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台玉女本来就是一个心高气傲之人,一听他那冷漠高傲的声音,不由心中有气,而且适才又以护身罡气,震断四婢长剑,心中更是气极,冷笑道:“有什么了不起,哼!”
“你不服气?”
皂衣人这句话,不但高傲,而且还带着一点嘲笑的意味。
独孤青知道这皂衣人功力非凡,忙向瑶台玉女道:“姑娘别生气,这位兄台为找我而来的,等我问清楚再说如何?”
瑶台玉女冷笑道:“好罢!不过他点我四婢穴道,又震断四婢长剑,可要还我一个公道。”
皂衣人冷笑不语,仅冷哼一声。
独孤青微笑不答,掉头向皂衣人说道:“阁下可否以尊姓大名赐告?”
“用不着!”
独孤青有耐心,也不由心中微微动怒,冷笑道:“那么阁下找独孤青做什么?”
“不是我!”
独孤青一怔道:“适才阁下分明说是找我,怎么现在又说不是?”
皂农人卓立如故,声冷如故,答非所问的,说道:“跟我走!”
独孤青朗声大笑道:“朋友,你也太小看独孤青了,凭朋友适才露的几手,不错!确是高明,但要想凭那两手叫独孤青不明不白的跟你走,似还差了一点儿。”
皂衣人罩面皂巾寒芒电射,声带怒意的说道:“你不去?”
独孤青道:“除非阁下说明白点,独孤青自然会考虑去不去?”
皂衣人冷哼一声,右手微抬,似要出手的样子。
无影神驼忙道:“老弟小心。”
独孤青傲然而立,又朗声大笑道:“让他出手试试,才知独孤青是不是任人呼来唤去之人?”
独孤青说得很大声,而且神态之间,也悠闲之极,似是并不把皂衣人抬起的手放在心上。
怪不?皂衣人的右手已抬至腰际,闻言,反垂了下去,道:“你很自负?”
这一次皂衣人算是多说了一个字。
独孤青微笑道:“比阁下的自负,差得太远了!”
“哼!”
皂衣人“哼”了一声,忽然伸出左手,手中现出一物。
独孤青一看,脸色微微一变,突然伸手在怀中乱摸一阵又茫然的伸出空手,口中“啊”了一声,道:“那可是地狱谷的鬼头凤钗?”
“不错!”
“那么阁下是来自地狱谷了?”
“不是!”
独孤青先前以为,这皂衣人是地狱谷三公主派来的人,心中不由有些紧张,如今听人说“不是”,心中反而平静下来,冷冷问道:“那么这只凤钗何来?”
“你的!”
“我的那只?”
“唔!”
“怎会落入阁下手中?”
“想想着?”
独孤青回忆了一下,前日在西南第一庄的幽篁精苑中,自己淋浴时曾经取出来过,后来,竹月曾与自己谈及这只鬼头凤钗的作用时,自己又曾取出来给竹月过目,正好迷楼主人派怡红两个婢女前来相请,一时之间,忘了从竹月手中收回……
想至此,蓦然一惊道:“阁下是为竹月才来找我?”
“对了!”
“这么说,救走竹月的便是阁下。”
“唔!”
“她在何处?”
“快死了!”
“她……?”
“不想去?”
瑶台玉女忽然接口道:“竹月是谁?”
独孤青道:“她是西南第一庄幽篁精舍的一个婢女,因为我而获罪,险些被施翠琴处死。”
皂衣人冷哼一声,道:“去不去?”
独孤青点头道:“君子不忘旧德,不知她找我何事?”
皂衣人道:“不知道?她口中不断喊着你,我想她是死前想见你一面。”
这是皂衣人说话最多的一次,也是语气较为和善的一次。
独孤青长叹一声道:“她既被阁下所救,怎又会死?”
皂衣人道:“她受了怪刑,而且自己似乎也想死!”
“为什么?”
“问你!”
“问我?”独孤青又是一怔。
皂衣人冷哼一声道:“骗了一个女孩子的感情,又弃之不顾,哼!她要是真正死了,你可小心。”
旁边的瑶台玉女越听越不是滋味,一个幼梅,已使她心中老不大舒服,再加上昨夜的那位放浪不羁的二公主,以及那位行事狠毒的施翠琴,都似对独孤青有情,在她心中又留下更多的怀疑如今再又多出来一个竹月,何异火上加油。
其实她还不知地狱三公主和桃花令主之事,若是知道了,还不知要气成什么样子呢?
