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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酒楼风云

那假扮麻衣神的穷书生,这时已闪身到了两人跟前,令狐英正想传音要他拿个主意,那知他反而肃声说道:“请阮护法行刑。”

令狐英心想:“你这是怎么了?别说我不能行刑,而且也不知道这痒刑应该如何下手,你这不是故意跟我为难么?”

但就在此时,忽听桃花令主传声道:“咦!你不是阮护法么?”

令狐英一怔之后,忽然想起自己是事应故的轻握着她的左腕,并未紧扣脉门,大约因为这原因,使她发觉自己是个冒牌货,但这一来,反而触动了他的灵机,当下传音道:“不错!”

“那你是谁?”

“现在别问,姑娘快告诉我,痒刑应该如何下手法?”

“你是说……”

“快!那只是一幕假戏。”

令狐英以为,这是目前惟一的权宜之法,那知桃花令主却紧促的传音道:“不行,那不能假!”

果然,轿中突然传来一声冷哼,道:“阮护法,还不快行刑?”

令狐英不得已,忙又传音道:“姑娘,我就是承你暗中相助过的独孤青,现在,快,这是惟一救你的方法。”

匆忙中,他自然无法解说己恢复本来姓名之事。

那知,他不明身份还好,话声甫落,桃花令主突然传来一声令人肠断的惨笑,笑声中,有惊喜,也有凄苦,道:“真是你?唉!你为什么要来,还不快逃!”

传音忽止,突然出声厉笑道:“阮雄,姑娘死也要找一个垫背的人。”

话声中,左手猛然挣脱,身形倏闪,右掌立扬,一掌反向令狐英胸前拍到。

令狐英不知她这一掌拍得是真是假,本能的一闪身,桃花令主却在他闪让同时,纤腰一扭,身形电射,反而向土台上的软轿扑去。

这真是变生伧促,谁也没有料到。

令狐英一呆。

连那近身而立的不死医生和智多星以及那身穿红白袍服的两人,也是来不及出手阻止。

但站在土台上的四个黄衣婢女中,却有人娇叱一声:“大胆!”

四掌齐扬,四股凌厉无俦的掌风,迎着桃花令主扑去的身形劈出。

说时迟,桃花令主大喝一声:“找死!”

人在半空中双掌齐扬,隐隐闪出红光,射向四个黄衣女婢。

桃花武学,毕竟不同凡响,红光才闪,四婢却是四声惨呼,像四个纸人一般,猛向土台之后雁列的二十个金衣人撞去。

但这样一来,土台上的四个灰衣老妇,已同时大喝抢出。

土台下也传出数声大喝,有人电射追去。

令狐英也在这时惊觉过来,他明白,桃花令主是舍死造成一声混乱,好让自已有机会脱身。

但他能走么?

穷书生反而一声冷嗤,笑得十分轻蔑。

令狐英这时来不及考虑什么!跟着身形疾射,抢到追去的人影之前。

当然,他是想去抢救桃花令主。

就在同时,那轿中的副令主一声冷笑,喝道:“你们统给我站住!”

发话声虽小,但那些无数的纷乱喝声中,反而震耳欲聋。

令狐英被那喝声一震,怪不?电射而出的身形,竟然真力一泻,砰地一声,跌落地上。

他身后也是砰砰几声,不用说,也是有人被那轻喝声震散真力,跟他一样的跌下。

那扑出的四个灰衣老妇呢?

竟然已闻声而退。

只有两个身形一落,一个是拼死的桃花令主,一个是救人的令狐英。

但两人身形刚好弹起,蓦又听轿中的副总令主,冷笑道:“大胆!还要倔强?”

这次声音柔柔和和,不像适才那一声轻喝,使人能泻去真力,但,奇怪的是,在他身前不远的桃花令主,却一声闷哼,砰地一声,跌落土台边沿上。

也就在同时,令狐英突觉得一阵香风涌到,如兰似麝,熏人欲醉,四肢一软,也随即迷迷糊糊的跌下。

等到令狐英醒来,发觉自己躺在一间矮小土屋之中,另一张床上,也躺着一个人,仔细一看竟然是穷书生,但双颊明艳酡红,有如酒醉未醒。

除此之外,矮屋中静悄悄的,什么声音也没有。

这矮屋是一间农舍,并不是什么秘密所在。忙又试运真气,畅行无阻,检查全身,竟又未发现一点伤痕。

心中不免奇怪起来,回想到昨夜情形,如在目前,那一阵香风当然是轿中的那位副总令主所发,但那是武功?还是毒气?虽然无法判断,但不管是什么?总是一种令人无法抗拒的制人之学,从幽冥七怪,三老四艺这种高手也对她十分畏惧一点看来,绝不可能会是有人从她眼前将自己救走?

那么这是怎么回事?连穷书生也好端端的睡在这农舍中,这应该不是梦?

就在这时,矮屋外面,突然传来一阵轻微脚步声,跟着房门一响,走进来一个农家打扮的村姑。

那村姑一见令狐英坐在床上,脸上微带惊喜和娇羞道:“公子,你醒过来?”

令狐英打量这村姑,年龄不过十六七岁,稚气未脱,一点不像武林中人,忙道:“姑娘,这是什么地方?”

那村姑脸上微现忸怩之色,道:“这是我的家呀!”

令狐英道:“那我们怎会到这姑娘家中来的?”

村姑摇摇头,道:“这个我也不知道?我早上起来,娘临走时吩咐我,在家好好照顾两位,哦,对啦,饭菜准备好了,我去端来!”

