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骐目送七煞书生下楼离去后,再也无心饮食,暗暗叹了一口气,放下银钱,缓步下楼,背负双手,在街上踽踽而行。
苦候的烦恼,已经使他寝食不安,再加上沿途标记被抹掉,那神秘人物之谜,更使他忧心忡忡。
一路上,他猜测着那个神秘人物是谁,不知不是中,已到了“天都客栈”的门口,差些跟刚出门的伙计撞个满怀。
“爷!您怎么啦!”
伙计踉跄退了二步,满脸奇怪地瞅着武骐。
“没什么?”
武骐漫应着,烦恼地挥了挥手,迳自穿过前堂,走向那赁租的三进后院。
推开门户,进了房间,他垂头颓然跌落椅中,暗暗一顿脚,喃喃道:“等……等……要等到什么时候?”
在恼恨中,他抬头望向窗外,天上白云悠悠,院中柳条荡曳,盛夏的季节,浓郁而清新,可是他的心情却完完全全相反,黯淡得无可形容。
当他长叹一声,收转目光时,倏见炕旁的茶几上端端正正压着一张黄笺,武骐暗暗一怔。
他记得自己出房时并没有这好黄纸,怔然中懒洋洋地站起来,踱到炕边,目光一瞥之下,却见纸上写着一片潦草的字迹。
“咦!”武骐暗暗惊奇了,伸手拿起,仔细一看,只见上面写着:“老弟!我佩服你的口才机智,更鼓励你好好进去,能够大功告成,堂皇踏出险地,不过有一点必须记住:切勿因别的事故而耽误取得那样‘东西’——所谓‘东西’,谅你老弟一定明白,彼此心照不宣。
“同时可以告诉你,你的一切行动举止,都在我眼皮下,无所遁形,故进入天魔教后若有危险,我自会设法呼应,助你一臂,可是,若你违背我以‘东西’为重,其次原则的话,那我只有爱莫能助!
“还有一点,你不必要与那么多人联络,像一大群蚂蚁跟在屁股上,这样反而使对手警觉,坏了大事,因此沿途所留标记,我代你抹掉,这是为你好。当然,情况如有需要,我也会传讯召集他们的。祝你一切顺利大吉,目前只有再忍耐一点。知名不具。”
看完这些字后,武骐心头大震。
这张留笺上的语气,虽充满了赞美及鼓励,却也充满了威胁性。
笺上所称的东西,武骐知道就是指那块神龙宝玦。
一股怒火,突然浮起心头,武骐在盛怒中,双手一搓,纸笺顿成一撮黄粉,洒了一地!他感到这神秘人物居心与断魂罗刹毫无分别,志在那件邪门奇宝。却置许多人生命于不顾。
那么,这个神秘人物会是谁呢?
“海天碧影”孙长天死了,断魂罗刹远在洞庭,不大可能会来洛阳,当然更不会在一路上盯在自己屁股后抹去标记捣鬼,侠义道人物自然更不可能!
这刹那,他倏然想起昔日断魂罗刹的叙述——我师门在二百年前因追查神龙宝玦,门人星散,以至今日,而渐湮没无闻,然当今江湖黑白二道中,不乏仍有万劫门中星散的传人!各自隐去所承师门,独立创出万儿在探索神龙宝玦……的话。
想到这里,武骐心头一震!心想这神秘人物,莫非就是侠义道中那一位!因探知了神龙宝玦这件事,故而想利用自己?
那么这神秘人物是谁的疑点,涉嫌的范围太大了,除了点苍三子外,其余的人都有可能,连铁面神行客也有可疑……
武骐缓缓仰卧炕上,沉沉默思起来,他觉得若情形果如自己所猜想,未来的局势,将更复杂微妙,而且也以不联络为佳。
因为留下标记,无异把自己的行踪告诉神秘人物,而侠义道人物根本看不到,这样的联络,岂非还是不联络为上策。
同时,他觉得七煞书生纵然通知侠义道暗中追查那神秘人物,必然不会有结果。俗语道:外贼易擒,家贼难防。毛病出在自己人身上,未曾行动,人家就有了防范,还会查出什么结果来?
然而自己此刻又无法分身,对这件事只能置之不理,可是与侠义道联络绝对不能中断,否则孤身进入魔窟,外面没有呼应,实在太危险!那么有什么办法呢?
武骐静静地考虑至此,觉得唯有改变联络方式……
用什么方式呢?七煞书生已经走了,找谁通知呢?
武骐盘思再三,倏然有了主意。他把自己所知道的洛阳地面武林人物考虑了一下,决定托洛阳最负盛名的“胜家镖局”送信,同时也决定了受信人是点苍三子中的任何一位。
时间在静思中,很快地溜过去,瞬眼薄暮已至,到了掌灯时间。
武骐在房中叫伙计喊了几样菜,简单地用了膳,等天色一黑,故意先在院中溜了一圈,看清四周的确没有可疑的人物后,立刻回到房中,草草写了一封密函,以烛蜡封好,跳出后窗,翻过墙头,闪闪躲躲,一溜烟似地直扑胜家镖局。
一个时辰后,武骐已返回客房,复从后窗跳入,神色上微露得意。
他相信那神秘人物纵然智机,对自己监视严密,也决想不到自己会“叶底偷桃”,有这一手!