瑶台玉女越想越气,猛地一跺脚,恨恨的向无影神驼道:“驼叔,咱们走!”
回头又向雪山四婢娇叱道:“跟我走,以后再找这家伙算账!”
话声落,人已当先纵起,向斜刺里走了。
四婢掷去手中断剑,也恨恨的扫了皂衣人一眼,随后飞走!
无影神驼一声长叹,向独孤青两手一摊,做出一个无可如何的表情,道:“老弟,老哥哥又有罪可受了,我这侄女儿的脾气,唉!但愿别出乱子才好,你多保重了。”
说完,拱拱手,随后追去。
皂衣人不言不动,待雪山一行人去后,才冷口的说道:“哼!原来你倒是一个风流种子,真是失敬了。”
独孤青不知该如何分辩?也不想分辩,苦笑一声道:“好罢!我跟你去!”
皂衣人转身就走!
独孤青一步一趋,两人向西南方越过几重小山,皂衣人到了一座茅屋之前,头也不回的推门而入。
独孤青跟身而入,这才看清原来是一间无人居住的房屋,四壁尘封,蛛网乱结,屋角上铺了堆稻草,那稻草之上,卷卧一人,看身影,正是竹月婢女。
皂衣人俯身向竹月看了一下,忽然立起,寒芒直透皂巾,右手疾拂而去。
独孤青未防他会突然出手,“拂云手”果然威猛无俦,手才一扬,一股令人窒息的劲风,已当胸撞至。
两人立身不过五六尺距离,又是猝然发难,独孤青本来又注视着草堆上的竹月,等到劲力及身,才蓦然觉出,好得九全真气能随意即发,一觉不对,体内真气立即护身,上身微微一侧,让开前胸要害。
“砰”地一声,独孤青左肩上仍如被铁锤猛撞一下,一个身子,像风筝一样,向茅屋门外飞出。
好在有九全真气护身,也好在受撞处不是前胸要害,独孤青人被撞飞到半空,真气一凝,身形一个巧燕翻云,卸去随身涌至的劲力,斜飘落地。
饶是如此,独孤青也受撞不轻,胸中热血上涌,哇地一声,喷出一口鲜血,身子摇晃了两下,总算勉强站稳,脸色苍白得有如一张白纸。
皂衣人如影随形飞去,手中却抱着竹月,皂巾中的冷电寒芒,不断在独孤青脸上转动,嘿嘿道:“不错,你能挨得起我一式‘拂云手’,算是一号人物!”
独孤青一见他抱着竹月飞去,那竹月却软绵绵的躺在他的双手之上,不动,也不见出声,心中一惊,竟连自己受伤之事也忘了,忙道:“她……她怎么了?”
“死了!”
独孤青虽然与竹月谈不上感情,但竹月之死,可以说与他有关,心中不由一惨,叹了气道:“唉!我们来迟了一步,她可是伤重而死?”
皂衣人点头道:“不错!”
独孤青星眸含泪,沉痛的说道:“她死了,独孤青内心甚是负疚。”
皂衣人忽然扬声大笑道:“害死了人,何必猫儿哭鼠,古语说得好,痴心女子负心汉,这责任岂是负疚两字便能交待得了的?”
独孤青一再听他说自己是忘情负义之人,不由心中有气,沉声道:“朋友!在下跟她谈不到一个情字。不错!她是因我而死,但那是她知道我是她恩人之友,不顾一切想帮助我才使她的主人对她用刑,在下只能说在道义上有责任。”
皂衣人怒道:“那么她未死前为何声声喊着你的名字?”
独孤青道:“她为何如此,在下就不知道了。”
皂衣人仰天大笑道:“好一个‘不知道’,真是死无对证,推得好干净,像你这种天下少有的狠心人,我可容不了你!”
