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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生死契约

六怪虽是闻声停步,但却有人怒喝一声,嘿嘿道:“丫头,你是想来陪死么?”

二公主向一怪冷笑道:“你们要不要脸?”

一怪仰天怪笑道:“难道就白让这小子伤人么?”

二公主哼了一声道:“动手过招,死伤在所难免,现在你们的人败了,言犹在耳,你们幽冥七怪在武林中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为什么说话不算数?”

四怪大吼道:“谁听你这丫头的废话!杀人偿命,连你这丫头今天也别想活着。”

二公主脸色一变,冷笑道:“真的么?”

四怪目眦欲裂,大喝道:“老夫就先宰了你!”

声落人起,出爪如风,带着五丝黑劲的鬼爪,径向二公主抓来。

到了这种时候,这位平素心高气傲,谁也不怕的二公主再也不能犹豫了,当下冷叱一声:“你找死!”

脚下一踏迷踪鬼影步,人似黑烟骤散,闪到六怪左侧,一指点出。

这位二公主虽然无抗拒九幽鬼爪功之能,但她迷踪鬼影步妙绝天下,不但能轻易让开,而且那一指也是地狱谷威力绝伦的鬼风指。因为身法快,出手快,真是出指如风。四怪才觉眼前人影一闪,陡觉左期门穴上一股其寒如冰的冷气,透穴而入,砰地一声,跌坐地上。

幽冥七怪在武林中成名多年,想不到今天二怪和四怪全只一招便败在两人手里,一个断腕,一个被制,这一来可把其余五怪怔住了。这当然是地狱谷的威名,早在七怪心中先入为主之故,大都摸不清到底这位二公主是否已传得幽冥帝君一身所学,谁也不敢贸然出手。

二公主也是一招得手,眼见其余五怪已被镇住,仰天一声脆笑道:“这可是你自找,怨不得我,本公主这鬼风指的滋味如何?”

她不恁地一说,呆立的五怪还没发觉有异,这时不约而同,一齐向跌坐地上的四怪看去。

只见四怪浑身剧烈颤抖,脸色苍白如纸,牙关紧咬,那一指寒气,以四怪的深厚功力,居然无法抗拒。

这一来,那跃跃欲动的其余五怪,便不能不按住满腔怒火了,因为他们忽然想起,地狱谷的鬼风指,只要沾身,寒气立侵内腑,一个时辰之内,便将全身僵冻而死,除了地狱谷中人有解药外,天下并无其他解救之法。

五怪投鼠忌器,自是不敢妄动。

三怪突然一晃身,到了四怪身后,盘膝坐下,说道:“老四,我来助你逼出身上的寒气。”

说完,伸出右手,抵住四怪背心,一股真力由四怪背上缓缓流入,果然四怪剧烈抖颤的身子,渐渐缓和下来。

那二公主并不阻止,却格格笑道:“你这方法儿,只能稍灭他目前的痛苦,但想要逼出寒气,别说一个人助他,就是他们七人联手也办不到。”

独孤青一招伤了二怪,心中正感到十分歉疚,如今又见四怪伤在这位二公主手下,心中大是不忍,叹口气道:“公主可否看在在下的薄面,替这位老前辈解除身上的寒毒?”

二公主回眸一笑,风情万种的格格笑道:“哟!你这人怎么啦?反而替他们讲起情来了!”

独孤青道:“这七位老前辈与在下本来无冤无仇,奉上命所差,身不由已,适才在下伤了一位,心中已是十分歉疚难安,所以想请公主高抬贵手。”

二公主有点不解的问道:“他们以你为敌,向你出手,你伤了他们,有什么不对?”

独孤青叹了口气,瞥了一眼那已苏醒转来,由不死医生正在为他裹伤的二怪一眼,脸上一红,道:“在下并未存心伤人,原以为这位老前辈会撤招后退,哪知,唉!自己也没想到‘驭虚剑气’,竟会有如此威力,竟能削断人家双腕。”

二公主看了他一眼,格格大笑,回头向一怪道:“听见没有,人家这位少侠,可是不念旧恶,也并未存心伤人,已替你们求情,你们这些人难为情不难为情?”

七怪中被人连伤两人,其余五怪心中哪里肯干休,只是五怪心中,都被当前情势所迫,若然只有独孤青或是这位二公主一个人,五怪说什么也不会忍下这口气。但是,一则是两怪受伤必须救治,而且四怪还非人家救治不可,再则独孤青的驭虚剑气威力无俦,那位二公主的鬼风指又阴毒无比,衡量敌我,真若硬拼起来,自己五人不一定讨得了好处,说不定七怪更会全军覆没。

当下,一怪打定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的主意,向其余四怪一使眼色,嘿了一声,道:“既是如此,请公主替我们老四解去寒毒,今日之事,权且放下。”

“格格!”二公主脆笑绕空,道:“这么说,你们还想报仇了?”

三怪大吼一声道:“血债血还,此仇岂能不报!”

“这么说,我伤了一位,你们也要找我了?”

五怪道:“假若你怕我们日后寻仇,你就别替我们老四解除寒毒!”

“唔!真高明!”二公主笑得浑身乱抖,道:“我这个人呀,就是这副脾气,明知人家用言相激,却偏要上当,一方面也是卖人家少侠的面子。”

说时,伸手从怀中摸出一个黑色小瓶,倒出一颗赤红如火的药丸,屈指一弹,直向五怪飞去,道:“接着吧!给他服下,再运内功一逼,寒毒立失。等他好了,随你们高兴,是现在,还是改期,我无不奉陪,绝不会躲你们就是了。”

五怪伸手接过那颗药丸,看了一看,似是有点迟疑。

一怪却说道:“老五,用不着怀疑,那的确是地狱谷的赤炼丸,快给老四服下。”

果然,四怪服下丹药,不到一盏热茶时间,全身寒气骤减,脸上也渐渐恢复了红润之色。

独孤青道:“姑娘,由他们去吧!他们有人受伤,还得赶快医治。”

菊花令主冷笑一声道:“你也别假仁假义,除非你永远跟这些人在一起。不然,总有一天,你会再落到我的手里。”

独孤青傲然大笑道:“在下会不会怕你,现在你应该明白了。请吧,恕我们不送了。”

七怪同时狠狠瞪了独孤青一眼,六怪嘿嘿道:“小子,咱们的事可没完,你等着瞧吧。”

独孤青道:“在下随时恭候各位大驾!”

