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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迷楼怪老

独孤青一听,对竹月逃出的一团高兴,立即化为乌有,心中反而觉得竹月不该贸然逃走。当然,他不知竹月被逼来刑室报到的经过。

只听飞红忽然低声音道:“这个人到底是什么来路?怎地姑娘总是想尽了方法拢络他?”

嫣红噗嗤一笑道,“鬼丫头,连这一点也看不出来,这就是俗语说的‘姊儿爱俏’呀!”

飞红却不同意的说道:“我看其中也许另有原因,昨晨上面来了人,后来姑娘就马上出去,回来时就跟这人在一道。”

独孤青心中一动:“上面?难道还有人指挥她?”

只听嫣红道:“小心啊,别乱说话,这些话千万别放在嘴皮子上,要是姑娘知道那还得了。”

飞红道:“这儿又没人,这个人还未清醒过来,谁听见了?”

嫣红又道:“不管是不是上面的令谕,总之姑娘喜欢这个人,那是错不了的。我们跟姑娘这几年,她对谁这样用过心机?”

独孤青总算听出了眉目,敢情这姑娘对自己说的那番话,原来是虚情假意的拢络自己,那时还认为她是一个武林奇女子,现在想起来,可笑得很。由此可见,江湖鬼蜮,武林诡诈,这两句话真是一点不错,自己以后真应该小心才是。

飞红又在笑道:“喂!听说上面即将发出请贴,邀请各门派及天下高手,去峨嵋参加开派典礼可是真的?”

嫣红道:“还早吧?四大庄尚未完全成立,最早也应该是明年的事了!”

独孤青一怔,暗忖:“峨嵋开派?峨嵋一派不是早为武林所公认的么?”

只听飞红又道:“喂!你说请帖发出去,那些人会不会来?”

嫣红道:“谁敢不来?请帖!那不过是好听一点罢了,其实那是九门朝金阙的令谕,你看吧,届时不肯来朝的门派,总有好戏可看!”

独孤青听得心头一震!

飞红道:“什么叫九门朝金阙啊?”

嫣红道:“这有什么不懂?九门!是指九大门派而言呀!”

“啊!我懂了!”飞红笑道:“武林一统,天下归心。”

“嗯!正是这个意思,所以一年以来,那么多人在外面活动,一方面是树威,网罗人材;另一方面则是尽量筹借经费,力的就是创立一个武林一统的局面。”

独孤青正自听得出神,蓦听前庄钟声大震,一响一响的紧促传来。

嫣红一惊道:“咦!前庄出事了,谁有这大的胆子,竟敢来这儿撒野?”

蓦然,人影一闪,一个绛色身影,穿窗而入。

两个婢女同时喊了一声:“姑娘!”

敢情来的正是迷楼主人,只见她脸罩寒霜的冷冷吩咐道:“快去传令五行院主,率领各婢,严守方位,来人若闻入五行精舍,不许走漏一个。”

两婢应了一声,闪身离去。

那迷楼主人,轻步到了床前,看了床上的独孤青一眼,眼中忽然闪动着最为复杂的异光,有爱,有恨,有得意也有轻蔑,总之,复杂得令人无法捉摸,到底她此时心中想的是什么?

她看了一眼,忽又冷然一笑,转身穿窗而出。

独孤青这才睁开眼来,心想:“敢情这五座精含,还另外设有一位院主,怎的那竹月未提起过?”

心中在想,人已悄悄坐起,侧耳一听,外厅无人,这才晃身扑向窗侧。

独孤青轻轻探头一看,不由一怔。

原来这窗外在昨日与吕不澜对饮时,本是一片花园,园外远处梅林疏落,那竹月所说的梅庵,便隐现在梅林之中。可是,如今全被一片蒙蒙白雾所笼罩,朝雾迷蒙,原不足为奇,独孤青怔的是那蒙蒙白雾中,似是景物已变。远处那一片梅林,此时已变成一片隐隐青山,窗外的花园,此时却变成一片波光隐现的湖泊,昨日的花草树木,已渺无踪影,似是这座迷楼,原来即建在水中央一般。

独孤青一怔之后,突然想起昨日来此时,那位醉红就曾经说过“五行精舍景物,与时变幻”的那一句话来,心中暗暗点头,忖道:“大约昨天所见是实,今天的变幻是虚,要不然这些景物,也不会隐现在迷蒙白雾中了。”

本来他是想出去看看,来的是什么人。在他意料中,不是黄衫神翁,就是那位地狱谷的二公主。但不管是谁,以昨日吕不澜显露的武功来判断,就算是两人联手,公开闯庄,也是不智之举,结果两人一定会吃亏。因此,他很想在暗中助他们脱险。

只是,显然现在这五行精舍阵式已变,虽然九全老人秘籍的最后一章上,载有各种三才、五行、八卦、九宫等生克变化之学,但因时间匆促,他还没有仔细研习过,何况这些东西,生克之理,正反变化之道又是那么复杂,较之前八章的各种武学更难记忆。因此,自己一出去,必然要经过两座精舍,万一被精舍中人发觉,自己被人偷药相救之事立被揭穿,岂不是害了那人?

因此,他不由犹豫起来!

就在此时,忽听房门外有人幽幽一叹道:“少侠,你怎么起来了?”

独孤青一惊回头,抬眼一看,忽然咦了一声道:“原来是你?”

站在门口的白飞虹笑了一笑道:“不错,是我,意外吧?”

“你们是朋友?”

“嗯!那是过去,现在是主从!”

“主从?你是说你投靠了她?”

“不错!你离开后,百回谷我已无法呆下去了。唉!因为我答应你不再用毒物,便无法与魏嫣红那些人抗拒,只好到这儿来了。”

“她倒底是什么人?”

“不知道!”

“过去你们不是朋友么?”

