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他听见有人进店,精神一振,以为是约他的人来了。
但结果使他失望了,因为么司已将来人引进了隔壁雅座中。
他轻轻的放下茶杯,门栓一动,那么司又端了酒菜进来。
独孤青道:“主人未到,怎么先上酒菜?”
么司哈腰一笑道:“是那位公子爷吩咐,只要公子爷驾到,便命小的先上酒菜,请公子爷先吃喝,大约怕公子爷一个人坐着无聊吧?”
“他没说要多久才来么?”独孤青又问。
么司摇摇头,道:“这倒没说,不过,我想不会太久的。请客,那有让客人久等之理?”
独孤青点点头,知道再问也是问不出一个所以然来,自己既然决心赴这个约会,只好等了,反正九项山已近在咫尺,误不了三天的限期!
当下坦然一笑,道:“好!你去吧!”
么司告退后,独孤青看看桌上全是上等酒菜,果然独个儿吃喝起来。
一杯!两杯!当他喝到第三杯的时候,忽然目光触及左侧的板壁上,隐隐有两行字迹。
他放下酒杯,信步走到左壁之下,本来以为是酒客们一时诗性发作,题了什么偶感之句。
独孤青由三岁起,即由老仆抚养,在寂寞岁月中,除练武外,也读了不少书,对诗词可以说还有爱好,反正等人无聊,所以想去看看壁上的诗,是否雅士所题。
那知他一抬眼,立时一怔。
敢情那壁上写的是:“耳目环何,酒店之约,不过借字传声,用以障眼而已,百回艰险,欲进忠言,君如不疑,请午后至西城外柳林,自有人前来接引相见,注意跟踪,切记切记!”
后面又有一行小字是:“看后请除去字迹,又及。”独孤青这才明白,心想:“原来是这么回事,这人心思相当细密,用这种方法改约相会之地,倒是避开别人的好方法。”
他应约前来,明知五英花令必然暗中派人跟踪,但他艺高人胆大,从不把有人跟踪之事放在心上,这一点,这人倒是说得不假。
但这人不愿五英花令中人发觉,而由“百回艰险,欲进忠言”两句看来,这人不但对自己的一切知道得十分清楚,似乎连五英花令的事,也甚为熟悉,这人是谁?难道当真是五英花令中人,那么这酒店中的么司又说是一个身材颇高的男人前来关照,这又作何解释?
一连解开了两个疑团,现在剩下的是究竟邀约自己的女人是谁了。
他微一凝神,将自己曾经猜过的三个女人分析一下。第一,瑶台玉女已经绝对不可能,因为她虽然可能知道自己要去百回谷,但不可能知道百回谷内的一切,而且她没有避开跟踪人的必要,很可以在客店中与自己想见。
第二,百回谷之约是菊花令主所订,更不可能是她!
现在惟一可能的是桃花令主了,只有她可能,理由是桃花令主在受命夺取九全宝图这件事上,一再失败,因而她的上级用金剑令谕派菊花令主前来接替她,这对她来说,是一种耻辱,基于女人天性嫉妒,所以她想阻止自己前往百回谷,不使菊花令主成功。
这样一想,虽然觉得牵强,但比较是一个接近可能的判断。除非是一位他素来谋面的人,那当然又当别论了。
他冷然一笑,伸出食指将壁上字迹拭去,回身坐在桌边,现在使他犹豫的,是他去不去赴约的问题,假若真是桃花令主,那么她这约会真是出于自己判断的“嫉妒”?还是另有诡谋?
想了一阵,最后终于下了决心,冷然一笑,将么司喊来问道:“怎么主人还不来?”
么司摇摇头道:“这个小的可不清楚了,酒席银两早已预付过了,大约不会不来吧?”
独孤青又问道:“这间雅座可是那人指定的?”
么司道:“是啊!那位公子爷指定留下这间雅座,非但多赏了小的几两银子,还在这雅座中坐了好一阵呢。”
独孤青听完,点点头,证实自己判断没错,缓缓又道:“我有事,不能等他了,他若来时替我谢一声。”
说罢,起身走出房门。
他抬眼一扫,果然,他进店时,店中不过五成客人,而现在却坐的满满的,而且就在自己房门边,坐着五个汉子,他才一脚跨出来,五人精光闪闪的双目,一齐注视着他,不用说,这五人便是菊花令主派来监视自己的人了。
独孤青心中冷笑,脸上却做不曾发现他们,缓步走出酒店.但暗中却在留心,果然,那五个汉子已跟了出来。
他口角擒着冷笑,脚下不停,一直走出西门,选了一条荒僻小径行去,大约走了里许,前面正是一片坟场,视界十分开阔,当下停身回头,目注那五个汉子含笑而立。
那五人一见独孤青突然回身,便知行藏已露,其中一人,应变最快,装做感慨不已的样子说道:“唉!人生岁月似坛花,百年转瞬,不过留下一坯黄土而已。”
其余四人尚未应声,独孤青已接口道:“朋友,你说得不错呢!人生百年,不过白驹过隙,任你英雄美人,到头来也不过一坯黄土而已。”
那说话汉子一听独孤青接话,微微一怔,连忙拱拱手道:“这位兄台说得是,我们因有位朋友葬在这儿,所以来看看,兄台难道也是凭吊故人而来的么?”
独孤青冷然一笑道:“是么?不过,我想五位所要凭吊的故人,绝不会在这儿!”
另一个汉子一听独孤青语气不对,脸色一沉,嘿嘿道:“你知道在何处?”
“百回谷!”
五人同时一怔,这一句话,证明独孤青已知他们是为跟踪而来。
先前说话那汉子突然仰天一声狂笑,道:“朋友,你既然知道了更好,只要你明天是去百回谷,我们今天不会动你一根毫发的。”
独孤青仍然噙着冷笑道:“是不是怕我不去,所以才跟踪我?”