时间尚早,城门未关,武骐在房中感到闲着也是无聊,索性出了客栈,再到城外去溜一圈,看看有没有消息。
夜色方殷,洛阳城中,到处灯火,一片笙歌,酒楼妓院门口,车马接踵,衣香鬓影,说不尽的灯红酒绿,一片繁华。
可是武骐并没有心情去欣赏这些,他一口气地出了城门,目光凝神,四下一扫,突见城门左边三尺处的城墙上,出现三朵白色桃花。
这时的武骐又惊又喜,觉得一番苦心并没有白费。依三夫人当初的约定,三朵表示向南,那么无异说,她叫自己向南方走了。
但此刻武骐并不着急,他定了定神,目光再度一扫,护城河南岸,柳影千条,却没有半个人影,他陡然身形掠起,贴着城墙,向左边跃去,纵出了三丈,又纵跃回来,像在查看有没有人在附近隐伏似的。
但就在他一回身之间,城墙上那用白粉笔画着的三朵桃花,却只剩下了一朵。
城门口锣声当当地响了三下,表示城门将要关了。
武骐站在城门口,望着墙上仅剩下一朵桃花,暗暗微笑:“就是那混账跟着我,也知道桃花出现了,等明天天亮不见我后,也无法再找到我了!”
他暗暗想着,缓步返回城中,像平日一样,不急不慢地回到客栈,闭上了房门,挑亮了台上烛火,脱衣而卧。
可是当第二天店伙敲房门久久不开,撞进来时,房中已失去了武骐的影子,只见桌上整整放着五绽十两重的银锭……
而就在店伙发觉,讶然奔出房间,告诉账房的时候,武骐早已离开洛阳百里,出现在龙门大道上了。
清晨的阳光,绚丽而不炎热,迎着徐徐晨风,四野一片绿油油地,充满了生命的光彩,一辆马车轻快地疾驰着,赶车的是个中年庄家把式。武骐依然一付老夫子装扮,安稳地坐在敞篷车中,手中却捧着一本薄薄的绢册,正出神地看着。
这册子上所写的,就是铁面神行客独门轻功——“云絮身法”。
在马车旁的木板上,有四个漆金大字:“咸阳蓝府”。
咸阳蓝府,何许人也?谁都不会知道。可是这四个触目的字,却正是武骐表示行踪的表记。
而这个表记,在武林中,也仅仅只有点苍三子或少数人能够明白。
由洛阳向南,就是龙门县。
过午,龙门县已经在望了。
车上的老夫子打发了马车,在县中兜了一个圈子,却在一家酒楼发现了标记。
桃花依然是二朵,于是他又抹去了一朵,匆匆打了尖,而雇了一辆马车上路。在半途中,老夫子从怀中掏出早已准备好的金漆,趁车把式不注意,又写上了“咸阳蓝府”四个字。
第十天,到了襄阳,桃花改变成三朵,方向由朝南改成朝西,这次老夫子加上了一朵。
于是就这样循迹而行,两个月的时间,在行程中打发过去了,武骐把云絮身法的口诀,也背得滚瓜烂熟,地点也到了贵州凤岗。
凤岗。是贵州东北部一座不大不小的城镇,旁依大巫山脉,此处汉夷混杂,已属于蛮夷地区。
武骐一到凤岗,在马车兜了一圈后,立刻发现了所要找的桃花暗记。
暗记是画在一家颇为堂皇的客栈旁,数目却是五朵。
按当初的约定,五朵是表示不必再向前走了,武骐暗暗一紧,隐隐觉得到了地头。
打发了马车,目光一扫,自忖眼前既是客栈,就先住下再说,看看有什么人来引接?那位三夫人又用什么方法知道自己已经到达。
主意打定,扬长进了客栈,账柜里站着一个五十余岁的老头子,正眼瞪瞪地望着自己,可是这时的武骐,目光却像被什么东西吸引住,连账房的招呼都未听到。
是什么东西吸引了武骐目光呢?
那是一首四句五言诗。诗就题在账柜后的白粉墙上,诗并不好,写着:
“春光入柳条,
桃花迎人笑。
若为觅芳来,
面镜先自照。”
这首五言诗,意境完全在最后一句,而且还隐含了一些讽刺味道。可是武骐在一体味后,若有触悟,觉得这首诗另有含意,除了自己外,可以说不会有第二者会了解。
他再仔细分析一下,愈觉得诗上的暗示,是对着自己。
第一句“春光入柳条”的虚句,而第二句“桃花迎人笑”却暗合了门口的“桃花”暗记。第三句“若为觅芳来”是问句,而芳字依字义也可解释为女人,岂不等于是指“三夫人”。第四句“面镜先自照”,柜旁恰巧竖立着一面光滑的大铜镜,等于指示自己表示身份取得联络的方式。
武骐正在推测着,却听得身旁响起一阵语声:“老夫子,我家的掌柜已向您老打过三声招呼啦!咳!小的是问您老是不是要住店?”
