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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蛇蝎心肠

独孤青见吕不澜有难言之隐,当下笑了一笑道:“君子不发人之隐,既是兄台有不能说明的苦衷,小弟亦不愿强人所难,这结金兰之义,俟诸来日如何?”

吕不澜似是有些失望,叹口气道:“小弟与兄虽是初交,但一见即尽示庄中秘密,又在舍妹阁房中把酒接待,难道兄弟还会怀疑小弟的诚意么?”

独孤青点头道:“足见兄台至诚,可是西南第一庄中这些布置,却使小弟对吕兄的作为有些不解?”

吕不澜哈哈笑道:“可是觉得小弟这庄中有点邪气?”

独孤青点头道:“不错,君子坦荡,侠义中人,似乎不应该如此。”

吕不澜大笑举杯,一饮而尽,道:“难道兄台忘了金剑令主?小弟既有心与他抗衡,不得不先求自己安全。”

独孤青心中一动,道:“兄台对金剑令主知道多少?”

吕不澜道:“对金剑令主本人所知不多!但对他手下人物。却知道不少。”

独孤青道:“是不是金剑七老,医卜星相四大护法,和那五英花令?”

吕不澜笑道:“岂止此而已,金剑令主手下人物,分为明暗两派,真正厉害的倒不是这些明着的人。”

独孤青一怔道:“暗的是什么人?”

吕不澜故作神秘的一笑道:“就连他本人也是一明一暗,只怕连七剑五花也不知道。”

独孤青一惊道:“吕兄是说他有替身?”

吕不澜道:“不错!金剑令主行事诡异无俦,就连他手下那些见他的人,也不知他有替身。”

独孤青一怔道:“那么吕兄怎会知道?”

吕不澜莫测高深的一笑道:“有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要是小弟连这一点也不知道,如何与他分庭抗礼?”

独孤青想了想,又道:“除此以外,吕兄对金剑令主还知道些什么?”

吕不澜道:“据小弟所知,那金剑令主可能是个女人!”

独孤青点头道:“关于这一点,小弟也曾料及。不然不会派遣五英花令闹得整个武林天翻地覆,吕兄可知她是谁么?”

吕不澜摇头道:“关于这一点,小弟正在调查。”

“难道不会由上一辈成名女人中去推测?”

“兄台认为她年龄很大么?”

“难道她很年轻?”

“不错!二八年华,风姿绝世!”

独孤青大出意外,不由一惊道:“十几岁的姑娘,竟有此超人成就?”

“兄台小弟不也是青年么?”

“武功容或有奇遇,但一个年轻姑娘,怎会有独霸武林雄心?尤其像幽冥七怪那等魔头,居然也俯首听命于她?”

吕不澜笑了一笑道:“难道兄弟这西南第一庄的金庄主,不是一位武林中成名多年,而且平素目空一切的人物么?”

独孤青为之一怔,不由看着吕不澜道:“这么说,吕兄与那金剑令主,同为一时瑜亮了。”

吕不澜自负的一笑道:“但小弟认为这‘一时瑜亮’的比喻,应该是兄台与小弟更恰当些。”

独孤青微微一笑道:“吕兄抬爱,但小弟却无争霸武林之心,不足与兄台相提并论。”

吕不澜哈哈笑道:“以天下武林为己任,以挽救武林颓风,发扬武德为心愿,雄心壮志,说起来比小弟和那金剑令主又高了一筹。若说不能并论,应该是小弟啊!”

独孤青大吃一惊,道:“吕兄怎和小弟有这一番心愿?”

吕不澜笑道:“六神堂中,那黄衫神翁不是深庆后继有人么?”

“吕兄那时也在黄衫神翁庄上?”

“兄台不信么?”吕不澜神秘的一笑,又道:“我还得提醒兄台一句,那位地狱谷的二公主,兄台倒得提防一点。哈哈,她可是一个蛇蝎心肠的女人,在席上我见她眼角含春,眉峰露俏,不断的向兄台挑逗,这一点不会错吧?”

这一下,独孤青不由不信了,对这吕不澜又是凛然一惊,除自己不说,那黄衫神翁和那位二公主是何等成就人物,有人侵入左右,当时竟然一点也未发觉,由此可见,这吕不澜真是一个神鬼未测的人物,无怪他竟想与金剑令主在武林中争霸呢。

心中恁地一想,不由对这吕不澜更起戒心,当下心中略一盘算,若无其事的笑了一笑道:“小弟并未发觉有什么不对?”

吕不澜笑道:“兄台是诚实君子,不为所动倒是真的,这也是小弟对兄台敬羡的原因之一。”

独孤青怕他又提到结义之事,连忙将话题岔开,道:“吕兄适才说金剑令主手下,那些暗里的人更为可怕,可否侦知那些暗里的人是谁?”

吕不澜道:“目前小弟还说不出他们是什么人?但小弟已侦知,他们共是七人,大约是三男四女,号称三友四艺。”

独孤青道:“何谓三友四艺?”

吕不澜道:“松竹梅和琴棋书画,凡是金剑令主派出外面的人,无一不在他或她们的监视之中。”

独孤青道:“这样说来,那金剑令主门下,无人敢存异心了。”

吕不澜道:“不错!”

独孤青心中暗想:“这一点可就不对了,那桃花令主分明就生了异心,不但在百回谷中,暗中帮助自己,而且还在三义坟前表示忏悔,要是如他所说,金剑令主应该知道才对?”