另一人冷笑道:“你知道就好!”
独孤青道:“但是五位可曾想过,在下若是不愿去,凭五位能逼我去么?”
第四个汉子却一声哈哈道:“朋友!但愿你计不出此!”
独孤青冷冷扫了那人一眼道:“当然不会,但那不是因为五位。”
第五个汉子嘿嘿道:“我们今天不动你一毫一发,也不是因为阁下。”
这句话真是针锋相对,看来这五个汉子也十分自信。
独孤青冷然微笑,反而双手向后身一指,潇潇洒洒的踱了两步,又道:“那么朋友们应该相信,我既然到了这儿,自然会去百回谷,五位用不着这么辛苦了。”
第一个汉子冷笑道:“那是我们的事!”
“假若在下说,请五位离开呢?”
“嘿嘿!”第二个汉子双目中凶光陡射,道:“那么这坟场将要添一座新坟了。”
“真的么?万一是五座呢?”
五个汉子一齐仰天大笑起来,最后,那第一个汉子又道:“朋友,你既然知道了,告诉你也可以。要不是上命所差,只怕用不着跟你朋友费这许多口舌,朋友应该明白,我们可不是像藏龙堡那位朋友那么好打发。”
独孤青知道这句话指的是那日在梅林中,那个假装的醉汉,笑了一笑道:“嗯!这么说,五位也非常自信。”
“嘿嘿嘿!”一个汉子大笑道:“没自信就不来了!”
“唔!”独孤青冷然笑道:“没请教五位是……”
第二个汉子似是性情最燥,傲然道:“五方勾魂使者!”
“唔!好名号!”独孤青淡淡一笑,道:“五位适才说奉有上命,那么令上是菊花令主了?五位自信英雄了得,为什么受命于一个女人呢?”
五个人全都脸上一红,那第五个汉子哼了一声,道:“朋友,你用不着说这种挑拨的话,我们是奉令协助而已。”
“啊!这么说,令上还另有其人?”
“不错!”
“那么一定是那位用金剑传令的人了?”
第一个汉子咦了一声道:“朋友,你怎么知道?”
独孤青微微一笑,只是笑得很冷,道:“当然知道!”
五个汉子互望了一眼,那第一个汉子又嘿嘿道:“那么朋友,你该知道这倔强是最坏的不幸。”
独孤青双目如电,落在那第一个汉子脸上道:“在我却不然。”
五个汉子霍然一分,成了一个弧形包围圈,仍是那一个汉子嘿嘿道:“朋友,我劝你还是多活一天吧!”
“唔!对五位来说,那的确是好事!”独孤青仍然负手而立,一点不做戒备的样子,又道:“所以五位还是走吧!我喜欢独来独往,最讨厌有人尾随!”
“除非你现在走进百回谷!”
独孤青突然将脸一沉,喝道:“那么在下只好请五位呆在这儿了,这地方不错!足可使五位反省反省。”
五个汉子同发一声“嘿嘿”,那第一个汉子大吼一声道:“本来咱们就觉得要你小子去百回谷是多此一举。既然如此,正好省些麻烦,兄弟们,今天就擒住这小子。”
话声一落,那条弧线迅速圈合,成了一个圆圈,将独孤青包围在当中。
独孤青微微一哂,朗朗星眸向五人一扫道:“就凭五位么?”
连声嘿嘿狂笑之后,左面一个汉子大声说道:“小子,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兄弟们,别费时间了,动手吧!”
话声一落,那汉子第一个探手扬掌,劈出一股既刚且劲的掌风,直奔独孤青。
跟着另外三方的四个汉子,同时发动,五股掌风,真如五股狂飚,径向中心合围。
掌风如狂飚卷地,独孤青已察觉出五人的武功造诣,果然在那天那个来自藏龙堡的醉汉之上。
但是,他全没把五人放在心上,直待等五股掌风将到,他霍地身形一晃,竟像浮萍一般,闪忽飘逸于五道掌风之间,同时屈指连弹,等到五道掌风聚拢,只听“砰”地一声大震,他已站在数丈外的坟堆上,好像没事一般。
那五个汉惨了,一个个目瞪口呆的站在原地,每人全是右掌前伸,一动也不动,那样子真是滑稽之极。
独孤青看了五人一眼,笑了一笑,道:“朋友,委屈点,希望你们有改过自新的一天,再见了。”
说完,转身离去,重又奔回正西大道。
这是他心存仁厚之处,不然,这五个汉子,谁会有命在?
回到大道上,独孤青极目一看,远处山岭纵横,奇峰插天,正是自己曾经秘密去过的青城。近处却丘陵起伏,只是没看出那里有柳林。
他虽然料出这神秘约会自己的人是桃花令主,但心中仍然不敢肯定,一面走,一面心中仍在思索。
“假若这人会是桃花令主,那么她约会自己的目的是什么?难道真是为了嫉妒别人的成功?才想劝阻自己别去赴约?”
“不对!”他又想:“以桃花令主行事的诡诈,事情绝不会这么简单,这可能是一个故示神秘的阴谋,如果真是她,那就是她想扭转过去的失败,在这次阴谋中,使自己自投罗网。这样,在她们的金剑主人面前,也可以将功赎罪。”
心中虽然恁地在想,但他仍然向前走去。
“但可能也是一个未曾见过的高人,她不想得罪五英花令中人,又想帮助自己,所以才有这种安排……”他其实并不想寻求什么人物帮助,只是想把这事弄清楚,到底这人是谁?而且就算是桃花令主的阴谋!……
他一面思索,一面前行,不知不觉,已绕过一座小山,眼前地势突然开朗,不远处正是一片嫩叶新发的柳林。
他停步凝神,目光已能深入林中十来丈近。可是,林中静悄悄的,根本不见有人。
正自凝神间,忽听身侧一阵脚步声,他掉头一看,只见一条小路上,一个头梳双髻,年约十一二岁的女孩,手中拿了一把野花,跳跳蹦蹦的跑来。
那女孩跑到独孤青面前,仰起一张红喷喷苹果般的小圆脸,转动着一双乌溜溜的眸子,十分娇憨可爱的喊道:“大叔,你可要花?”