说罢,转身欲去。

令狐英忙道:“姑娘且慢,我不饿。”

村姑眨动着一双美丽的眸子,嫣然道:“可要喝茶么?”

令狐英又摇摇头,道:“也不用,请问姑娘,令堂呢?”

“令堂?”

敢情真是一个道地的村姑,连令堂两字也不懂。

令狐英只得说道:“我是问姑娘的母亲。”

姑娘脸上忽现红晕,娇态的一笑,道:“原来妈又称做令堂呀!你们城里人读过书,比我们懂得真多。”

令狐英点头道:“我问姑娘母亲去了什么地方?”

“她没说!”

“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

令狐英竟一点什么也问不出来,心中好生纳闷,只得下床走到穷书生床前,听他呼吸均匀,睡得甚熟。

令狐英伸手摇了他几下,道:“喂,起来啦!”

穷书生一点反应也没有,依然酣睡如故。

令狐英以为是被人点了昏睡两穴,试着去拍解两穴,仍然不见醒来。

那村姑却娇态的笑道:“哟,这位公子睡得好熟!”

令狐英摇头道:“他不是睡熟!”

村姑一脸惊呀神色,看着令狐英道:“不是睡觉是什么呀!”

令狐英苦笑道:“我也看不出来,可能是中了别人迷魂香一类的东西。”

村姑讶道:“什么叫迷魂香呀!啊!对了,我想起来了,戏上的坏人有什么‘五鼓鸡鸣断魂香’!难道真有那种东西?”

令狐英点头道:“不错,那是真的。”

村姑立即花容失色,伸手拍着胸口道:“哎呀,好怕人!你们遇上贼了么?”

令狐英知道她什么也不懂,只得点头应了一声。

村姑道:“公子一定被抢去了很多钱?”

现在令狐英必须好好思考一下以后应该怎么办?偏是这村姑又问个没完,有意支使她离开,忙道:“对了,我有些口渴,姑娘可否给我一杯茶?”

那村姑好像很乐意替他作事,嫣然一笑,道:“我去取来,还是特意替你们泡的呢?”

说罢,脸上微现红晕,转身雀跃而去。

他又走到房门口探首外望,外面是一间堂屋,堆了不少农具,大门开着,正看见右侧有一座牛棚,一只耕牛正在低头吃草。

现在不但证明了这确实农家,更证明了自己与穷书生确实脱离了金剑令主手下那些人的掌握,只是,是谁将自己送到这农家的呢?始终无法理解?

惟一只有等村姑的母亲回来,但她什么时候回来呢?令狐英真觉彷徨不耐。

就在此时,忽听大门外竹篱被人推开,有人向堂屋走来。

跟着便听一个女人声音,道:“小莺,小莺!”

村姑在堂房后面应了一声,手提一只茶壶跑了出来,笑道:“娘,你回来啦!”

令狐英一听是村姑母亲回来,大喜过望,忙退到窗下在一张术凳上坐下。

只听那门外女人道:“屋中的两位公子还在睡么?”

小莺道:“有一位醒了,我正给他送茶去呢。”

“唔!把这个拿去,先生火煨上,然后去篱笆门外坐着,若是看见有人走来,马上喊我一声。”

脚步中停在房门口,令狐英一眼看见,来的这女人约莫三十左右,虽是一身农家穿着,但蛾眉风目,妩媚而不脱端庄,风韵绝佳,根本不像是一个常住农村的人。

心中微微一怔,他万没想到这村姑的母亲,竟这般年轻,还有,就是这农村中,何以竟会有如此风华绝代的女人?

那女人看见令狐英坐在窗下,含笑点头道:“农家简陋,待慢了贵客。”

令狐英连忙立起。

那女人又含笑温语道:“请坐,别客气。”

她放下茶壶,转身坐在另一张木凳上,含笑道:“公子是不是有许多话要问,现在请问吧!”

令狐英先前听她吩咐小莺,心中已经起疑,再一看清这女人面目,更觉她是生于斯,长于斯的农家妇女,现在听她恁地一说,更是了然于怀。

当下忙又立起抱拳道:“晚辈两人,可是前辈相救?”

那女人摇头笑道:“我哪有那大的本领,是别人送两位前来的,请坐吧!”

令狐英只得坐下道:“前辈可是不肯实言相告。”

那女人莞尔笑道:“要是我,为什么不承认呢?”

“那么那相救晚辈等的人是谁?”

“假若我答应那人不说出他是谁?公子是不是一定要知道?”

这答覆虽然十分婉转,但令狐英却无法坚持要问了,当下叹口气道:“晚辈的意思,是想以图后报,既是前辈不肯相告,晚辈自然不便再问。”

“那很好!”那女人许的点点头,又道:“可是,那人却托我问公子几句话,公子肯据实相告么?”

令狐英一怔,但那人有相救之恩,这女人又不像是坏人,当下毅然说道:“晚辈愿意据实答覆,但晚辈想先请教前辈几句话?”

“这是条件?”

“晚辈不敢,晚辈只是想了解一下前辈。”

“唔!够坦白,那么公子就先问吧!”

“前辈贵姓芳名?”

“姓莫,名隐梅!”

“莫隐梅!”令狐英略作沉吟,又道:“前辈居处?”

“这就是我的家。”

“前辈在武林中……”

莫隐梅脆声笑道:“我不是武林中人,只是有一位朋友会武功,昨夜就是那位朋友送两位来此,因此,公子可以更正‘前辈’两字的称呼了。”

“万一这时有晚辈的仇人寻来,请问,若前辈不会武功,出去何用?”