“那只是在偶然中结识,她不愿以出身来历告人,我怎能勉强。不过,可能她出身巫山玄女门下。”

“巫山玄女?”

“少侠不知道,过去武林中有这么一个谜样的女人?不过,这只是指她会慑魂大法一点而言,至于武功,似又不是玄女所授,所以我只能说可能。”

独孤青想了一想,道:“你没有被她施过慑魂大法吧?”

白飞虹笑了一笑道:“她有求于我,何况我是自动前来投效,兼之过去有一段交往,所以她没有。”

“她求你什么?”

“少侠忘了我那不雅的名号?”

“啊!原来她希望借重你指挥那些毒物?”

“不错!这女人野心很大,她锐意结纳身有奇能异学之士,所以我才能有接近她的机会,偷得到她的解药。”

独孤青突然想起一事,道:“啊!对了,那日临去匆匆,雪峰那些人怎样了?”

“少侠是说瑶台玉女主婢,和那个驼子?那日我指挥毒物,将魏嫣红他们逼着退出百回谷后,自然是放她们走了。”

独孤青一听,轻轻的吁了口气,算是放下了一件心事,道:“那就谢谢姊姊了。”

“因为放走了瑶台玉女,你才肯喊我姊姊么?”

独孤青俊脸微红,笑道:“小弟知罪!不过姊姊忘了称我做少侠了么?”

毒凤白飞虹叹了口气,随着一笑道:“开玩笑罢了,弟弟别认真,倒是那位瑶台玉女似是对弟弟十分倾心,临走时一再向我打听你的去处,可能也在找你,并未回雪山。”

独孤青叹口气道:“先别谈这些,我正想出去看看,来的是什么人?可是又怕因此揭穿姊姊偷药救我之事,姊姊看该怎么办?”

毒凤想了一想,黛眉微皱,道:“若是平静无事呢?姊姊当然希望你装到今晚再清醒过来,因为那不只为了我,主要的原因,还是为了弟弟你。到那时她有恃无备,弟弟便可从容离去,根本不会发生意外,若这时你出去,被她们发现了,只怕脱身就难了,而且,她必然发觉事有蹊跷,要追查原因了。”

独孤青点点头,道:“小弟也就是为了最后一点在为难?至于脱身难不难,倒不放在心上。”

白飞虹叹口气道:“弟弟千万大意不得,据姊姊所知,这女人的武功还在魏嫣红那些人之上,不然,姊姊也不会为了得罪魏嫣红,而投靠到这儿来了?”

独孤青剑眉一掀,道:“不错,吕不澜的武学,我略窥一二,确实高明得很。”

显然,独孤青到现在还不知道吕不澜就是迷楼主人乔装之事。

白飞虹笑了一笑,道:“弟弟,你真傻,吕不澜者,是女非男也。所谓兄妹,根本就是一个人,而且她本来也不姓吕。”

独孤青一怔,也才想起昨日吕不澜托言妹妹回来,他必然回避的原因,敢情是这么一回事?

白飞虹又笑道:“不过,她对你似也有情,弟弟,你艳福可真不浅,天下这多女人对你倾心。”

独孤青脸上又是一红,坦然道:“姊姊,别说这些了,唉!什么叫艳福?应该说是罪孽,姊姊还不知道,离开姊姊以后,除了她还有一位呢?”

“哟!”白飞虹惊异的间道:“还有谁?”

独孤青苦笑一下,道:“这些以后再说吧!不过,我还是必须出去看看,因为我担心来人是为了救我而来。”

“弟弟认为来的是那位姑娘?”

独孤青摇摇头道:“不会是她。”

毒凤白飞虹想了一想道:“五行阵已然发动,去前庄必须过幽篁精苑,或绕道丹桂蔷薇两村,姊婶身为本院院主,自然了解阵势变化。不过,各院院主此时奉命严守辖地,只要有人进入,阵势立时反应,绝难逃过她们的耳目,如此一来,对弟弟和我俱将不利。”

独孤青一惊道:“姊姊就是这怡红院院主?”

毒凤点头道:“不错!不然昨天我怎会知道来的是你。”

独孤青道:“我倒不在乎,只担心影响到姊姊。”

白飞虹幽幽一叹道:“为了弟弟,我的生死倒无所谓,只是怕闯不出去,再落入她的手中,那时姊姊就是想救你,也无能为力了。弟弟不知道,这女人心狠得很,万一有个好歹,弟弟大志未酬不说,父仇未报,伯母又未寻到,岂不是小不忍乱了大谋。”

正说到此,忽然一道悠长的钟声,由前庄传来。

白飞虹略一倾听,笑道:“好了,前面的事已经结束啦,现在弟弟去也没用,这样吧!弟弟快回去躺下,一定要到傍晚时候才装做醒来,那时再见机而行。至于来的是什么人?我去打听一下,若是弟弟的熟人,我负责救她就是了。”

独孤青正要说话,忽听一阵笑语声由楼下传来,白飞虹慌忙使了一个眼色,闪身退出房去。

独孤青本来不想装下去,但为了白飞虹的安全,只得回到床上,闭目睡下。

一会工夫,只听飞红的声音在楼口说道:“见过院主!”

白飞虹道:“前面没事了么?”

却是怡红的声音道:“白紧张一场,金庄主不知来的是自己人,后来姑娘出去,当然就没事了。”

白飞虹道:“是姑娘的朋友?”

“大约是吧!”怡红的声音又道:“现在姑娘正陪着他们在前厅中说话呢!嫣红姊姊刚才传话回来说的是三个老头,好像是来要这个人的。”

独孤青一惊,怡红口中的“这个人”,当然是指自己,这三个老头是谁?是敌?还是友?

只听白飞虹也吃惊道:“这么说,他们是上面派来的了?姑娘怎么说?”