思路立被打断,武骐猛然回过神来,收回目光,才见身旁不知何时,已立着一位三十来岁的伙计,正哈着腰。
“咳!”武骐干咳了一声,微作窘状,道:“老朽当然要住店,嗯!抱歉,抱歉——”
他又转自望着账柜里老头子,遥遥拱了拱手:“老朽一时失神,竟未回答掌柜的招呼,实在失礼得很!”
那掌柜的已转出柜台,迎了上来,呵呵一笑,道:“好说!好说!老夫子不必多礼,既是住客,请快进!”
语声一转,又笑道:“不知刚才是什么事,致使老夫子失神?”
武骐背负双手,缓缓走近了柜台,为了谨慎,他也想试试对方底细,于是伸手一指墙上那首诗道:“穷荒蛮境,竟有人在贵店题上这么一首诗,实使老朽奇怪!”
掌柜的呵呵一笑道:“老夫子是士林中人,是奇怪这首诗太好?抑或太糟?”
武骐一抚假须,装出一副老学究神态,点头晃脑地念了一遍,笑道:“题诗虽崇意境,但讲究的是,能否切时切景!故若要评优劣,先得了解诗是什么时候题的?”
掌柜的笑道:“不久不久,就在前天!”
“前天?”武骐虽用平静的讶诧口气反问,但心中却暗暗一震,对自己的猜想,暗暗有了把握,但当他打量了眼前这位五十余岁的老掌柜一眼,葛布单衫,满脸和蔼,却未发现与常人有什么不同之处。
“不错,前天一位女客在出店时,要求敝店准许她在墙上题首诗,咳!嘿嘿,不怕老夫子见笑,老朽虽是生意人,平素也自附风雅,对这些玩意儿,自也不忍拒绝,所以允其所请。咳……倒令夫子您笑话了!”
一听题诗的是位女客,武骐感到益发证实自己的推测,急急道:“那女客题诗后留下什么话没有?”
老掌柜笑着摇摇头道:“没有!”
接着又用卑微诚恳的语气道:“此地难得一见士林中人,老夫子,您还没有说出评语哩!”
武骐故意叹口气摇摇头道:“坏透啦!”
老掌柜一呆,道:“怎么说?”
武骐晃着脑袋作态道:“现已夏末,即将秋令,那来春光?何处桃花?不切时,又不切景,更不切地,何曾有可取之处,这样的诗,岂不坏透。”
老掌柜连连点头道:“对,对,您老夫子评得对极了,嗨,王二,打盆水,快把它擦掉!”
一旁哈着腰的伙计连忙应声向后院奔去,瞬眼捧了一盆水,急急奔出,搬了一只凳子,拿了一块抹布,就爬在凳上,认真抹起墙壁来了。
这种反应,却使武骐暗暗一怔!却见掌柜又卑笑道:“一首坏诗,害夫子您站了半天,来,让老朽带路,请夫子先去看看房间。”
“不,且慢!”武骐倏然摇摇手,慢吞吞地踱到铜镜面前,照起镜子来了。
光滑的铜镜里,立刻反映出一个老夫子的影子,只见他一会儿摩抚胡子,一会儿拉拉衣衫,左看右瞧,简直没完。
旁边的老掌柜愣愣瞪着眼,脸上露出一丝苦笑,道:“夫子衣衫整洁,道貌岸然,还照什么呀?”
武骐暗暗好笑,但却故意装得一本正经,摇摇头,依然不肯走开。
“夫子不要住店?”老掌柜的又殷殷问话。
武骐这才点点头,一挥手道;“拿笔来!”
老掌柜神色怔了一怔,连忙取过放在柜台上的毛笔及姓名簿,递了过去,笑道:“其实夫子不必如此急!”
敢情他以为武骐要登录姓名。
武骐暗暗有点失望,他本是按着刚才那首诗中的指示在做作,可是没有得到应该有的反应。
这时,他接过毛笔,却没有去接名簿,心念一转,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举笔就在光滑的铜镜上一挥,一口气写下了二十个字:
“吾欲觅芳踪,
面镜而自照。
柳萍秋已深,
桃花何曾笑?”
写完一掷笔,迳自向里边门户走去,口中道:“劳驾掌柜的,看房间去!”
哪知走到门边,却不见那掌柜的跟上来,一怔之下,停步转身一瞥,顿时心头一呆,旋接暗暗发出一声冷笑。
只见那掌柜的神色,倏然之间,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满脸和气消失了,无神的目光变成了二道闪电,双眉紧皱,一会儿望望武骐,一会儿又看看铜镜上那应和的诗的二十个字。
武骐暗暗有数,冷冷问道:“掌柜的,你出什么神?”
老掌柜抱了抱拳,一副江湖气派,嘿嘿一笑道:“老朽疏眼,想不到老兄是江湖朋友!”
武骐大笑道:“江湖朋友又如何?”
老掌柜面色一冷,指了指铜镜道:“请问朋友题这首诗又作何解释?”
武骐冷冷道:“掌柜的应该明白,老夫是在唱和前诗!”
老掌柜冷笑道:“不错,老朽应该明白,但却有一点不懂!”
武骐眯着眼,改变了神态,笑嘻嘻地道:“哪一点不懂?”