莫隐梅微微一怔,但旋即淡淡一笑,道:“公子见微知著,聪明过人,这一问,颇有道理,不错,我正是怕有人寻来,才令小翠去门外防着,但我虽无拒敌之能,但却有退敌之方,这解释满意否?”

令狐英道:“其方可得闻乎?”

莫隐梅摇头道:“那是秘密,公子最好别强人所难。”

问了这半天,令狐英可以说什么收获也没有,仍跟来问前一样,满腹的怀疑。

莫隐梅觅他停声不语,淡淡笑道:“公子问完了?”

令狐英苦笑道:“可以那么说。”

莫隐梅亲切的看了他一眼,道:“公子是意犹未尽?”

令狐英道:“不想问了。”

莫隐梅突然爽朗一笑,双目注定在令狐英脸上,道:“假若一个人隐瞒一些事,但那是她有不得已的苦衷,而且对被瞒者并无害处,公子认为她是朋友?还是敌人?”

令狐英听她言意颇深,蓦抬头,正与莫隐梅目光相接,不知怎地?他忽然有一种异样的感觉,他感觉这莫隐梅十分可亲,而且她那深邃的秀目中,有着不少他捉摸不定而又需要的东西,但那是什么?他又说不上来。

他呆住了!

莫隐梅也好像呆住了!

两人谁也没有再说话。

矮屋中落针可闻。

就在这时,竹篱外小莺高声喊道:“娘,有人来了!”

这一声呼唤,才将两人惊觉。

令狐英赧然移开目光,他这才觉得对一个年龄不算太大,而风韵美丽犹存的女人注视,那是十分失礼,虽然,他并无一点邪念,但万一人家误会怎么办?

但莫隐梅却没有这种感觉,她被小莺唤声惊觉之后,迅速的镇静下来,转头向着窗外道:“小莺,是什么人?”

竹篱外小莺的声音,道:“是两个男人,快!娘,他们快走到啦!”

莫隐应声道:“娘来了!”

回头向令狐英点点头,亲切的吩咐道:“公子别出去,灶上我为令友煎得有药,大约现在也好了,就请公子去取来给令友服下,大约一个时辰之后,便会苏醒过来。”

说完,人已向门外走去。

令狐英呢?

照说,有人前来,正是他可能摸清莫隐梅出身来历的大好机会,但她临走时那亲切的吩咐,对令狐英竟好像有着无法违背的力量,使他自我约束忖道:“人家叫我别出去,那当然怕自己偷听她的秘密,既是人家有秘密,自己何必一定要去探查呢?何况那是有欠光明的行为?”

心念一转,又忖道:“人家适才也说过,保存一点自己的秘密,那不能视为对人存有敌意,何况人家如此亲切,特意外出去寻药回来给穷书生解毒,人家既然毫无敌意,自己又为什么一定要对人心存疑虑呢?”

心中恁地一想,也就坦然,当真向堂屋后面的灶间走去,果然,灶上有一只罐,正腾腾冒着热气。

当下,他取了一只碗,将罐中的药汁倾出,端回房中,对门外来人之事,一点也不理会。

约莫有半个时辰,只见莫隐梅面带怒容的走进房来。

但一见令狐英,脸上怒容顿敛,微微一笑,道:“公子倒是一个诚实君子。”

令狐英笑道:“前辈知道我并来出去?”

莫隐梅道:“我特别留心,当然知道了。”

令狐英道:“来人走了么?”

莫隐梅点点头,好像深怕令狐英再问及来人之事,转变话题道:“药给他吃过了?”

令狐英道:“吃过了,请问前辈,敝友中的是什么毒?”

莫隐梅讶然道:“谁说他中毒了?”

令狐英一怔道:“昨夜晚辈是被一阵香风熏昏过去,想来敝友也是如此,那不是毒是什么?

莫隐梅笑道:“不错,她也是被香风熏倒,但那不是毒,是一种武功!”

令狐英道:“前辈怎知道?”

莫隐梅道:“是两位前来的那位朋友相告,这药方也是他留下的。”

令狐英忽然想起自己何以会先苏醒过来之事,忙道:“那么晚辈怎会先苏醒来的?”

莫隐梅道:“因为你这位朋友身上有一颗药丸,据我那位朋友说,那不但是一颗疗伤灵药,而且还能增加功力,我那位朋友很关心公子安危,所以当时就给公子服下了。”

令狐英一哦,心说:“敢情是自己服了侯府那颗琴剑双仙的续命金丹,看来这相救之人,与自己大有渊源,不然不会重自己而轻别人。”

心中在想,口中却未说出,又问道:“这么说,那位相救的前辈,曾经提及过昨夜之事了。”

莫隐梅笑道:“大概提及过,公子想知道什么?”

令狐英道:“有一位姑娘,跟晚辈同时受伤,不知怎么了?”

“可是一位叫什么桃花令主的?”

“死了!”

令狐英大惊道:“真的”

“大约不会假,公子很关心她,是不是?”

“唉!”令狐英长叹一声叹息,道:“不瞒前辈说,她是一个迷途知返的姑娘,但不幸竟因此而死,说来也是为了晚辈,因此,晚辈心中歉疚难安。”

“是么?”莫隐梅淡淡笑道:“但我听说她是因为背叛她们的总令主才获罪致死的。”

令狐英凄然道:“不知那位前辈可曾提及过另一位施姑娘?”

莫隐梅双目中突然精光一闪,但随即敛去,道:“那施姑娘也背叛了她们的总令主?”

