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大哥你想不到吧?”
原来精舍门口,俏生生站立着的不是别人,正是他终日萦怀担心的幼梅姑娘。
只是令狐英有点奇怪?眼前这位幼梅姑娘,虽是高矮模样儿完全一样,但穿着气度与声音却与幼梅完全不同。
幼梅天真纯朴,似是一块未经琢磨的美玉,而眼前这位姑娘,眉梢眼角流露出的完全是一派江湖经验十分老到的样子。
令狐英心中一动,又道:“你不是真的幼梅吧?”
“大哥不信?”
“你的病好了?”
“我因为病好了,所以人也有些改变了。”
“但……?”
“大哥在奇怪,是不是?”
“不只是奇怪,也有些怀疑。”
“因为性情也变了?”
“还有你现在的一身武功?”
幼梅抿嘴一笑道:“大哥可知道,武林中人时常深藏不露。”
令狐英仍摇摇头道:“不对?这解释不会令我满意。”
幼梅道:“独孤大哥,啊!现在应该叫你令狐大哥才对,别怀疑了,我真的是幼梅,我劝你的话也是出自真诚,相信我,至于我前后判若两人,那是有原因的,以后再慢慢告诉你。”
令狐英疑惑的仔细看了她一阵,心中好生纳罕,因为这位自称是幼梅的姑娘,面上看不出戴有面具,也不带一点易容的痕迹,除非她天生就与幼梅长得相同,天下竟有这般巧的事么?模样相像,连高矮身材也会一般无二?但若然她是另外的人乔装,何以又不模仿幼梅的声音与个性与自己相见,偏留下破绽来引起自己的疑心。
忽然心中一动,蓦然想起施翠琴来,那施翠琴不是也一人扮成两种身份与我周旋过么?那时自己也因为那位侯府千金,并不掩饰她的与施翠琴同貌反而一度释去疑心。
心中恁地一想,不由考验的问道:“我们在什么地方分手?”
“青羊宫外!”
“你离去时留下什么?”
“一块手绢裹着我娘的白玉寒梅。”
“还有呢!”
“我在地上留了几句话。”
“能再念一遍么?”
幼梅果然将那夜在沙地上写的字念了一遍,竟然一字不错。
令狐英这一下怔着了,这一考验,证明眼前这一人是幼梅无疑,因为幼梅离去后,那朵玉梅并未被人拾去,证明没有人先去过那里,而自己看过后,当时连无影神驼也不知道,因此,他对眼前这位不是幼梅姑娘的疑心释去大半。
但他仍来完全释疑,不由又问道:“你不是被那两位公主掳去地狱谷了么?”
幼梅神秘的一笑道:“不错,有这么回事。”
令狐英疑惑的又道:“那你怎会在这里?”
“那不是真的我。”
“瑶台玉女呢?”
“也是一个假货。”
令狐英被说得更糊涂了,不由又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幼梅又是秘密一笑道:“现在还不是告诉你的时候。”
令狐英道:“那么这庵中主人与你是什么关系?”
“现在还是秘密。”
“秘密太多了,使我对你的身份又会引起怀疑的。”
幼梅又是一笑道:“可是事实上目前不能告诉你。”
令狐英道:“这里主人几时才会回来?”
幼梅道:“大哥要打听的事,我全都能答覆,何必一定要见主人呢?”
“我也一样能答覆。”
令狐英大惊道:“真的!”
“一点不假,不过除非大哥答应我那条件。”
“是退出武林,永不与金剑令主为敌?”
“此事对大哥有益无害,难道还要考虑?”
令狐英叹口气道:“幼梅,谢谢你,你说的虽然不错,但我在九全洞中恩师遗像前,许诺过要遵照他老人家的遗训,完成他的遗志。”
“拯救武林?以天下为己任?”
幼梅这句话,问得带点讥诮的味道。
令狐英又是一声长叹道:“幼梅,别用这种口气对我,一个人若苟安于乱世,那是消极的作法,我觉得恩师遗训不错,不然,我习了一身武功何用?”
幼梅又俏皮的一笑道:“你真是一个傻子,凭一个人,能独撑危局?”
令狐英正容道:“知难而退,那是逃避责任。”
“那大哥是坚持自己的想法了?”
“不是想法,而是义不容辞!”
“那么大哥宁愿放弃知道令堂的事了。”
令狐英略作犹豫,忽然一阵浩然正气,充塞胸中,毅然道:“要是你一定要以条件交换,我想我会放弃的。”
幼梅一对秀目,向令狐英看了一阵,不屑的一笑道:“倒看不出,你真是一个顶天立她的奇男子,不但不因私废公,而且还能作到大义灭亲,可惜呀!武林中没有记功碑,将来只有在你的墓志铭上记上一笔了。”
令狐英听得出,幼梅这句话是刻薄阴损到了极点,但他仍不生气,喟然叹道:“幼梅,你希望我是一个自私自利的人么?古人说: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武林中何独不然?我不是沽名,只是在维护武林正义而已,生死尚置之度外,管它墓志铭上写些什么?”
幼梅脸色一沉,冷笑道:“好!那么我们再见了。”
“幼梅,你别走!”
但话声未完,人影已杳,令狐英竟未觉出她是如何走的。
令狐英怔怔的站在精舍门口,他不知这女人是不是真的幼梅,若然真是她,一个天真无邪的小姑娘,何以在短短的时间中,除了外形,人是整个的变了,难道武林当真是一个罪恶的渊薮么?竟能将一个天真纯洁的幼梅,变成一个可怕可憎的女人,这对她是多么残酷?多么不幸?