吕不澜见他沉吟不语,又道:“说来兄台也许不信,以后兄台自会知道兄弟所说不假。”

话声才落,耳中蓦然听一阵叮叮咚咚的悦耳琴声,隐隐由远方传来。

那吕不澜微一凝神,突然眉头一皱道:“糟了,我那妹妹回来了。”

独孤青立即站起,道:“既然如此,小弟告辞了。”

哪知吕不澜却双手一摊,做出一个无可奈何的表情道:“还来得及么?唉!想不到她回来得恁地快法。不瞒兄台说,舍妹琴声听来虽远,但琴声入耳,人已必定到了院门口,就算我们离去,这一席残席也无法收拾,还是瞒不了她,唉!千不该万不该,小弟一时高兴,也为了表示与兄台亲近起见,借舍妹闺房与兄台一叙。”

说时,脸上现出一片惶恐之色。

独孤青一怔,心道:“这位吕不澜是何等豪气人物,怎会怕起自己的妹妹来,难道他这位妹妹,是一位母夜叉似的人物么?”

心中正在想,那吕不澜突然隔席一个长揖道:“兄台帮小弟一个忙如何?”

独孤青一怔道:“小弟能帮什么忙?”

吕不澜侧耳听了一下,匆匆说道:“兄台是客人,舍妹自然会客气一些,小弟只得暂时先回避一下,等一下舍妹入房,兄台只是说与小弟是知交,所以小弟才借她的闺房把酒相叙。唉!兄台不知,我那舍妹的脾气,对外人和颜悦色,就只对我这个哥哥,却是从不肯假以颜色,稍拂其意,我的苦头可就大了,兄台若应付得宜,她必然回嗔作喜,只要能博她一笑,便天大的事也没有了。”

说完,又连连作揖,一脸恳求神色。

独孤青心中终才觉有些不对,一阵脚步声,已由楼下传来。

那吕不澜也不管独孤青答不答应,又向他投了一个恳求眼色,身形一晃,人已穿窗飞出。

留下独孤青一人愕在房中,就在他尚未决定应该如何处理目前这尴尬场面的瞬间,楼梯口传来呖呖莺声道:“咦!谁人在我房中?”

只听接他前来的一个女婢应声道:“禀姑娘,是公子和一位朋友在房中饮酒。”

忽听那姑娘厉声道:“该死!公子和朋友饮酒,为什么跑到我房中来了?”

只听那回话的婢女,声音微微发抖的又回道:“是……公子……是……吩咐的,婢子不知道。”

“哼!醉红、飞红,去给我守着房门,不准有人走开,等我换套衣服再来处理。”

独孤青一听口气,这位姑娘果然好生霸道,一定是位蛮不讲理的凶狠人物,无怪吕不澜怕她。

就在此时,红影一闪,房门外出现两个红衣女婢,一个捧琴,一个背剑,像把门将军一般,一左一右,将房门紧紧守住。

到了这种时候,已由不得独孤青有选择余地,干脆坐了下来,等那位姑娘来了再说。

一会儿工夫,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向房门走来!

独孤青不免随着脚步声紧张起来,他一生遇上再凶恶的敌人,也从来没有紧张过。但是今天情形不同,虽说是吕不澜邀他来此,但现在吕不澜走了,反而要他来应付这个凶霸霸的姑娘,万一她真的蛮不讲理,自己岂不弄得下不了台,而吕不澜临走时又千托万托,不忍受也得忍受,总不能让他吃妹妹的苦头,但因此一来,一场没趣是挨定了,所以心中跟着那脚步声紧张起来。

心中正在转念,门外绛衣闪动,现出一个明眸皓齿,眉目如画,风姿楚楚与那吕不澜长得一般无二的姑娘。只是面罩寒霜,口角含嗔,眉峰挑煞,虽然愠怒,仍有一种清新脱俗,超尘不凡的感觉,令人一见便生好感,并不觉得她是一个凶恶女人。

那姑娘剪水双眸先向房中一扫,并未理会独孤青,却回头向那背剑女婢哼了一声,道:“公子呢?”

那背剑女婢躬身道:“婢子来时,公子已不在房中,想是听见姑娘回来,穿窗走了。”

“哼!他倒跑得真快!”

姑娘再又抬起那盈盈秋水的双眸,这一次却落在独孤青脸上。

哪知目光才与独孤青一接,忽然微微一怔,脸上嚷怒之色立即消失大半,但仍厉声问道:“你是什么人?”

独孤青忙抱拳道:“在下独孤青,奉令兄相召,在此一叙。”

“啊!原来是独孤少侠。”那姑娘脸色一霁,忽然露齿一笑,口气立变道:“适才不知是少侠在小妹房中,请勿见怪!”

说完,裣衽一福。

独孤青一怔,心说:“怪啊!怎会这姑娘一听见是我,便不生气了?”

当下忙抱拳还礼,道:“原来姑娘也知道在下?”

那姑娘笑了一笑道:“少侠大名,已传遍西南武林,焉有不知之理。唉!我那哥哥也真是,怎么一个人走了,在少侠面前丢人失礼。”

独孤青想不到一点麻烦也没有,心中一宽,忙道:“在下抱歉,先不知这儿是姑娘闺房,也失礼得很,尚祈姑娘原谅!”

那姑娘抿唇一笑,道:“别人我会生气的,但对少侠又当别论,少侠请坐。”

说罢,缓步走向原来吕不澜的坐前,又道:“既然残席未撤,这儿又是我房中,小妹也应借花献佛,敬少侠一杯。”

独孤青忙道:“谢谢姑娘,这闺阁之中,在下不便久留,想告退了。”

姑娘嫣然一笑道:“是不是因为我回来了?少侠忘了我才是此地的真正主人,若不敬少侠一杯酒,岂不是主人失礼?请坐啊!我说过,别人若随便我进房中,我自然会生气的,但少侠是例外。”

独孤青不知不觉的缓缓坐下。

那姑娘又道:“这才对啊!少侠人中之龙,况我辈武林中人,难道还讲究这些俗礼么?”