于是,一怪挥手道:“咱们走!”

转眼间,一行人已去得没有了影子。

独孤青,正想说点什么,忽听庄中传出嘶哑的声音嚷道:“别拦我,我要去找独孤大哥,别拦我啊!你们这些人!”

独孤青才始一怔,又听那声音道:“独孤大哥,你别走,等等我,等等我啊!”

声音越来越近,似是那嘶哑声音的人,正在挣扎着向庄外奔来。

独孤青微一楞神,身形忽然急掠而起向庄内扑去,高声应道:“幼梅,我在这里,幼梅……是……你么?”

小倩忽然“咦”了一声,道:“她怎么出来了?二姊姊,我们快去看看。”

两条纤细的身形,同时飞起,就在这时,庄中飞奔出一个披头散发的少女来……

独孤青一见庄中跑出一个少女,披头散发,形容憔悴,已经认不出她是幼梅了,但从她那沙哑的呼声中,隐隐尚能辨出她是幼梅,何况,那亲切、焦急、而又充满着感情的呼声,更证实是幼梅无疑。

但这种近乎疯狂而又憔悴的样子,却令独孤青心中大感意外,想不到一个天真活泼娇艳如花的少女,才分别几天,便变成这种样子的?

谁使她变成这种样子?

就在这时,那狂奔而来的幼梅,在相距丈许处,也忽然停下步来,原来的一双美目,已失去光辉和灵活,呆滞的看着木然而立的独孤青,像是不识,又像是似曾相识。

独孤青心中十分激动,向前迎了两步问道:“幼梅,你……你怎么了?”

但独孤青上前,她却跟着向后退,脸上突又现出恐怖的神色,喃喃的说道:“你……你是谁?”

这时,那小倩和二公主已然赶到,小倩却赶前数步,伸手扶着幼梅道:“表姊,你怎么出来了?”

那幼梅失去神采的双目,向小倩看了一阵,身子又猛向后退,一脸恐怖之色,声音微带抖颤的说道:“别打我,别……别打我啊!我不敢了!”

独孤青心如刀绞,看来幼梅大约是因过分的恐怖而使心神错乱,不但不认识自己,连她的表妹也不认识了,心中一阵激动,又虎目落泪,向小倩问道:“姑娘,幼梅怎么了?”

小倩轻声一叹道:“谁知道?我和外公找到梅表姊时,她就是这个样子,只是不时喊叫着你的名字,和要找你。”

独孤青又问道:“在什么地方找到她的?”

“青羊宫前面的梅林中!”

“就是她一个人么?”

“好像还有一个黑衣女人,但当我和外公走近时,那黑衣女人忽然跑了。”

独孤青点点头,心知那黑衣女人必是桃花令主无疑,他对幼梅,虽是完全基于纯洁的兄妹之爱,但眼见幼梅被折磨得成这种样子,心中的难过,也是无法形容,长叹一声,道:“幼梅,我是你的独孤大哥啊,你不是要找我么?”

那幼梅眨着失神的眼珠,忽又摇头道:“别骗我,你不是!”

独孤青凄然摇摇头,想了一想,忽然将贴身秘藏的玉雕寒梅取出,高兴的说道:“你看,这不是你留给我的寒梅么?我还好好的收着呢!”

独孤青是想用这朵寒梅,引起幼梅的记忆。

果然,幼梅见了那朵寒梅,若有所思的想了一阵,忽然哈哈一笑,手舞足蹈:“寒梅……是一朵玉雕寒梅,我记得,那是我的。”

独孤青暗暗心喜,心想:“她到底还认得这朵寒梅,看来还不怎么十分严重,只要慢慢的安慰她,一定会好起来的。”

就在这时,黄影一闪,一个苍老的声音道:“不错,那是梅儿母亲之物,唉!想不到这孩子偷了出来,少侠最好赐还老夫,因为那是不祥之物。”

独孤青抬眼一看,黄衫神翁一脸戚然神色,站在身侧。

心中暗自一怔,道:“老前辈,何谓不祥?”

黄衫神翁叹了口气,看了站在旁边嘴唇微撇的二公主一眼,欲言又止的摇摇头道:“这事说来话长,少侠应该相信老夫不会骗人。”

独孤青点点头道:“既是老前辈恁地说法,晚辈理应奉还。”

说罢,双手将那朵玉雕寒梅递给黄衫神翁。

黄衫神翁正待伸手去接,忽然一缕香风轻拂,那朵玉雕寒梅!竟被一只纤纤玉手接了过去。

只见接去玉雕寒梅的,敢情正是那位二公主,只听她格格笑道:“嗯!好精致的一朵玉梅,老爷子,送给我好不好?”

黄杉神翁脸色微变,道:“二姑娘,那是幼梅母亲之物,老夫无权相送。”

哪知那二公主又格格笑道:“哟!老爷子既是无权送人,为什么又有权向人家讨回呢?”

黄衫神翁一怔,不悦的说道:“二姑娘应该知道那是我家之物。”

“说得是啊!”二公主抿抿嘴,又道:“那又为什么无权送我呢?”

“这个……”

黄衫神翁忽又一声长叹道:“既然二公主想要,老夫也没法子,这朵玉梅中隐有一段武林秘密,但那只是与幼梅这孩子的身世有关,老夫才不肯让它落入外人之手,武林中人因此以讹传讹,绘声绘影,老夫希望二姑娘看在老夫与令尊的交情上,不要将秘密外泄,不使老夫含恨九泉,就足感二姑娘大德了。”

却听那二公主仅格格向他笑道:“我说如何?老爷子答应了吧!”

话声甫落,蓦听在右林中有人阴恻恻一声大笑。

众人全是一怔。

但就在众人闻声掉头瞬间,那二公主忽然一声:“啊呀!”

随着那一声惊呼,二公主身形电射,径向右面林中扑去。

黄衫神翁也是一声怒喝:“什么人?”

黄影闪动,疾扑而去。

独孤青只知道林中有人,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小倩却连连跺脚道.“糟糕,还不快追,那朵玉梅被人家抢去啦!”

独孤青这才知道二公主发出一声惊呼的原因,忙道:“姑娘请照料幼梅姑娘!”