那怡红似在摇头道:“这个婢子也不知道,不过就是要给他们带走,也要等到晚上,咦!院主好像很关心这件事?”

白飞虹笑道:“你们懂什么?我是为了姑娘,难道你们看不出姑娘的心意?”

怡红格格笑道:“婢子当然知道,啊!对啦!院主可知我们姑娘上面的那一位倒底是谁么?”

白飞虹道:“我还不是跟你们一样,只知上面还有一个人。姑娘不肯说,谁知道?”

飞红道:“是啊!每次上面有人来,姑娘连我们也支开才跟那人说话,为什么连我们也要瞒着呢?真不懂?”

只听白飞虹道:“不准乱想,姑娘不肯泄露,自然有她的原因,也许上面那人,就是姑娘的尊亲也不一定。”

飞红道:“院主是说,不是师长便是父母?”

白飞虹道:“当然了,不然以姑娘一身成就,谁还能指挥她,好了,我去巡视一一下,你们好好在这儿,小心了,房中还有一个人。”

说罢,径自下楼去了。

白飞虹离去不久,楼下又是一阵脚步声传来,从脚步声中,独孤青听得出,来的竟是四人。

跟着一个苍老声音哈哈笑道:“琴姑娘,你这五行精院,布置得当真别出心裁,若不是你引导,老夫等只怕也无法进来!”

只听迷楼主人格格笑道:“松老夸奖了,这点小巧玩艺,那能人得法眼。”

另一个苍老声音又道:“琴姑娘太客气了,单是你这座迷楼的设计,就使人佩服得很。”

独孤青一听,心想:“原来这位神秘女人名字中,有一个琴字,无怪昨日回来时,先传来一阵叮咚琴声了,虽然那是故布的疑阵,可能她平素也确实如此,这样看来,她不但精于琴艺,可能那琴艺中,还有想像不到的功力。昨夜告诉我她名梦菲,敢情也是假的!”

心中正在想,那一行人已上到楼口,只听迷楼主人格格笑道:“哟!竹老也跟我客气起来了。”

独孤青心中一动!

又听迷楼主人的声音道:“三老请坐,在这儿谈话,便不怕有人窃听了。”

独孤青一听,心中不由一喜,心说:“真巧得很,这一来可能要打开你神秘之门了!”

只听一个微带沙哑的声音嘿嘿道:“琴姑娘不是说,那娃儿正在你房中么?”

迷楼主人似是不悦的说道:“不错!梅老可是想验明一下?”

那被称梅老的人又是一声嘿嘿,才道:“琴姑娘,难道老夫等还敢不相信你?老夫的意思是,嘿嘿!我们说话,是不是有被那娃儿窃听去的可能。?”

迷楼主人这才格格笑道:“原来是为这个么?他被我慑魂大法所制,不到十二个时辰,绝对醒不过来,不用担心他了。”

哪知那位被称做梅老的声音又道:“老夫敢不相信琴姑娘,不过,凡事小心为上,那娃儿虽被慑魂大法所制,但据说曾获旷世奇遇,内功修为可能不在你我之下,何况天下事,有巧合,也有偶然,万一他……”

那迷楼主人似是扭这几个老儿不过,无可奈何的笑道:“好罢,三位随我来!”

话声甫落,四人已向房中走来。

只听四人脚步声,由门外走向床前,迷楼主人笑道:“三老请看,他不是尚未醒来么?”

只听那松老哈哈笑道:“不错,这娃儿呼吸轻微,脸色苍白,正是被琴姑娘慑魂大法所制的样子。”

哪知那位称做梅老的沙哑声音嘿嘿道:“请问琴姑,他已被制多久?”

迷楼主人道:“到今天傍晚,便是十二个时辰!”

梅老又是一声嘿道:“依老夫看来,这娃儿可能并未昏迷。”

迷楼主人一声惊啊道:“梅老何以见得?”

梅老嘿嘿道:“老夫倒不是发现什么?而是似乎有这种预感。”

那位称做竹老的哈哈笑道:“无怪别人称你老儿叫做‘梅精’了,可是你老儿适才用过‘心神交会’之法,默察过这娃娃?”

梅老得意的笑道:“那倒不是,不过老夫因会那种神功,即使未曾施法,也有与众不同的感应,只要心生感应,便八九不离十。”

独孤青听得心中猛地一跳,心说:“心神交会之法,这是什么功夫?难道竟是默察别人心意之能?”

迷楼主人似是心中不服,冷笑道:“这样说来,我倒是太过自信了?应该试验一下他的真假了?”

梅老嘿嘿道:“不错!要是琴姑娘不见怪,老夫正是这个主意。”

独孤青一听,便知他们要出手相试,即云相试,想来不至于伤害自己,赶紧默运九全真气,将全身穴道封住,准备忍受一切。

迷楼主人冷笑道:“那就请梅老出手相试!”

梅老嘿笑一声,突然一指在独孤青百会穴上。

独孤青徒觉百会穴上被人点了一指,那百会穴乃任督两脉交会之处,一被点中,全身立成扭曲,痛苦不堪,若非他已将穴道封闭,这一指万难忍受。

饶是如此,身上也不由一震,独孤青借势将身子一阵扭曲,脸上装出痛苦不已的样子。

迷楼主人冷笑一声,刚想说:“梅老可试出来了?”

哪知那有着梅精之称的梅老,忽然惊咦了一声,蓦退一步,怔怔的望着床上的独孤青,现出一脸惶惑之色。

松竹二老和迷楼主人全是跟着一怔,那松老首先问道:“怎么了?”

那位梅老道:“奇怪?”

竹老忙问道:“怪什么?”

梅老道:“这娃娃穴道软中有韧,好像有含蓄着一种抗力,难道这娃娃小小年纪,本身气功练到能自生反应之境不成?”