“花?”独孤青心中一动,向四下一看,仍没有见其他的人,才问道:“小妹妹,是有人要你给我的么?”
那小女孩摇摇头道:“不是啊!你要不是想摘花,一个人跑到这儿来干什么?”
独孤青道:“我来找人!”
“找谁?”
“我也不知道!”
小女孩天真的一笑,道:“那么去问我阿姨,也许她知道。”
独孤青心中又是一动,道:“你阿姨是谁?”
小女孩又稚气的说道:“阿姨就是我阿姨呀!”
独孤青笑了一笑道:“你阿姨在什么地方?”
小女孩向柳林一指,道:“就在树林那一面!”
独孤青点点头,心说:“这就是了。”
于是又道:“你带我去好么?”
小女孩眨眨圆眼球,摇头道:“你自己去吧。阿姨说,要我好生守在这儿,只许一个像大叔这样的人走进这片林子。”
独孤青心中微微一怔,留神看了小女孩一眼,心想:“难道这样小小年纪的女孩,也有一身武功不成?”
忍不住又问道:“假若有人硬要进去呢?”
小女孩鼻头一耸,哼了一声道:“我会叫大黄蜂咬他!”
“大黄蜂?”独孤青一惊道:“小妹妹,你会指挥黄蜂咬人?”
“唔!”小女孩得意的天真一笑,从怀中摸出一个小竹筒一扬道:“只要我一吹,大黄蜂就会出来。”
“你阿姨养了许多大黄蜂,是不是?”
“是啊!好多啊!”
独孤青一听,不由又怔着了。这样说来,约自己来的人,并不是桃花令主;而是另有其人,武林中时常有人豢养飞禽走兽,而这人却豢养黄蜂。蜂为毒物之一,可见这人必是一个心狠手辣的人物。
那小女孩见他一脸愕然神色,甜甜地一笑道:“大叔,你别怕,我不会叫大黄蜂咬你的。”
独孤青略一犹豫,心想:“管她是什么厉害人物,既然来了,总得见见。”
当下微笑道:“我不是怕!小妹妹,你能告诉我你阿姨叫什么名字么?”
小女孩摇摇头道:“我才不呢!我阿姨说过,叫我别告诉别人。”
独孤青笑了一笑,也就不再想问,笑道:“那么,再见了!”
小女孩摇摇手,天真无邪的道:“大叔再见!”
于是,独孤青毅然向柳林走去,进入柳林,留神一看,果然那柳林枝头,有不少黄蜂在飞舞,嗡嗡之声震耳,估计不下千万,心中暗暗吃惊,暗忖:“别看这些小小毒蜂,如若群起而攻,任你武功多高,恐怕也难逃脱,可是武林中从没听说过有一位豢养毒蜂的人物呀?这女人到底是谁昵?”
果然,那些毒蜂并不向独孤青飞来,更足证那小女孩并非虚语。
约莫有一盏茶时独孤青已穿过柳林,林外现出一家农舍。
农舍门外檐下,正有一个身穿蓝布衣服的少妇闲坐看书。
独孤青在土舍边停步,轻咳一声。
少妇悠然抬头。
独孤青一看,那少妇年约二十左右,蛾眉凤目,脂粉不施,眉梢眼角漾着淡淡的轻愁,但轻愁中又有一种令人不敢逼视的凌威,尤其那一对亦嗔亦笑的眼神,明如秋水,却又带着肃杀之色,心中不由一怔,暗忖:“这女人好精纯的内功,看来果然是一个厉害的人物!”
那少妇一看清独孤青,突然凌威尽敛,现出一副和蔼可亲的神色,含笑起身道:“独孤少侠,请屋内坐。”
独孤青傲然微笑,举步走进土场,但在土场中央,又停了下来,道:“素昧平生,不知芳驾何故见召?”
那少妇妩媚的一笑道:“当然有事,但总不能这样站着说话呀。少侠别怕,我们无怨无仇,我仅是受人之托,要跟少侠谈谈而已。”
独孤青听她说出“别怕”二字,立时豪气陡增,傲然一笑,道:“假若在下怕什么,就不必应约而来了。”
那少妇仍妩媚的一笑,侧身肃容道:“那么请吧!”
独孤青这时毫不犹豫,走进农舍的大门,进门便是一间堂屋。
“请坐啊!少侠!”
那少妇又伸手让坐!
独孤青坦然在一张方桌右边坐下。
那少妇则侧身在大门左侧,所选的位置,一方面可监视农舍外面的动静,同时又可面对独孤青说话。
那少妇坐定后,笑道:“少侠,荒僻农家,无以待客,连茶也没一杯,别见怪!”
独孤青冷漠的笑道:“别客气,芳驾是……?”
少妇不等他问下去,面容一肃,接口道:“我就是百回谷主!”
独孤青一惊,双目注定那少妇,心中满是疑惑,暗忖:“菊花令主既然能借用她的百回谷,两人的交情应该极为隆厚才对!那么这位自称的百回谷主的女人,为什么约我来呢?”
“是的,在下有点不解?”
“简单得很!”少妇向农舍外瞥了一眼,道:“借用我百回谷的是一个人,而托我约少侠谈的却是另一个人。”
“啊!”独孤青顿觉峰回路转,事情仍旧在自己意料之中,不由坦然问道:“这么说,芳驾与五英花令中人,全有交情罗?”
“可以那么说!”少妇微笑道:“但托我相约少侠的,可不是她们!”
独孤青紧接着问道:“是谁?”