幼梅那些刻薄讥讽话句,虽然仍萦怀在耳际,但令狐英心中兴起的,不是憎恨,反而是同情和怜惜,因此,幼梅的身影消逝之后,却留给他不少的愁怅,不少迷惘,仰望着天上的星星出神,忘去了一切,包括自己的存在。
也不知道过了许久,忽然身边有人轻咦一声道:“少侠站在这儿于什么?”
令狐英蓦然惊觉过来,转头看时,只见莫隐梅母女已站在身侧,说话的正是莺儿姑娘。
莫隐梅则是一脸不高兴神色。
令狐英忙躬身道:“都怪晚辈不好,给老前辈引来麻烦,那幽冥七怪退走了么?”
莫隐梅点点头,叹了口气,挥手道:“咱们进去说话!”
进入精舍,莫隐梅落座之后,不等令狐英开口,又道:“少侠,是不是有一位黄姑娘与你见过了?”
令狐英一怔道:“老前辈知道?”
莫隐梅点头道:“我见过了,她是我这位朋友新收的弟子,她是奉命来告诉我,我那朋友不想再见你。”
令狐英道:“为什么?”
莫隐梅淡淡一笑道:“因为她要跟你谈的,那位黄姑娘已经说过了,再见无益。”
令狐英又是一怔,疑惑的看着莫隐梅道:“老前辈的这位朋友,也想劝阻晚辈不跟金剑令主为敌?”
“不错!”莫隐梅眉峰掠过一株淡淡的愁怨,道:“连老身也是如此,少侠应该记得,今晨在农庄中老身的那一番话,说来全都是为少侠好。”
令狐英叹口气道:“老前辈说得是,那只是对私而言,令狐英十分感激。”
“少侠一定坚持己见?”
“古语说:忠孝不能两全。”
莫隐梅脸色一变,道:“你为谁尽忠?”
“恩师遗训和武林正义!”
“你真不想找你母亲了?”
“晚辈认为那是两件事,应该并行不悖,晚辈以为只要家母还活着,总有一天能找到她老人家的,用不着放弃自己的志愿。”
莫隐梅突然沉默不语,缓缓低下头去,过了一阵,忽然低声一叹,道:“孩子,你太固执了,须知固执只有给你带来不幸,老身是爱莫能助了。”
令狐英不由十分感动的又道:“老前辈,我很感激你。”
莫隐梅道:“感激什么?”
“老前辈的关怀和爱护。”
“那你就应该听话!”
“不?”令狐英毅然道:“晚辈志不可夺,除非金剑令主放弃独霸武林,洗去满手血腥,不随便诛除异己。”
“这么说,你是一定要干下去了?”
“是的,晚辈永远站在正义这一边!”
莫隐梅突然冷笑一声,道:“好,我算是尽了心,过了今夜,也许我们将不再是朋友了?”
令狐英大惊,这一句:“不再是朋友”,好像是一把利剑突然刺在心上,因为这句话说得非常露骨,不是朋友,便是敌人,而自己的敌人是金剑令主,难道……难道……连她也是金剑令主的人?
但令狐英心中仍然不信,不由抬跟向莫隐梅身边的小莺看去。
这才看出小莺姑娘一脸凄然欲泣的神色,那凄然欲泣的目光,正乞求的看着自己,好像在说:“你别倔强了吧!求求你,快答应我娘。”
就在此时,莫隐梅突然离坐而起,用严厉的口吻盼咐道:“少侠,你可以走了!”
令狐英想不到莫隐梅突然下起逐客令来,不但口气严厉,而且一脸懔然不可侵犯毫无商量余地的神色。
小莺忽然低声喊道:“娘!你……?”
“别说话!”莫隐梅厉声道:“记着了,从现在起,不许你和他接近,要是不听话,你应该知道娘会怎么惩治你的。”
小莺姑娘骇得花容失色,果然不敢说下去。
莫隐梅又转脸看着令狐英冷冷说道:“你还站在这儿作什么?”
令狐英一则感于莫隐梅几次相救之恩,再则不知怎地?他对这莫隐梅有着一种说不出来的依恋,对她的斥责,好像一点也不生气,又道:“老前辈息怒,我想再请问一句。”
“不用问了!”声音严厉,态度也更坚决,右手向门外指着道:“你可以走了,趁现在没人拦阻你。”
令狐英依依的看了她一眼,不便再说什么,只得拱手道:“谢谢老前辈,晚辈告辞了。”
令狐英才走出精舍,身后隐隐传来一声轻叹,忍不住又回头过去。
怪不?叹声尚萦怀耳际,莫隐梅母女,已不在精舍之中。
但就在这时,耳边听到细若游线的传音说道:“向西南方快走,再迟就来不及了。”
令狐英大吃一惊,他分不出这声音是莫隐梅还是小莺,但是她们母女之一不会有错,听口气,显然是金剑令主门下高手,已将这座罪心庵围住了。
当下不敢怠慢,双脚一点,人已飞身上了梅树梢头,疾如鹰隼,直向西南角上猛然扑去。
等他扑落西南角庵墙,一眼看见月光下的墙外,站了好几个人,仔细一看,骇然正是菊花令主和她手下四婢。
再向左右一看,每隔三五丈便站有几个人,果然自己已落入包围之中。
令狐英好生吃惊,想不到这些人如鬼魅随身,看样子是金剑门下的高手全到了。
当下把心一横,飘身落下墙头,向菊花令主拱手道:“令主,久违了。”
菊花令主冷冷的一笑道:“今夜你可跑不了。”
令狐英朗声笑道:“那倒不一定,在下在令主跟前来去自如,已经不止一次了。”
菊花令主诡谲的笑道:“是么?少侠依然如此自信?”