纤纤玉手,早已举起杯来。

独孤青只得举杯,道:“在下量窄,适才已与令兄约定,只饮三杯,既然姑娘赐酒,在下再敬领一杯就是。”

姑娘等他喝干了酒,笑道:“少侠既然能陪我哥哥三杯,为什么只陪我一杯呢?我也得敬三杯才是。”

独孤青想不到弄巧反拙,正想推辞,那姑娘又提壶斟酒,一面笑道:“是不是我哥哥怕我,少侠便认为我是一个蛮不讲理的人?”

独孤青微微一笑,道:“不错!在下未见姑娘之前,确是这么想!”

“现在呢?”

“当然不是!”

“嗯,那就对了,其实小妹与家兄虽是同母所生,性格却迥然不同,因为家兄许多作为,小妹并不赞同,所以才时常跟他作对。”

独孤青道:“吕兄雄心大志,有何不对?”

姑娘笑了一笑道:“我就是反对他这一点,小妹虽是女流,也读过不少诗书,所谓一将功成万骨枯,武林中何尝不是一样,其实持干戈,卫社稷,那是为国,这句诗写得并不恰当,但为了争霸武林,刀尖舐血,杀人无数,那是为一个人的私欲,这句诗,却又是最恰当不过,因此我才反对!”

独孤青万没想到这位姑娘,竟有如此高深的见解,正与自己的心愿不谋而合,不由对她敬佩起来,忙道:“姑娘真是人间灵凤,单是这一见解,便令在下佩服不已!”

“是么?”姑娘又笑道:“我很早就有这种心愿,想找一些志同道合的人,纠正武林中为私愤私欲而流血不上的坏风气。唉!可是,竟没遇上一个有这种志向的人,连自己的哥哥,也满脑争霸逞强的观念。现在少供应该明白了,何以小妹对少侠在我房中,并不生气的原因。”

独弧青暗暗点头,心说:“原来如此?”

于是,两人又干了一杯。

现在,独孤青真是对这位姑娘大为改观。

那姑娘又替他斟上酒,秀眉一皱,又道:“家兄行事偏激,还希望少侠多多感化他。”

独孤青道:“感化二字,吕姑娘太言重了,何况交浅不能言深。令兄既然对姑娘十分敬畏,姑娘应该多劝劝他才是。”

“唉!”姑娘幽幽一声长叹道:“要是小妹能劝他,还用少侠说么?”

独孤青突然想起,说了这一阵话,还没请教人家,忙道:“在下可以请问姑娘芳名么?”

姑娘脸上掠过一抹羞红,道:“小妹名叫梦菲,做梦的梦,菲菲芳草的菲,要是少侠不弃,就喊我一声菲妹吧!”

虽然,对才见面的一个姑娘,便表现得这等亲密,似是有点过分,但独孤青已因姑娘敬佩,反而不觉得过分了,但口中仍客气道:“在下不敢放肆!”

那知那梦菲姑娘,忽然凄然一叹道:“我知道,一定是少侠还不信任我!”

独孤青道:“莲出污泥而不染,在下绝没那种想法。”

“除非你现在喊我一声菲妹!”

“这……”

“我说如何?”

由于这梦菲姑娘与独孤青志趣不谋而合,独孤青已将她目为一个难得的红粉知己,一方面姑娘那声凄然长叹,以及双眸中企求的眼光,使他大为不忍,虽然事情发生得有些突然,但不知觉间,已化除了心中的戒备,当下笑道:“既姑娘不弃,在下今后斗胆喊姑娘叫菲妹了。”

梦菲姑娘这才展眉一笑,粉脸微红道:“那我也要喊你作哥哥了!”

梦菲又笑着举杯道:“来啊!我敬哥哥这第三杯!”

独孤青哑子吃黄连,但又不得不举杯。

于是,第三杯酒又喝了下肚!

独孤青杯未离口,耳中突又传来梦菲一声娇媚的呼声道:“哥哥,你快看我!”

独孤青才一抬眼,只见梦菲双颊一片酡红,好像醉似的,忙道:“菲妹可是醉了?”

“不!我要你看我的眼腈,要凝神细看!”

独孤青一时之间,不知是怎么回事,也忘了竹月的警告,当真凝神看去,哪知目光才与她双目一接触,陡觉她双目异彩萦萦,自己神思立即恍惚起来,心中蓦然一惊,可是迟了,好像她眼波中有一股绝大的吸力,牢牢的吸着独孤青的眼神,只觉身子一震,竟自迷迷糊糊的说道:“菲妹醉了,来!我扶你上床去休息。”

“格格!”媚笑绕室,独孤青彷佛听见梦菲的声音道:“是啊!哥哥也醉了,你也应休息啦!”

于是,两人轻轻搂着,并肩走向那张挂着红绡罗帐的牙床!

两个婢女刚将房门掩上,窗外楼檐下,忽然轻轻翻落一条娇小的身影,向窗内偷看一眼,冷然一笑,然后嘴唇轻动几下,返身疾奔而去。

那正在替独孤青宽衣的梦菲姑娘,忽然脸色一变,用力将独孤青向床上一推,低声道:“你先睡,我去去就来。”

说罢,忙又将衣服匆匆穿上,一晃到了窗前,玉手推窗,身形电闪扑出。

两条纤细的身影,一黑一绛,如流星赶月似的,由庄后飞出。

这来人,似是深悉庄中种种阵图,居然对她毫无阻碍。

庄后是一座小山,越过小山,便是一片密林,前面那条黑色身影,回头看了一眼,又是一声冷笑,才钻入那密林之中。

等到后面绛色身影追人密林时,却失去了前面那人所在。

林密,又当天已薄暮,一个人隐身林中,自是不易发觉。

那绛色身影,恨恨的跺脚道:“哼!有什么用,我已知道你是谁了!”