令狐英因心悲桃花令主之死,并未发现莫隐梅眼中那一闪而敛精光,摇头道:“她倒没有,只是那位总令主要她交出晚辈,但晚辈已披人巧计安排脱了险,她无人可交,不知可曾获罪?”

“公子竟仁慈得同情你的敌人?”

令狐英长叹一声道:“武林血腥遍地,仇杀连绵,说起来就是缺乏仁心与同情,晚辈很想在这一方面,替武林中人尽一点力。”

令狐英是在吐露自己的志愿,但那莫隐梅听入耳中,突然身躯一震,脸色变得非常难看。

令狐英仍未注意这一变化,又道:“那位施姑娘怎样了?”

莫隐梅倏敛神色,笑道:“听说她并未受到严重处罚,仅降为总坛女使而已。”

令狐英大惊道:“双仙之女,竟降为女使?”

“那有什么不好!”莫隐梅淡淡一笑,道:“据我那位朋友说,金剑令主手下的五英花令,无一不是由女使中选派,而且若然她不是双仙之女,只怕那处罚便不止降为女使而已。”

令狐英黯然一叹,但随即忖想:“这样也好,这打击虽然够重,但施翠琴可能不致因此再野心勃勃,在西南一方为恶造孽,也许这是她一生转变的良机,说起来,她比桃花令主幸运多了。”

意念至此,也就放下了一件心事,又道:“啊!对了,前辈说那熏人香风是一种武功,可知那武功叫什么?”

“公子难道没听过当年的飘香武学。”

“一掌飘香震武林?”

“对了,我那朋友也说过,公子和令友,正是中了别人的飘香掌力。”

令狐英想:“不错!他曾听老仆余忠谈及过,飘香武学崛起武林百余年,后来成立飘香一派,曾与当时的鬼府、断剑、玉环、神瑛,四大宗派齐名,据说掌出如兰麝飘香,中者如醉,立失抵抗力,但却不伤人,是天下至奇至诡,也是至霸至仁的武学,后来历传至第四代,掌门人死后,门下弟子因掌门人之争,互相残杀,死伤殆尽,因此绝传,想不到那位副总令主,竟然是飘香一派的传人,真是始料来及。”

莫隐梅笑道:“公子问完了没有?”

令狐英叹口气道:“我想要知道的事太多了,但前辈一定不会倾诚相告,前辈说得不错,保守自己的秘密,并不是对人怀有敌意,因此晚辈不想强前辈所难。”

莫隐梅又像先前一般,秀目注定令狐英静静的说道:“现在该轮到我问了,我那朋友说,公于是神剑令狐孤之后,他也是神剑当年的故人,因此对公子才十分关心,他想知道为什么原因,公子一定要跟金剑令主作对?”

令狐英摇摇头道:“其实我何尝存心与金剑令主为敌?初时不过出于少年义愤,不耻五英花令杀人豪夺行为,才插足独手乾坤焦天梦那一件事,后来竟因此欲罢不能,说起来也是被迫出此。”

莫隐梅点点头道:“假若此后金剑门下不再逼公子呢?”

令狐英心中一惊,蓦抬头,疑惑的看着莫隐梅,道:“前辈你……”

“这可能是我那位朋友对公子特别关心,也许他能使金剑令主如此也不一定,所以才有此一问。”

令狐英想了一想,轻声一笑,道:“晚辈不是想跟金剑令主为敌,但内心极不欲武林中,再有腥风血雨。”

“壮志可嘉,但事实上可能很难。公子自认为有独肩此任之能?”

“我佛救世,也是凭着那一腔宏愿,当为则为,何必一定考虑能不能。”

“这么说,公子是以入地狱的决心救世了?”

“救世二字,令狐英不敢自夸,但求尽我武林中人一份天职而已。”

莫隐梅黯然点头,又道:“公子难道没有别的事?”

令狐英一声长叹,道:“有!”

“能告诉我?”

“寻生母,访父仇!”

莫隐梅脸上顿又现出极为复杂的表情,变化迅快,既使有人留意,也难判断她此时心中想的是什么?何况令狐英并未留心。

莫隐梅道:“令堂何时离家?”

“梅开十五度了。”

怪不!莫隐梅身躯急速的一震,双目紧闭,嘴唇微微颤动。

令狐英一怔道:“前辈,你怎么了?”

停了一阵,莫隐梅才睁开眼开,勉强笑道:“没什么?这么说,公子在三岁时便失去了母亲?”

令狐英凄然道:“是的,家母临去时,在梅树留字说,‘当梅花再开的时候,她会回来’。可是,十五度梅开,她老人家毫无音信,所以晚辈才决心出外寻找。”

莫隐梅双唇紧咬了一下,又道:“只怕令堂那‘梅花再开’四字,不是真正指的梅树开花吧?”

令狐英一怔,道:“前辈是说……”

莫隐梅笑了一笑道:“这是显而易见之事,天下没有一个母亲,会失信于自己的孩子,更不会不怀念自己的孩子,因此,我怀疑那‘梅花再开’四字的真正意义。”

令狐英心中一惊,忽然觉得脑中有一点东西,但等他想去捉摸它时,又一闪而逝,再也没有影子。

就在此时,竹篱外的小莺又一声惊呼,道:“娘!又有人来啦,哎呀,好多人。”

令狐英被莫隐梅一句话提醒,心想:“不错,我怎么一直没想到这一点上面?她老人家若然健在,绝不会十五年不回来看我?很可能那一句话另有隐意?可是,那隐意又是什么呢?”