老掌柜道:“朋友刚才下车时,老夫见车上有‘咸阳蓝府’字样,不知‘咸阳蓝府’是哪一家?”
武骐哈哈一笑,故意要卖弄一下:“掌柜的,说起‘咸阳蓝府’,该又有一首诗!”
老掌柜冷冷道:“什么诗?”
武骐朗生喝道:“咸阳有蓝家,昔为秦相士,今湮已无闻,唯有夫人知。”
老掌柜神色一整道:“夫人但知武家郎,不知咸阳蓝夫子。朋友,你究竟是谁?何以知道本教三夫人与武骐的约言,快与老夫说说清楚!”
武骐大笑道:“相逢不相识,却为音容改,阁下既是江湖人,怎看不出在下脸上的油彩,颚下的假须?”说着已三把两把,把须子扯得精光,露出光溜溜的下巴。
老掌柜脸色蓦地变了一变,冷笑道:“哦!原来就是武少侠,哼!少侠不必讽刺——”
说到这里,转首向一旁瞪着眼看戏的店伙喝道:“王二,发什么呆,还不带这位少侠进房!”□
□
□
在客栈的二进院落,左边厢房中,武骐恢复了本来英俊的容貌,依案支颐,一人沉思。
进房时,那名看似愣头愣脑的伙计,曾严厉的吩咐:“不准离房一步,静待接引!”
现在,武骐吊起一颗紧张的心,静静地等待着,头脑反覆地想着许多悬虑!
譬如,进去后会遭遇些什么?自己一路而来,点苍三子等是否能打听得到消息?来了没有?
这些,都足使武骐悬心了。
时间已近薄暮,昏红的阳光,在窗前仅仅停留一下,就失去了光彩,黯淡下来。
接着天色渐黑,可是这二进落中,依然悄悄地毫无动静。
武骐等得心急不已,陡闻一阵脚步声传了进来,停在房外,木板被轻轻推开,他一惊起身,却见是那店伙王二端了一盘菜饭进来。
这时武骐忍不住欲开口询问,那王二却把盘子往桌上一放,冷冷地转身就走,武骐话未出口,房门砰地一声,已经关上。
武骐气得不由恨恨一顿脚,但处在此时此地,他只有忍下这口气,耐心地等待情形发展。
点上了灯,匆匆的进了晚膳,武骐再闲而无聊地等下去。直到初更,院落中,倏响起了一阵步履声。
这次武骐知道引接的人必然到了,精神一振!果然,步履声在房外停止,接着砰地门户又打开,出现三个黑衣大汉,个个肩斜长剑,一脸横肉。
中间的汉子一进门就把武骐打量了一下,冷冷道:“阁下就是武骐?”
武骐淡淡地拱了拱手,道:“不错,请问朋友高姓大名!”
问话的汉子冷冷道:“在下就是内三堂总舵福寿堂下引接舵舵主廉金保,姓武的,本舵现在奉福寿堂堂主之命,接你入坛!”
武骐微微一笑道:“好极,请廉舵主引路!”
那接引舵主冷冷摇摇手止住了武骐举步,却侧首道:“张头目,上去依律行事!”
左边的汉子应了一声诺,手向腰际一抹,呛啷一声,撤出一条二尺的铁链,举步就向武骐走来。
武骐神色一惊,慌忙退了一步,沉喝道:“慢着,这算什么名堂?”
只见廉金保冷漠地道:“这是本堂规律,凡初入本教的朋友,在未蒙录取前,欲往本坛,必须铁链铐手,黑布眼罩,以防万一!”
武骐暗暗一震,感到对方用心叵测,不可不防,急急道:“但在下已蒙贵教三夫人收录了啊!”
引接舵主廉金保皮笑肉不笑地道:“嘿嘿,可以奉告阁下,三夫人并无这种权力,凡欲加入本教的江湖朋友,必须先经过福寿堂审核考验,朋友,若你是诚心而来,就不必怕什么?若另有用心,嘿嘿,现在你也走不了!”
武骐暗暗一想!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凭这条铁链,也未必能困住自己,这样一想,立刻横下了心,暗暗蓄满真气,以防万一,口中淡淡一笑道:“廉舵主既如此吩咐,兄弟敢不遵命!”
那手持铁链的张头目立刻上前,将武骐双手一背,链子在腕脉“寸关”穴上重重一缠,已上了锁。
武骐蓄在体内的真气,因“寸关”穴上一紧,陡然散泄,他这才发觉这个张头目实在也不简单,敢情是此道老手!
那接引舵主廉金保一见武骐坦然不动,手已锁缚,才微微一笑,对武骐挥挥手道:“客栈外车马已在等候,朋友就随本座上车吧!”