令狐英道:“在下对任何人永远如此。”
“但今夜不同。”
“因为你们倾巢而出?”
“算是少侠聪明。”
令狐英目光向左右一扫,见这站在正南正西的两个人,并不因自己的现身,而向自己现身之处围来,心中反而暗暗吃惊,显然今夜他们是奉有严令,各守方位,以免自己能有逃脱的空隙,完全是有计划的行动,要不就是还要围捕莫隐梅母女,所以才各守方位,不敢擅离。
但莫隐梅母女,叫自己从西南方离去,必有她的用意,论武功,不管是谁单打独斗他可能都有脱身机会,问题是人家有计划的严阵以待,那就不简单了,这些人后面,一定还有更厉害的高手和安排,绝不可能这西南方向会有自己可乘之机。
惟一的可能,是莫隐梅母女会暗中相助,但莫隐梅母女,到底与金剑令主之间是什么关系呢?到底她们是敌是友?一时无法猜透。
菊花令主突然双手微向前挥,她身后四个劲装婢女,各自一晃身,左右各二在距离令狐英两丈不到的地方站定,形成包围之势。
但奇怪的四婢并束撤出背上长剑,其实撤出兵器,以四婢之能,可以说对令狐英不发生威胁作用,那么四婢凭着四双空手,又怎能阻止得了令狐英呢?
一个聪明人能观察入微,令狐英经过这些天来的经练,已经不是初出江湖什么都不懂的人了,心中微微一动,略一留心,只见四婢全都双手紧握,显然四婢手中都藏有厉害的东西。
令狐英曾经上过菊花令主消愁散的大当,不但被擒,几乎武功也失去,因此,他不得不小心提防,表面上仍毫不在意的微微含笑,但真力暗蓄指尖,只要她们一有动作,他不得不出手伤人。
菊花令主前跨数步,秀目中满含凶焰,冷冷的说道:“你认为我会跟你一对一的用武功分胜负么?”
令狐英点头道:“这个我知道,令狐英能有几多愁,又劳令主耗费那些宝贵的东西。”
菊花令主并不否认,冷极的问道:“不错!那么你还有自信么?”
令狐英笑道:“当然有,不过,逼于形势,令狐英只怕下手也不会再留情了。”
“哈哈哈!”菊花令主忽然仰天诡笑道:“你也懂得留情二字,在我看来,你本来就是一个铁石心肠的人,桃花令主为你牺牲了性命,据我所知还有活着的许多姑娘,她们在暗中爱着你,可是,你却全辜负了她们!”
令狐英不知道她何以故意曲解自己所说的“留情”二字,而且还扯到儿女私情上面去,心中不免奇怪起来。
只听菊花令主又道:“因此,我认为你是天下第一忍心的人。”
“令狐英并非忍心的人,也没有辜负谁?令主这番话似乎有修正的必要?”
“还说没有?”菊花令主似是越说越激动,又道:“那么四妹何以会死?今夜为公我是奉命拿你,为私我要为四妹报仇。”
“你才是一个狡猾的狐狸。”令狐英心中暗骂了一句,因为在百回谷,和那夜在树林中,令狐英已经看出,这菊花令主和桃花令主两人之间在勾心斗角,桃花令主之死,不错!一半是因为她悔悟过去,归服正义,但另一半可是这位菊花令主的精心杰作,若不因为你,她绝不至于死,如今,反而假惺惺的说要替她报仇?充分表现你的阴毒和狡诈。
心巾恁地一想,不由怒哼一声,道:“不错,桃花令主能幡然悔悟,是一位了不起的姑娘,令狐英永远怀念她,尊敬她,视她为红粉知己,可惜,她壮志未酬,便死在奸人之手,侠骨虽然留香,但黄土埋恨,死难瞑目,要说报仇,应该是我向你说才对。”
“你是说我害死了她?”
“你应该比我明白!”
菊花令主粉脸转青,喝道:“你倒会挑拨离间,可惜她死了,你这一着已经没用了。”
令狐英也冷笑道:“你忘了令狐英已认她为红粉知己。”
“可惜今夜你已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了。”
话声甫落,娇叱一声,道:“给我拿下。”
四婢同时双手连扬!
令狐英知道那消愁散无形无影,早有防备,就在四婢双手举起瞬间,左右手指连弹,四婢同时一声闷哼,那高举的双手,却仍握拳未放,身子已然僵立不动,好像被令狐英弹中穴道。
令狐英是存心先制住四婢,但仍存心仁厚,不想伤人,故弹指点的本来就是四婢的麻穴,现在四婢的情形,正是麻穴受制的样子,故未疑及其他,当下又向菊花令主,笑道:“我早防备你这一着,现在除了我们亲自动手外,没有选择余地了吧?”
但菊花令主表情可就显得大不相同,她睁大着一双眼,不断向令狐英上下打量,又向令狐英左右及身后乱瞧一阵,好像有一件事使她很意外,也很惊诧。
令狐英反而被她看得奇怪起来,冷笑道:“你看什么?”
菊花令主冷冷说道:“你制住四婢用的是什么方法?”