心中在苦思,忽听小莺那一声惊呼,不由抬头向窗外看去。

莫隐梅双眉一皱,双目中隐含怒意,人已立起,道:“我再去看看,公子最好仍别出去。”

说完,匆匆出屋而去。

令狐英这一次再也忍不住了,这位莫隐梅令他生疑的地方,可以说太多了,第一、一个农妇能结交一个足与金剑令主为敌的武林人物么?

第二、就算她有这么一个朋友,试问,在这金剑令主瓜牙遍布于成都四周的情形之下,那人又怎能将救来的两人交给一个不谙武功的人?况且,这儿又不是一个隐蔽的地方。

第三、是使令狐英最生疑的一点,何以她竟会想到自己母亲那梅树留字,不是指的真正的花开,而是别有隐意?而且从她那闪烁的言辞中,令狐英总觉得除了自己所问的她完全答而不实外,似还有更大的隐秘藏在她的心中?

因此,他再也忍不住了,好得她只叫自己别出去,自己从窗上看看来的是什么人总可以吧?

于是,他由小窗上向竹篱外看去。

一眼看去,果然那竹篱外已黑压压站了一伙人,原先,令狐英以为,这些来人,可能是金剑令主手下,追查自己的人,但一看情形,却又完全不对。

不错!那一伙约有二十多个人,最前是一个白白胖胖的老者,老者穿着一件灰袍,后面那数约二十余人,却一律皂衣,长可及膝,恭敬的站在那白胖老者之后。

只见那老者对莫隐梅也十分恭敬的细声说话,但声音太小,听不出他在说些什么?

莫隐梅呢,却微仰螓首,一副大咧咧的神态,在听完那老者说话后,右手一挥,大声说道:“好!我知道了,你们走吧!“

那老者并未离去,好像还想再说什么?

忽见莫隐梅目光由远处收回,直直的看着那白胖老者沉声道:“我知道了,叫你们走!”

那白胖老者好像对莫隐梅十分畏惧,退了一步,但仍犹豫了一下,才恭敬的说了几句,回身率领那数约二十的皂衣人缓缓离去。

莫隐梅眼看那些人走远,才又回身走进竹篱,令狐英看得出,她这次脸上怒容更甚,但双眉微皱,显示这些人之来,使她有着一件难决心事。

令狐英怔怔的看着莫隐梅走进屋来,他本来想问,那些来者是什么人?但见她一脸怒容,又不便启齿。

莫隐梅坐下之后,道:“你看见了?”

令狐英这才趁机道:“这些人为什么使前辈生气?”

莫隐梅忽又绽出笑容,道:“说出来也没什么?不过一点小事而已!”

令狐英知道她言不由衷,微笑道:“看来那些人不是农村中人?”

莫隐梅道:“你看他们像什么?”

“非商非士,倒像是武林中人!好像对前辈十分恭敬呢?”

“那是自然了,不然,两位岂能安然在此。”

“但前辈说并不会武功?”

莫隐梅淡淡一笑,并不回答他这一问,忽然双眉一皱,道:“听人说,公子以复兴武德,发扬武林侠义为已任,不主张血腥屠杀,和平相处,这话对么?”

令狐英道:“老前辈过奖了,那只是在下一点心愿。”

莫隐梅点点头,又道:“公子昨天曾经不记前仇,义释一个姓施的姑娘吗?”

“不错!”

“我也听说公子习得九全秘学,但虽在危急之口,仍不肯轻易伤人,这话可是真的?”

“那是晚辈不懑武林仇怨,永无休止,想以德化人而已。”

“唔?好志愿!”莫隐梅停了一停,又道:“既然如此,那么公子与金剑令主为敌,又作何解?”

令狐英朗笑一声,道:“那不是为敌,晚辈只想要他们停止杀戮无辜,放弃那独霸武林的野心。”

莫隐梅点点头,又道:“那么公子此番外出,寻母固然孝思可嘉,但万一访知杀父仇人是谁时,公子将对那人作何处置?”

令狐英被她问得一怔,这问题他从来没有想过,是的,万一自己访出杀父仇人是谁?自己应该怎么办?

杀他?似是大违自己现在的志愿。

不杀?父仇不共戴天,将何以慰父亲于地下?

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回答才好。

莫隐梅淡淡一笑,道:“是不是难作决定?”

令狐英叹口气道:“这事当真难作决定。”

莫隐梅双目注定令狐英道:“可见江湖纷扰,武林血腥,有它另外一面的原因!公子自身之事尚难作决定,又何必一定多管闲事?”

令狐英一时为之语塞。

莫隐梅又继续说道:“所以我奉劝公子,明哲保身,你父亲只有你这一个孩子,公子聪明过人,应该知道这指的是什么?我那位朋友昨夜要我告诉公子的就是这些,何苦冒天下大不讳,去惹杀身之祸?可知那也是不孝?”

令狐英略作沉吟,毅然道:“父仇是一回事,为武林略尽棉薄又是一回事,何况为了独霸武林,大事屠杀,那不是不得已的事。”

莫隐梅好像很失望,叹口气道:“好了,这事先且不提,我那位朋友,倒像知道公子令先君当年之事,公子可想见他?”

令狐英大喜过望,站起躬身一揖,道:“老前辈若能如此成全,晚辈当衔环以报!”

莫隐梅点点头道:“好!我那位朋友本来不想见公子,但公子孝思感人,壮志可嘉,所以我只好担点不是,今夜三更,公子可至东南五六里处一座尼庵中去碰碰运气,要是我那位朋友愿意见你,也许对公子大有益处,不过,我那位朋友脾气急躁,公子一切要忍耐了。”

说完,回头看了床上的穷书生一眼,又道:“公子这位义弟快要醒了,他对公子倒是一片真忱,公子可知他的来历?”