独孤青肃容道:“士可杀而不可辱,独孤青并不畏惧死,但不能在这种罪名之下死。”
皂衣人嘿嘿两声,看着独孤青不言不动,过了一阵,忽又说道:“明知我要杀你,为何你不趁我抱着尸体时向我下手?也不想逃走?”
独孤青道:“在下一生从不做这种事!她死了,我应该安葬她。”
皂衣人道:“这么说你当真不怕死了?”
独孤青概然道:“但求心之所安,生死又算得什么?”
皂衣人道:“很好,既然如何,我现在不杀你,我们去安葬她如此?”
独孤青点点头。
于是,皂衣人抱着竹月尸体,向茅屋右侧走去。
独孤青虽是肩骨仍疼痛难忍,但内腑震伤,经过这一段时间暗中调息,已好了许多,一点不犹豫的随后跟去。
那茅屋右侧似是一片菜园,但荒无已久,野草丛生,皂衣人抱着竹月,走到靠屋壁的一面,将尸体放下,回头向独孤青道:“来,咱们掘坑,你掘一个,我掘一个。”
独孤青一怔道:“掘两个做什么?”
皂衣入嘿了一声道:“你不想先为你自己掘一个?难道等一下还要麻烦我?”
独孤青“啊”了一声,原来皂衣人要他自掘墓穴,觉得有些啼笑皆非,苦笑一下,道:“在下不一定会死!”
皂衣人冷笑道:“没有那回事,你别认为适才我那一式拂云手没要你的命,普天之下的人,除非我不想杀他,不然,能活的人可不太多。”
“是么?”独孤青傲然的看着他道:“阁下未免太肯定了。”
“你不信!”皂衣人皂巾内射出两道冷电,虽是隔着一层皂巾,仍然使人有不寒而栗的感觉。
但独孤青仍是毫不在意,笑了一笑道:“她的墓穴由我来掘,阁下若是不厌麻烦,那你就掘吧,不过,大约我用不着。”
皂衣人耸肩嘿嘿道:“也好,反正是一样,她为你死,你为她掘墓穴是应该。看在你愿意在死前还想安葬她这一点,我就替你费点力吧!”
说完,只见他在身上摸出一柄晶光莹莹的匕首,俯身开始掘了起来,对独孤青就在他身边似是毫无戒备的样子。
独孤青呢?本来就没有突然下手害他的念头,也自衣底拨出墨龙剑开始掘土。
一会儿工夫,皂衣人那个墓穴已经掘好,站起身来,忽然,惊啊一声道:“你手中是一柄什么剑?”
独孤青一面掘土,一面应道:“墨龙剑!”
皂衣人似乎身上一震,皂巾寒芒乱闪道:“这柄剑为何会在你的手中?”
独孤青陡觉他问得有因,直起身来怔怔的看着他道:“为什么不能?”
皂衣人嘿了一声,捷逾鬼魅,身子忽然欺近,而且右手如风快得令人无法想像,竟向独孤青手中长剑抓来。
这次两人虽是站得仍然很近,但独孤青因他问得奇怪,早已对他注意,一见他身形微动,立即脚下一错,斜飘丈许。
皂衣人一抓落空,似是大出意外,嘿了一声身形再晃。
这一次比第一次更快,才见他身子一动,独孤青顿觉皂衣人右手箕张,已然抓到,不同由骇了一跳,心说:“这是什么身法?”
心中在骇异,但脚下可没慢,疾展飘萍步,旋身,错步,刚好与皂衣人换了一个位置。
皂衣人再度落空,旋身时,口中咦了一声道:“你这是什么身法?”
独孤青道:“我倒想先问阁下,你这是做什么?”
皂衣人嘿嘿道:“因为这柄剑不是你的!”
独孤青肃容道:“你怎知它不是我的?”
皂衣人道:“它是神剑令狐孤之物。”
独孤青心中一动,道:“阁下认得令狐孤?”
皂衣人嘿嘿道:“你别管我认不认识,总之你不配用!”
“是么?假如说我配呢?”
“嘿嘿嘿!”皂衣人浑身皂衣颤动,皂巾中寒芒更炽,道:“说你不配就不配,你认为使着一点飘萍步,我就不能夺剑么?”
“阁下也识得飘萍步?”