声落人起,也随后追去。

身后却传来幼梅的呼声道:“独孤大哥,你……你别走啊!独孤……大哥……大哥……等……我……”

但独孤青心急那朵关系重大的玉梅被人抢走,顾不得幼梅声声呼唤,奋力向两人追去。

一直追出十数里,竟然未将二公主和黄衫神翁追上,独孤青心中好生骇然,心想:“黄衫神翁数十年修为,轻功在自己之上还则罢了,那地狱谷的二公主,竟也不输于黄衫神翁,而且还在自己飘萍身法之上,可见地狱谷名震武林,并非幸致。无怪黄衫神翁对这位二公主十分顾忌,并非无因了。”

心中在想,已见两人一前一后,扑入一片竹林中。

独孤青不敢怠慢,提气轻身,飘落竹梢之上,极目一望,那片竹约有里许狭长,林外并无飞舞人影。显而易见,黄衫神翁和那二公主,可能尚在竹林之中,但奇怪的是?竹林之中,除了风摇竹影,一阵沙沙响声外,并未听见人声。

独孤青略一犹豫,踏枝飞掠,一面侧耳细听。果然前行不远,忽听林中传出脚步之声,心中一喜,向那脚步声处,一掠而落。

哪知人未落地,耳中忽昕有人朗声大笑道:“兄台好俊的轻功!”

独孤青抬头一看,正由竹丛之中,飘逸的走出一个俊美少年,剑眉星目,牙白唇红,一身书生打扮,但腰间却斜佩着一柄金色长剑。

真是丰神如玉,潇洒不群,人间少见的美男子。

独孤青微微一怔,因为这书生身佩长剑,自是武林中人无疑,在这竹林中出现,会不会与那抢去玉梅之人有关?

心中正在怀疑,只听那书生又是一声朗笑,露出一日洁白整齐的牙齿,又道:“偶出小游,竟然得遇高人,真是幸会啊。”

独孤青心中又飞快的想到,这书生与适才抢走玉梅的笑声全然不同,疑心渐释,忙抱拳道:“兄台夸奖了,在下因追寻两位朋友,故在竹梢上飞行,微未之技,见笑得很!”

书生道:“兄台高姓大名,追寻的朋友是谁?”

独孤青道:“小弟独孤青,追寻的是一位黄衣老人和一位姑娘!不知兄台可曾看见?”

“啊!”那书生眼珠一转,道:“兄弟适才在林中散步.并未遇上兄台所说之人!”

独孤青沉吟道:“那就怪了?不瞒兄台,兄弟适才亲见他们进入这片林中的。”

“啊!”书生好像微带吃惊的样子道:“那真怪了?小弟也不瞒兄台,这片林子虽广,只要有人进入,也绝瞒不了小弟耳目。若非兄台看错,就是小弟耳目不灵了?”

独孤青当下拱手道:“小弟急欲追寻两人,适才多有打扰请勿见怪,小弟告辞了。”

说罢,身形微动,正想向前掠去。

书生道:“那人是不是笑声阴狠,用虚空摄物之法,抢走兄台之物?”

独孤青一听,心中大感诧异,道:“不错,那人笑声小弟亲耳听见,但那物却是在玄衣姑娘手中被抢,小弟虽不知如何被抢。据小弟所知,那人并来现身,大约如兄台所说,也只有这种方法,才能在骤不及防中,被他得手而去。”

书生笑了一笑道:“如此说来,小弟是猜中了,那么兄台大可放心,失物包在兄弟身上奉还就是。”

独孤青道:“兄台识得那人?”

书生笑道:“当然识得,凭兄弟薄面,任何名贵之物,一定能原璧归赵。”

独孤青道:“那人是谁?”

书生又是一声哈哈道:“关于这一点,兄台先别问,兄台只管相信小弟就是。”

独孤青心中暗忖:“能虚空摄物,气功已至上乘,何况在四五丈距离之外就能将物品摄去,只怕当真不在两人之下。如此说来,只怕眼前这位看来文质彬彬的书生,也是一位想象不到的高人了。”

心中恁她一想,才又想起尚未请教人家的姓名,当下又拱手道:“小弟失礼得很,尚未请教兄台。”

书生眼神不定的笑了一笑,道:“小弟吕不澜。”

独孤青道:“啊!原来是吕兄!”

书生笑了一笑道:“独孤兄若相信小弟,不用劳神追踪了,兄台人中之龙,席地清谈,未免不敬,小弟寄居处离此不远,请劳驾一行,小弟当略尽地主之谊。”

独孤青直觉的感到这书生有些可疑,本来不想前去,但人家谈吐高雅,不像是一个坏人。再说,这书生既知那抢去玉梅之人,又答应找回失物,若然拒绝,万一黄衫老人和那位二公主未能追上那人,岂不失去一大好机会。

独孤青与他亦步亦趋,一会儿工夫,已横越竹林而出,遥遥看见山环林抱之间,隐隐现出一座幽静的庄院。

一会儿工夫,已行到庄门口。

独孤青留神一看,庄门上高悬着“西南第一庄”的金漆匾额。

不由心中一动,心说:“好大口气,这书生适才所说,这儿是他寄居之处,可见这庄中主人必非凡人。”

就在此时,庄门忽然大开,走出八个青衣大汉,每人背背钢刀,太阳穴高高隆起,一看便知是武功不弱。

那八个劲装汉子身后,一个双目精光闪闪的老者,抢步迎了出来,侧身躬立,神态十分恭敬。

书生哈哈一笑,一拉独孤青道:“来!我替兄台引见,这位是金庄主,武林中人称他叫做金眼雕。”

独孤青心中蓦然一惊,听老仆余忠说过,这金眼雕乃是川中第一位好手,当年在西南武林,曾与贵州梵净山南王庄拳柳无忌分庭抗礼,后来归隐不出,何以对这位少年书生,如此执礼甚恭?

这还在其次,这金眼雕既已归隐,何以又会将庄院取名为“西南第一庄”?按理不是一方霸王,便应该是一位野心勃勃的武林枭雄,才能用这种名称,金眼雕既是归隐之人,何以会用这五个字作庄名?

独孤青虽在心中奇怪,但却抱拳道:“老前辈名震川中,无人不知,冒闯贵庄,真是失札得很。”

哪知那金眼雕却恭敬的退了一步道:“少侠夸奖了,金某人蒙主人收禄,奉命主持此庄,少侠是主人贵宾,请勿如此客气。”

独孤青心中猛地一震,想不到以金眼雕的身份,竟会称这书生是主人,这吕不澜到底是什么人物?