少妇一双明眸,紧紧的注视在独孤青的脸上,神秘的一笑,道:“现在少侠别问,我只能告诉少侠她完全是一片好意。”
“希望我别去百回谷冒险?”
“那是自然!”
“为什么?”
“因为她不忍像少侠这样一位一身成就的人,毁于一旦。”
独孤青傲然一笑道:“难道百回谷是龙潭虎穴不成?”
少妇又笑道:“也许这还不足以形容百回谷!”
独孤青冷哼一声道:“就算是鬼门关,独孤青也得去闯一下。”
少妇注定独孤青,停了一停,静静说道:“少侠在武学上的成就,听说很惊人。但人的力量,到底有极限,须知世界上有许多东西,是人力不可抗拒的。”
独孤青心中暗惊,由少妇能在柳林中布置千万毒蜂这一点去推测。百回谷中,可能还养有无数毒物。当然,少数毒物,以他现在的成就,并不足怕,但若是成千成万,飞的、爬的、走的一齐来袭,一个人纵有三头六臂,也将无能为力。
心中恁地一想,也就不由毛发悚然起来,但独孤青表面上仍是毫不在意的傲然一笑,道:“多谢赐教。”
“那么少侠你……”
“大丈夫一诺千金,而且我更必须去救一个人。”
“是那位黄姑娘么?少侠跟她是什么关系呢?”
“非亲非故,不过在下答应过保障她的安全,帮她寻找母亲,信言不守,何以立足于天地之间?”
“唔?”那少妇脸上现出神秘之色,道:“少侠当真就只为守一诺之信么?”
独孤青怫然道:“信不信全在芳驾。”
少妇突然脆声一笑,道:“少侠,这么说别人对你的关怀是多余了?”
“盛情心领!”
“少侠心意已决?”
“人无信不立。”
少妇凝眸思索一阵,忽又笑道:“难道少侠不想向我打听一下百回谷的一切?”
独孤青傲然道:“芳驾既与菊花令主交称莫逆,在下若作这种请求,将陷芳驾于不义,利己损人,在下不敢为。”
独孤青这几句话,真是义正辞严,听得少妇心折。点头道:“从这一点看来,少侠真是光明磊落的人,无怪令人倾心了。”
独孤青一听“令人倾心”这一句,心中一震,问道:“芳驾这话指得是谁?”
“就是托我出面劝阻阁下别去百回谷的人。”
“芳驾为什么不能告诉我此人是谁?”
“这个么?”少妇笑了一笑:“以后少侠自然明白。”
说完又神秘一笑!
独孤青由桌边站起,道:“芳驾没有别的指教了么?”
少妇作了一个手式,示意他坐下,道:“别忙,少侠,我还事请教呢!”
“能答覆芳驾的,在下一定相告。”
“我想知道少侠的师承?”
一个闪电般的意念在他脑中闪过,他很想干脆说出自己曾经得了九全宝图,而自己的武功,正是由九全秘籍上所习成。
但随即一想,这一来,虽可使独手乾坤焦天梦减少麻烦,使这些人冲着自己来,可是却又记起九全老人在九全洞石案上一张遗书上的一段话:“得入此洞者,既与予有缘,可习我学,渴饮灵泉,饿摘芝果,自可脱胎换骨,若天资绝佳者,三月有成,但得替天行道,济世助人,若以我学为非作恶,必遭天谴,犹有告诫者,不得自称为予门人,更不得宣扬武功学自予留世秘籍,否则,祸必及身,戒之,戒之!”
独孤青一想到这一段话,心中蓦又警惕起来,肃容道:“在下武功渊源,没有告诉人的必要。”
少妇脸上突然浮现冷笑,瞅着独孤青冷冷的说道:“我问少侠师承,只是想证明少侠与我相识的一个人有没有渊源,假若有,我想知道他的生死和住处!”
独孤青见少妇脸泛怒色,也冷然一笑道:“芳驾何以会怀疑在下与那人有渊源?”
“听说少侠会一种引力伤人的武学?”
“不错!”
“可是名叫‘离合神功’?”
独孤青毅然点点头。
那少妇脸色一变,道:“那么那老鬼现在藏身何处?”
独孤青一怔,这少妇突然变脸,难道她的先世会与九全老人有仇?
但这一声“老鬼”,使独孤青心中大为不悦,也沉脸说道:“芳驾到底问的是谁?”
“离合双魔!”
“在下不认识。”
“那么你由何处习成他的离合神功!”
“在下说过,没有告诉人的必要。”
“假若我非问不可呢?”
独孤青蓦又立起,忿然道:“这是芳驾约我来此的目的吗?”
少妇冷笑道:“先前我还不敢肯定,因为你曾经施展过的武学中,也有不是双魔的成名绝学。我受人之托约你来此,本来是想你若肯接受善意时,我可能促成一桩好事,不过想附带打听离合双魔的行踪而已。可是,现在少侠不敢说出师承,我就不能不怀疑你是双魔之徒。因此,现在说它是约你目的,也未尝不可。”
独孤青傲然冷笑道:“在下武学渊源于一个武林中人人尊敬的长者,我不肯说出,不是不敢,而是那位长者一再告诫,但我可告诉芳驾,那位长者绝不是什么魔头。”
少妇冷笑道:“除非你能说出那武学的来源,否则难以令人置信。”
“假若我不说呢?”
“那……”少妇也突然立起,脸上泛着一层寒霜,冷笑道:“只怕你今天无法离开此地!”
独孤青仰天一声朗笑道:“就凭芳驾和那柳林中的毒蜂么?”
“是又怎样?”
独孤青仍大笑道:“但是芳驾知道,连你那百回谷我一样决心去闯呢?”
“那你就先试试本谷主的手段。”
那少妇说罢,纤腰一闪,已将屋门挡住。
独孤青本来存心身入虎穴,对于这突然转变,丝毫不觉得意外,傲然一笑,冷然说道:“真要动手么?”