“飘萍仙子当年绝学,嘿嘿,我当然识得,不过,你不可能跟飘萍仙子有什么渊源,不知你从什么地方偷学得来。”
“不错,墨龙剑是当年神剑之物,但我不配用,难道阁下就配?”
皂衣人嘿了一声道:“你管不着!”
身形一闪,又陡然扑到。
独孤青冷然一笑,身形略退,手中墨龙剑顺势一抖,一式“扭转乾坤”,夜空中忽然幻出九条墨龙,齐向皂衣人张牙舞爪般飞舞而来。
皂衣人本已扑近,一见独孤青竟使出剑神当年赖以成名的绝招,口中又是一声惊“啊”,身形立即暴退。
独孤青一剑将皂衣人逼退,笑了一笑道:“现在我配用了么?”
果然,这一招“扭转乾坤”发生了奇效!
皂衣人皂巾后面的双目中,陡然射出惊奇而又疑惑之色,呐呐的说道:“你会飞龙十八剑?”
独孤青道:“这就是我配用它的理由。”
皂衣人仍疑惑的问道:“你因何学得神剑的家传剑招。”
独孤青道:“跟这柄剑在我手中一样简单。”
皂衣人道:“你是神剑的传人?不对,神剑一生未收过门下弟子。”
独孤青略作犹豫,觉得除了怕杀父仇人闻风逃走外,自己实在没有隐瞒姓名的必要了,而且听皂衣人口气,他对父亲似是并无恶意,当下笑了一笑道:“假若在下得传神剑剑术和这柄墨龙剑,比门下弟子更为理所当然,阁下又将如何?”
皂衣人一怔道:“你是令狐孤的什么人?”
独孤青昂然道:“神剑就是区区的先父。”
皂衣人惊得一退,道:“那你为何不姓令狐?”
独孤青道:“在下改名换姓,目的便于寻访杀父仇人。”
皂衣人似是仍不肯相信,但语气变得大为缓和道:“你叫什么名字?”
“令狐英!”
“家住何处?”
“富顺小西湖之滨!”
“你母亲呢?”
“离家十五年,至今消息杳然。”
“家中还有什么人?”
“老仆余忠!”
皂衣人忽然静立不动。
独孤青不知自己表明身世之后,这皂衣人将是什么反应,因此,也凝神而待。
大约过了一盏热茶时间,皂衣人忽然仰天一阵怪笑,笑声尖锐,听得令人毛骨悚然。
独孤青心中吃惊,以为自己判断错了,忙将九全真气运聚全身,肃容问道:“阁下笑什么?”
皂衣人笑罢,说道:“天不负人,神剑之后已经长成,我太高兴了,哼!你为什么不早说,险些让我铸成大错!”
听口气,这皂衣人居然是父亲故旧,独孤青忙跨前一步,恭敬的间道:“前辈是谁?”
那知皂衣人突又怒喝道:“呸,没出息的东西,放着杀父仇人不找,生母不寻,却有闲情逸致弄得满身情孽,令狐孤地下有知,不痛哭流涕才怪!”
独孤青一声长叹道:“前辈责备得是,独孤青对父母之事,未敢一日忘怀,但自到成都以后,不意竟掷入五英花令为害武林的是非之中,不克自拔,至于前辈所责情孽二字,实系那些姑娘们自作多情,并非出自独孤青本意。”
他是因为改名以后,已将独孤青三字说惯了,故一时之间,忘了改正过来。
果然,皂衣人陡然大喝道:“呸!你还叫独孤青么?”
这一声大喝,才将他提醒过来,忙道:“晚辈从此恢复姓名就是!”
皂衣人嘿嘿道:“这才像话,那余忠可提及过你父亲当年的一位生死之交的朋友?”
令狐英一惊道:“难道前辈就是苍冥怪客佟叔叔?”
皂衣人点头道:“不错!”
令狐英道:“余忠曾说佟叔叔你已……”
皂衣人皂巾中寒芒陡炽,突然仰天怪笑道:“苍冥怪客死不了,因为我还有许多事没完。”
说罢,突然掀起罩脸皂巾。
令狐英一看,这位苍冥怪客脸上有如一张烂柿,血红浮腥,双目外突,鼻陷口斜,两耳已被人削去,一幅白森森的牙齿,形状可怖之极。
不由一声惊呼道:“佟叔叔,你怎么会……”
苍冥怪客又是一阵怪笑,皂巾随即垂下,笑罢才听他嘿嘿道:“很怕人是不是?”