令狐英莞尔一笑,道:“令主应该知道,在下也会弹指神功之技,不过在下力道用得很轻,仅弹中四婢的麻穴而已,并没有伤害她们。”
菊花令主冷笑道:“不会吧,你使用的是暗器?”
令狐英一怔,道:“在下一生从不使用暗器伤人,也不会用!”
菊花令主冷笑道:“你还想骗人,你不但会用,而且用得神乎其技,是名家手法。”
令狐英正色道:“令主根据什么?”
菊花令主冷笑道:“我魏嫣红也不是初历江湖,难道指风和暗器的啸声都听不出来,好啊!桃花令主连‘袖里乾坤’的绝学也传给你了。”
令狐英听得莫名其妙,分明四婢是他用弹指神通点了麻穴,而魏嫣红偏说是暗器所伤,而最滑稽的是还扯到桃花令主身上,心中好生有气,沉脸说道:“我令狐英是顶天立地的男儿,生平不说一句谎话。”
“是么?”魏嫣红斜睇了他一跟,冷笑道:“我偏说你是个伪君子,事实俱在,你还想赖,哼!我也懒得跟你作口舌之争,你别以为制住四个丫头,便能轻易脱身,那你是做梦。”
令狐英道:“那么你可以动手了。”
魏嫣红知道令狐英一身武功,出自九全秘学,自己绝非其敌,第一步安排已失败了,自己又奉了金剑令谕,这西南角等于是她的负责区域,若然令狐英由这方逃脱,这责任如何担当得起。
眼珠-转,好像又打好了鬼主意,伸手拔出背上的如意剑,含着诡笑,向令狐英一步一步的逼来。
一见她拔剑,令狐英忽然想起,在百回谷中,桃花令主曾警告自己,“小心她那柄剑”,当下凝神向她手中那柄剑看了一眼。
只见剑身略短,但剑叶却比普通剑略宽,除北以外,看不出有什么异样。
但菊花令主为人诡诈多端,那柄剑又称做“如意剑”,其中必然大有蹊跷。
当下不敢大意,也由衣底拔出自己家传墨龙剑。
菊花令主冷笑道:“在百回谷中咱们没有好好较量,今夜我们在剑招上分胜负如何?”
令狐英笑道:“假若你肯知难而退,我相信我们没有死拼的必要,你若想在剑招上胜我,只怕不容易吧?”
菊花令主冷嗤一声,手中如意剑蓦一划弧,立时响起一阵嗡嗡之声。
那声音根本不是剑啸,倒像是毒凤白飞虹的毒蜂飞来的声音,令狐英不由一怔,心说:“当真她那柄剑有些古怪,怎会发出这种声音?”
心中正在转念,菊花令主趁他一怔瞬间,纤腰乍扭,人已猛欺而上,银光一闪,剑尖已迎面刺到。
招式并不出奇,剑上也不见有何异样,只是嗡嗡之声,再次响起。
令狐英不敢用剑去挑她的如意剑,身形陡侧,一式“游龙舒卷”,剑尖反向菊花令主腰间削去。
魏嫣红一声诡笑,翻腕一撩,腰肢乍扭,手中剑硬向墨龙剑上碰来,好像她根本不知墨龙剑是一柄稀世奇珍,别人避之犹恐不及,她反而自己找上?
令狐孤哪肯上当,手腕一沉,剑尖上指,脚下微错,反向魏嫣红手腕削去。
两人这一动手,情形与当年剑神与人动手时恰恰相反,当年令狐孤赢得剑神称号,一则是他的飞龙十八剑招精绝无伦,再则就是这柄墨龙剑是稀世奇珍,任何兵器,只要碰上即折,所以一生未逢敌手。
但今夜令狐英反而不敢去碰菊花令主的如意剑,而菊花令主呢?却偏生招向他剑身碰来,因此之故,令狐英飞龙十八剑招的藏力,大打折扣,主动权反而操在魏嫣红的手上。
转眼工夫,已是十数招过去。
令狐英忽然心中一动,暗忖道:“不好!我怎地居然跟她缠斗起来,这女人分明是那剑上有着古怪,时间一久,上当的必然是自己,而且今夜形势,绝不容自己久战下去。”
心中恁地一想,趁菊花令主如意剑刺来瞬间,脚尖一点,身形向上激射而起,但墨龙剑虚空下指,剑尖上似是射出一道墨绿色光华,有如一条墨龙,向她剑身袭去。
令狐英是以真力透过剑身,形成一道剑气,存心要看看她那柄如意剑到底有什么古怪?