那位松老忽然哈哈大笑道:“一个练武之人,内功到了相当火候,真力自生反应,那倒平常得很。就算这娃娃已到那种境界,倒底仍抗不住你老儿这一指之力。”

竹老也一笑说道:“是啊!看来你梅精的感应,这一次要落空了。”

那位梅老沉吟着,一双精光闪闪的双目,在床上的独孤青身上扫来扫去,眼见独孤青身子不断扭动的那种痛苦的样子,忽又嘿嘿笑道:“这话倒是不错,别说一点普通气功,即使这娃娃练成护身罡气,要抗拒老夫这一指,只怕也不容易。”

迷楼主人这才冷然一笑道:“现在证明我的慑魂大法百无一失了吧!”

那梅老嘿嘿笑罢,才道:“但老夫有一点总不会错,关于这娃娃,琴姑娘似是另有安排,不想将他交我们带走?这才是老夫怀疑这娃娃未真为慑魂大法所制的真正原因。”

迷楼主人娇笑道:“哟!为了这个么?梅老的心神交会之法,当真妙得紧,不错!我确有这种请求,正想向三位提出呢!”

松老一怔道:“难道琴姑娘你……”

迷楼主人又是一声银铃般娇笑,道:“我是说请求,并不是抗命,怎么决定,当然还要三老请示上面决定,好啦!先替他解开穴道,咱们到外面去细谈如何?”

梅老嘿嘿道:“这么说来,倒是老夫多疑了。”

迷楼主人冷然笑道:“我有这种想法,哪敢怪梅老多疑,再说,我也没那种胆子怪你老呀!”

那松老一见两人越说越不愉快,忙哈哈大笑打岔道:“琴姑娘别介意,这老梅精一生行事,就是这个脾气,对谁全是一样。别谈这个啦,老夫酒瘾发了,想叨扰姑娘一杯。”

说完,不待梅老出手,竟自替独孤青解开穴道,打个哈哈,转身向门外走去。

四人离去,独孤青暗说一声“好险”,心忖:“要不是沉得住气,自己伪装便会被揭穿,但若不是他们狂傲自信,自己也难顺利渡过这次险关。”

于是,独孤青凝神而听!

耳听那三老和迷楼主人,在外厅落座,主人吩咐摆酒,跟着一阵脚步声由楼下传来,一阵忙乱之后,才听那松老的声音哈哈笑道:“琴姑娘,你适才说不想将这娃娃交老夫等带走,是什么原因啊?”

只听迷楼主人神秘的笑道:“当然有原因。”

竹老紧接问道:“琴姑娘最好快说出来,不然,老梅精是个急性子,又专会朝坏处想。”

只听那梅老嘿嘿道:“不错,老夫一生多疑,但那是防患未然。”

迷楼主人银铃似的一笑道:“武林中波诡云谲,多疑并不是坏事,只要疑而不乱,能小心求证,跟适才一样,那又何伤?梅老,你说是不是呢?”

那梅老嘿嘿大笑,显是迷楼主人这几句话,说得他十分高兴。

迷楼主人又道:“事情是这样的……”

独孤青正自凝神细听,忽然迷楼主人声音阒然。

心中正在奇怪?耳中却听见一阵轻微的响声。

独孤青自习得九全心法之后,耳聪之灵,已非一般武林中人能及,一听便知是指头在桌上轻划的声音,便知那迷楼主人是以指代口,告知三个老儿她要说的话。

就在此时,只听三老同时哈哈大笑,那松老的声音道:“原来如此,那又是姑娘一件功劳。”

那位梅老也嘿嘿道:“如此说来,老夫适才真是多疑,琴姑娘莫怪。”

迷楼主人脆笑道:“三老看看,这事可还要请示?”

独孤青听得出神,心中正自暗忖:“究竟这迷楼主人留下自己是什么目的?难道真如白飞虹所说,她也对自己存了野心,故意编了一套谎话骗那三个老儿么?”

但心念一转,又觉得不对?因为这三个老儿,尤其是那个被称梅精的老儿,不是轻易骗得了的人物。这迷楼主人若不说出一番非留下自己不可的理由来,他们绝不会轻易相信,再就是,迷楼主人也绝不敢随便欺骗她上面那位人物?

就在他心中猜测间,忽然,窗上一暗,有人似幽灵般一闪而入。

独孤青警觉得快,赶紧双目一闭,装傲昏迷未醒的样子。

只觉来人身法之轻,大异寻常,自己明明知道有人越窗而入,竟未听出半点声音,但却闻着一缕如兰似麝的淡淡幽香,分明来人已到床前,而且是一个女人。

独孤青心中正在纳闷,不知这来的女人是谁?迷楼主人身边四婢无此身法,也绝不致由窗上进来,惟一可能,是那位现任怡红院主的毒凤白飞虹,但白飞虹的轻功,也不会到如此轻巧的地步。

心中正在奇怪,蓦觉一股幽香,直向脸上逼来,渐渐感觉到一股吹气如兰的气息,敢情这女人正在俯身察看自己。

由于这女人在俯身察看,独孤青心中又一转念,心说:“难道真是迷楼主人适才对自己起了疑心,特意又来查看?”

一想到是迷楼主人忙又凝神细听,果然,这时外厅并未听见迷楼主人的声音,只听一阵杯筷响声,显是那三个老儿正在吃喝。

独孤青心中立又紧张起来,但只有静待变化,一动也不敢动。

忽然,一个玉软香温的香腮,轻轻贴在他的左颊上,幽香阵阵,更是沁人心髓。而且,有一只手,开始在他身上摸索。

独孤青这一惊非同小可,这女人倒底是谁?但不论她是谁?也不应该在这种时候如此不知羞耻,何况三个老儿就在厅外,全都不是庸手,若然被他们察觉,即使她就是迷楼主人,也不该如此大胆。

心中正在吃惊,忽又察觉这女人并不是动了什么邪念,似是想在自己身上找寻一件东西而已,因为女人的手虽已伸人怀中,只是在四处摸索,并不抚弄什么?