说完一甩头,首先转身出了房门,那张头目及另一大汉双双挟持武骐左右,像监视犯人一样,一齐举步,向客栈外走去。
出了客栈,武骐果见门口停着一辆黑色马车,车辕上坐着御车大汉,引缰待发。
那接引舵主廉金保飘身上了车辕,张头目却与武骐钻入车厢,身未坐稳,车轮已动,只听得鞭声连连呼啸,“叭哒!叭哒!”二声,健马一声昂嘶,四蹄飞奔而起。
武骐方向车外偷瞥,想辨一辨朝哪个方向,却见身旁的张头目手一扬,已多出一个黑布头罩,冷冷道:“武朋友,抱歉委屈点——”
话声中,头罩往武骐头上套落。
武骐眼前顿时一片漆黑,这一来,连什么也看不见了,只剩下一双耳朵,灌满了辚辚急驰的轮声及蹄声。
至此,武骐暗暗一叹,放弃了任何一切举动,只静等到达那天魔教内三堂总舵。
他觉得这天魔教一切措置,果然严密得天衣无缝,若非有个与桃面玉狐争风吃醋的三夫人,想要混入,何异难如登天。
夜色是黑的,武骐眼前也是黑的。
经过约摸一个时辰,车身微起颠簸,以乎已进入一股崎岖的道路。
武骐胡思乱想着,又过了半个时辰,嗨地一声,是车把式的吆喝,车身戛然而止。
接着头罩一掀,耳边张头目已冷冷道:“到了!”推门跨出车厢。
武骐心神一紧,也举步下车,目光一扫,四周山岭重叠,二旁峭壁耸峙,山风扑面生凉,处身竟在山岭夹道之中。
眼前是一座闸门,高耸犹如城墙,上面灯火闪烁,有一座碉楼。
只见楼上有一条人影俯视着,喝道:“嗨!下面的车马从哪里来?”
廉金保已回答道:“奉福寿堂堂主之谕,接新兄弟入舵,本舵廉金保,请司阍舵开闸查验!”
城楼上的人影缩了回去,没有一会,一阵隆隆之声,夹着吱吱轧轧的绞盘转动声,闸门已缓缓升起。
廉金保这时才转身向张头目道:“替武兄弟松绑!”
那张头目应了一声,掏出钥匙,打开铐锁,抖开铁链,武骐腕脉一松,心头也宽了一些,此刻目光瞬处,闸门已升到顶端,只见闸门内一名威猛黑衣老者静静屹立,两旁侍立二列黑衣执刀大汉,星光下,气势一派森严。
只见廉金保大步进了闸门,抱拳道:“岑兄,请准放行!”
转身招手示意武骐进入,又道:“见过司阍岑参舵主!”
武骐忙举步向前,刚走到闸门口,嘴一张尚未说话,陡见那司阍舵主大喝一声:“站住!”
武骐暗吃一惊,脚步不由一顿,就在这刹那,头顶轰隆一声巨响,那吊起的巨大闸门疾泻而下。
武骐抬头一望,心头大震,骇怒莫名。
那闸门漆黑黑地,乌光闪闪,显系生铁所铸,厚约四寸,估计不下千斤,何况疾泻下落之势,不啻万钧之力,任何高手若被压住,怕不也会变成一滩肉饼!
在骇怒中,他脚下一垫,就想施出刚学的“云絮身法”窜避,可是这刹那,眼角余光掠过两旁,却见身旁那个张头目及不知名的大汉依然屹立不动。
一个念头,如电光石火一股闪过武骐脑际:“对方莫非是故意试试自己胆量!”
好一个武骐,觉得既然进来了,就该把生死之念抛开,他沉气稳身,努力保持着平静神色,屹立不动。
“吱,吱!”一阵刺耳响声,陡自闸门二旁响起,闸门离三人头顶不足半寸处,突然止住下落之势!说险可真险绝,却见那司阍舵主呵呵大笑道:“要得要得,好胆量,好镇静的功夫,本舵奉福寿堂主之命,在此试一试武兄弟胆量,现在算通过。”
武骐再度拱一拱手,上前几步,淡淡道:“在下武骐见过岑舵主!”
这一动,浑身湿漉漉地感到有些难受,这才发觉自己背上已出了一身冷汗,湿透重衫。
司阍舵主哈哈一笑,中气十足又对武骐道;“但是本舵感到奇怪,能在闸门下,不逃的人,本舵百不见一,武兄弟怎知本舵不会把闸门放到底,毁你一条命?”
武骐故意微微一笑道:“不知死,焉知生?”
司阍舵主神色一怔,喃喃道:“不知死,焉知生?这是怎么一个说法?”
武骐微微一笑回答道:“古圣人孔子名言,舵主可以参详一下!”
司阍舵主神色一动,仰天发出一声洪亮的大笑,举手一拍武骐的肩膀,道:“好,回答得好,要得,老夫刚才说过,闸门一放,不惧者百不见一,然能不惧而用这种置生死于度外意思回答老夫问题的人,二年来,未见一人,武兄弟,今后咱们得好好亲近亲近,现在你可以去见堂主了!”
