声,摇摇头道:“你真是不解风情,难道我的‘催神术’,连你男人的食色本性也给迷惑住了!快脱衣服,这是我的命令!”
一听这番话,武骐知道无法再装傻下去了,因为再混下去,无异反而露出马脚,想起床底下的断魂罗刹竟然一声不吭,存心看这场戏,一股羞耻之情,使得他无法委曲求全下去。
他暗纳一口真元,气聚丹田,双掌贯劲,就欲出手向绿萼妖姬拍去。
当然,这一动手,无异把刚才千钧一发,渡过这迷魂头关的艰辛付于东流,而且也把刚刚抓到手中的一根线索扯断,令人惋惜,可是这时的武骐,却没有其他善途可资选择。
哪知就在他要出手,尚未出手的刹那,耳中却闻到一阵冷峻急促的蚁声,道:“武少侠,你难道忘了刚才对我应下的诺言,破坏我辛苦筹划的计谋?”
不用说,那是床下的断魂罗刹威沉香用内功传音之术在对他说话,语气显得严峻和焦急,显然她在床底下已看出了武骐欲先发制人的征兆。
武骐始则一怔,旋即恨怒起来。
却听得断魂罗刹又以内功传音,急急地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你委曲牺牲一下,无异救千百人性命,何况其中还有你的同胞手足,难道你不顾你妹妹了。”
武骐听得一呆,却见眼前的绿萼妖姬姗姗走近,玉手一勾自己下颚,荡笑一声,用一种微微诧异的话声道:“夫君,你怎么啦?呆呆坐着像木头一样?”
一个念头迅若电光,掠过武骐的脑际,他觉得无法同意断魂罗刹的话,线索断了可以再下苦心去侦查,就是要落水,若房中仅有两个人,也可以忍辱牺牲一次,可是有了第三者,却怎么也装不上这张厚皮,目前只有杀了这不要脸的女人,先离开虚幻魔窟再说。
此一闪,他猛然抬头,方欲举掌一击,倏又听到一阵低沉而阴森的喊声,钻入耳中:“白仙子——”
这喊声不是来自床下,却来自房门口。
武骐一呆,只见绿萼仙子粉脸一变,迅速转过身去。
房门口出现了一个人,静静的站着,正是暗算自己的卜者铁算子。
绿萼仙子媚笑一声道:“赵香主,你怎么还没有睡?”
只见铁算子目光瞟了武骐一眼,冷冷道:“就怕仙子又犯了老毛病,睡不着!”
语声到此一转道:“照职责来说,我赵暨五与仙子一样,尤其这是虚幻别府,仙子的辖地,赵某不能越权,不过在下要提醒仙子,到目前为止,教主需要的人还不够,限期又紧,若这小子元阳被你一破,送到教主那边有什么用?过了期限,再凑不够人数,届时怪罪下来,赵某可担不起这个责任,仙子看着办吧!”
绿萼妖姬听完这番话,长长吁了一口气,道:“赵老五,捻酸别拿大帽子压人好不好,唉!就听你的!”
说话中,俯身拾起罗衫,转身向武骐抛下了一道恋恋不舍的眼光,懒洋洋地道:“早点休息,明天还要上路!”
人在话声中,已飘然出了房门,一拉那铁算子道:“别装正经,现在就陪你!”
接着一阵荡笑,步履之声渐远而没。
这时,武骐才松出—口气,暗暗忖道:“好险!”
一口气刚吐完,嗖的一声,只见人影带风,自床下窜出,断魂罗刹已怒容满面的屹立面前,一双秀眸,冷峻得令人战栗,呆呆瞪着。
武骐眼见她那份怒色,不由一怔道:“你为什么怒颜而视?”
断魂罗刹冷冷道:“你差点把艰苦得来的成果,破坏无遗,你怎会这般不顾大局?”
武骐也冷冷道:“易身而处,你该怎么办?”
断魂罗刹冷笑道:“这有什么不好办的,既装了,就装到底!’