那少妇一哂道:“到我从武功上证明你不是双魔之徒时,我自然会放你离去。”
独孤青道:“那芳驾要怎么试呢?”
“我要领教你所习的离合神功。”
“在下当然奉陪,不过,在这农舍内,芳驾不嫌地方小了一点吗?”
少妇微一沉吟道:“好!到外面去,不怕你跑得了。”
独孤青发出一声朗笑道:“想跑又何必来!”
于是,少妇晃身退到农舍前面的土场上。
独孤青悠闲的迈步而出,在少妇对面丈许处立定双手自然下垂,脸上含着微笑,气定神闲,有如一株临风玉树。
少妇冷笑一声,道:“请准备,我要出手了。”
独孤青道:“芳驾当真只是想试试在下的武功么?”
“难道你怀疑我另有目的?”
“话总得先说清楚!”独孤青平静的说道:“在下一生不想与人结怨,就算是十恶不赦之人,我也只希望她觉悟回头,不轻易出手伤人。”
少妇听得脸色更变,喝道:“谁是十恶不赦之人?”
独孤青道:“别误会,我对芳驾根本一无所知,芳驾虽然与五英花令中人有来往,而百回谷中又养着无数霸道的伤人毒物,但在下在没有亲自目睹你为恶之前,绝不会猝下断语,说芳驾是恶人。”
少妇哼了一声道:“污水中尚能长出青莲,我百回谷虽是养着不少伤人毒物,只不过是用于自卫,或用以对付恶人,难道有什么不对!”
“说得是,这就是在下适才声明在先的原因!”独孤青微微一笑,又道:“可是,在下明白天去百回谷赴约之际,芳驾所养那些毒物,难道不会为菊花令主所用?”
“这……”
独孤青笑了一笑,悠闲的摆摆手,又道:“关于这一点,芳驾不必介意,世上的事,本无绝对的是非。譬如说,在五英花令的眼中,在下与她们作对,以她们的立场,在下就是恶人。芳驾跟她们是朋友,帮助朋友是无可厚非的事,何况在下是去赴约,难免在谷中出手打斗,那时说它是自卫,也不能算错。”
少妇怒喝道:“你别用这种讥讽的言语,假若我不是顾虑别人误会我助人为恶,我也不会受人之托,要你明天别去百回谷了。”
“盛情心感!”独孤青又淡淡一笑道:“这么说,劳驾倒真是出污泥而不染的一朵青莲呢。”
少妇怒气稍敛说道:“假若你能坦白说出师承,证明与双魔无关,也许明天的事,我不会伸手。”
独孤青倒不是怕明天会多一个敌人,而是自与这少妇见面,便看出她是一个介于邪正之间的人物。而且眉峰眼角隐隐漾出淡淡的轻愁,必然有一段不可告人的恨事,才隐在百回谷中,而这恨事,极可能与她所追问的离合双魔有关。
但离合双魔到底是何许人,他根本不知道,他生就一副侠义心肠,不由对这少妇有些同情起来,假如能将她从邪道引入正途,不正好合乎九全老人所训渝的“济世助人”的心愿吗?
当下微微一笑,诚恳的随道:“在下之所以不肯说出师承,只是有不得已的苦衷,现在我再慎重申明一句,在下的武功,绝不是出自什么离合双魔,而且在下根本不知道双魔是何许人,假若芳驾不信,在下也没法子,芳驾应该看得出,我绝不是怕什么才不敢说,至于天下武学,说起来源出一脉,离合双魔会的,别人未必不能。”
少妇似是觅独孤青不但镇静如恒,而且说话异常诚恳,略一沉思,又道:“那又怎会这般巧法?少侠所会的也叫离合神功?”
“关于这一点”,独孤青又朗笑道:“芳驾请想一想,离台神功是因双魔而命名?抑是双魔因离合神功而得名呢?”
少妇一怔,不由点点头,道:“少侠见解精确,离合神功相传武林,已有数百年!”
“那就对了,江河发源于高山,支流于四野,普天之下,应该不只双魔才会这种功夫!”
少妇听了,失望的低声道:“唉!这么说,我是误会了。”
独孤青趁机问道:“看芳驾适才追问的情形,好像与双魔之间,有着很深仇怨?”
“芳驾的先人是?……”
“唉!算了,假若少侠将来知道双魔的消息,只要能告诉我一声,我就感谢不尽了。”
独孤青趁机又道:“五英花令所为,已为武林中带来了不少血腥与屠杀,那么劳驾又何必与她们为伍呢?”
少妇微叹道:“少侠,武林中许多事离不开恩怨两个字。譬如说,过去有一个人对你或你的先人有恩,而她现在向你请求一件事时,你能拒绝么?”
独孤青又道:“那么托芳驾找我的人又是谁呢?”
少妇抿嘴一笑,一对星眸妩媚的扫了独孤青一眼道:“一个对你倾心的女子!”
“对我倾心?”独孤青俊脸不由一红,他年轻,又出道不久,虽然与幼梅相处了数日,也知道瑶台玉女对自己已生情愫,但一直还没一个女人当面说爱上自己。
少妇瞟了他一眼道:“怎么啦,难为情是不是?美人爱英雄,那是天经地义的事。”
独孤青叹口气道:“在下也是身负仇冤,不想惹感情纠纷。”
“那么那位黄姑娘?”
“在下说过,因为她是一个不会武功的弱女子,在下允诺过要保护她!”
“瑶台玉女呢?”
独孤青一怔,看来这少妇对自己知道得还不少,当下笑道:“在下对她止于尊重她出身雪山而已。”
“这么说,少侠至今还没有意中人啰?”
“沉冤未报前,在下不想谈这些。”
“少侠的沉冤可得闻乎?”