走进庄门,果然气派不凡,俨然王侯府第,较之黄衫神翁那座庄院,不知还要富丽堂皇多少倍,但却鸦雀无声,好像再无他人。

走到第五进时,格局突然大变,而是在一片广场中,形似梅花的建着五座精舍。而每座精舍四周,围绕着一种不同的花树精舍,却另以矮松相连,形成通道,纵横交错,有若星祺。仔细留心,却能看出那些矮松相连通道,隐含反正五行,竟是布成的一座迷踪阵图。

独孤青这才想起,敢情每一进庭院中的那些花草树木,好像全是阵式,而且各有不同,要想离开这座庄院只怕不容易了。

但既然来了,独孤青也就坦然置之。

那金眼雕,一直随行到正前的一座名叫幽篁精苑之前,才忽然停步躬身道:“主人有什么吩咐么?”

吕不澜想了一想,挥挥手道:“这位兄台,被人抢走一样东西,你派人去查查,是不是捕风无影手干的,若然是他,要他将东西送来!”

“是!”金眼雕恭敬的应了一声,转身离去。就在这时,幽篁精苑中,走出四个美婢,一齐躬身道:“主人回来了?”

吕不澜“嗯”了一声,道:“这位是独孤青少侠,你们好好伺候,休要怠慢!”

独孤青现在已经知道这吕不澜不但有非凡成就,而且还是一个野心极大的厉害人物,金眼雕称他作主人,这庄中又是如此布置,再加上“西南第一庄”的庄名,无一不表示他与天下武林急霸的野心。

但他既然来了,还能退缩么?

当下傲然一笑,向吕不澜道:“小弟不想在此久留,不用这些姑娘费心了。”

吕不澜微笑道:“那捕风无影手行踪飘忽,只怕今天不一定找得到他,兄台在此小住何妨?再说,小弟与兄劝一见投缘,正可借此亲近亲近,这庄中虽然有点不值一笑的布置,想来兄台也不会放在心上?”

这吕不谰当真厉害,似已看出独孤青已观察出庄中秘密,不但不否认,反而不等独孤青询问,先由自己说出来。而且,那最后一句,分明是说独孤青心中在害怕。

这一句话,可真激起独孤青满腔豪气,当下朗声大笑道:“小弟是俗务在身,不想久留而已,兄台恁地说对,那只有打扰了。”

吕不澜微微一笑,道:“如此,兄台暂在这幽篁精苑小憩,小弟暂时别过,一会儿再派人相请。”

说罢,径自向中间那座高耸着红楼的院落行去。

独孤青目送那吕不澜离去,口中却问道:“你们主人就住在那红楼中么?”

一个婢女应道:“是呀!”

独孤青道:“这儿叫幽篁精苑那座院落又叫什么?”

独孤青道:“那儿叫怡红院,那座楼叫做迷楼!” ,

“迷楼?”独孤青微微一怔道:“院名倒取得最雅,可是这迷楼二字,是什么用意呢?”

那婢女笑道:“少侠以为那楼中有什么机关布置么?”

独孤青道:“不然何以命名迷楼?”

婢女掩口嫣然一笑道:“婢女只能告诉少侠,楼中绝对没有机关,为什么叫做‘迷楼’,等一下请少侠问主人吧。”

“你们主人就住在楼中?”

“是的!”

独孤青一听,五座精院名称,全取得十分雅致,只是那“迷楼”二字,有着令人神秘的感觉,当下又问道:“你们叫什么名字?”

那婢女道:“婢子竹月,这位竹云,她叫竹风,最后一位叫竹雨。”

那婢子一面报名,一面指着其余人。

当下又道:“这幽篁精苑中,还住有什么人?”

竹月道:“就是婢女等四人,这儿是专门接待贵宾用的,少侠还是幽篁精苑中的第一位客人呢。”

独孤青无心去欣赏房中一切豪华的陈设,随便坐在一张湘妃椅上,心中不断为这两天来遇合感到迷惘。想不到为了找寻幼梅,却追踪错了人,竟遇上地狱谷的两位公主,但那桃花令主何以会跟那大公主一般打扮,偏偏又将自己引到那浣花溪畔,到底是巧合?还是其中另有原因,至今还令他不解?

跟着自己又遇上了黄衫神翁,他竟是幼梅的爷爷,而且还与爹爹有很亲切的渊源,可惜刚要说到爹爹时,偏巧幽冥七怪闯来,这一变故,又使自己遇上这位神秘书生,竟又跟着人家跑到这儿来!

要不是为了那朵玉雕寒梅,自己当然不会跟吕不澜来这里,但那玉雕寒梅,到底有什么秘密呢?地狱谷的二公主想要,已经透着奇怪,偏又有人突然抢走,而且那人很可能就是这位吕不澜主使。从黄衫神翁与那地狱谷二公主对话的神态和这吕不澜派人抢走一点看来,玉梅中有秘密绝错不了,但那秘密是关系幼梅的母亲?还是关系着整个武林?更令人感到迷惘?不过,无论如何,那朵玉梅落入别人手中道义上自己应负责任,因为玉梅是幼梅留给自己的,而自己并未将它交还到幼梅或黄衫神翁手中,既是那朵玉梅关系如此重大,他就非将它追回不可!

他想到这里,不由黯然一叹,心说:“真是一渡未平,一波又起,事情越扯越多。江湖浩瀚如海,无怪许多武林中人往往决心归隐不问武林是非,父亲当年何尝不是决心归隐,但结果还是被人所杀,以致母亲失踪,自己成了一个孤儿……”

想到这里,独孤青不但不灰心,反而脸上现出坚毅无比的神色,想道:“这是整个武林的武德问题,过去从来有人注意过这些问题,只知急名好胜,重视私愤而忘公利,忽略了诛恶而不彰其罪,除好而未宣其非,致使除奸诛恶的侠义行为,也演变成为私人仇怨。所以仇怨连绵,永无止境,自己生逢斯世,应该宣扬武德,挽救武林颓风为己任。”

恁地一想,心中反而坦然!

就在这时,忽听有人轻叩房门道:“少侠,请沐浴更衣!”