令狐英在半空中一声长啸,身形一式“游龙滚翻”,剑似游龙般,又向菊花令主逼去。
菊花令主本来身形未稳,似是未料令狐英竞能自空中滚翻追到,匆忙中挥剑上舞。
但这一次菊花令主的如意剑上,陡然又发出一阵刺耳的嗡嗡之声,那声音入耳,在半空中的令狐英好像真力陡泄,猛向下落。
就在此时,菊花令主忽然一声脆笑道:“小子,你上当了!现在除非你再飞上天去。”
话声未落,如意剑尖上突然嗤嗤几声,射出十数道乌光,如喷泉一般,向上激射。
现在一个自半空中落下,一个在地上剑尖上指,乌光上射,正好成为一条直线。
两者都是极快,那如意剑身射出的乌光,显然是极毒的暗器,只要一射中,令狐英绝难幸免。
说时迟,就在那乌光将要射中令狐英双腿之瞬间,忽听他陡然一声龙吟长啸,上身猛向后倒,双腿上翻,人像绣球翻滚一般,再又冲天而起。
这一次起得更高、更快,而且令狐英在半空中朗朗而笑道:“上当的是你,你那如意剑不过暗藏一点暗器而已,我不想伤你,赶快觉悟前非吧!再见。”
随着话声,人似游龙向一片丛林之中飞去。
照说,菊花令主又是被令狐英戏弄了,她应该追去才对。
可是事实不然,菊花令主瞥见令狐英扑向丛林,反而站在原地不动,脸上含着诡极的微笑,好像是说:“小子,你得意吧!倒霉的时候就要到了。”
丛林中埋伏高手,本来早在令狐英预料中,但事实上他又必须穿过丛林才能脱身,因此当他飞近丛林之时,右剑左掌全贯洼了真力。
但奇怪的是,令狐英飞落丛林边沿,根本没遇上敌人,没人拦阻,也没人偷袭,而身后的菊花令主,又未见追来。
这种情形代表什么?应该不是侥幸,而是代表着更阴毒的安排,和难以令人臆测的遭遇。
令狐英因此反而不敢贸然深入,赶紧贴身一株松干,凝神谛听。
林中依然静悄悄的,除了松风低啸外,仍然没有听出什么?
他回头看了一眼,瞥见那位菊花令主仍站在原地未动,但她那脸上诡极阴森的冷笑,等于在说:“小子,你不是要逃么?怎么又不走了呢?快走啊!”
现在的情形是不能退回,也不能呆在林边不动,只有冒险一闯,除此以外,别无他途可循。
就在这时,林边灯光一闪,由拐角处出现一行人来。
令狐英抬眼看去,只见两盏纱灯前导,纱灯后面是两个峨冠博带的白衣和黑衣人,只是纱灯太低,看不清两人的面貌。
再后则出现一乘软轿,轿后则随行着四个紫衣女婢,最后出现的,则是一群金衣剑手。
这些人令狐英全见过,骇然正是那位副总令主驾到,现在他才知道,轿前那两个身穿白黑衣服的人,竟是那夜见过的黑白判官。
那一行人看来缓慢,但就在令狐英留心察看瞬间,忽然到了自己面前。
令狐英大吃一惊,不知她们怎的瞬眼就到?再要想回避时.已经来不及。
他一则是惊于这一行人何以似飘风一般飘然而至?再则是轿中这位副总令主的飘香掌他无法拒抗,现在他才失悔不该在这林边,早知这一批人会来,林中就算埋伏的高手太多,他也应该闯了进去。比较起来,似是闯进去脱身的机会还要多些。
可是现在后悔也没用,那两个持灯的紫衣女婢,已经高举纱灯,照着令狐英,一人脆声说道:“启禀副总令主,人在这里了。”
随着那软轿着地,轿中出声吩咐道:“叫他上前,我有话问他!”
轿后的四个女婢同时疾步到了轿前,左右各二,两名黑白判官也各自左右退了数步,那一群为数约有二十名之多的金衣剑手,却紧紧的拥簇在软轿四周,行动迅速,却一点声音也没有。
等到所有的人站好了位置,轿前一个手捧金剑的女婢才高声道:“副总令主有谕,传令狐英上前问话。”
令狐英虽然心中忐忑不安,但到了这种时候,怕也没用,只得上前两步,向轿中拱拱手,道:“在下令狐英,不知副总令主有何见教?”
只听轿中的副总令主冷冷的问道:“你是剑神令狐孤的儿子?”
令狐英昂然应道:“不错!”
轿中又问道:“你得到了九全宝图,而且已去过九全洞?”
令狐英也不隐瞒,傲然道:“也不错!”
轿中又冷哼一声,问道:“上次你假扮本会护法,被本副令主所擒,是谁救你的?”
令狐英笑了一笑,道:“是我一位朋友,说了你也不认识。”
轿中又冷笑道:“是不是这庵中主人?”
令狐英一惊,心说:“无怪今夜她们大举出动,原来她们已知悉这事。”
轿中又紧接着问道:“他是淮?”
令狐英道:“抱歉,我不能说。”
轿中又问道:“是不是还有一个姓莫的女人?”
令狐英心中又是一惊,他不是惊于她们消息灵通,而是因这一来,莫隐梅母女竟因自己而惹来大祸,心中有些过意不去。
“哼!”轿中冷笑道:“而且本座已经查出,今天在锦江楼和武侯祠,全是那姓莫的女人在捣鬼,是不是?”
令狐英不能承认,但也不便否认,因为她们连姓莫也知道了,看来她们是经过仔细的侦查,再否认反而显得自己不诚实。
当下傲然一笑,道:“不错!但不能怪她,若是副总令主要怪,一切由我令狐英承当好了。”
轿中人笑问道:“她是你的什么人,看来你是怕我找她?”
令狐英信口答道:“朋友!”
“哦!”轿中人声平静下来,道:“她人呢?”
令狐英道:“适才还在这儿,但先一步走了。”
轿中人冷笑道:“是么,这庵四周,一直有人监视,怎地未发觉?”
令狐英道:“她武功高不可测,你的人自然无法知道。”
“唔!”轿中人停了一停,又道:“现在你可愿意归顺本会?”
令狐英傲笑道:“在下除了服膺侠义二字外,谁也别想我听命于她!”
“可是,今夜你已无法脱身了?”
“令狐英可以为正义而死。”
“你对人生没有一点留恋?啊!我是说,你还年轻,生命应该是可贵的,再说,你一定还有来完成的心愿?”