“谁说我躲了!”声音飘渺,好像随风传来。

可是,绛衣人却目凝右侧,冷笑道:“给我滚出来,别认为一点‘飘渺仙音术’,就能骗得了我。”

那飘渺之音仍道:“不错!你既然识得我这飘渺仙音,可见你确实知道我是谁。可是,我目前还不想跟你动手,只想跟你谈谈。”

绛衣人冷然一笑,这一次却向左方发话道:“迷踪鬼影步,并不见得高明,换一个方向,就能逃得过我的耳目么?难道真要我逼你现身?”

飘渺声音冷笑道:“不见得吧?你把自己估计得太高了!”

绛衣人身形疾转,纤掌疾吐,一掌向后拍去。

林中荡起一阵如兰似麝的香风,风过处,三丈以内的所有树上的嫩枝绿叶,忽然变成焦黄色,纷纷落地。一转眼,十数棵树木,都变成光秃秃的,好像是一片枯树。

那飘渺声音反而格格笑道:“不错!亲见胜似闻名,枯拉掌果然如摧枯拉朽,可是,威力虽大,对我却没用,依我说,还是省点力气,咱们就这样谈谈,不然,就是把这整个林木全毁了,也休想让我现身。”

绛衣人银牙紧咬,恨恨的哼了一声道:“原来地狱谷的二公主,只会仗着一套迷踪鬼影步,在江湖上混么?”

“怎么说都成!”那飘渺声音又笑道:“我才不上你的当呢?激将法对我也没用,假若你肯平下气来跟我谈谈,我想咱们双方都会有好处,也许不会成为敌人,而变成朋友。”

绛衣人眼珠一转,忽然回身扬起脸来诡谲的一笑,又冷哼一声道:“你想谈什么?”

“语气和平一点行不行?和平谈判应该客气,是不是?”

“好!咱们好好的谈,但假若你绊着我,而让别人去救人,那是白费力气。”

“这一点我知道!”那飘渺声音又轻笑一声道:“当今武林之中,谁能解得你的‘慑魂大法’,救了人去,还不是等于促他速死么。”

“你知道就好!”

“那么你应该放心的跟我谈了。”

绛衣人冷然一笑道:“我明白了,你要谈的就是那个人!”

“不错,还有那朵玉梅!”

“你想这样谈谈,就能说服我将人和那朵玉梅还给你么?”

“当然没这样便宜,我会出很高的代价。”

“代价!”绛衣人仰天一声脆笑道:“很新鲜,我还想不出有什么会使我动心,愿意跟你谈交换条件?”

“当然有!”

“那就说来试试吧?”

“你到底是谁?”

绛衣人得意的一笑道:“知我的掌法和神功,还不知道我是谁么?”

那飘渺的声音道:“我听人传说,武林中有一个野心很大的神秘女人,会一种神奇诡异的枯拉掌功和慑魂大法,但大家都猜不出那女人的出身来历?”

“你也猜不出么?”

“那还用问?”

“你又怎知传说中的人就是我?”

那飘渺声音脆笑道:“从你跟他见面起,我一直就在留心观察你,便猜了个八九,适才故意引你发掌,这不就证实了么?”

“嗯!这一点算你猜对了,你既然听到传说,又证实武林中有我这么一个人就够了,何必一定要知道我是谁?”

“不说拉倒!”那飘渺声音道:“你真想在武林中独树一帜,与那金剑令主作对?”

绛衣人诡谲一笑道:“可以这么说!”

“那不就得了!我们算是志同道合,咱们假若携手合作,可事半功倍。”

“这就是你出的代价?”

“是我一生所出的最高代价,纵目武林,除了你,还找不出我自愿跟她合作的人。”

“格格格”绛衣人脆笑道:“你合作的条件,是交换那个人和那朵玉梅?”

“不错!你答不答应?”

“假若咱们谈不拢呢?”

那飘渺声音道:“那你就得想想,你这西南第一庄,我能来去自如,你的神奇掌法,也奈何不了我,从这些事实去推想,对于你争霸武林的大业,将是何种损失?”

绛衣人道:“你威胁我?”

“不是威胁,是势所必然。”

“你真爱他么?”

“现在远不能说是这么肯定,不过,目前他是我惟一看中的人,在我还没决定之前,谁也不能占有他。”

“这么说……”绛衣人沉吟了一阵,道:“给我一点时间考虑如何?”

“一天够不够?”

“够了,明天此时此地咱们再谈!我保证在未答覆你以前,不碰他一下。”

“最好如此,但我警告你,假若你想玩花样,你那西南第一庄,也将在明夜此时,化为灰烬。”

“哟!好厉害!”绛衣人笑了一笑道;“说实在话,这些我倒不在乎,而且也不一定能让你如愿,我之所以答应考虑,倒是你愿意跟我合作这一点动了我的心。好了,咱们明天见。”

“格格格”一阵飘飘渺渺的脆笑之后,林梢上又传来二公主的声音道:“但愿你以事业为重,咱们有一个好的开始……”

声音越去越远,渐渐杳不可闻。

就在绛衣人与地狱谷二公主在林中谈判同时,西南第一庄左侧里许的一条小溪旁,也同时有两人在低声说话。

一个少女声音道:“外公,为什么不把人救出来?”

一个苍老声音叹口气道:“唉!谁料到他会碰上这个女魔,她那慑神大法无人解得,被控制心神的人,不管在什么地方,只要那女魔再用摧心大法,便只有死路一条,救走人有什么用?”