正是那竹月的声音,随着声音,那竹月手捧一套簇新衣服推门而入。

独孤青本来不想入浴,但这些天来,一直奔波不停,实在也该沐浴了,当下笑了一笑,缓缓立起。

独孤青先将房门拴上,才向房后走去,推开一道小门,果然浴汤已备。在宽衣之时,忽然触及怀中一样东西,伸手取出,才想起那是地狱谷三公主所赠的那只鬼钗头。

一看见鬼钗头,不由又想起那位三公主来,手中握着那只乌光闪闪的鬼头钗出神,以及那赠钗时的情形,那位三公主似是落花有意,自己大仇在身,又以挽救武林颓风为已志,只怕要辜负她一片情意了。

哪知就在此时,窗外忽然有人“咦”了一声。

蓦抬头,正见后窗上人影一闪,有人退了开去。

独孤青知道是四婢女之一,心中不由愠怒,心说:“看来这吕不澜竟是一个邪恶人物,不然,这些女婢岂敢偷窥一个男人入浴?”

但那一声惊咦为何而发?一时之间,却想不出来。

独孤青浴罢回房,忽然瞥见那房间桌上,多了一张纸条,上面书有一行字迹,忙趋前看时,只见上面歪歪斜斜的写着:“迷楼非善地,少侠小心”。

下面并未署名,从字迹上看来,是出自女人手笔,但从字迹歪斜看来,好像还是在匆忙中所书,再仔细检查门窗,仍旧关得好好的,心中好生诧异,不由呆呆的望着那纸条出神,一时之间,想不出这留字示警之人是谁?更不知在门窗未动的情况下,来人何以能进入房中。

房门轻叩,门外又响起竹月的声音,道:“少侠洗好了么?”

独孤青忙将纸条放人怀中,才打开房门。

那竹月含笑而人,忽然问道:“少侠原来是地狱谷三公主的娇客,婢子真是失敬了。”

独孤青一怔道:“谁说的?”

竹月抿嘴一笑道:“少侠不是有一只地狱谷的黑色鬼头钗么?那正是三公主的聘物!”

独孤青脸色一沉道:“适才在窗外偷窥的原来是你!”

竹月正色道:“不错!是婢子。”

独孤青冷然一笑,本想责备她几句,但随即一想,何必跟一个婢女一般见识,当下隐而未发,正色说道:“那虽是三公主所赠,但并不是什么聘物。”

哪知竹月嫣然一笑道:“这样说来,那是不会错的了。幽冥帝君制了三只鬼头钗,各为红白黑三色,分赠三位公主,吩咐她们自己物色如意郎君,钗赠何人便是等于下聘,此事武林中人无人不晓,难道少侠你不知道?”

独孤青一怔,道:“那三公主赠钗之时,曾说二公主现在江湖之中行走,嘱在下相遇时以鬼头钗相示,那二公主便不会与在下为敌。如此而已,哪会成为聘物?”

竹月笑道:“那更不会错了,据婢子所知,少侠既然接受了三公主的鬼头钗,那三公主是非少侠不嫁了。而且,婢子还知道,若然少侠翻悔,那三公主惟一的结果,是先自绝于地狱谷后山的绝情崖下,然后地狱谷将动员所有高手,将少侠擒回地狱谷处死,再与那三公主合葬在一起!”

独孤青一惊道:“有这等事?”

竹月点头道:“婢子是局外人,用不着虚言恫吓!”

独孤青见她说得非常认真,不由一身是汗,道:“可是当时在下并无婚姻承诺呀?”

竹月又笑道:“这事是幽冥帝君在四十寿辰时,当着前往祝寿的天下武林高手宣布过,也许那三公主以为少侠知道这一规定,所以当时并未明言。”

独孤青失悔不迭,叹口气道:“此事在下实是不知。如此说来,又是一件麻烦事了。”

哪知竹月忽又正色道:“据婢子所知,三公主不但武功不逊于大二公主,容貌品德,一向为武林所羡,难道少侠还看不上么?”

独孤青叹口气道:“我不是看不上三公主,而是在下目前根本还不能谈到婚姻大事。”

竹月微微一笑道:“这事只怕由不得少侠了,就算少侠不惧地狱谷中人,但少侠忍心叫一个温柔贤淑的三公主,为少侠自绝于绝情崖下么?”

独孤青道:“我找三公主去说明,难道她还要去自绝?”

竹月叹口道:“那等于促她速死,少侠可见过大公主?”

独孤青道:“前夜她们两人正在一起,据说是出来寻找二公主的。”

竹月摇摇头道:“那大公主可是一身黑衣素服,面罩青纱,对不对?”

独孤青点头道:“不错!”

竹月道:“少侠可知为了什么?”

独孤青道:“不知道!”

竹月黯然一声长叹道:“五年前大公主看上一个人,便将那只红色鬼头钗赠给了他,后来,那人忽然在武林中失踪,有人传言是那人后悔了这门亲事,可怜大公主为了找那个人,在武林中苦苦找了整整两年。其目的第一是查明那人生死,若是那人死了,大公主便要殉情于那人的坟上;第二,若是那人未死,只是为了悔婚而躲避起来,那么大公主便会立刻回返地狱谷,去绝情崖下自绝。若然少侠去向三公主提及此事!不是等于当面拒绝婚事,促三公主速死么?”

独孤青被竹月说得一身冷汗,心中失悔不迭。

那竹月道:“那二公主就是因为大公主的可怜遭遇,而邀起了对男人的仇恨之心;另一方面也是她性情倔强,不愿像姊姊一样遭逢不幸,所以她虽是混迹江湖,浪漫不羁,但从不肯以她那只白色鬼头钗赠人。唉!想不到三公主又是如此的不幸!”

独孤青道:“姑娘何以对地狱谷之事,如此清楚?”

竹月向身后看了一眼,才又说道:“婢子去年被主人收禄之时,曾被大公主和三公主救过一次性命,本来想随两位公主,可惜两位公主不肯,后来不幸……”

竹月说到这里,眼圈儿一红,好像深悔错投在吕不澜门下一般。

独孤青心中一动,道:“假若大公主和三公主答应,你还愿意去追随么?”

竹月凄然一叹,摇摇头道:“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了!”

独孤青假作不懂,佯问道:“你不愿意?”

竹月道:“不!婢子现在已身不由己!”