“是的!”令狐英笑了一笑,道:“但当义无反顾时,我不能顾及其它!”
“好志气!”轿中的副总令主笑道:“剑神有子如此,足可告慰泉下,可是你死了,有一个人会伤心。”
“谁?”
“你母亲!”
令狐英一怔道:“副总令主知道我母亲?”
“当然知道,而且已在我掌握之中,假若你不归顺我会杀死她!”
令狐英有如被人当头打了一棒,惊得一退,道:“你这话可真。”
“不信么?不只是你母亲,还有你所认识的许多人的生命,都在你一念之间。”
令狐英浑身一颤,朗朗星眸中英光暴射,喝问道:“还有谁?”
“都是和你有关的人。”
令狐英忽然哈哈大笑,道:“副总令主,你真会吓唬人,我不相信家母和所有朋友们,全会在你们手里。”
轿中的副总令主冷笑一声,忽然高声道:“黑白二判何在?”
站在软轿两侧的黑白判官同时向轿躬身道:“属下在。”
轿中又高声吩咐道:“这个令狐英交给你们两人看管,但现在不许伤他,稍待由你们带他进林中去看着那些待命行刑的人,准他们谈话,但不许接近,假若这令狐英想逃,或是想救人,给我格杀无论,要是出了问题,惟你们是问!”
两判同时应声道:“属下谨遵令谕。”
轿中又吩咐一声,道:“起轿!”
软轿立被抬起,四个女婢和那为数约二十人的金衣剑手,拥簇着向林中走去。
令狐英怔怔的站在当地,他被轿中的副总令主那个“要他去看看待命行刑人”的话惊得呆了,难道那些人当真是自己的母亲和朋友,那怎么可能呢?朋友们也许可能,但自己的母亲,他们怎会找到的?
“哈哈!小子,你呆怔什么?”
令狐英闻声抬头,原来说话的正是左手持簿,右手握笔的白判。
那白判面白无须,咧着一张嘴,样子倒是一团和气。
今狐英不知他是天生这副样子,还是故意装出来的?当下问道:“两位怎么称呼?”
白判哈哈一笑,道:“我是白判官,他是黑判官。”
令狐英点头道:“这个在下知道,我是请教两位前辈的姓名。”
手捧金剑的黑判官嘿了一声,阴森森说道:“黑白双判,难道这名号不够响亮么?你小子还问什么?”
令狐英这才注意到这位黑判官,双目阴沉,一脸漆黑,几乎与黑衣颜色相近,颚下一撮山羊胡子,因为目光阴沉,脸皮又黑,看起来有些阴森可怕。
令狐英是想从他们口中,探听一下所谓“待命行刑”的人,到底是什么人?当下又故意正容问道:“晚辈是请教两位前辈尊姓大名,目的是便于称呼,怎敢以浑号相称。”
“哈哈,小子,你真有意思,倒还懂得礼数,不过老夫两人当年横行关外白山黑水之间,便已不用姓名,时间一久,哈哈,连自己也忘了姓氏,就当做我姓白,他姓黑吧!”
令狐英经他一提醒,隐隐记起老仆余忠似曾说过,与爹爹同时,在关外白山黑水间,有两名黑道异人,一黑一白,穿着与肤色相同,两人当时号称黑白二魔,武功高不可测,但两魔从不踏入中原,不知为何?竟投效了金剑令主,而且成了座前的黑白二判,看两人适才对副总令主那种恭顺的样子,难道这黑白二判,不是当年的关外双魔?
心中有了疑问,不由脱口问道:“原来两位前辈来自关外的白山黑水间,听说当年关外有两位黑白异人,可是前辈你俩?”
白判哈哈笑道:“不错,你小子也知道,那正是老夫二人。”
令狐英大吃一惊,二人果然是黑白双魔,但以二魔的武功,和在关外何等自尊的人物,竟然寄居人下,心中甚是不解?
黑判阴森森嘿了一声,道:“小子,你在奇怪是不是?”
令狐英道:“两位前辈在下久仰得很,就是先父当年,也十分仰慕。”
黑判嘿嘿道:“你是说剑神令狐孤?”
令狐英道:“那是先父!”
“我知道!”黑判阴森一笑,道:“可惜老夫当年曾有誓言,不能离开关外,不然,倒可见识一下,他飞龙十八剑的威力如何?”
令狐英道:“那么两位前辈现在又因何入关的?”
白判哈哈笑道:“誓言已过时效,当然现在可以了。”
令狐英并不真想打听两魔入关的原因,借此将话语引入正题,又道:“请问两位前辈,适才副总令主所说可真?”
“嘿嘿!”黑判阴森一咧嘴道:“假不了。”
令狐英又道:“那是些什么人?”
黑判道:“小于真罗嗦,反正都同你小子有关系。”
令狐英又紧着问道:“其中可真有家母?”
黑判道:“有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是不是你母亲,老夫可不知道。”
“在什么地方找到她的。”
“不知道!”
“她可是姓梅名仙?”
“不知道!不知道!”黑判突然不耐烦的吼了起来:“叫你小子别罗嗦,听到没有。”
令狐英被他喝得一怔,心想:“这白判可能为人和气一些,我应该向他打听才是。”
当下转面向白判道:“白老前辈,可否告知晚辈?”