那少女一惊道:“真有这么厉害?”

苍老声音道:“难道外公还骗你不成?”

“她是谁?”

“外公不知道。”

“外公怎知她会这种厉害的妖术昵?”

“是外公偷听一个女婢跟独孤少侠说的。”

“他事先已经知道?”

“唔!”

“那他为什么还要去?”

“也许他不相信那是真的!也许他别有所图?”

“是不是为了那朵被抢去的玉梅?”

“大约如此!”

“外公为什么不阻止他?”

“唉!孩子,外公当时也怀疑这庄中主人,就是抢走玉梅之人,所以也想探出一个究竟,才没传音阻止他,以为借他深入虎穴之便,也许能查出那朵玉梅的下落,即便不能,有外公在暗中监视,必要时亦可助他脱险!”

“结果还不是两头落空!”

“是的,因为是大白天,外公不便逼近,只好隐身在他们饮酒的楼窗外一株大树上,忽然发现了一个人!”

“谁?”

“还不是邬家那二丫头!”

“她也来了?”

“唔!那丫头胆子真大,竟隐身在窗外檐下。”

“后来呢?”

“唉!不知为何?那位庄中主人忽然匆匆穿窗飞出,进入楼下一间小屋。”

“外公不是说那是个女人么?”

“那是随后出现的,外公为了监视那人,跟踪轻轻飞落屋后,想看看他进那小屋做什么?坏就坏在这里,外公守候了一半天,屋内一点动静也没有,但却忽然瞥见邬二丫头掠身飞走,跟着楼中又追出一个年轻的绛衣人,这才觉得情形不对,等外公进入楼中看时,才知那是一座女人的绣楼,独孤少侠却双目凝滞,已经神智不清连我也不认得了。”

“外公怎知那就是被慑魂大法所制的现象?”

“唉!孩子,当年巫山玄女震惊武林时,外公刚出道不久,那巫山玄女习的就是左道的玄门功夫,以慑魂大法横行武林,不知有多少武林少年,被她慑魂大法所制,任其奴役,那些人被制时的现象,就是独孤少侠的样子,必须等一个时辰,才能恢复清醒,但自此以后,便得听她支使奴役,否则不论离她多远,她只要一施摧心之法,那人便非死不可。”

“啊!那么绛衣人就是巫山玄女了?”

“不会是她!”那苍老声音轻咳了一声道:“后来,一年的夏天,巫山玄女于神女蜂下,巧遇剑神令狐孤,见他丰神如玉,潇洒不凡,竟然动了真情,不忍施法害他,反而自承就是巫山玄女,愿意委身相侍。”

少女一惊道:“后来呢?”

“剑神一生正直不阿,那肯要巫山玄女那种女人,竟告诫了玄女一番,要她改邪归正,若再以慑神大法害人,总有一天,他要用墨龙剑取她项上首级。”

“他当时为什么不杀她?”

“剑神当时是一念之仁,等到他离去后,巫山玄女不但不知改过,竟声言除非剑神答应她的要求,不然,她要残害一千个武林少年来泄愤。”

“真会这样残忍?”

“不残忍她就不会成为巫山玄女了。果然,她言出必行,变本加厉,在两三个月时间内,武林中又有数十人被她用慑魂大法所制,而且驱使那些人,在武林中奸淫抢掳,无所不为。”

少女呸了一声,恨恨骂道:“真该死!”

“当然该死,这事被令狐孤知道后,在重九那天便单人只剑独上神女蜂。”

“可曾将她杀了?”

“要是杀了,也许今天便没人会这种害人的邪法了,剑神令狐孤不但未曾杀得了她,反而险些送了性命。”

“这么说巫山玄女仍在人间了。”

“那倒不是!”那苍老声音道:“三日之后,忽然神女蜂发生大火,据说火由峰下四面向上烧起,大火将神女峰烧了三天三夜,等到大火熄后,在神女峰上,发现一具烧焦的尸体,尸体之旁还有巫山玄女惯用的那柄长剑,而且数十年来,再未听见过巫山玄女在武林中现身,可见她是被火烧死了。”

“那么外公看见的绛衣人,一定是巫山玄女的传人了?”

“可能是的,但据外公所知,那巫山玄女当时并没有弟子,事隔四五十年,何以又会发现会这种玄功的人,真是令人费解?”

“可能是当年巫山玄女的练功秘籍,后来被人得去了。”

“只有这么一个合理的解释,所以这庄中的一男一女是谁,外公便无法知道了。”

停了一会,少女又道:“那大火会不会是剑神令狐孤所放?”

苍老声音道:“剑神一生光明磊落,那会作这种暗算行为,玄女一生害人无数,必是另外一些被害人家属所为,只是时间上巧合罢了。”

少女又道:“那么独孤少侠的事怎么办?”

苍老声音叹口气道:“据当年传说,凡被慑魂大法所制之人,每到被制那个时辰,便能与施法之人心灵感应,遥受控制。在那个时辰之内,施法人要他作什么?他便身不由主的去做,而且只有施法者本人,才能解除对那人的控制,即使懂得该法的另一人,也不能代为解除。”

少女惊呼道:“那怎么办?”

苍老声音叹口气道:“除了那绛衣人,别人可能无法解得。所以只有让他暂时留在这庄中,慢慢再筹救他之策。”

少女忽然“哎呀”一声,尖叫道:“那怎么成?那女人一定没安好心,万一她……她……”

“看你这孩子,她什么呀!”

少女忽地一跺脚,“嗯”了一声道:“外公又来了,你应该想得到的?”