独孤青趁机又道:“可是你主人不肯放你?”

竹月点点头道:“凡投入主人门下之人,全订过生死契约!”

“什么叫生死契约?”

“除了死,谁也不准离开!”

“私逃也不成么?”

“唉!”竹月幽幽一叹道:“那谈何容易,任你逃去多远,主人在一动念间,那人便非死不可。”

独孤青大惊道:“那是为什么?是不是你们吃过某种毒药,非要主人按时给解药不可?”

竹月摇摇头,又向房外看了一眼,道:“主人有一种控制别人心神之法,与苗疆放蛊,有异曲同工之妙。”

独孤青大惊道:“真的么?”

竹月幽幽一叹,道:“因为少侠是三公主的意中人,所以婢子才冒万死说出主人这一点秘密,目的是提醒少侠,等一下去那迷楼时,千万小心。哪还会说假话。”

独孤青道:“你主人如何才能控制别人的心神?”

竹月道:“方法太多了,令人防不胜防,少侠千万小心的是,不能跟他有肌肤之亲,也不能使用他用过的杯筷,婢子所知的只是这些,是不是还有其他方法,就不得而知了。”

独孤青听得好生骇然,万没料到武林中还有这种玄之又玄的怪方法,说来真是难以令人置信,但竹月说得如此认真,似是不会有假?

当下沉声道:“这样说来,那迷楼中还是不去为妙!”

“可是少侠已经来了!”

“难道我不能走么?”

竹月想了一想,似是毅然下定决心,道:“为了三公主,婶子愿意助少侠离去,只是那希望太少了,这庄中不但有五座不同的阵式,而且高手不下百人之多,少侠的武功,自信能力敌百数十个高手么?”

正说到此,忽然苑外一阵步声传来,只听一人高声喊道:“竹月姊姊,主人有命,请独孤青少侠去怡红院相见。”

竹月脸色一变,低声道:“糟了,就算能走,现在也来不及了。”

独孤青略一沉吟,忽又傲然道:“既然如此,姑娘不必担心,有姑娘事先示警,在下处处小心就是。姑娘曾说那迷楼中并无机关,可是真的么?”

竹月向外应了一声:“知道啦!”

说完又低声道:“那是真的!不过最好带婢子一起去!”

话声才落,两个红衣女婢,已跨入小厅,竹月忙一使眼色,向两个婢女笑道:“原来是两位姊姊,少侠早准备好了,等候主人派人来请呢!”

独孤青一看,两个婢女一身红衣,秀目中,英光闪闪,看来武功不弱。

那两个婢女,见了独孤青,一齐行礼下去,前面一人莺声呖呖的说道:“婢子嫣红醉红,奉主人之命,来请少侠。”

独孤青道:“两位请起,我想带竹月跟我前去,可以么?”

那嫣红醉红两婢女立起身来,相互看了一眼,脸上现出为难之色,大约两婢万没料独孤青会提出这种请求,一时之间,不知应该拒绝,还是答应?

独孤青微微一笑,道:“两位可是怕你们主人责怪么?”

嫣红这才笑了一笑,回道:“各院姊姊,各司本院事务,平素主人是不许随便走动的。再说,怡红院中,红字行姊妹众多,一样能侍候少侠的。”

独孤青道:“不要紧,要是你们主人责怪,我会一力承当就是!”

竹月假意犹豫着说道:“少侠,我还是不去的好,怡红院中的姊妹们,比婢子更会侍候客人呢?”

独孤青道:“走吧,不必多说了,你主人责怪时有我!”

竹月又假作为难,看着嫣红道:“姊姊看可以么?”

那嫣红想了一想,笑道:“好罢,既是少侠一定要姊姊去,那就去吧!”

于是四人出了幽篁精苑,循着那挟道的矮树,向高耸着迷楼的怡红院走去。

独孤青一面前行,一面仔细留心,只觉那所走的道路,十分迂迥曲折,而且看起来分明是可以去怡红院的路,但那带路两婢,却偏向左面的另一条路走去,看起来,反而是走向丹桂村似的。

但独孤青假作不知,故意向竹月道:“这儿庭院布置得真美啊!”

竹月会意的问他笑了一笑道:“少侠夸奖了,等一会儿上了迷楼,这儿景物又会不同呢!”

走到前面的嫣红忽然说道:“这是主人精心设计的,不但换一个地方景物即变,而且每个时辰的景物全都不同!”

独孤青假作不言,但心中却在吃惊,说道:“姑娘说笑了,位移景变,那是因为角度不同,倒是有的,若说时移物变,充其量是景色明暗不同而已,哪能连景物也变呢?”

那醉红却噗嗤一笑道:“少侠初到我们这庄中,当然不知道了,等一会儿少侠就会相信的。”

独孤青暗自“啊”了一声心忖:“这样说来,这儿是布的五行迷踪阵了!”

心中虽是明白,但故作吃惊道:“这么说来,贵主人真是一位天下奇人了?”

醉红格格笑道:“到啦!”

独孤青抬头一看,果然到了一座院落之前,院门上一块卷轴形金漆牌匾,“怡红院”三字,金光耀目。

蓦听院门口一声哈哈道:“小弟未曾亲去相请,兄台恕罪!”

独孤青蓦然抬头,只见怡红院门外,已走出八名红衣婢女,各个劲装背剑,分立两侧。那风度翩翩,神采照人的吕不澜,含笑迎门面立。

前面的嫣红醉红,及随在独孤青身旁的竹月,早已跪了下去,那嫣红却向吕不澜娇声禀道:“启禀主人,少侠要竹月随来,婢子因少侠是主人佳宾,不敢拒绝,请主人示下。”

吕不澜目注独孤青身后的竹月,面色一沉道:“但竹月应该知道本庄规矩,为何不回明少侠!”

独孤青笑道:“请兄台不必责备竹月,她已向我说明过,是小弟硬要她随来,假若兄弟仅为庄中规距,不妨看小弟薄面,通融一次,若是另有不便之处,可以马上叫她回去就是。”

吕不澜眼珠一转,突又换上一副笑容,哈哈道:“既是兄台一定要她随来,小弟不责就是,不知兄台何以非要她陪来不可?”