白判面团团的哈哈笑道:“你小子真有意思,老黑不知道,我老白一样的不知道,是不是等一下你小子不会自己看。”
令狐英叹口气道:“不瞒老前辈说,家母离开时,我尚在襁褓中,家母面貌,晚辈已经记不得了。就是见面,是不是家母,晚辈也无法分辨得出。”
白判咧咧嘴,道:“你小子怕我们副总令主骗你。”
令狐英点点头。
白判哈哈大笑,道:“难道其他的人你小子也不认识?若他们是真,你那母亲自然不假。”
令狐英摇摇头,叹口气道:“那么两位老前辈,什么时候带我去看。”
白判道:“你小子忙什么?谁叫你小子死心眼,要是归顺我们总令主,你不会死,你母亲也不会死,自然其他的人也会话着。”
令狐英黯然道:“在下一人生死,倒不值得什么?但那些人……”
黑判嘿嘿道:“现在你后悔了。”
令狐英沉思了一阵,突又毅然道:“不!”
“嘿嘿!”阴森森一笑,黑判道:“老白,这小子还想两全其美,真是有意思。”
白判哈哈笑道:“也许见了棺材才会掉泪!”
黑判嘿嘿道:“老白,咱们先让这小子尝点厉害如何?”
白判道:“多此一举,难道你老黑还怕出差错?”
黑判道:“看来这小子在动歪脑筋呢。”
“哈哈哈”白判仰天大笑,道:“在咱们面前过去可有人动对了?”
“当然没有!”
“那不就得了,黑白双判,判死不判生,他若真动歪脑筋,那是他自找苦头吃。”
两人旁若无人,好像站在两人面前的令狐英,是武功已失,已经全无反抗能力,所以才毫不避讳。
令狐英听得又好气又好笑,但此时他确实在思索,万一那位副总令主所言是真,如何才能两全之法,因此,并不理会双判,望着天上半弯明月出神。
黑判又阴森森一嘿,想起一件事,问道:“老白,听说本会在峨嵋开山之事,即将发出武林帖?你掌管簿记,应该知道?”
白判道:“不错,就是明天发出。”
黑判道:“那些帮派的头儿会不会来?”
白判哈哈笑道:“谁敢不来!明天也许总令主会吩咐你老黑传出金剑令谕,活的不来,人头也要到。”
令狐英本在思索今夜如何两全之事,一听白判这一句话,不由大吃一惊,留心听了下去。
黑判嘿嘿道:“对,这方法妙极,那么咱们的开山大会,使变成人头大会了,有意思。”
白判得意的哈哈笑道:“所以今夜必须解决这小子,不然,又会耽误下去。”
令狐英一怔,暗忖:“听口气,这金剑总令主的开山大会,竟因为自己之故才耽误至今,此会若然举行,各帮派的掌门人若是来了,除了臣服以外,就是来得去不得,若是不来呢,更简单,‘人头赴会’,只不知他们用什么方法,能办到‘人头赴会’这一点?”
白判哈哈道:“不过咱们哥儿两可能又要辛苦一趟。”
黑判道:“干什么?”
白判道:“几个主要帮派,及几个棘手人物那儿,总得有一个人去,你老黑算算,咱们能闲着?”
黑判嘿嘿道:“可分配好了?”
白判道:“大致差不多了,明天总令主召集议事时才能宣布。”
令狐英听得义愤填胸,但已知他们派人去的目的,若是那些人不应命,去的人就下手杀死那些人,提着人头回来,心中不免又怀疑起来,心想:“你们这些人武功再好,去一个就能杀死人家帮会的掌门人,未免太也自信了。”
黑判嘿嘿大笑,好像乐不可支的沉森森的说道:“好大的口气。”令狐英几乎脱口说出,但心中忽生警觉,心想:“五英花令的死令,尚令不虚发,何况是她们总令主的金剑令,人家没有把握,岂能如此轻率,因此,别认为不可能,天下事出入意料者十之八九,无论如何,自己最好不能让金剑总令主发出这等于是招魂帖的武林帖,但问题来了,怎样才能使他们不发出呢?”
蓦又想起白判适才所说:“今夜不解决自己,又要耽误下去。”的那句话来。
办法是有了,只要自己今夜能脱身,事情才能缓和下去,若然自己屈服,或是不幸身死,那么从明天开始,腥风血雨,将笼罩武林,真是武林中亘古大劫。
归纳起来仍是如何脱身的问题?令狐英不由剑眉紧蹙,现在自己是一身系武林于安危,他必须筹思良策,不能降,也不能死,以自己一身能耐,一人脱身,也许尚有一线希望,而且目前就是一个可乘之机,但自己现在能走么?若然那些待刑的人,果然是母亲和朋友,岂不全因自己而死,那么自己就将成为千古不义不孝之人,说什么他也不能弃那些人而去!
心中恁地一想,忍不住发出一声长叹。
白判忽然回过头来,看着令狐英哈哈道:“小子,你想不出主意,是不是?”
令狐英道:“主意是有!”
黑判嘿嘿道:“是不是现在想溜?”
令狐英摇头道:“不!我不能害两位,我若走了,你们那位副总令主将惟你们是问。”
“嘿嘿嘿!”黑判大笑道:“小子,你真有意思,居然会替我们着想起来,小子,别猫哭耗子(老鼠),我老黑可以让你小子走出半里,再捉你回来。”
令狐英再度摇头苦笑道:“也不是全为两位,还有那些待刑之人。”
白判笑哈哈说道:“你小子想救他们一起走?”