独孤青摇摇头,深深的叹了口气,仰首望着天上的悠悠白云,久久不语。
少妇点点头,也轻叹一声,眉峰上也顿涌愁云,道:“对不起,我引起少侠的难过。”
独孤青苦笑一下。
少妇又是感人的一叹道:“我们可算得上同是天涯沦落人,看来我们的遭遇相同,连仇人在什么地方,都无法访出来。”
独孤青道:“我比芳驾不如!到现在仇人是谁还不知道!”
少妇同情的一叹,道:“武林中怎么这么多仇仇怨怨,少侠的沉冤,可也是先人遭了不幸?”
“是先父!”
“令堂呢?”
“寻仇十五年,至今生死不明?”
“这么说少侠是在孤苦长大的了?”
“是的!”
少妇又叹口气道:“但少侠在不幸中有大幸,居然年纪轻轻,就学得一身惊人的武学。这一点,比我强多了。”
独孤青道:“劳驾也不错呀!”
少妇幽幽一叹道:“少侠怎知道我不错?”
独孤青微微一笑道:“是芳驾自己告诉我的!”
“我告诉你的,几时?”
“不是口说出,而是芳驾那一对慑人的星眸!”
少妇笑了,笑的甜而妩媚,一对星眸幽幽的落在独孤青的脸上,想说话,但又来见出声,过了一阵,突然粉脸一红,低下头去,轻轻的说道:“想不到少侠目光也如此锐利,我虽然武学有了点成就,那能和少侠相比?”
“芳驾太客气了!”
少妇又轻轻的抬起头来,但这次那幽怨的目光却投向天上白云,叹息道:“人生得一知己,死而何憾,可惜……”
独孤青被少妇幽怨的目光,和那感人最深的叹息声所感染,不由也同情起来,心想:“这少妇不但身负先人血海深仇,而她本身必然也正遭受感情上的折磨,世上何以会有许多不如意的事。”
想到这里,不由也轻叹一声!
少妇凝立来动,双目仍注视着天上道:“少侠你叹息什么?”
独孤青道:“芳驾除了先人仇恨未报,好像现在也正为情所苦呢?”
“是的,少侠!”少妇星眸中突然滚滚两颗晶莹泪珠,口中喃喃念道:“往事只堪哀,对景难排,秋风庭院霜浸台,一行珠帘闲不卷,终日谁来……”
少妇念至此,忽又微叹一声,幽然而止。
她虽念的是一首旧词,但独孤青已然听出,少妇芳心寂寞,情恨难排,忍不住道:“我有一句话,可以问么?”
“问吧!少侠!”
“芳驾约我来的真正目的!”
少妇蓦然一震,目光由白云间回落在独孤青的脸上,很久,很久,才说道:“本来……算了……少侠……您,请走吧!” ‘
独孤青审情度势,本来认定这少妇的身份必然特殊,而她今天约自己来此,不是像她所说的那么简单,如今一昕她恁地一说,便知所料不差。
当下笑了一笑,道:“芳驾已经有太多的不幸,又何必再为自己制造不幸呢?”
“是的,少侠,我懂!”
独孤青虽然尚不知这少妇约自己来的真正目的,但至少他有了收获,又劝说一人迷途知反心中大是愉快,笑了一笑道:“芳驾适才说得不错,我们同是天涯沦落人,独孤青显以芳驾为此生红粉知己,至于劳驾真若与离合双魔有仇,独孤青愿意为芳驾略尽棉薄。”
少妇脸上涌起一片红霞,怔怔的看着独孤青,点点头道:“少侠光明磊落,诚恳感人,我渐愧死了,有少侠这一句话我已经非常满足了,少侠,你走吧。”
独孤青含笑点头,拱拱手,道:“那么芳驾珍重!”
于是,回身走去!
但才走出数步,忽听少妇在身后唤道:“少侠请留步!”
独孤青停步回头道:“芳驾尚有话说?”
少妇红晕着双颊,嚅嚅的说道:“我们同是孤苦伶仃,在这世上没有一个亲人,少侠义薄云天,情操高洁,相形之下,我才觉出,自己……自己错了。”
“劳驾错了?错什么?”
少妇脸上又是一红,低下头去,轻叹一声,声音低得不能再低的说道:“少侠可知道我说的对你倾心的人是谁?”
独孤青蓦然一怔,心中已有几分明白,道:“难道就是劳驾自己?”
“所以,我说我错了!”少妇又是一声幽幽长叹,突然神情一振,抬起头来,一脸肃然之然,又道:“不过,少侠应该原谅我,女人到底是女人,何况那荒山岁月,寂寞青春,痛苦的啃嚼着我的心灵。所以,昨夜我在青羊宫中看见少侠以后,便情不自禁……但我慎重的重说一句,我这样做,没有半点恶意。”
“原来芳驾也去了青羊宫!”
“是的,但菊花令主并不知道,所以我才约少侠今天来此。想不到少侠是个光明磊落,胆识过人的君子,竟使我改变了初衷,未铸成大错。”
“芳驾是说,万一我不接受芳驾的美意,便……”
“是的,论武功,也许我非少侠之敌,但自保尚有自信。诚如少侠所说,我能指挥不少毒物伤人,只要我啸声一出,少侠武功再好,也无法脱身的。”
独孤青心中有些不信,笑了一笑道:“就是柳林中那些毒蜂么?”
“当然不止一样!”少妇肃容道:“适才少侠说视我为今生红粉知己,这一句话我太感动,太满足了。所以,我冒昧请求少侠,我……我能不能喊你一声弟弟?”
独孤青虽不知道这少妇的出身来历,但却抱定一个助人向善的宗旨,连九顶三残他尚跟他们结为兄弟,对于少妇这请求,哪里还会犹豫?当下毅然说道:“只怕小弟不配!”