现在,独孤青确定这女人不是迷楼主人了,第一,是她不会由窗上进来,第二,是她也不会到现在才来搜索自己身上。因此,他确定这女人是有所图而来,目的可能就是九全秘籍。

果然,那女人摸索一阵,一无所获,索然伸出手去,轻声一哼,香风轻拂,似已穿窗走了。

独孤青这才睁眼,果然房中已经无人,就在这时,外厅又响起那松老哈哈笑声道:“既是如此,我们可要告辞了,但愿琴姑娘计划成功!”

这才又听见迷楼主人扬起银铃般的笑声道:“谢谢三老相信得下,总令主面前,还希望三老代我据实陈明。”

“总令主?”独孤青心中一动:“敢情这迷楼主人上面的人,也称总令主,难道……难道她也是金剑令主的手下,这么说,她说要与金剑令主争霸武林是一片谎言?目的……啊!对了,目的是争取自己对她的信心,使自己在疏于防范之下,好对自己施展她的慑魂大法。”

心中蓦地一疑,蓦又想起迷楼主人曾说过:“金剑令主手下,明着有五英花令以外,暗地还有所谓松竹梅三友,和琴棋书画四艺,外厅这些老儿,不正是松竹梅三老么?而她,却被他们称做琴姑娘,不正是四艺之首么?”

这一来,独孤青算是恍然大悟了,自己伪装这大半天,总算揭穿了她的虚伪面幕,不由心中好生暗叹:“古人说,芙蓉为面,蛇蝎其心,这两句话当真不假,五英花令行事,虽心狠手毒,还不令人可怕。她说得不错,五英花令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三友四艺。”

只听外厅那竹老又打着哈哈道:“那么我们走啦,回去敬候琴姑娘佳音。”

于是,一阵脚步声,下楼而去。

这西南第一庄中,一切又恢复平静,窗外,日色已斜,又是傍晚对分。

独孤青心中又想:“反正已傍晚了,自己为了白飞虹,装着昏迷了一天,等她回来时,我已应该醒了,那时,再作决定吧?”

过不多久,天已渐渐暗了下来,就在这时,楼下又响起脚步声,跟着响起迷楼主人的声音在吩咐道:“飞红,布置好了没有?”

飞红的声音道:“全照姑娘的吩咐办好了。”

迷楼主人冷笑一声又道:“再去传令,今夜庄中要小心戒备,那女人也是一个难缠人物,别阴沟里翻了船。”

飞红应了一声,咚咚咚的又转身跑下楼去。

独孤青心中又是一动,暗忖:“她口中的女人是谁?”

迷楼主人又道:“嫣红,去叫白院主带我的醒神丸,亲自来一趟。”

嫣红应了一声,又返身走了。

迷楼主人又道:“怡红,快去点灯,我去更衣就来。”

独孤青吁了一口气,心说:“总算时间熬到了,大约那“醒神丸”,是使自己清醒的药物。”

果然,怡红婢女推门而入,桌上一盏珠灯已被点燃,过不了多久,又有人进入房中,直到床前。

独孤青心知是迷楼主人进来了,果然,怡红轻声问道:“姑娘,可要婢子在这儿侍候。”

迷楼主人道:“去外边等着,白院主来了,带她进来。”

听迷楼主人冷笑道:“就算你已学会九全老人全部武学,但你已被我控制了,要是听话呢,我们真可以联手争霸武林,要是不听话,哼!那你就别怪我毁了你。”

独孤青自然听得懂,迷楼主人这几句话,是对他而说,而且由这几句话中,还吐露了她的心事,果然这女人野心很大,她千方百计的拢络自己,就是希望自己归服她,甚至在武林中还想独树一帜。

又过不久,只听房门外嫣红的声音道:“禀姑娘,白院主来了。”

迷楼主人道:“要她进来。”

跟着白飞虹声音道:“醒神丸带来了,给这人服么?”

迷楼主人“嗯”了一声,却忽又问道:“白院主,我要你重新训练那些毒物,你准备好了没有?”

白飞虹犹豫了一阵,才道:“姑娘,我答应一个人,今生再不用毒物害人的,所以我……”

迷楼主人忽然脆声大笑道:“那是什么人,居然能使你武林三毒之一的毒凤放下屠刀?”

白飞虹轻叹一声,道:“他是一个令人改变气质的年轻人。”

迷楼主人笑道:“年轻人?是不是你爱上了他?”

白飞虹又是一声长叹道:“那年轻人是个光明磊落的君子,飞虹不敢,也不配有那种想法。”

迷楼主人忽然大声脆笑道:“我肴你是着了那年轻人的迷了,哈哈,别那么死心眼了,赶快准备吧!”

忽地一声冷哼,又继续着说道:“白院主应该知道,既然到我这儿来,就应该听我的吩咐,过去我们虽然是朋友,可是现在……哼!”

这一声冷哼,白飞虹似是骇得退了一步,犹豫片刻,才毅然说道:“要是姑娘一定要我那样做,飞虹愿意自动辞去这院主之职!”

迷楼主人冷哼一声道:“可没那么容易,再说,你若离开我这西南第一庄,魏嫣红那些人能饶过你么?”

白飞虹又道:“那是没法子的事,只请姑娘开恩。”

独孤青听得又是安慰,又是难过。安慰的是,毒凤白飞虹在与自己一次谈话中,居然彻底改过,果然决心不再使用毒物害人了,难过的是,以白飞虹一身成就,竟因自己之故,现在屈居人下,听人指使,而且竟然对这迷楼主人好像十分畏惧,所幸她虽然畏惧,竟能畏而不屈。

只听迷楼主人声音冷然以命令口吻说道:“别多说了,限你三天,到时要尚没准备好,你可别怪我。”说得斩钉截铁,一点转环的余地也没有。

那白飞虹似是不敢多说,果然悄悄退出房去。

独孤青一听,心说:“这迷楼主人真是个自负而又倔强的人物,虽是女人,不让须眉男子,无怪她野心很大了,自己要说服她,只怕不容易呢?”