“是的!”令狐英坚次的点点头,道:“那才是两全之策,而且那时也许对两位前辈来说,便不致有责任了。”
两判一个大笑哈哈,一个连声嘿嘿。
笑罢,那黑判才道:“你小子天真得可爱,你一个人想走都绝不可能,何况还有那许多人,别说你小子办不到,普天之下,敢说没有人有这能耐,小子,咱们打个赌。”
令狐英道:“赌什么?”
黑判想了一想,笑着向白判道:“老白你同不同意?”
白判摇头道:“赌个屁,咱们不是爱打赌,今天也不致成为人家座前的黑白二判了。”
令狐英一听,心说:“原来这两个魔头,是赌输给金剑总令主,才归服的!”
黑判嘿嘿道:“不行,我非跟这小子赌不可,咱们过去每赌必输,这次包赢。”
白判道:“赌什么?”
黑判阴沉着目光想了一阵,咧咧嘴道:“老办法!”
白判哈哈大笑,道:“三年之内听命于这小子?”
“不错!”
“咱们七老八十,总输给年轻人多划不来。”
“你忘了咱们这次包赢,你老白想想,不是么?”
“唔,不错,这次一定不输。”
“嘿嘿嘿,赢一次才过瘾,我老黑就是不服气,说什么也不应该每赌必输。”
令狐英已听出,原来这两魔有个好赌的个性,大约也很守信诺,心中一动,暗忖:“也许天不绝武林,为了许多人的生死,说不得只有利用两魔好赌的弱点了。”
白判此时笑道:“咱们赢什么?”
黑判阴沉着目光想了一阵,道:“这么办,咱们赢了,要这小子也服侍我们三年,替我们添酒倒茶,洗澡捏脚。”
“也是老赌法。”
“老黑一生心愿,就是想让人心甘情愿的这样侍候。”
白判想了一想,道:“好吧!依你!”
黑判十分得意的回头向令狐英道;“小子,你听到没有。”
令狐英点点头。
黑判又道:“这赌法成不成?”
令狐英心中暗笑,暗忖:“这两魔看来还是直性子的人,要是我输了,命都没有了,还能侍候你这两个魔头么?”
当下摇摇头道:“不成,那我是准输不赢,要赌?就赌另外一件事。”
两判一怔:“另外赌什么事?”
令狐英脸色一正,道:“假如晚辈能救走所有的人,只须两位前辈离开金剑令主,不再助纣为虐,今后在武林中多行有益之事就行了。”
两判一愕,相互望了一眼,眼皮直翻,好像不相信令狐英会提出这种轻松平常的赌注。
令狐英又道:“两位不信么?”
黑判嘿嘿道:“小子,你不是开玩笑吧?”
今狐英叹口气道:“晚辈从不虚语,能得两位前辈弃邪归正,造福武林,比两位前辈听命我三年,意义好得多。”
白判哙哈一笑道:“你真是一个傻小子,老夫跟人赌了一生,从没遇上一个赌注不为自已的人。”
两判又相互望了一眼,这次眼中流露出的是惊诧,也有愧色,久久不语。
令狐英心中暗喜,心想:“这两怪果然不失性情中人,心中尚有善恶观念。”
就在此时,林中忽然传出声音道:“副总令主有命,着双判押令狐英入林。”
两判闻声,又对看了一眼,白判忽然低声道:“小子,你可要小心,识时务得为俊杰,大丈夫能屈能伸,到时老夫就算不全力出手,凭你小子一人之力,自保已难,何能再去救人。”
他一面沉思,一面随着白判前行,这时正行在一株大树之下,忽听右前方树丛中传出一声低沉而奇怪的吼声,不像是人,也不像是兽,总之那声音令人听了,有些毛骨悚然。
三人同时一怔停步。
白判向那吼声处凝神注视着说道:“老黑,这是什么声音?”
黑判嘿嘿道:“他妈的,倒像是鬼嚎。”
白判哈哈道:“真要是鬼,那一定是一个冒失鬼,不然怎会跑到我们黑白判跟前来了,难道这鬼不知咱们是专捉鬼怪的能手?”
左前方又是一声低吼,这次吼声更刺耳,而且比适才右面那吼声更逼近了一些。
黑判龇牙一嘿,道:“老白,你留在这儿,等我看看,是谁敢在咱们面前捣鬼。”
话声未落,人已倏忽不见。
令狐英一看,心说:“这黑白双判,果然名下不虚!单是这种身法,就比鬼影身法还高明得多,自己的飘萍虽快,但还不能做到来去无形的地步,轻功如此,武功可知。”
就在黑判倏忽不见瞬间,忽见白判猛向前跨出两步,向右前方喝道:“什么人?”
也就在同时,令狐英忽觉背上一麻,身子荡悠悠向上升起,而眼前似又一个人向下坠落。
令狐英大吃一惊,心知被人暗算,正想运气冲开麻穴,忽听耳边有人传音道:“别动,是我来救你。”
虽是传音,令狐英已听得出,竟然是那位负气离开自己的三公主。
等他身子升入树枝丛中,还未看清楚三公主是藏在什么地方时,树下已传来自己的声音道:“白老前辈,发现了人?”
令狐英一怔,低头向下看去,怪不!树下好端端的站着一个自己,衣着,身材,无一不像,连声音都像,这一点看来,这人的容貌一定是与自己一般无二了。
果然,那白判毫未察觉令狐英已被人掉了包,回头看了一眼,一点不疑的哈哈笑道:“不错,是有人,那人一定是来救你,想用调虎离山之计,哈哈,老夫岂会上这种大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