令狐英摇摇头道:“他不肯说,也不准我问,也许他另有苦衷,但君子相交以诚,晚辈一生信己信人,从来不愿勉强人家说不愿说的话。”

莫隐梅叹口气道:“君子坦荡荡,信哉斯言,但公子还是对他疏远一点为佳,不然将来会有不少困难之事!”

令狐英一怔道:“前辈知道我义弟出身来历?”

莫隐梅含笑摇头道:“我不知道,只要公子细心观察,不难发现。”

令狐英点点头。

于是,莫隐梅缓缓站起,又道:“我有事须出去了,公子义弟醒来之后,可速速离开此地,最要紧的一点,是你这位义弟,今夜不能跟你一道去。”

说罢,转身出房而去。

就在莫隐梅离去同时,木塌上的穷书生忽然“哦”了一声,翻身坐起。

令狐英心中一喜,道:“贤弟,你醒来了?”

穷书生揉揉眼睛,望着令狐英道:“这是什么地方?”

令狐英道:“这是一户农家。”

穷书生双目眨了一眨,道:“大哥,咱们怎会到这里的?昨夜不是被那位副总令主擒住了么?”

令狐英点点头道:“此间主人说,我们是被另外的人救来此地的!”

“谁救了我们?”

“她没说!但今夜可以见着那人。”

穷书生又眨动着眼珠,一面下床,一面思索着道:“好怪?”

“怪什么?”

“我是说昨夜的那阵阵香风!”

“那是飘香掌!”

“飘香掌!”穷书生一脸惊诧之色,道:“大哥说那位副总令主会?”

“是的!”

穷书生试运一下真气,摇头道:“不会吧?所说飘香掌中者百脉凝结,真气涣散,不服飘香派独门解药,便昏睡至死,可是我们……”

令狐英点点头道:“正是如此,愚兄是服了侯府那颗续命金丹,贤弟则是人家的药救醒的。”

“这就说,救我们的人,也是飘香派的人?”

“哪是不知道了?据说是救我们的人留下的药方!”

穷书生又摇头道:“那就奇了。”

“什么?”

“飘香秘学,一脉单传,那解药也是如此,外人怎会知道药方?”

“贤弟对飘香派知道很多?”

“唔!而且金剑门下,群雄齐集,那人又怎能轻易救走我们?”

“是的,愚兄也作如此想。”

“还有呢!大哥不觉得昨夜那位副总令主早就知道我们不是不死医生和麻衣神两人么?”

令狐英回想一阵,道:“贤弟何所据?”

穷书生笑道:“我怀疑她是不肯揭露我们真正身份,所以才借抗命之罪将我们拿下。”

“难道贤弟怀疑救我们的人,就是那位……”

“大有可能,但我找不出她要救我们的理由。”

令狐英想了一阵昨夜之事,果然觉得有些可疑,道:“今夜见了救我们的人,这个谜可能就得到解答,贤弟,我们应该走了。”

走出大门,小莺迎着两人娇憨的笑道:“你们真要走了?”

令狐英道:“是的,你娘呢?”

小莺依依的说道:“她迸城去了,你们什么时候再来呀?”

令狐荚道:“我有很多事,事办完了再来。”

小莺忽然小嘴一嘟,道:“我寂寞死了,妈时常不在家,就是我一个人,我真想有一个人跟我玩。”

两人走出竹篱,不远便踏上大道,令狐英打量了一阵这农家所在的地形,一看时间还早,忙问道:“贤弟,黄衫神翁他们现在何处?”

穷书生道:“兄长想去看他们?”

令狐英点头道:“黄衫神翁乃是先父当年好友,还有幼梅,我也得去看看,唉!她是一个可怜的姑娘。”

穷书生一听令狐英提到幼梅,本来高高兴兴的脸上,立即罩上一层阴霾,沉吟道:“他们已经回家去了!”

令狐英一怔,住足回头道:“为什么匆匆回去?”

穷书生双手一摊道:“不知道,大约那幼梅病得很厉害,必须回去医治。”

穷书生本来是随便找一个理由,那知这一句话,却使令狐英心中十分难过,想不到青羊宫一别,幼梅竟遭逢不幸,而且因己之故,使她得了疯癫之症,而现在,竟连再见一面的机会也没有,自己真是负她良多。

不由心中一痛,眼泪忽然忍不住夺眶而出。

看在穷书生的眼里,他那本来一脸阴霾的脸上,忽然变得更为难看,冷笑一声,道:“兄长倒算得一个多情之人,一个黄幼梅,竟值得如此留恋,难道兄长心目中,只有她一个人么?”

令狐英因是心中难过到了极点,根本没有去注意他脸上的表情变化,反而叹了口气道:“贤弟难道不知幼梅已得了疯癫之症,而那病事实上是因我而起。”

穷书生道:“为君心碎的人,只怕不只她一个人吧?”

令狐英以为他是指瑶台玉女而言,又叹口气道:“不错,还有瑶台玉女王瑶凤,不知她这时是否已返雪山?唉!我令狐英真是一个罪人。”

真是一错再错,穷书生更是惨然色变,愕然的看了令狐英一阵,才道:“好!现在才知道你心中根本没有一个人。”

令狐英一怔道:“谁?”

穷书生声音颤抖的说道:“据小弟所知,好像还有一位为兄长情深如海,生死不渝的姑娘吧?”

“贤弟说的是地狱谷的三公主?”

“兄台还想得起她?”