独孤青冷不妨吕不澜问出这一句话来,微微一怔,急切中只得唉了一声道:“竹月聪明灵利,甚得小弟欢心,所以……”

吕不澜不等他说完,脸色微微一变,双目寒光电闪,但却仍是哈哈道:“这样说来,兄台倒是一位风流人物,只是这婢子姿容平凡,竟获得垂青,她的造化真是不小。”

独孤青被说得脸上微微一红,忙道:“兄台误会了,小弟的意思,只是……”

吕不澜又是一声哈哈,打断独孤青说话,道:“兄台不必解释了,古来名士风流,我辈武林中人,何独不然。兄台请进!”

说时,侧身肃客。

独孤青明知是虎穴,但既然来了,又不能不进去,当下泰然自若的向前走去。

高楼四周地上,铺着数种不同颜色光滑如玉的方形石板,隐隐发出不同闪光,五光十色,令人眩目。

独孤青心中一动,默察那些不同颜色的石板,系以迷楼为中心,像太阳光芒一般,向四面幅射而出,可能这些石板下,暗藏什么机关?

正在仔细观察,吕不澜在他身侧笑道:“兄台可觉这些石板有异么?”

独孤青点头道:“难道这是机关布置?”

哪知吕不澜坦然道:“不错,下面有不少机关,但小弟设计的目的,不是害人而是防人。”

独孤青心中冷然一笑,口中却道:“兄台真是天下第一奇人,竟然无所不通,但小弟与兄不过萍水相逢,何必便以庄中机秘相示?难道不妨兄弟心怀不轨么?”

吕不澜哈哈一笑道:“兄台说得真是见外了,若非是兄台,别说是兄弟这迷搂重地,即是前面幽篁精苑,也休想能随便进入,小弟与兄台虽是萍水相逢,却是一见如故,所以坦然请兄进入庄中重地,兄台信人如己,所以小弟何防之有?”

独孤青听他说得如此坦然,心中不由又暗忖道:“难道自己多疑了么?何以会将这些机密推诚相示?”

当下又探问道:“不知这种设计何名?”

吕不澜道:“小弟不才,命它为‘五色云锦’实系暗合五行,一日一色,而且又按时辰变换数字,若不知设计之人,误踏五色云锦,便会立即陷入下面铜网之中。但若知道的人,只要路上当日时辰数数字色板,云锦使会自动将他送至迷楼门口。”

独孤青道:“真的有这样巧妙么?”

吕不澜笑了一声,回头向嫣红醉红道:“你们先行!”

独孤青暗中默数,那两个婢女飞落的是一行黄色石板的第九个方块,心中恍然明白,此时正是申时光景,也就是一日的第九个时辰,显然这吕不澜说的不假。

果然,两女才站定,那一行黄色石板,忽然开始滑动起来,如行云流水般向迷楼飞去,两婢站在上面,真像云行仙子,巧妙之极。

一会儿功夫,两婢已滑向楼前玉阶,径自向楼中去了。

独孤青心中好生佩服,心说:“这五色云锦,真是匠心独出,设计得巧夺天工,看来这吕不澜当真称得上天下第一奇人了,若然他行事以侠义为怀,自己真愿与他推诚相交。”

吕不澜哈哈一笑道:“兄台不要见笑!”

独孤青由衷的称赞道:“太巧妙了,小弟真是不虚此行,开了眼界。”

吕不澜十分得意的笑道:“小巧之技,那当得兄台夸奖!”

说完,又道:“兄台要不要试看那误踏机关的情形。”

独孤青道:“能开眼界,幸何如之。”

吕不澜向身后的竹月道:“你去试试。”

竹月闻言,花容倏她一变,看了独孤青一眼,但又不敢违抗,凄然道:“婢子遵命!”

独孤青想不到他竟要竹月以身相试,又见竹月神色不对,忙道:“若是铜网中可能伤人,那就不试也罢!”

吕不澜大笑道:“不妨事的,铜网虽满布毒钩,但只要不是敌人,小弟保证不会损她一根毫发。”

独孤青听得-怔,敢情下面铜网还布好了毒钩,自是更不忍心要竹月相试了,当下笑道:“那就更不必试了!”

吕不澜哈哈笑:“兄台真是怜香惜玉之人!”

目光一转,落在竹月脸上,冷然一笑。然后又向独孤青道:“既是如此!兄台请吧!”

说完,未见他拧身作势,脚下随便一跨,人已离地尺许,踏虚而去,潇潇洒洒的直向那黄色的第九个方块走去。

独孤青与吕不澜相识以来,这还是第一次见他施展身手,想不到他竟施展出“平步青云”的绝学这种功夫,乃是轻功中的上上乘,较之“凌空虚渡”的功夫,还高上一筹,因为凌空虚渡。,必须提气轻身,全凭一口真气,踏空飞行。而吕不澜所表现的这一手平步云行,不凝气,不拧身,潇洒自然,根本像在地上行走一般,不由心中好生骇然。

吕不澜跨上第九个方块回头道:“竹月,快陪少侠上来!”

竹月应了一声,向独孤青道;“少侠快请,那五色云锦要开动了。”

独孤青无奈,明知自己身法不如人家,但又不能不去,只得暗自凝气,身子飘飞而起,施展飘萍身法,向吕不澜立身处落去。

竹月也跟着纵身而起,落向独孤青身后。

吕不澜哈哈笑道:“兄台这飘萍身法,当真青出于蓝,只怕当年的飘萍仙子也不过如此。”

独孤青由衷的惭愧道:“那及得吕兄的平步行云身法,当今武林中,能会此种神奇绝学的,只怕仅兄台一人而已。”

吕不澜得意的一声哈哈!

笑声中,独孤青陡觉脚下已开始滑动,人似驭风一般,直向楼口飞去。

一眨眼时,已然到了楼口,吕不澜引导独孤青登楼,每层的陈设豪华,自是不必细说,每一座楼口,除了四名红衣女婢之外,另外不是一个面目奇丑,就是一个弓腰驼背的老妇,但每人目光炯炯,显示有一身精堪的过人武功。

一直登上四楼,进入一间明窗净椅,珠光宝气的小厅。但吕不澜却向右面一间房门走去,独孤青才举步跨入,目光一扫,登时愣住了。

原来这是一间女人居住的闺房,宝镜牙床,香枢玉佩,无不精美绝伦,而且触鼻一阵幽香,沁心欲醉。

独孤青赶紧缩步退出,道:“这是什么地方?”