武骐抱了抱拳,见接引舵主已经起身向内走去,也不再多言,仅微微一笑,昂首举步而入。
这时他暗暗有一番感触,他觉得这位司阍舵主,无论容貌说话,并不使人厌憎,反而令人感到有股豪气!江湖人物都有股豪气,但过了头就变成骄横,减少了却变成懦怯,能表现得恰如其分的,实不多见。
故而武骐感到天魔教中竟有这等人物,实在意外,若有机会,不妨真的与他亲近。
心中在想,目光却四下打量,只见经过之处,依然峭壁夹峙,形势之险,真可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转过一个弯,眼前景色豁然开朗,一块平阳,展露目前,原来是一座广大的山谷。
但见远处屋宇重叠,灯火灿烂,犹如一所小城池。可是那重重叠叠的高楼,却分成十二角,正横斜列,井然有序,有条不紊。
武骐凝目远眺下,心头顿又一阵慨叹。
他自幼禀承庭训,除了武学外,百家杂书,所览极博,由这些楼屋高矮排列的情形看来,仿佛按着十二天干之位建造,分明是一座极厉害的阵法。
由此以观,天魔教中当真不乏奇人异士之辈,有藏龙卧虎之险。
像这样一个潜势力,若要摧毁,又谈何容易。
他本来就未轻视天魔教,此刻更加上了一份惊惕之心。
行不片刻,已到了一座高楼下,只见接引舵主上了台阶,肃立厅沿下,向里朗声道:“启禀堂主,武骐带到!”
这片刻,武骐已打量了这座高楼,金碧辉煌,极为富丽。正面高悬一匾,赫然“福寿堂”三个泥金大字。
下面厅中情形,因在台阶下,虽看不清楚,却能见纱灯高悬,灯影交错,不下数十盏,光芒耀如白昼,益显得气象万千,不输王爵府邸。
只听得厅中立刻传出话声:“进来!”
接引舵主转身向台阶下的武骐一招手,立刻跨入门槛。
进入厅中,武骐目光顿时一亮,但见厅堂广阔,四面是雕花窗棂,二旁排列着十六名黑衣剑手,中间黄幔高挂,一案横呈,案旁端坐一名年青文士,案后太师椅上却坐着一个驼背老者。
老者面目瘦黄,一对鼠目,却精光如炬,穿着一袭金衣,直瞪瞪地望着进门后的武骐,似欲看穿武骐心底。
武骐暗暗一凛!他从对方的座位,就知道这位驼背老人,就是天魔教的内三堂舵下,福寿堂堂主,而从那双双鼠目中所露出的精光,分明功力绝高,不在青面白手魔之下。
他心头顿时泛起一阵奇怪的感觉,自与天魔教人物接触以来,除了发现一二个是黑道上有名有姓的魔头,大部分都是从未见过,更从未听说过。
像那位外三堂总舵主裘无忌,以至于刚才的司阍舵主岑参,眼前的接引舵主廉金保,还有这个福寿堂主,以这些人物的外表上来估功力,都不可能是无名之辈,可是江湖上却从来没有听人说过有这些人物,那么,这些高手,从哪里钻出来的呢?他们怎会默默无闻呢?
武骐心中虽然奇怪,但这些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并没有去多想,因为眼前也不容他有时间去思索。
这时,他雍容地上前几步,一揖道:“在下拜见堂主!”
那驼背老人沉声道:“报上姓名。”
武骐从容回答道:“姓武名骐。”
坐在横里的年青文士,像是专管文牍,闻答跨步而至。
驼背老人又问道:“说出年龄!”
“刚满弱冠。”
“籍隶何处?”
“江南。”
驼背老人目光一亮,道:“素闻江南有位名噪武林的‘神风剑客’武尚义,你知道么?”
武骐微微一笑道:“正是家父,业已故世。”
驼背老人呵呵笑道:“原来是神风剑客之子,果然虎门无犬子……”
武骐忙道:“不敢领受赞誉。”
驼背老人陡然沉声,冷笑道:“老夫要问你,因何而来?”
那神色转变之快,仿佛并不像人类的表情,犹如机器在操纵一样。
武骐暗暗一惊,他觉得这个问题实在不好回答。
以对方的外表来看,显然是阴阴刁滑一流人物,自己若编点好听之词,不免流于虚诈,逃不过对方一双鼠目,然又不能直言无隐,自陷危险。
这刹那,他心中一转念头,立刻决定不直接答覆,于是微微一笑道:“回禀堂主,关于这点何妨问问三夫人!”
驼背老人猛然一拍长案,厉声道:“问你是本堂职责,何故诿推?”
武骐又是一惊,但外表依然保持一份从容,道:“在下本是三夫人引荐,故想必三夫人已与堂主打过招呼……三夫人现既……”
话犹未落,只见驼背老人重重一哼,打断话头,厉喝道:“你满口三夫人,三夫人,莫非是……”
说到这里,语声突然顿住,冷笑一声道:“你不说也一样,老夫早晚能查出你的企图,嘿嘿,从没有人能蒙骗本堂的。”
目光一侧,移视接引舵主喝道:“押往黑牢,候命传召!”
一听要押往黑牢,武骐大吃一惊,不由怒火直冒,冷冷道:“堂主,贵教如此对待一个新入教的朋友,实使在下心冷。”
驼背老人目光一瞪,厉声道:“心冷又如何?”
武骐又冷冷道:“在下既已进来,当然无可如何,但未闻‘欲昌吾道,先揽人心’的古训么?”
驼背老人猛立而起,狂笑道:“好啊!你尚未通过本堂查核,竟敢教训老夫起来了!”
武骐淡淡道:“堂主何以欲加罪在下,我不过是藉古人之言,提醒堂主罢了!”