令狐英怔怔的看着穷书生,他本来就怀疑穷书生是来自地狱谷的人,如今听他恁地一说,才注意到穷书生一脸悲愤的神色,证实自己怀疑的没错,蓦的伸手,抓着穷书生一只手道:“贤弟,你到底是谁?”

穷书生猛力一挣,人已闪退数步,恨恨的跺了一脚,道:“我走了,流火之期将届,地狱谷中将有黄土一坯,长埋情恨,兄长瞧着办吧!”

说完,身形倒纵,如飞而去。

令狐英才高声喊得一声,道:“贤弟慢走!”

但等他话声落时,穷书生身形,已消逝于一片翠竹中,他再想起身去追时,已经不及。

令狐英心中好生失悔,现在他明白了,这穷书生原来就是三公主本人,想不到她痴情到这种地步,为了自己,几番死里逃生,自己适才不该一时怔住,让她离去,现在连一个解释的机会也没有。

一想到这里,不由又想到桃花令主之死,仰天一声长叹道:“我无负人之实,但却有负人之名,令狐英啊,你将百口莫辩,将被人误认为天下第一薄情之人了。”

现在,令狐英心中真是千头万绪,这些天来,他的确太忙,事故一连串的发生,使他无暇好好去考虑许多问题。

如今发觉跟在自己身边几天的穷书生,竟然就是地狱谷的三公主,使他更感觉情绪茫乱。

忽然之间,他觉得必须找一个清静的地方,好好思索一下,好在天色还早,他虽有许多事必须去做,但现在反而又觉得无事可做。

于是,他信步向前走去,前行不过里许,忽然看见道旁有一间小店。

在成都地方,大道旁边每十来里路,必有一家小店,供应过路客人茶酒。

那小店甚是宽敞,店堂中摆了四张方桌,这时已有两张桌上坐有客人。

令狐英因是心中乱极,信步跨入,坐在靠店门左面一张方桌上首。

道旁小店,多半是老板兼么司,一见有客人进来,忙趋前招呼道:“这位公子,吃酒还是饮茶?”

令狐英道:“泡碗茶来吧!有下关坨茶没有?”

那人立即转身泡茶去了。

“啪”地一声震响!

他霍然一惊,回头看时,原来靠店堂里边右上的方桌子,对坐着两个灰衣汉子,看装扮,竟然也是武林中人。

敢情那一声震响,是那右手的灰衣汉子,在桌上拍了一掌,正听他大声说道:“锦江楼上有人千金购头,已经透着稀奇,可是今天居然就有人去卖头,你说怪不怪?”

令狐英心中一哦,他险些忘了这件事,那是穷书生的主意,为了要去西南第一庄拯救黄衫神翁和幼梅等人,想将苍冥怪客及雪山诸人引来,担却没料到,那位易钗而弁的三公主,不知有什么方法?不但救出了他们,还将施翠琴也擒着了,那一番安排本来已经没用,如今听说有人去卖头,不由心中一动,心说:“难道苍冥怪客和雪山诸人,果然已闻讯而去?”

只听对面的灰衣汉子道:“是啊!咱们赶快去,听说锦江楼上今儿可热闹极了,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说完,两个汉子付了茶钱,出店而去。

令狐英觉得自己必需赶去锦江楼一趟,因为那是他故弄玄虚,不用说,现在已经哄动了整个成都,无疑的金剑令主手下,也会有人闻讯而去,苍冥怪客他倒不用担心,但若是雪山诸人去了,那就十分可虑。

因此,他也跟着立起,付了茶资,正想离去时,忽然觉得以本来面目前去有些不妥,如今金剑令主手下,没有一个不认识他,这样前去难免不发生事故,他不是怕,而是自己今夜有很重要的约会。

他本来不喜欢玩弄乔装易容一类的把戏,可是,现在他不能不借重这种武林中人惯用的方法了。于是,他招来么司……

成都锦江楼,面锦江而建,楼高两层,飞角流丹,十分华丽。

初夏,是成都人最好的去处,一到中午,便座无虚席,迟到的游人,往往还得等侯才有席位。

今天,可更不同了,晨时过后,客人便将一座锦江楼挤得满满的,更不同的是,往日客人绝大多数是王孙公子和巨商富贾,可是今天来的客人,却夹杂了不少装束奇特的人物,及身怀武器的武林中人。

锦江楼的主人,并不因为生意鼎盛而高兴,反而心中暗暗担心,因为昨晨那招帖出现的太奇怪了,人家什么时候来贴上,连他也不知道!

但他却明白,那是武林中人所贴无疑,一个开茶楼酒馆的人,自然知道武林中人得罪不得,因此,他不敢令人撕掉,但却一直担心会在他这锦江楼上闹出乱子。

中午,锦江楼更是人山人海,连楼下也站了不少人,大家全在等待着,想着看千金买头,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位楼主人,可就一颗心七上八下,这种出奇的热闹,对于他,可以说是无比的威胁。

果然,就在此时,一个举止潇洒,一身华服的少年公子走上楼来。

那公子头戴文生巾,玉抹额,手中一把描金纸扇,唇红齿白,儒雅风流。

身后跟着四名青衣小童,贴身的一位,手中捧着一个朱漆木盘,上覆黄绫,黄绫高高隆起,从那青衣小童双手捧着十分吃力一点看来,盘中物一定很重。

第二个小童,手中却握着一根金丝马鞭,但比一般人用的略长略粗,其余两位,却是空手。

那公子上楼后俊目一扫,见楼上坐竟虚席,连两傍走道上也站满了人,脸上飞掠过一抹微笑,回身同那手握马鞭的小童低声吩咐了几句。

那小童转身迎向一个端菜送酒的么司问道:“喂!你们掌柜的在不在?”