吕不澜微微一笑道:“这是舍妹居处,正好她今日有事外出,一见投缘,故借舍妹宝房小叙。”

独孤青摇头道:“萍水之识,承蒙兄台抬爱,折节论交,但闺阁之地,小弟不敢逾越。”

吕不澜哈哈一笑,一把拉着独孤青向房内走去,一面说道:“我辈武林中人,何效世俗儿女之态,讲究那些礼数,舍妹虽是巾帼不让须眉,若是她知道了,还会笑兄台迂腐呢!”

独孤青被他说得脸上一红,不好再坚持退出,只好在临窗一张雕花精致小桌之旁坐下。

吕不澜隔桌而坐,那嫣红已含笑盈盈捧了两蛊香茶献上,然后向吕不澜屈膝道:“主人,酒宴可是设在这房中?”

吕不澜点点头,却向嫣红冷冷说道:“竹月既然来了,叫她帮助你们侍候酒菜。”

嫣红应了一声,转身离去。

一会儿工夫,果然由嫣红醉红竹月三婢,各捧酒菜杯筷而入。

酒菜摆好,独孤青暗自留心竹月,但她低垂粉脸,似是不敢抬头。等到酒菜摆毕,三婢不待吩咐,鱼贯退出厅外。

吕不澜却举杯道:“兄台,这一杯算是祝我们萍水相逢,小弟以主人身份相敬!”

独孤肯生怕酒中有诈,不敢喝酒,无奈那吕不澜话一说完,一仰脖子便干了。然后握着酒杯,目注独孤青道:“咦,兄台为何不饮?”

独孤青道:“小弟不善饮酒。”

吕不澜哈哈笑道:“兄台可是怀疑这酒么?”

独孤青不由语塞,暗自一盘算,自己只要以真气将酒逼在腹中,大约少饮些许无妨,主意打定,笑了一笑,道:“兄台言重了,如此小弟以三杯为限如何?”

吕不澜轻轻一拍桌子道:“好!兄台快人快语,那兄弟就只敬独孤兄三杯就是!这第一杯请饮吧!”

独孤青只得干了!

吕不澜亲自替他斟满第二杯,又举杯笑道:“古人把酒论英雄,今天小弟也师效古人。当今武林中,不是小弟夸口,能称得上英雄的,惟兄台与小弟耳,所以这第二杯酒,祝贺小弟与兄台相识!”

独孤青忙道:“兄台是当今奇人,自可算得英雄人物,但小弟碌碌,却当不得英雄二字。”

吕不澜按杯笑道:“独孤兄独挫五英花令中的桃菊二位令主,又独闯百回谷,连金剑令主四大护法和金剑七老也耐何不了你,当今之世,有几人是那些人之敌,兄台何必太谦。”

独孤青一怔道:“吕兄如何知道?”

吕不澜微微一笔,道:“小弟经营这西南第一庄,便因为年来金剑令主命那五英花令,闹得武林人人自危,一时出于义愤,欲与那金剑令主,在武林中一争长短,故对五英花令中人,时刻注意,故知兄台之事。”

独孤青“啊”了一声道:“难道那金剑令主不算是当今武林英雄么?”

吕不澜大笑道:“当然算是一位,可是道不同,何能相提并论。”

言下之意,大有自命是正道中人,而将金剑令主,列为黑道人物。

独孤青一听,觉得这吕不澜竟然也是肝胆照人,而竟还不耻金剑令主所为,看起来,并不是邪恶人物。但那竹月所说,定然也不会假,又岂是侠义中人所为,难道他是介于正邪之间人物。

独孤青只得将第二杯干了。

吕不澜再斟上第三杯,又道:“兄台肝胆照人,小弟十分景仰,这第三杯酒,小弟有心与兄台结为金兰之好,将来携手武林,共创一番事业。”

独孤青一怔,才想推脱,哪知吕不澜话一说完,将酒一饮而尽,又道:“若是独孤兄嫌弃小弟,认为兄弟不配论交,则是不齿小弟于武林侠义中人。哈哈,那小弟今后将与侠义中人绝缘,也许那将是武林不幸。”

言下之意,大有你若不与我结义,那就是你独孤青自认为侠义中人,不齿与我为伍,那么我将会闹得武林天翻地覆。

独孤青觉得吕不澜这些话有点强人所难,萍水相逢,彼此身世未通,何能论及义结金兰?

吕不澜这第三杯,竟然是有意要和独孤青结为金兰之好。论人品,自是无话可说,论武功,虽然尚未见他施展过,但单是人家适才所露的那手“平步云行”的轻功,举一反三,便知不在自己之下,也没有心中不愿之理。

可是,独孤青自见这儿称为“西南第一庄”起,心中对这吕不澜便生反感。顾名思义,这吕不澜乃是一个野心勃勃的枭雄,并不是一个侠义中人。迄入庄后,察觉这庄中暗布阵图,蓄养武士,五座精院,更是如一座神秘的迷宫,而竹月又说出他竟有一种控制别人心神的诡异功夫,后从这些去推断,这吕不澜不只是一个武林枭雄,而且可能还是一个邪恶透顶的人物。

试想,独孤青以侠义自居,而且以拯救武林为己志的人,哪会跟这种人结为金兰之好?何况他要求自己结盟的目的,不用说,就是要拉自己入伙。他虽口说是要与金剑令主抗衡,但从上述那些事实看来,他与金剑令主根本是同一类的人物,而他要与自己结盟,可能与金剑令主之想拉自己入伙,也是同一目的。

因此,他微微一笑,想手抚杯道:“吕兄知道小弟多少?此举他日再谈如何?”

吕不澜哈哈大笑道:“对兄台的一切,小弟可以说尽知,不然,也不会敬重兄台,妄想高攀了。”

独孤青沉吟了一下,道:“可是兄弟对吕兄一切还陌生得很,所谓知交,必须有知才交。”

吕不澜反而哈哈笑道:“不错,兄弟的一切,不但对兄台陌生,就是当今武林中人,包括目前在兄弟手下办事之人,知道小弟出身来历的,可以说寥寥无几。”

独孤青微微一笑道:“这就是小弟暂不遵命的原因。除非兄台能坦诚相告一切。”

吕不澜眉尖轻皱,道:“兄台直言无隐,足见是一个坦荡胸怀的君子,无如小弟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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