说罢,一溜烟似的,跑了开去。

那老人望着少女奔去的身影,忽然似有所悟的蓦地摇头,仰天一声长叹道:“孽海无边,怎地这些孩子,唉……”

在那绣楼中,黄衫老人离去后,那竹月忽然悄悄闪入,一见独孤青双目发直的仰天躺在床上,花容一变,声音微带抖颤的问道:“少侠,你……你……?”

独孤青双目直视,动也不动,好像不知有人在他身边。

那竹月幽幽一叹,道:“都怪我不好,忘去告诉你一点,一步走差,满盘皆输。其实啊,他们根本就是一个人,一定是她忽以女身相见时,使你疏于防范,才中了她的慑魂大法。”

床上的独孤青恍如未闻。

竹月双目蕴泪,又道:“这怎么好?这一来少侠你完了,可是,我那位救命恩人也完了,我害了你,也害了她。早知如此,我拼着性命,也要放你离去。”

她自怨自艾的喃喃自语,不时望独孤青一眼。

忽然,她身后响起一声冷笑!

竹月一惊,乍回头,只见醉红面罩寒霜站在她身后道:“竹月,你胆子不小啊?”

竹月骇得蓦地向后一退,嚅嚅说道:“我……我……”

“哼!”醉红冷哼道:“果然你吃里扒外,不出姑娘所料,现在还有何话说?”

竹月忽然哀声求道:“醉红姊姊,你千万别告诉姑娘,这位少侠因是我一位恩人的未婚夫,所以我……”

“你想救他?”

“唉!”竹月一声长叹道:“事到如今,想瞒也瞒不了了,我真该死,但我并不是想背叛姑娘,我只是为了报恩!”

“报恩?”那醉红冷笑道:“人在这里,心向外边,不是背叛是什么?”

竹月又哀求道:“醉红姊,我们虽是不在一个院中服务,但总是姊妹,求你行行好,在姑娘面前隐瞒一二,竹月有生之年,绝不忘大德。”

哪知那醉红毫无一点同情之心,冷冰冰的笑道:“你别做梦,老实告诉你,我是奉命监视你的,姊妹,那是过去,现在你只是个待罪的犯人,你是庄中人,应该知道怎么做?假如你要我唤那两个执法婆婆来,她们就在楼下候命。”

一提到两个执法老婆子,竹月浑身一阵抖颤,又哀声道:“醉红姊姊,你就不能行行好么?”

醉红道:“你难道也要我跟你一样,去受那五毒之刑?姑娘已经吩咐过,只要发现你有叛迹.就叫你自己去报到,不然就叫执法老婆子前来。”

竹月忽然银牙一咬,同时右手疾出,出其不意的骈指点向醉红胸前的玄机大穴。

谁知醉红不退不闪,也不出手解化,任由她一指点中,才阴诡的一声冷笑道:“别来这一套,亏你还是庄中人,难道你连武功已废都不知道?”

竹月一声惊呼道:“我已经服过了化力丹?”

“不错,就是适才在我房内的那杯茶中。”

至此,竹月真是一切绝望了,回头看着床上的独孤青,惨然一笑道:“少侠,愿吉人天相,竹月已经尽了心,假若你能见着大三两位公主,替我说一声。”

醉红冷笑道:“现在对他说话又有什么用,即使他能听得见,难道你还想有人来替你报仇么?走吧!”

竹月又依依的凄然看了独孤青一眼,低头向房外走去!

天黑了,绣房中,并未掌灯。

月影下,又有一条身影,如淡烟一般轻轻飘入。

那身影不是易钗而弁的吕不澜,却又是另外一个女人。只见她轻轻飘落床前,迅速的向独孤青口中塞了一物,然后,俯身口对口,渡了一阵真气。

等到独孤青身子微微一动时,她才仰起头来轻叹一口气,又附在独孤青耳边,低低说了几句,身形疾闪,又由窗口逸去。

那人才走,迷楼下落飞一个绛衣身影,一条红影连忙迎上去道:“姑娘回来了?”

“唔!”那绛衣女人道:“可有什么事?”

红衣女人道:“果不出姑娘所料,竹月她……”

“唔!”那绛衣女人不等她说完,道:“我问的是房中!”

“没有!”红衣女人道:“他现在仍在床上,婢子也借竹月试过了,他已失去知觉,显然已被大法所制。”

绛衣女人这才放了心,很满意的点点头道:“那很好!竹月呢?”

“已向执法婆婆报到了。”

夜虽然静!

但,寂静中隐藏着人间的罪恶。

一阵隐隐的惨呼声,却轻轻的飘向夜空。

那竹月是被悬空吊在木架上,仅手腕被粗绳系着,一个女孩家,哪吃过这种苦头!何况一身武功已被化力丹所废,等于是个普通女人,所以痛得不时传出声声惨呼。

一个双手叉腰的老婆子嘿嘿笑道:“你丫头真是鬼迷心窍,也不想想在主人手下,心生叛逆的后果如何?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这一下有你丫头受的,到阎王殿去诉苦吧!”

竹月虽是发出呻吟,但并不出声辩服。大约,她知道只要落入这两个狠心老妇手上,分辩只是徒费口舌,而且连求死得痛快一点也不可能,非经历那挖目,断舌,磔手,刖足,然后才剖心的五刑不可。

那执刀的老婆子嘿了一声,咭咭笑道:“这丫头倒长得一个美人胎子,可惜却是一双桃花眼,无怪要身遭惨死。”

话声中,两个老婆子都向吊着的竹月走去,到得近前,执刀的老妇又嘿嘿一声,左手如箍,紧捏着竹月双颊,竹月的樱唇突然大张。

那另一个老婆子,出手如风,两指一伸,已将竹月的舌头拉出。

那执刀老婆子右手抬,左手落,刀光一闪,已向竹月舌头割去。

说时迟,那时快,只听那老婆子哼了一声,那把专门行刑的小刀,竟在离竹月舌头半尺高处停了下来,而且瞪着双目,本来那老婆子脸上是狞笑,现在再加上扭曲的表情,端的难看已极。

拉着舌头的老婆子见刀锋停住不下,嘿嘿道:“你怎么不割?”