茶楼酒肆的么司,阅人最多,其实这一行人上楼,他早已看到了,一看人家的气派,便知大有来头,要是平时,早已迎了前去,殷勤安坐,可是今天不行,因为这楼上根本没有空位,如今一听青衣小童问掌柜,忙陪笑道:“小管家,抱歉得很,没有坐位了。”

哪知那小童脸色一沉,喝道:“放屁!我问你掌柜在不在?听到没有?”

么司一怔,心说:“你这个随身小厮,论身份,你不会比我这当么司的高到那里去,怎么开口就骂人?”

心中不快,又见小童不过是一个小人,不由冷冷的看了那小童一眼,端着一盘菜转身就走。

这就是当么司的人,平素见人陪笑脸惯了,虽是心中不悦,也不敢出言顶撞。

紧跟着脖子上一紧,前行的身子,硬生生被人向后倒拖,同时呼吸急促,眼睛一黑,双手一松,身子向后疾倒。

哗啦,扑通,人倒了,菜盘由么司身上滚落,泼了满身油汤。

幸好,人倒地后,脖子上也松了,么司翻身而起,正想发作,那位楼主人把这一切全看在眼里,当下疾奔向前,向那么司喝道:“快收拾干净,人家小管家问话,谁叫你不好好答覆?”

喝走么司,那楼主人立即满脸堆笑,向那小童欠身道:“对不起,小管家别生气,不知有何吩咐?”

那青衣小童冷笑着看了那楼主人一眼,道:“你是掌柜?”

楼主人又陪笑道:“这小楼是老朽开的。”

小童道:“我们公子来了,想办法腾出一间雅座。”

楼主人皱眉道:“小管家明鉴,小楼今天确是没有空座了。”

小童道:“这个我知道,但你总得想法子,难道就叫我们站在这里等不成?”

楼主人道:“公子你是来小楼等人?”

小童冷然一笑,向那壁上贴着的那张购头招帖一指,大声说道:“我们公子不来,等一下有人来卖头,你出钱买么?”

这一句话,不但使楼主人一惊,那满楼的酒客嘈杂的声音,立即阒然,因为他们来锦江楼的目的,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而是想来看看这千金购头的怪事,凡是扎眼人物,没有不注意的,这位公子一现身,本来大家全注意了,再加上小童露那一手,虽说那不是惊世骇俗的绝活儿,但无疑的大家全知道了,人家并不是一个贵介公子,而是个大有来头的人物。

如今,听小童恁地一说,全楼酒客全都怔着了,百数十双眼睛,各个睁得又圆又大,一齐投向那位华服公子脸上。

那位公子呢?仍是潇洒而立,脸含微笑,手中折扇不断轻摇,对那些惊怔注视的目光,视若无睹。

楼主人又惊又怔,口中嚅嚅的说道:“原来贴这招帖的,就是你们?”

小童冷然道:“不错,怎么样?现在你总得设法腾出一间雅座了吧?”

那楼主人到底是一个老于世故的人,心知是正主儿到了,凭他能得罪么?心中虽然蹩了一肚子气,能把人家怎样?只好陪着一脸笑,心中打转,总算给他想出办法来了。

当下小心着说道:“雅座实在腾不出来,小管家明察,我们作买卖的,客人不走,总不能把人家赶走,不过,这楼上的柜房后面倒是有一小间休息室,老朽立即收拾干净,请公子委曲一点如何?”

那小童才在沉吟,只听那华服公子朗声道:“小兰儿,将就点吧,别难为人家。”

楼主人一听那公子答应了,连忙伸手向柜房中让道:“那么请公子在柜房中小坐片刻,老朽立即收拾!”

那华服公子点点头,对那满楼酒客的百数十双惊怔眼睛理也不理,转身随着主人进柜房。华服公子端坐在柜房中,四个小童并肩站在他的身后,楼主人先奉上茶,又躬身道:“请公子稍坐,老朽这就进去收拾。”

楼上人多,热气更甚,使得所有的客人,各个汗流浃背,但正主儿已到,也许好戏马上上场,谁又肯离开呢?

不一会儿功夫,那楼主人已将那位华服公子,请到里间去了,这时酒楼上才又恢复嘈杂的谈话声,所谈的范围,多半是在猜测,这位华服公子是谁?他为什么购头?购的又是何人之头?

怪不?就那华服公子进入柜房里间不久,锦江楼上又走来个手摇折扇的华服少年,两人着打扮几乎相同,年龄也不相上下,虽是相貌不同,但一样的丰神俊秀,潇洒不群,论人品,真是一时瑜亮,难分轩轾。

只是这位华服公子身后,跟着是一个灰衣汉子,一个有着一撮山羊胡子的老者。

灰衣汉子双目金光闪闪.显然武功很高。

那老者呢?则双目半睁半闭,好像三天投睡觉的样子,懒洋洋的随在灰衣人之后。

这时,酒客中有人低“啊”一声,道:“看!那不是金眼雕金志浩么?”

有人低声道:“不错,是他!好久不见他的行踪,怎么今天他也来了,那位少年人是谁?”

另一桌上的酒客,有人道:“喂,老大,你可知这老儿是谁?”

旁边一人“嘿”了一声,道:“老弟不认识么?他就是鼎鼎大名的捕风无影手白如飞!”

问话的人一声惊“啊”道:“会是他?几时跟金眼雕合在一起?”

酒客在纷纷议论,但就是没有人认得那位华服少年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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