武骐哼了一声道:“我的脸皮没有你那样厚!”
断魂罗刹秀眸中闪过一道慑人的棱芒,瞪了武骐半晌,似乎制克住自己的怒火,冷冷说道:“事情已经过去了,我也不想跟你多辩,不过你自命英雄丈夫,不苟俗流,就别忘记你答应过我,听我的话,跟我合作!”
武骐此刻也觉得自己与断魂罗刹是同舟共济,争吵无益,于是也压下愤怒,淡淡一笑道:“只要在情理上不太逾越,我决不会使你失望就是。”
断魂罗刹冷笑一声道:“我一向是只求达到目的,不择手段的人,刚才老实说,若你真的出手,恐怕也逃不过我背后全力一击!”
武骐听得心头一骇。
却见断魂罗刹话锋一转道:“现在你该休息了,明天他们要送你们启程了,我警告已提在前面,以后就看你的了!”
语声一落,身形一闪已窜窗而出,没入夜色之中。
武骐恨恨一顿足,骂道:“这样哪是合作态度,简直是把我看作下属,哼!堂堂江南武家,岂是受人颐使出气的人!”
他心头愤愤难平,但断魂罗刹已走得无影无踪,没有发泄的对象,只得重重躺在床上,干生闷气。
渐渐地,许多杂乱的思潮,在他脑中升沉起伏。
许许多多谜题,使他胡乱的猜测着,等他刚朦胧的闭上眼睛,憩睡片刻,窗外彩霞浮起,朝阳初升,黑夜早已过去了。
日上三竿,憩睡中的武骐已被一阵吵杂的人声惊动,他一惊睁眼,只见春花秋月二个婢子正在收拾东西,两个黑衣大汉背着包裹,进进出出,甚是忙碌。
他一怔脱口叫道:“秋月,什么事情?”
秋月正在打一个包裹,闻声抬头,啊了一声道:“大爷醒啦!今天你要走啦,婢子在为你收拾行囊哩!”
武骐记起绿萼妖姬昨天说的话,忙摇摇手道:“不用了!”
秋月点点头,倏走近摸出一只绿色瓷瓶道:“大爷就梳洗一下吧,等下洗脸时,别忘了先把这瓶中的水先在脸上抹一抹!”
武骐知道是复容药水,接过点点头,走到妆台边,见洗脸水早已倒好,于是先将复容药水涂在脸上,再慢慢洗脸。
顷刻间,毛巾一抹后,铜盆水中,露出原来年轻俊美的本来容貌,就在这时,窗外传来一阵呼道:“都到前院集合,上路啦!”
只听得春花娇声道:“大爷梳洗好了吗,婢子带路到前面集合上路罢!”
武骐放下毛巾,点点头,就在春花引导下,走出房门,经过约四重院门,才到了前庄,只见广场上,停着一辆牛皮篷车,一名黑衣大汉,正在套马,车旁站着两堆人,一堆是三名少年及一名少女,昨天暗中已见过的点苍弟子李志扬,也在其中。
另外一堆却是那铁算子及绿萼妖姬二人,正对三个大汉指指点点,像在吩咐什么。
武骐在春花领路下,缓缓走近,他知道与李志扬在一起的二男一女,必是受蛊被制的名门弟子,所以走近又细细打量了一番。
只见这三男一女神态上并看不出什么特别,但对眼前一切似乎极为惘然。
这时只听绿萼妖姬对武骐这一堆,娇声道:“你们都是同门一派,现在全部上车,路上一切有教中总坛执令赵香主照顾你们,我不送了!”
那点苍弟子李志扬及其余二男一女齐声应诺,迅速钻入车厢,武骐自也不敢怠慢,应声跨入车中,却坐在最外面,只见那铁算子与二名黑衣大汉跃上车辕,一声吆喝,鞭风呼呼下,车身一动,已向庄口大门驰去。
于是,武骐默默计算着行程,暗暗窥测方向,盘算着未来的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