心中正在想,一阵香气袭来,迷楼主人已到了床前,跟着口中被她放入一颗药丸。

独孤青知道是醒神丸,那药入口即化,一股清凉药味,顺喉而下,顿觉全身舒畅异常。

独孤青装做慢慢醒来,为了白飞虹的安危,他必须更装得像一点,过了一会,才缓缓睁开双目。

只见迷楼主人正笑靥如花的立在床前,道:“少侠,你醒来了?”

独孤青装做一惊而起,啊了一声道:“我可是醉了?”

迷楼主人娇笑道:“是啊!你醉啦,在我床上睡了一天一夜呢!”

独孤青又装做非常吃惊的样子,“啊哎”一声,赶紧下床,口中却说道:“姑娘卧榻,岂能容在下酣睡,真是罪过。”

“是么?”迷楼主人睨眼一笑道:“我们不是已经结为兄妹了么?那有什么不可以呢?”

独孤青心中暗笑,口中却又说道:“承姑娘抬爱,在下不敢高攀!”

迷楼主人又格格笑道:“别说这些了,我有很多话要跟少侠说呢,请坐吧!”

说完,玉手轻轻一拍,房外的飞红,已手捧一只热气腾腾的玉碗走入,放在独孤青面前。

那迷楼主人又是甜甜的一笑道:“这是一碗参汤,少侠已一天一夜没进饮食了,快吃吧!吃完了再说话。”

独孤青知道她并未发觉白飞虹暗救自己之事,知道参汤中不会有毒,当下谢了一声,放心喝了。

迷楼主人一直笑靥如花的瞧着他,等他喝完,才又说道:“少侠,你知道为什么会睡了一天一夜?”

独孤青装做迷惑的样子说道:“不是醉了么?”

“哈哈!”迷楼主人仰首脆笑,笑罢,面容忽然一沉,道:“我也不想瞒你,我已经对你施展过慑魂大法,你必须服从我的命令。”

独孤青装做大吃一惊,一跃而起,道:“姑娘这话可当真?”

迷楼主人正容道:“一点不假,不过少侠跟别人不同,只要你不背叛我,我不会以下人待你。”

独孤青冷然一笑道:“假若在下不愿服从呢?”

“那就只有一个死字。”

“只怕不一定吧!”

“那是少侠不知道我慑魂大法厉害。”

“在下想试试看!”

“别试了!我能控制这庄中许多人,并不是他们畏威怀德,别的人不说,像金眼雕捕风无影手这些人,全是武林中有头有脸的人物,难道他们会心甘情愿的臣服在我石榴裙下。说穿了,还不是被我慑魂大法所制。”

“这么说捕风无影手抢夺那枚玉雕寒梅,是你的指示了?”

“不错,是我!”

“令兄与我相遇,也非偶然?”

至此,迷楼主人忽又得意的脆笑道:“我那来的哥哥,那位吕不澜,本就是我,所为吕不澜者,是女非男也。”

独孤青心中暗笑:“我早知道了,还用你说。”

但脸上仍装做吃惊的样子,又冷笑道:“可是独孤青不是贪生怕死之辈,姑娘若行事不违侠义规范,独孤青愿竭力相助,若是有违侠义,别说一死,百死也不敢助你为恶。”

迷楼主人淡淡一笑道:“好!这一点我可以考虑。”

独孤青反而一怔,没料到迷楼主人会答应得恁快。

但迷楼主人跟着又说道:“只要少侠肯跟我真心合作,我说过,不但不以下人相待,而且还……”

说至此,忽然媚媚一笑,脸上罩上一层薄薄的红晕,人本明艳,笑更迷人,像独孤青这种正气凛然的铁铮铮侠士,也不由心中一荡。

独孤青一惊,心说:“这女人果然厉害,一颦一笑间,居然有一种迷人的力量,自己倒是要特别小心了。”

迷楼主人见他沉吟不语,又媚媚笑道:“好了,事情已经说明了,我希望少侠不要以身试法,凡经我慑魂大法所制的人,不管他离开我多远,我只要心念一动,救苦救难的观世音,也不能教他不死,最好少侠相信我这句话。”

独孤青道:“姑娘令师何人?”

“这些少侠最好别问!”

“姑娘的真正姓名?”

“好!我是特别例外,我叫施翠琴。”

独孤青忽然想起昨日琴声之事,又问道:“姑娘琴艺很佳?”

施翠琴笑了一笑,道:“佳则未必,但七音之学,略知一二,好了!别再谈下去,今夜有人想见你,我希望收服这个人,所以我想要少侠听我吩咐行事。”

独孤青一惊道:“是谁?”

施翠琴诡秘的一笑道:“我知道你行事不离侠义二字,不会要你作不光明的事,她似乎爱上了你,只要你答应爱她就行了。”

独孤青心中恁地一转,不由淡淡一笑道:“轻诺寡信,就是不义,关于这一点,在下歉难照办!”

施翠琴抿嘴一笑,道:“君子不拘小节,少侠可知道,我要收服这个女人的目的?”

“又是为了与金剑令主争霸武林?”

“也是想免除武林毁于这次浩劫之中,少侠可记得适才说过,只要我行事不违侠义,你便愿竭力相助的诺言?假若少侠重小节而不肯答应,那是不是轻诺寡信?”

独孤青一听,心说:“这女人嘴巴好厉害,若不是早已洞悉其奸,真还被她问住了。”

当下微微一笑道:“你要收服她,尽可用其他的方法,何必以在下为饵?”