驼背老人怒声道:“老夫什么事不知道,要你提醒?”
语气一转低沉,阴声道:“老夫问你,你既是三夫人引荐,请问与三夫人是什么关系?”
武骐又是暗暗一怔,这又是一道难题,但一转念间,他仍平静地道:“关于这点,堂主何妨一并问问三夫人!”
“可恶!”驼背老人脱口而骂,目光一扫左右道:“依仗人势,藐视本堂,按例先打一百大板,来人啊!还不与本堂执行!”
两旁排列的十六名剑手顿时一声吆喝,为首四名剑手,大步而出。
厅中顿时浮起一片森严之气,武骐暗暗一震。
现在问题真的来了,是甘心先受一百大板,抑是反抗,再杀出福寿堂。
若是甘心挨板子,难免皮开肉绽,虽能运功抵抗,但对方会不会坐视不闻,不言而知。但如反出福寿堂,那么以往的一切计划全部完蛋,一番辛苦也等于白费了。
武骐犹疑不定,然而那名黑衣剑手却已走近身旁。
正在这时——
厅外倏然传进一阵娇滴滴的语声:“三夫人驾到!”
犹疑中的武骐,正在暗暗骂那三夫人断了魂,到现在不见影子,闻声精神不由一振!转身望去。
座上的驼背老人肃然起立,只见厅门口出现两名女子,前面的女子,白色衣裙,年约三十余岁,不用说,就是三夫人郭蕊馨了,后面跟着的却是年约十八岁左右的青衣婢女。
武骐对这位三夫人的真面目,尚是初识,此刻一打量,只见她瓜子脸,丹凤眼,双眉上挑,下颚削瘦,美则美矣,却是一副单薄相。
倒是身旁那名侍女,秀波若秋水,身材窈窕,圆圆的脸,外表极为天真机灵,令人感到一副清新之气。
驼背老人此刻离开长案,对三夫人一揖到地,道:“敝职福寿堂堂主施全,恭迎三夫人!”
三夫人一摆手,淡淡一笑,娇声道:“免了!”目光却朝武骐打量过来。
武骐忙也一揖道:“在下参见三夫人!”
目光一抬,却见那青衣侍女直瞪瞪地打量自己,四目相接触,那侍女脸色陡地一红,转过头去。
武骐暗暗一笑,却见三夫人目光一扫,对驼背老人娇声道:“施堂主,值班离位,夹住这位武少侠,是有什么不对么?”
施全垂头冷冷道:“此子胆大包天,竟敢藐视本堂,故论罚一百大板,以昭炯戒。”
三夫人狠狠盯了武骐一眼,似有怪武骐不识大体之意,皱了皱眉头,道:“武少侠初入本教,或尚不知本教严律礼数,施堂主就请看贱妾薄面,饶过这一遭,如何?”
施全道:“三夫人吩咐,敢不遵命!”语气却显得极为勉强,接着目光一扫喝道:“执刑弟子归班,廉舵主即将武骐押入黑牢!”
四名剑手应声而退,廉金保恭应上前。
却见三夫人娇喝道:“慢点!”脸色立刻变得难看起来。
只见施全冷冷道;“夫人有什么吩咐?”
三夫人冷冷道:“施堂主,贱妾不是早已向您打过招呼了么?”
施全依然垂首冷冷道:“夫人明察,依本教往例,凡新入教弟子,必须先经过外三堂荐引,再经过本堂查核,然后呈报教主亲自裁夺,未蒙准允前,一律入牢静候。敝职身在其位,责任攸关,苦衷夫人应该体谅。”
武骐由这番话中,立刻听出两件事:一,自己与外三堂的一场纠葛,这内三堂显然还不知道。
二,这位福寿堂堂主对三夫人神态虽极恭敬,语气对答,却甚勉强,骨子里并没有把三夫人放在眼中。
他这一分析,心中顿时暗暗紧张,静待局势发展。
只见三夫人冷冷道:“贱妾当然知道这些规矩,所以向堂主事先打招呼,希望能格外通融,免去这一关,待教主到后,贱妾亲自向教主报告。”
施全目光一抬,道:“未有先例,卑职深感为难……”
三夫人目光一瞪,缓缓道:“施全,你敢情仗有七夫人靠山,并不把我放在眼中?”
施全连忙垂首道:“夫人误会了,卑职只是觉得,武少侠未有职司,居住之处,无法分派!”
显然,三夫人究竟还是教主夫人,他强煞不过一名堂主,在莫可奈何之下,语气就变得软了。
三夫人立刻冷冷接口道:“这个请堂主放心,未蒙教主授职前,暂放在我身边,静候教主裁定便了!”
施全嘿嘿一笑,道:“这……有点不方便吧!”
“什么不方便?”
“夫人住处,都是内眷,男女有别,夫人不怕落人口舌?”