执刀老婆子,不动,也不见出声!

那问话的老婆子觉得奇怪,不由掉头过来,哪知目光一扫,登时一怔道:“噫,你……怎么了?”

口在问着,其实心中已经明白,自己的同伴,被人家点了穴道。

这老婆子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物,刑室四周全是石壁,连窗户也没有一个,虽然室门仍掩,出岔子的地方只有那道门,很可能来人仍躲在门外。

她一声冷笑,身形倏晃,脚尖一点,门开掌出,人随掌风一晃而出。

但她双掌竟然劈空。门外根本一点反应也没有。这一下,老婆子可怔住了,室中无人,自己出其不意扑出,门外也没人,这是怎么回事?

心中在打转,口中忍不住嘿嘿道:“居然有人敢到这儿来撒野,也不打听打听我老婆子是什么人?嘿嘿,是哪个野杂种,快给我滚出来。”

怪事来了,那老婆子,本来判断来人是躲在门外,哪知她这一骂,反而是她身后的刑室中,有人冷冷的接声道:“还用打听么?你叫虎姑婆,这一位叫人面狐对不对?”

老婆子猛可一颤,身形疾转,双掌凝劲待发,可是怪目一扫,刑室中仍是静悄悄的,竹月仍吊在木架上,那位人面狐扭曲着一张脸,仍站在那里纹丝未动。

这位虎姑婆这一来可真的怔住了,以她的一身成就,绝没有听错之理,分明刑室中有人接腔,可是这丈许见方的刑室中,她又根本看不见人,不由瞪着一双怪眼,做声不得。

她没出声,但一个冷冷的声音却又跟着在刑室中响起道:“我看你还是滚进来吧!你虎姑婆一生手狠心毒,杀人无数,胆子不应该太小。”

虎姑婆厉声喝道:“你有种就现出身来,躲着算什么人物?”

一声冷笑,那冷冷的声音又道:“我根本没躲,谁叫你长着一双没有珠子的眼睛,看不见人?”

虎姑婆骇得猛退一步,敢情她这次听声辨向,听出声音是由左面的石壁之下传来。可是那石壁下又根本空荡荡的没人,不由心头大骇,颤声问道:“你……你是……是人?”

“当然是人!”声音仍从那石壁下传来,道:“世间上不会有鬼。”

“那么我……?”

“你为何看不见对不对?”

虎姑婆在黑道上也是出了名的人物,被那声音一再奚落,不由大怒,嘿嘿道:“故弄玄虚,你就认为骇得了我?”

双掌一提,人又跨前一步。

“欢迎!”那声音仍在原地道:“我在这儿不动,看看你那什么绵掌功,伤不伤得了我?”

虎姑婆双掌本待拍出,闻声又凝势未发,喝道:“你……是谁?”

石壁下冷笑道:“我是谁?你这虎姑婆还不够资格问,也没有告诉你的必要。”

虎姑婆气极,一对不慎,大喝道:“胡说!琴剑双仙的门下也不配,你未免太狂了?”

石壁下“啊”了一声,道:“谢了,凭这一句话,可饶你们一死。”

随着话声,刑室中灯光骤熄。

虎姑婆一怔,这才知上了大当,一时不慎,竟泄露了主人的身份,自己虽与主人关系不同,但泄露了秘密,也难逃一死,除非她能杀人灭口。当下横了心,仍堵在刑室门口,双目凶光暴射,双掌凝足全身功力,只要有人闯出,便决心一拼,又沉声喝道:“想逃么?可没那么容易?”

可是,灯光一熄,室中已阗然无声,等了好一会儿,别说没有人扑出,连一点风声也未向室外飘来。

虎姑婆一面监视着室门,一面心中迅速打转,一开始她有自信,所以不想传声求援,等到她发现来人神秘得出奇时,又被那闻声不见人的怪诞现象震骇住了,忘记了要人来帮忙。现在她虽然想起了求援之事,可是,她一时大意,又说错了一句话,既不能惊动别人,更怕主人亲自赶来,若然知道她泄露秘密,那不是等于自速其死么?

因此,她反而不敢声张,惟一的希望是,这刑室四面全是石壁,只有这门是一条出路,来人只要出来,她自信以自己浸淫了数十年的功力,还可一拼,若侥幸能将来人搏杀,那么她便得救了。

她耐着性子等了约莫一盏热茶时间,心中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偏生这时,那醉红忽然一闪而至,一见虎姑婆面门而立,“咦”了一声道:“婆婆,你老站在这儿做什么?”

虎姑婆不得不装出没事的样子,回过身来,嘿嘿道:“没事,没事,到别处去巡查吧!”

哪知醉红却笑道:“姑娘要我来问一声,竹月那丫头行刑了没有?”

虎姑婆神色微微一变,平素她对这些丫头,难得好声说话,但今夜可不同。脸色一变之后,反而装出笑容道:“早就行刑了!”

醉红道:“让我看看好么?”

虎姑婆笑道:“有什么好看,看了包你连饭也吃不下,你快回去禀告姑娘吧,难道你这丫头还不相信我老婆子?”