施翠琴道:“要是不借重少侠,那女人绝不会轻易就范,不过,少侠这该明白,少侠若是不肯,那我今夜只有毁了她。因此,步侠这一诺,也等于救她一命。”

独孤青心头一震,立时明白,傍晚时她们所说的布置。这女人行事当真阴险恶毒,凡事谋定而后动,他虽然对那位地狱谷二公主印象不佳,但也不能眼看着她坠入施举琴陷阱之中。

当下又是一笑道:“被你这样重视的人,不可能轻易让你得手吧?”

施翠琴诡谲的一笑,道:“难道她会比少侠强!”

独孤青朗声一笑道:“在下信已信人,是优点也是缺点,但那位可能不同?”

“你已知道她是谁了?”

“地狱谷的二公主,可对?”

施翠琴脆声大笑道:“不错,正是她,少侠真是料事如神,但我也料得不错,少侠绝不会眼看着她死。”

独孤青笑道:“姑娘就这么肯定?”

“因为我知道少侠有一只鬼头凤钗!”

“咦!你怎会知道的?”

“五行精舍中发生的事,我没有不知道的。”

独孤青微微一笑存心暗中规劝,又道:“姑娘精明,令人佩服。可是,我想奉劝一句,过分的自信,往往是失败的泉源,心存忠厚,有时失之东反而收之西。”

那施翠琴脆声大笑道:“哟!你倒教训起我来了!”

“在下只是奉劝!”

“可是在受制于我的人中,你是第一个能这么跟我说话之人。”

“那么在下应该受宠若惊了?”

“不错!”施翠琴格格一笑,双目一瞟又道:“你知道更好,因为你特别例外,所以我才不以命令口吻行事,我希望少侠你应该懂得。”

独孤青觉得眼前这个女人,不是三言两语可劝得她回头的,真若要她改恶向善,可能还得下一番功夫。可是目前的僵局又无法打开,他不能帮助她去欺骗那位二公主,更不能眼看着她陷入施翠琴的隐秘的陷阱中。

现在惟一的办法,应该是先不使那位二公主落入她的圈套,再徐图诱导她改邪归正。心中决定,只得坦然说道:“事实上那位二公主不是真的爱上在下,在下那只鬼头钗,也不是她相赠送的。”

施翠琴大出意外道:“鬼头钗为地狱谷信物,武林中人无人不知!”

“这话不错,可是地狱不只一个公主。”

“是三公主?”

“是的,但当时在下并不知赠钗之意,还是后来……”

施翠琴秀目疾转,她知道独孤青是一个诚实不欺的人,不会谎语相骗,格格一笑道:“这话我相信,可是她为什么用跟我合作来交换你呢?”

独孤青苦笑道:“这个在下可不知道了,不过那位二公主放浪不羁,行事十分任性,武功已得幽冥帝君真传,若与姑娘合作,倒是相得益彰呢!”

施翠琴格格道:“你倒能观察入微,不错,正因如此,我才想收服她,若是我们三人联手,天下武林便难与我们抗衡了。”

独孤青一听,这施翠琴已然权位熏心,果然十分可怕,还是早离开她为上策,当下淡淡一笑道:“我还是那句老话,只要姑娘真是以天下武林为重,以侠义为怀,不但独孤青愿与姑娘合作,只要我能劝说之人,亦可为姑娘效劳,否则在下宁可一死,也不愿所行非义。”

施翠琴听他说来说去,还是不肯答应,脸色一沉,双目杀机陡现,叱道:“你当真想死!”

独孤青耸肩一笑道:“只要在下之死,能使姑娘觉悟过来,死又何撼?”

施翠琴怒不可遏,猛地一指点出。

两人相距虽近,她出手之快,又是无与伦比,但独孤青一身所学,若想闪让,自是大有可能。但奇怪的是,独孤青不但不闪,反而闭目一声长叹,凝立不动。

施翠琴那一指,本来是点向独孤青玄机要穴,那是人身大穴之一,点中必死。

独孤青闭目等死,使施翠琴大出意外,指尖刚一触及,蓦及收劲后退,愕然问道:“你武功未失,为什么自愿等死?”

独孤青这才睁开双目,苦笑道:“我要姑娘知道,天下尚有以死卫道之人。”

“卫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那是指武德和正义,武德不兴,武林中残杀不已。正义不扬,致天下邪恶横行。在下是想以死劝谏姑娘,姑娘应该三思。”

施翠琴眨动着一对寒光闪闪的双目,忽又诡谲的一笑道:“哟!你真是一个怪人,你既是想死,我偏又不杀你。”

“那么姑娘不逼我行非义之事了?”

施翠琴抿紧樱唇,脸上变幻着极为复杂的表情,忽然右脚一跺,轻轻一叹,道:“以后你仍须听命于我,不过,今夜我不逼你骗她就是。”

显是这施翠琴对独孤青,当真有了情意,不然,以她心狠手毒的个性,独孤青这时早已死在她的指下了。

独孤青朗声大笑道:“如此谢谢姑娘成全了。”

才见她脸色稍霁,突然又是一沉,冷哼一声道:“现在我虽不想杀你,但我随时都能取你的性命,现在你跟我去,但必须劝她真心跟我合作。”

“只要是为正义,独孤青愿尽棉薄。”

施翠琴眼珠疾转,忽又一声脆笑,这女人怒得快,但笑得也快,又格格道:“好啦,我懂你的意思,总是离不了侠义二字,真像个书呆子。这样吧!只要她肯跟我合作,我们慢慢再商量今后行事的准则,这样该可以了吧?”

独孤青明知施翠琴言不由衷,心中仍有阴谋,但他不愿此时点破,笑了一笑,耸耸肩道:“好罢!我们走,但愿我能劝说得了她!”