“啊!”少妇惊喜的抬起头来,脸上绽出满意的笑容,但一对星眸中,泪珠却滔滔不绝的下落,显然是喜极而泣。只听她抖颤着声音道:“弟弟,我太高兴了,你指示了我做人的方向,从此也满足了我寂寞的心灵,弟弟,你……你太好了!”
独孤青也十分感动,道:“姊姊能向善途,那是弟弟的荣幸,只是姊姊还没告诉弟弟你的真实姓名呢?”
少妇泪眼含笑,道:“我姓白,名飞虹,人称毒凤!”
独孤青大吃一惊,情不自禁的退了一步,说道:“姊姊说是武林三毒之一的毒凤?”
“是的!”凄然一叹,道:“认毒凤做姊姊,你后悔了么?”
独孤青朗声大笑道:“放下屠刀,就是我独孤青尊敬之人,何悔之有?”
毒凤点点头道:“我这毒凤之号,虽是武林中人所赠,但说实在的,姊姊一生确实心狠手辣,死在我百回谷中的武林中人,不知有多少?不知怎的,一见弟弟,便有说不出气质,使人不忍心伤害于你。”
“姊姊夸奖了!”
“是真的!”毒凤又凄然一笑道:“再听弟弟说出对黄姑娘和瑶台玉女那种纯洁的情操,和不肯探问百回谷情形,免陷我于不仁不义的光明磊落胸怀,说起来这是令人难以置信之事,但毕竟是事实,也许这就是缘分吧!”
独孤青笑道:“那是姊姊看得起我!”
毒凤想了一想,又道:“明天弟弟当真要去百回谷救黄姑娘么?”
“当然!”
“那好,为了弟弟你,也表示我的决心,先毁去我那些害人的毒物,到时候再暗助弟弟救黄姑娘出险。”
独孤青道“:“那岂不使姊姊对朋友失信。”
“现在他们已经不是我的朋友了,而且侠义中人时常说的,救困扶危,义无反顾,明天就是姊姊这有生以来第一次做有意义的事。”
独孤青点点头,道:“那我先代表黄姑娘谢谢姊姊。”
毒凤长叹一声,忽然撮口轻轻长啸。
啸声悠远而尖锐,乍听起来,有一种令人心悸的感觉。
独孤青才在一怔,不知毒凤为何发出啸声?
但啸声尚未停止,忽然四周传来“嗡嗡”之声,那声音由小而大,渐渐有如雷鸣。
独孤青抬头一看,只见四周有如一片黄云一般,向这土场上卷来。凝神一看,竟然全是毒蜂,何止千万。一会儿功夫,巳将土场上空遮得满满的,丽日无光,立时天昏她暗,若是这些蜂群攻人,当真难以应付。
正在心中揣想,忽昕毒凤的声音道:“弟弟快看,这地上是什么?”
独孤青猛一低头,这一下不由骇得浑身一颤,几乎惊呼出声,敢情就在他注视那满天毒蜂的这一瞬间,土场上爬出成千上万的人面毒蛛,全部闪动着绿闪闪的眼睛在望着他,好像跃然欲噬的样子。同时,那腥恶之气,触人欲呕。
毒凤又笑了一笑,道:“弟弟,这就是我养的毒物中的两种,别看他们小,只要被其中任何一只咬上一口,便会中毒,弟弟看看,假若现在你要走,成不成?”
独孤青傲然一笑道:“这些毒物,倒是令人防不胜防,不过小弟自信,还不会被他它咬伤。”
毒凤又笑了一笑,道:“还有更小的呢,弟弟看看你的衣服上是什么?”
独孤青一惊,低头一看,嘿!怪事?不知何时,衣上飞落无数大如米粒的红色小虫,正在蠕蠕爬动。
毒凤又道:“这小红虫,姊姊替它取名叫做‘落霞’。”
独孤青道:“名字倒取得雅得很。”
毒凤白飞虹笑道:“名字虽雅,但三种毒物数它最毒,而且因为小,扑人毫无感觉,要被一只咬中,全身脉道尽伤,不出一个时辰,身化浓血而死。”
独孤青听得一惊,道:“有这么厉害?”
毒凤叹口气道:“姊姊绝不会骗你,但弟弟别怕,我没有叫它们咬人之前,它们绝不会侵犯任何人。”
独孤青这才知道,武林三毒之名,并非浪得虚名,当下肃容道:“姊姊适才说要毁去这些毒物?”
“是的,不但如此,我从此宣布这毒凤之号,在武林中除名,除了找双魔报仇以外,今生不再伸手杀人。”
独孤青听得好生感动,道:“姊姊真是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毒凤白飞虹凄然笑道:“能顿悟过去之罪,全是弟弟的功劳。”
说罢,忽听毒凤口中,又是一声一长一短的啸声。啸声才落,那满天毒蜂和满地的毒蛛,蜂涌着向那茅屋中爬去,独孤青衣上那些“落霞”,也倏忽飞走。
约莫半盏热茶时间,土场上又恢复了原来的平静。
丽日当空,清风微拂,静静的土场上,只剩下独孤青和毒凤白飞虹两人。
二人默默对视,四周一片岑寂,静得可以听得出对方的心跳声。
终于,毒凤又开口了,脸上浮上薄薄的一层红晕,道:“弟弟,五英花令中人,据姊姊知道的,桃花和菊花令主,虽是奉命要捉拿你,但每人对你都有私心,所以,你遇上她们时千万要小心。”
独孤青傲然一笑道:“这个小弟理会得。”
毒凤又道:“明日弟弟去百回谷时,虽然不会再有毒物,但菊花令主为人阴险绝毒。据我所知,今晨赶到的有五方勾魂使者,和医卜星象四大护法,另外还有一位监令叫屠龙拐申庸,那些人没有一个是庸手,大意不得。”
独孤青傲然大笑道:“五方勾魂使者已遇上过了,出西门时,小弟只不过一伸手,他们大约现在还呆立在坟场里。”
毒凤神色一变,道:“他们跟踪你?”