三夫人目光一厉,但旋即隐逝,冷冷道:“明人无愧于暗室,贱妾不怕人闲语,堂主更无须操心了。”
施全连声道:“是,是,卑职只是为夫人着想,咳……夫人既如此说,一切全凭夫人主意,卑职不再有意见便了。”
三夫人神色恢复了笑容,盈盈一福道:“多谢堂主成全,那么人我带走了。”
说着目光一侧,对武骐喝道:“还不谢过堂主洪恩。”
武骐忙依言行事,这时才缓缓松过一口气来。
三夫人这时缓缓出了大厅,武骐急忙跟着,下了台阶,只见三夫人沿着一条白石铺道,向左转去。
经过无数曲径,穿过无数月牙门,又到了一座小楼房前,三夫人举步而入,武骐此刻向四周一打量,看清是座小小院落,松柏参差,点缀着一株株四季红,布置得极为清雅。
在楼房对面,有两排平房斜角对立,此刻左边房中,涌出四五名青衣侍女,个个招呼道:“夫人回来啦!”
三夫人转身挥挥手道:“没有你们之事,明天再来侍候。”
那群侍女就在院中半途应了一声,纷纷回房。
却见三夫人向武骐冷冷道:“你进来!小翠儿,把门关上。”
小翠儿敢情是三夫人贴身侍婢,应了一声,待武骐跨入,呼地一声,立刻把二扇厅门阖得紧紧地。
武骐这时微微向三夫人一揖,道:“多承夫人关照!”
只见三夫人坐落一把檀椅中,重重一哼,道:“你一进来就替我找麻烦!”
武骐一怔,旋即明白所指,故意一叹道:“在下也是情非得已,那老家伙处处刁难于小可,若不顶撞他几句,岂不等于示弱!”
三夫人一拍桌子怒道:“武骐,我不是叫你逞强来的,我是要你帮忙挑翻那只狐狸精,你连一点气都不能受,还成什么大事?”
武骐哈哈一笑道:“在下自然知道利害关系,不过对这一点,应该是夫人的不是了!”
三夫人柳眉一挑道:“我什么地方不是?”
武骐道:“夫人不该让我经过那过关口,若是亲自引领,岂不省却许多麻烦?”
三夫人冷笑一声道:“你倒说得轻松,老实说,就是我亲自带你进来,还得经过施老匹夫那关,依你那股想法,天魔教早已名扬江湖啦!”
武骐暗暗一想,确是不错,天魔教能够这么神秘,完全是靠这许多严密的措置。
三夫人又冷笑一声,接下去道:“不过希望你以后安分些,别再出乱子,若有第二次,不用想我会再救你!”
武骐想想不由气结,暗暗忖道:“你以为我进来了,就只有受你控制么?哼!别想!”
心中这般想着,口中却笑道:“小可自然听夫人吩咐,不过夫人今天不救小可,来日小可何以救夫人,彼此彼此,夫人以为然否!”
三夫人目泛怒火,脸色顿时气得铁青。
武骐暗暗好笑接下去又道:“夫人千万原谅小可,其实小可性情有点暴躁,对任何人都感到烦!”
三夫人厉声道:“你暴躁关我屁事……”
话未说完,武骐嘻嘻一笑接口道:“这点自然与夫人有关,若非夫人使小可在洛阳足足闷等了将近五个月,小可心情也不会这般坏!”
三夫人怒哼道:“我考虑了许多时间,才勉强相信了你的话,你以为我能够轻易信任你么?”
武骐哈哈笑道:“结果夫人还是引小可来了,这岂不表示小可昔日言之有理,夫人别恼火,不轻易信任人自然是对的,不过在互益基础上,应该先建立互相谅解。”
这些一会儿硬,一会儿软,一会儿又俏皮的话,把个三夫人恨得心痒痒的,却又无可奈何。
三夫人只好挥挥手示意武骐别再磨牙根,神色整了一整道:“好了,闲言不必多说,我问你,见了教主,你果真有把握么?”
武骐坦然从容点点头道:“当然有!”
“很好,你先说说,见了教主后,怎么说法?”
武骐笑道:“关于这点,小可想先问问,我的事又如何?”
三夫人皱眉道:“这点我不大清楚,尚欲探听一番,才能告诉你在什么地方。”
武骐道:“很好,至于小可肚里,并没有拟好一定的说词,全凭临机制宜。”
三夫人想了一想,冷冷道:“好吧!你先退下去,从明天起,你绝对不准出这个院落,静候教主消息——”接着伸手一指身旁的侍女道:“这是我的心腹小翠儿,你以后的饮食起居,就由她照料。”
侧首对小翠儿吩咐道:“你带武少侠到前面右房中住下。”
小翠儿应了一声,对武骐一招手道:“少侠请随我来!”
武骐二月余奔波,也正需要休息。遂向三夫人拱了拱手,跟着小翠儿离开。
经过院落,走向一间平房,小翠儿已打开门户,点上烛火,回眸一笑,道:“少侠想必已累,就请安息,婢子明天再向您请安。”
说着又把嘴一笑,轻轻阖上门户退出。
武骐目光一扫,房间布置得极为雅洁,靠里一张锦床,被褥俱全,中间一张八仙桌,四张凳子,靠窗茶几上还插着一束四季红,他打量了一周,觉得没有什么可疑之处,才解衣安息。
真所谓:置之死地而后生,进来已经进来了,他心境反而坦然,瞬眼进入梦乡。
于是武骐就这样的住了下来,一天,二天,三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