醉红笑道:“哪儿的话呀?丫头哪敢不相信婆婆,只是姑娘适才用功完毕,这才吩咐我的。”

虎姑恨得牙痒痒的,但只得应道:“别在这儿罗嗦。”

醉红一笑,转身离去。

虎姑婆好不容易遣走醉红,目送她走远,这才松了口气,猛地回身,忽见刑室中灯光复燃,抬眼一看,那高吊在木架上的竹月已然不见踪迹。

这一骇非同小可,竹月逃走,不用说是适才那人将她救走了,心中一慌,纵身飞落到刑室平顶之上,纵目四望。

她心想:敌人逃走,可能就是适才醉红离去瞬间,不然室中灯火复亮,自己看不见,那醉红应该发觉。既是那人救了竹月刚走,还不难看出去向。

可是,她却忙中有错,就在她飞身扑落屋顶同时,刑室中一条人影疾闪而出,如淡烟一般,隐入假山之后。

等到虎姑婆失望的再又飞落地上,一脸铁青的扑入刑室,只见那人面狐仍然扭曲着一张脸,原势不动,但那左边石壁上,却有人用大力金钢指一类功力,刻了一行字。

虎姑婆凝目一看,那行字是:“寄语你主人,以双仙一生清誉为重,若任意妄为,余即将亲赴隐仙崖促其清理门户,弱女无辜,余已顺便救走!”

下面落着:“迷踪女史”四字。

虎姑婆看了那行字,怔住了,最使她惊怔的,还是那“迷踪女史”四字,无怪她闻声不见人,敢情来的是这个女怪侠。

她颓然的站在刑室中,心说:“这一下完了,生死已经注定,惟一的生机,是马上逃走!”

于是,她伸手拍开人面狐的穴道,略说原因,相约飞奔而去。

天亮了,西南第一庄中,除了刑室中发生事故外,可说平静异常。这位琴剑双仙之徒,西南第一庄的真正主人,不知是守约?还是另有要事?并未回她迷楼绣房,一直呆在楼下的行功室中,渡过一夜。

而楼上的独孤青呢?他倒是舒舒服服的躺在软香温玉的牙床上,渐渐的睁开眼来。

独孤青心头一震,蓦地想起竹月叮咛的话,身子霍地坐起,先是游目四顾,房中静悄悄的,那面楼窗依然开着,窗外月色如昼,风低语,树婆娑,现在的自己并未迷糊,他又暗自运行功力,竟然一切如常,毫无一点异样,不像是被“慑魂大法”所制的样子。

“怪啊!这是怎么回事?听竹月说被慑魂大法所制之人,最少要一个时辰才清醒。难道我在这房中已睡了一天一夜不成?”

心中正在怀疑,忽然,脑中掠过一些片断的记忆,不是过去,好像是发生在刚才不久。

他背靠着床栏,集中思索去整理那些记忆的片断语句,渐渐的,他记起来了,记得那第一句是:“唉!你怎么这样大意,要不是我凑巧在这儿,你……你不是等于完了?”

声音甜脆,也很熟,只是他一时之间,想不出是谁来?他又继续回忆下去,过了一会儿,终于又被他想起来了,那人好像又说:“我是冒了生命危险,偷了她一颗‘回心固本丹’来救你,所以少侠应该继续装着昏迷的样子,不然,她会发现有人偷了她的丹药,对我极为不利,等到明天这个时候,再设法离开,这样一来,对于我就没什么危险了。”

现在独孤青由回想出来的语句中,得到了一个概念,他确实被那绛衣女人施展了慑魂大法,而自己之所以能够醒来,是有人偷了她的解药来相救,这人是自己的熟人,而现在正在绛衣女人身边,而且人家还叮咛,千万别让那绛农女人发觉自己服过她的独门解药,不然对她将极为不利。

独孤青越想越觉那声音甚熟,可就是想不起她是谁?但有一点可以确定,那是一个女人。

又想了一阵,可惜却再也想不起来了。

以独孤青光明磊落的个性,恨不得立刻去那绛衣女人理论,可是,他一回想起那偷药人的危境,不由叹了口气,心说:“人家救了自己,自己怎可反而去害人家,这样也好,一方面可以借此查查绛衣女人是谁?另一方面,倒要看看她又能奈我何?”

心中恁地决定,只得静下心来,依然躺在床上。

所幸一直到天明,并没有人迸房来查看,反而让他安静的休息了一夜。

天明不久,才听到一阵步履之声,向房门走来,独孤青听得出,来的是两个女人。

一会儿工夫,两人已然进房,只听一人说道:“嫣红姊,怎么那两个鬼老婆子,会和竹月那丫头一齐跑了?”

嫣红的声音道:“谁知道?要不是如此姑娘哪会气成那种样子?”

独孤青一听,进来的敢情是嫣红和飞红两个丫头?一听竹月逃走,不由心中一喜。

飞红又道:“怎么会呢?”

嫣红似在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一夜没合眼,哪知刚刚睡下,忽然姑娘传我去刑室,等我去时,只见姑娘一脸铁青,醉红姊死在刑室门口,看样子是姑娘亲自出手劈死的。”

飞红道:“难道她们跑了,与醉红有关么?”

嫣红叹口气道:“谁知道?我可不敢问,我去了,姑娘吩咐我将刑室锁上,我偷眼看了一下,只见刑室中遍地石屑,好像是由壁上削下来的。”

飞红道:“那真是怪事了!”

嫣红道:“谁说不是,姑娘叫我锁上刑室,便叫我们守在这儿,她匆匆去了前面,大约是去吩咐金庄主追人的事?”

飞红道:“何必去追呢?姑娘只要用摧心法,她们就得死么?”

嫣红道:“竹月那丫头当然无所谓,逃走也是死,只有那两个鬼老婆子,大约与姑娘关系特殊,故未对她们施法,所以姑娘才又急又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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