令狐英道:“叔叔脸上伤得不轻。”
苍冥怪客恨恨的说道:“能够不死,是我的幸事,可也是另一个人的不幸。”
令狐英知道他所说的另一人,一定是伤害苍冥怪客的仇人,忍不住问:“那人是谁?”
苍冥怪客突然大喝一声,手中那柄晶莹匕首,闪电般向右射出,跟着便传来一声怪呼。
令狐英一惊,掉头看时,苍冥怪客真快,已然立在一座土堆之后,手中仍握着那柄晶莹匕首,伸天喃喃自语道:“我杀错了人,我杀错了人!”
杀错了谁?苍冥怪客因何变成那可怕的样子。
令狐英跟着晃身扑去,低头一看,地上洒了一滩血迹,但那血迹又点点滴滴一直向一座土山延伸出去,显是来人受了重伤,但那人却逃向土山后去了。以令狐英一身成就,居然未发现人家何时前来,两又在受伤之后进去,可见此人轻功之佳,并非泛泛之辈。
苍冥怪客仍是仰首不语!
令狐英轻声闷道:“佟叔,这人是谁?”
苍冥怪客摇摇头,迈步又向竹月停尸之处走去。
令狐英心中好生纳闷,只得跟在后面。
等到两人重同到墓穴之处,苍冥怪客才突然回头看着令狐英,冷冷的问道:“你认识地狱谷的什么人?”
令狐英一怔道:“佟叔伤的是地狱谷的人?”
苍冥怪客冷哼一声道:“我问你认识的是什么人?”
令狐英轻叹一声,才将无意遇上大公主和三公主的经过说了一遍。
苍冥怪客静静的听着,等到令狐英说完,忽由怀中摸出那只鬼头凤钗,递给令狐英,嘿嘿道:“这样说来,那是不会错的了!”
令狐英道:“佟叔是说,适才那人真是来自地狱谷?”
“不错!”
“佟叔可知是谁?”
“反正不是什么公主,你娃娃耽心做什么?”
令狐英默然无语,但他从那句:“我杀错了人”的语气去体会,可能这苍冥怪客与地狱谷之间,有着极为深厚的交情,当下反而心中大喜,暗忖:“若然如此,自己与三公主的事,正好由这位佟叔出面去疏通,那流火为期之约,也可不必去了。”
那知他心中正在想,苍冥怪客又嘿了一声道:“娃娃,你真好艳福!”
令狐英道:“侄儿正在想求佟叔一件事呢!”
“为了你死去的老子,别说一件,就是一百件佟叔也答应你,但那必须与地狱谷无关!”
答覆得刚好与令狐英原意相反,使他不由又是一怔,道:“佟叔是说……?”
“难道你娃娃没听清楚?”
“侄儿想求佟叔的事,正与地狱谷有关呢?”
“那最好免谈!”
“为什么?”
“嘿嘿!”苍冥怪客皂巾中冷电寒芒暴射,突又怒喝道:“叫你免谈,听见没有?”
令狐英被他喝得又是一怔,心说:“这是怎么了?”
他自与苍冥怪客相遇后,便觉出这位父亲的盟弟性情十分怪异,当下轻叹一声,道:“那么我们谈别的吧!佟叔可知杀死家父的仇人是谁?”
一提到剑神令狐孤,这位武林怪侠突然仰天一声长叹,语气立又温和的说道:“娃娃,我被人囚禁二十多年,一直到去年才侥幸脱险,赶到你家,那知人去屋空,最近才知你父遇害,母亲出走的消息,要是佟叔知道是谁?早去找那入报仇了。”
令狐英一惊道:“佟叔会被人囚禁了这些年?”
苍冥怪客仰天一声怪笑道:“难道佟叔这张不能见人的脸,是生来如此?”
令狐英恨恨的说道:“那人也太狠毒了,让佟叔变成这种样子,还囚禁了二十多年。”
苍冥怪客又怪笑道:“不死已是万幸,娃娃,你替我抱恨,但佟叔却因留得一条命而高兴呢!”