三更时分,离那密林不远的一座土山上,飞落一条人影,幽灵般一闪,又出现在十数丈外一家农舍旁边,再一闪,人影已到一座坟场之中。

那黑影绕着那座密林,飞行了一周,才又俏立在一株高大的松树之下,口中发出一声冷笑道:“咱们真得较量一下呢,看看谁行谁不行?”

自语之间,一对寒星般的眸子,突然落在离她立身处约有十丈的林边,口角漾起一丝脆笑。

突然,那影子倚着巨松,好像是在倦极休息。只有夜风,在轻轻飘动她黑色的衣角,人却不见稍动。

这时,林中的施翠琴正与独孤青并肩而立,两人身后立着劲装佩剑的三个婢女,独孤青因在九全洞中,服过灵泉芝果,又兼内功修为已非一般武林中人所能及,所以虽在漆黑林中,也能看清十丈附近。

他星眸如电,向四周一扫,林中静悄悄的,不像埋伏得有高手的样子,心中好生纳闷,睹忖:“难道这施翠琴不是预伏高手,而是另有更毒的阴谋么?”

独孤青心想:“两个全是武林中难缠难惹的女人,今夜两雌相遇,必然有一番精彩的表演,我倒要看看,到底两人之中,谁更厉害一点?”

正在思忖之间,忽听一阵浪笑声,由远而近,一会儿工夫,止于前面林边,跟着一个飘飘渺渺的声音,却又由林子上空传来,道:“哟!不错,你真是言而有信。怎么样?咱们的交易可以决定了么?”

施翠琴脸上诡极的一笑,道:“当然决定了,我这不是连人也带来了么?”

浪笑声再起,独孤青听来,那声音似是忽左忽右,忽前忽后,捉摸不定,好像那位二公主在绕林旋飞,人在空中发出笑声一般。

笑声未止,但说话声音立又由右面传来道:“人心难测,我可不上那个当。”

“地狱谷的二公主,居然也怕人?”

“别来这一套激将法好不好?我觉得好像有点不对劲昵!”

施翠琴脸色微微一变,但随即脆笑道:“你是说这林中我埋伏得有人?那么我们到林子外面去谈如何?”

“那儿全是一样!”那二公主又传来一阵浪笑,道:“其实你埋伏多少人全不重要,我说的不对劲,是指你而言。”

施琴翠微微一怔,道:“指我?”

“嗯!”

“我怎么了?”

“没有诚意!”

“何所指?”

“第一,你可替他解除了慑魂大法?”

“那要等我们谈妥一切之后。因为我也不能不怀疑你的诚意?”

“但当我们一切谈妥之后,你那慑魂大法是否真的解除,我也没法子知道呀?”

“既成了志同道合的朋友,我绝无相欺之理,何况交换的是你跟我合作,当你发现我意有不诚时,我们的合作还不是立即告吹。”

独孤青一听,这两个女人果然半斤八两,互不相让,不由暗笑起来,心说:“你们全蒙在鼓里,这不是庸人自扰么?”

“话说得不错!”又听那二公主一阵浪笑道:“但事实上并不那么简单。”

“要怎样才能使你相信呢?”

林中声音阒然,好像那二公主正在思索解决这第一争端之法。

施翠琴趁机低声向独孤青说道:“少侠,这是你表示意见的时候啦!”

独孤青可有些为难了,这两个女人,无一不是险阴诡谲人物,若无法改变她们的气质,每一个人,全都能使武林掀起一场腥风血雨,若然两人真的联手,更等于如虎添翼,武林中岂不形成一场亘古的浩劫。

他正在考虑,应该如何措辞,才免于自己口不由心,发出违心之论瞬闻,那二公主的飘渺声音又起,道:“这样办,为了表示咱们今后相待以诚,永远团结合作,祸福与共,咱们先沥血为盟。”

那施翠琴似没料到这位地狱谷的二公主会提出这种可笑的建议,心中暗喜,当下笑了一笑道:“好啊!你怎么说都行,那么请你现身吧?”

“别忙!”那二公主飘渺声音又道:“在我们沥血为盟之前,你必须答应两件事。”

“两件什么事呢?”

“让独孤少侠先行离开你身边,他被你慑魂大法所制,你也不用担心他会跑,等我们结盟之后,你再为他解除禁制。”

施翠琴一点也不考虑道:“好!咱们一言为定!”

“那么我为了表示坦诚,这沥血之酒,由你派人回去取来。”

施翠琴回身后吩咐道:“飞红,你回去一趟,取三柱香,一壶酒,和两只酒杯来。”

飞红应了一声,转身飞掠而去。

二公主又道:“第二件,你带来多少人?叫他们一齐出来,一面观礼,一面为我们结盟作证。”

施翠琴脸上诡变了几下,但她好像另有打算,随即高声说道:“不错!我另外还带来了几个人,因为你二公主也不是一个好相处的人物,我不能不作万全准备,既然如此,我吩咐他们出来就是。”

说罢,高声道:“你们几个人全出来,今后邬二公主是我的盟友了。”

话声一落,林子四周悄没声息的闪出九人,每人全是一役黑衣,面垂黑巾,高矮肥瘦不一,只能略略辨出,其有两个是女人。

独孤青心中暗想:“这位二公主提出这种毫无保证的建议,已经令人可笑,以她的为人,绝不可能笨到如此地步,显系她还另有安排。但这位施翠琴完全信而不疑,一切满口答应,而且连埋伏在林中的人也叫了出来,她真是信而不疑么?不?一定不会,施翠琴是个工于心计的人,她一定有她的打算,两人棋逢对手,只怕要看两人最后那一手才能分得出胜负来了。”

二公主声音又道:“现在你可以要独孤少侠离开了。”

施翠琴掉头看了独孤青一眼,冷笑道:“你看人家为你真是煞费苦心,少侠我真为你高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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