“是的,姊姊壁上留字,叫我留心,所以我将他们引去坟场后才来的。”
毒凤疑惑的问道:“弟弟当真一出手就点了他们的穴道?”
“怎么?”独孤青一怔道:“有什么不对?”
毒凤轻轻顿脚道:“糟了,弟弟你受骗了。据姊姊所知,五方勾魂使者武功绝非那么平庸,他们假装失手,实际则有人仍跟在你后面,唉,要是姊姊料得不错,只怕弟弟来到这儿的事,菊花令主已得了消息。”
独孤青蓦然一惊,但心中还不全信,可是,就在此时,忽闻一声冷酷的脆笑道:“哟!好亲热啊,姊姊弟弟的叫得好肉麻。”
两人同时一惊,乍回头,只见茅屋左角转出一行人,最前面是菊花令主,后面跟着一个手持龙头拐杖的老者。
也就在同时,土场四周,同时传来一阵阵嘿嘿笑声,人影乱闪,现出九个人来,果然其中五人,正是被独孤青在坟场上点了穴道的五方勾魂使者。
另外四人,一看装束,便知是医卜星象四老。
这九人一现身,土场边上,每边站定三人,将独孤青和毒凤围在场心。
毒凤脸色一沉,向四周扫了一眼,回头冷冷的看着菊花令主,冷笑道:“令主,你这是什么意思?”
菊花令主也冷笑道:“我来道贺呀!”
毒凤厉声道:“贺什么?”
菊花令主脆笑道:“好朋友在这儿订亲,难道我不该来么?”
独孤青大喝一声道:“胡说,谁跟谁订亲?”
菊花令主阴森森的看了独孤青一眼,诡诈的一笑道:“怎么啦?少侠,难道我说错了,一个是怨女,一个是旷夫,干柴烈火,还不是一拍就燃,你们在这儿卿卿我我的,不是订亲是什么?”
毒凤白飞虹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气得杏眼圆睁,浑身发抖,厉声说道:“我好意借百回谷给你住,想不到你的诡诈竟用到我的头上来了?”
“是么?”菊花令主报以一个诡谲的冷笑道:“我没有出卖朋友,诡诈了什么呀?”
毒凤大怒道:“我只劝他别去百回谷冒险,目的只是避免武林中人误会我助人为恶,怎算是出卖朋友?”
“哟!说得多中听啊!”菊花令主仍冷笑道:“那么什么先前又答应借地方给我呢?”
“那时我们是朋友!”
“现在呢?”
“现在!”毒凤仰天一声脆笑道:“你来了正好,从现在起,我们划地绝交,请你们几人立刻离开百回谷。”
菊花令主也大笑道:“百回谷还是你的?别做梦了我的白姊姊,那儿已经改为我的菊花分宫了。你要是识相的话,替我将那小子拿下,还可以委你一个职位,不然,你也别想再回百回谷了。”
毒凤勃然大怒,娇叱一声,身形电闪,猛向菊花令主扑去。
独孤青大喝一声:“姊姊且慢!”
同时一闪身,已将毒凤拦住。
毒凤被拦落地,恨恨的一跺脚道:“弟弟你……?”
独孤青大声说道:“事情因我而起,姊姊不必卷入漩涡之中。”
毒凤气得发抖,双目尽赤,说道:“恨我交友不慎,才引狼入室,这口气怎能忍得下?”
独孤青朗声大笑道:“小弟不才,一定将百回谷双手交还姊姊就是。”
说罢,星眸电闪般向四周一扫,最后落在菊花令主脸上冷笑道:“百回谷之约,就改在这儿如何?”
菊花令主点头道:“听随尊便,焦天梦和九全宝图呢?”
独孤青傲然大笑道:“全在本少侠一双掌上。”
这时,左面一个道貌岸然的青衫老者哈哈笑道:“小娃娃,你太狂了。”
独孤青回头怒喝道:“住嘴,我在跟你们令主说话。”
那青衫老者又是一声哈哈道:“小娃娃,你可知我是谁?”
毒凤低声道:“弟弟,他就是四老中的不死医生裘天放。”
独孤青冷笑道:“你叫不死医生?”
“不错!你小娃娃大约还没听过我的大名吧?”
“好!很好!本少侠今天先取消你那一个‘不’字。”
声落,缓步向不死医生走去。
菊花令主突然冷声说道:“裘老,这小子武功诡得很,最好你们四老一齐上!”
独孤青一面走,一面得意的大笑道:“听到么,你们的令主叫你们一齐上呢!”
大约那不死医生平素自负了得,一个后生小子,要他们四老一齐上,岂不是太伤颜面的事?
当下突然狂笑道:“令主,你也太小看老朽了,这样一个小娃娃,大约老朽还接得下来。”
菊花令主本来还想出声阻止,不过不死医生是总坛的四位护法,论地位不在她菊花令主之下,所以话到口边,又忍了回去。
不死医生话声方落,独孤青已大喝一声:“你动手吧!”
不死医生又是一声狂笑,双袖一抖,右手已握着一支小巧判官笔,左手是一枚形如笔砚的方形兵器,笑罢,说道:“小子,让老夫给你开一张死药方,保你吃了再不会有活着的烦恼。”
声落,笔砚一碰,发出一声锵锵震耳的啸声,青衫飘动,右手笔影如山,左手那块方砚,则幻出一道墨绿的闪光,同时向独孤青前胸各大穴及头上碰来,来势之疾,无与伦比。
独孤青静立不动,容得那笔砚近身,退步、偏头轻叱,双掌疾翻,电闪而出。电光石火间,只听那不死医生一声惨嗥,身形蓦退,那一副赖以成名的笔砚,飞落丈许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