令狐英道:“难道佟叔不恨他?”
“恨!”苍冥怪客一阵怆然长笑,笑罢,才说道:“娃娃,我不恨他,与你娃娃想的恰恰相反,佟叔应该感谢他!”
令狐英有些不解,以苍冥怪客的怪异个性而言,他不可能宽宏大量的原谅毁了他的容貌,还囚禁了他半生的仇人,当下沉吟道:“佟叔,侄儿有些不懂呢?”
苍冥怪客嘿嘿道:“娃娃,武林中你不懂的事多着啦,那是佟叔的事,你别管!”
令狐英忽然想起在百回谷中,不死医生谈及当年父亲隐居洞庭时所发生那件怪事,忍不住同道:“佟叔,当年家父可曾在洞庭湖居住过?”
“不错!在百花洲!”
“佟叔可曾去过?”
“当然!”
“听说在那儿曾发生过一件怪事,佟叔可知道?”
“可是曾有人乔装你母亲的事?”
令狐英心中一喜,道:“佟叔与家父交称莫逆,一定知道那怪事的原因?”
苍冥怪客嘿嘿笑道:“有什么可怪的,揭穿了平常得很。”
令狐英道:“侄儿想知道它的原因,也许由这件事能查出侄儿的杀父仇人呢?”
苍冥怪客沉吟俄顷,嘿了一声道:“那要由你母亲说起……”
话才说了一句,只见他忽然掉头,似是望着地上的竹月尸体,又是一声轻嘿道:“娃娃,咱们最好先埋了她,这位姑娘为你而死,你忍心让她在这儿晒太阳么?”
令狐英点点头道:“佟叔说得是,侄儿遇见佟叔太兴奋了,忘了人死入士为安。”
于是,令狐英站起身来,将竹月尸体抱入土穴中,对着竹月尸体,轻轻一叹道:“姑娘,你虽误人歧途,但仍深明大义,只因我那时已遭暗算,未能及时救你,让你受尽惨刑,竟因伤而死,令狐英悔恨已晚,现在连一口棺木也来不及准备,内心更感不安。”
那知话刚说完,苍冥怪客嘿嘿道:“不错!应该替她弄一口棺木,不然何以慰这姑娘于地下?”
令狐英道:“佟叔说得是,但棺木要城中才有呢?”
苍冥怪客道:“难道你娃娃怕麻烦?”
令狐英点头道:“好!侄儿去买一口来,那要请佟叔在此等候了。”
令狐英正要起身离去,苍冥怪客忽又说道:“且慢!”
令狐英道:“佟叔还有吩咐?”
苍冥怪客忽又挥手道:“去吧!但必须快一点回来。”
令狐英似是觉得苍冥怪客有一句话,但将自己叫住之后又不想说了。当时,也未十分介意,如飞而去。
他到了城中,找了一家棺材店,选了一幅上等棺术,又购了香烛纸箔,才雇了脚夫抬着,但这次他可快不了,只好随在脚夫之后,缓缓而行。
走去西城,正好又经过他埋葬九顶三义的墓前,不由抬眼向那坟地看了一眼。
他不看还好,那知一抬眼,不由“哦”了一声,一惊止步。
因为他看见一个书生打扮的人,正在三义墓前,面向他含笑而立,手中一柄描金折扇轻轻摇动,悠闲而飘逸。
他是准?
施翠琴!
她含着笑,又是初见时伪称为吕不澜那幅潇洒神态,朗朗笑道:“幸会呀!独孤少侠!”
但紧接着又更正道:“不?现在应该称你令狐少侠才对,是不是?”
令狐英先还以为是与她狭路相逢,但一听她称自己做令狐少侠,便知她早就跟踪自己,与苍冥怪客那一番谈话,被她听去了,因而在此专候。
于是,令狐英将吃惊的神色镇静下来,笑了一笑道:“那么我应该称呼你吕兄?还是称你做施姑娘呢?”
施翠琴道:“随便!”
说完,向那抬棺材的脚夫一指,道:“叫他们在前面梅林边歇歇,咱们谈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