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洪暗喊声:“不好!”口里已大叫道:“姑娘小心!两掌已向后壁一撑,飞身疾落!
船头那秋娘突然闻声,显然吃了一惊,幸她武功不弱,一回头,瞥见剑已刺到,左手手掌倏地横拍剑身,往前一窜身已落在岸上!
秋娘虽然隐隐地躲离过一剑,但人影仍未会看清,一片寒光已当头罩下,简直凌厉之极!
说是迟,雷洪喝声出口,亦已飞落崖下,他手中无剑,一见秋娘已被史炎剑光圈住,立即呼呼拍拍出两掌,喝道:“你竟是这般万恶的衣冠禽兽!”他已始乱而终乱,今竟又暗下毒手!便是禽兽亦无此歹毒。
雷洪早对秋娘生出同情之心,对这史炎已恨之入骨,两掌劈出,又是暴身下落之顷,自更凌厉!
那秋娘显然武功虽好,但临敌经验不足,且变生仓猝,也是那史炎势疾招奇,正慌乱间,眼看即要伤在那史炎剑下,雷洪解救得恰到好处,那史炎被迫撒剑,左掌一翻,反臂拍出一掌,他虽是仓促之间迎敌发掌,但雷洪立觉一股劲风,不但狂劲袭来,而且将自己的掌风反震了回来,雷洪登时立脚不稳,踉跄后退了两步!
秋娘亦撤出身去,她也认出暗袭她之人是谁,惊极愕呼:“你你……”
史炎劈退了雷洪,阴冷冷地狂笑道:“不错,是我,你这贱人竟敢找出你那老不死的师傅来,他岂能奈得我何!”显然他不把雷洪看在眼里,刷地一剑。已向秋娘拦腰劈去!
雷洪吓得一惊,他掌上功夫并无过人之处,是他闻言一惊:“难道老人已遭了他的毒手?”
“咦!不像不像,那老人武功绝不会在这书生之下。他闪电般想,那面史炎剑已劈到!
秋娘悲绝之极,他对面发招,倒是闪避得从容,秋娘一晃身,史炎剑便劈空,但他剑势连绵不绝,一剑紧似一剑,秋娘顿又险极!
雷洪已看出秋娘只是哀悲欲绝,身边虽有宝剑,却不拔剑迎敌,忙喝道:“姑娘,他这般绝情,你怎么会执迷不悟!”
霍地抢到秋娘身后,伸手摘下她的宝剑!左手快似闪电般,向她眉上击了一掌!
秋娘已是悲痛欲绝,心上人突然对她下手绝情,显然亦大出她意外,令她迷惑,雷洪倏地暴身夺剑,她哪还防得,宝剑被夺,同时肩已着掌,史炎一剑劈下,恰好落空!
雷洪虽是惊出一身冷汗,但手中有了剑,胆壮气也豪,蓦地一声长啸,喝道:“你这无情无义的衣冠禽兽,实死有余辜!”
剑带起风雷,声戚有若雷霆震怒,剑势似自空而降!
那书生一惊之下,显然他也是剑术不凡,舞剑似紫电腾空,只听玱玱两声,这一招被他架过了。
雷洪又复一声长啸,登时剑影如山,雷奔八面!那史炎心神皆被震惊,暴起一声大吼,拼命推出一剑,挡得一挡,霍地暴身疾退!
他本是背江而立,一退两丈险险地没落入江中,但他实有过人轻功,就在他落下之顷,斜身一翻,堪堪立脚点在船篷之上。
雷洪不料他竟能挡过两剑,当年剑魔仗奔雷剑,入江湖,从无人在他剑下走到三招,雷洪现今的剑术,只在当年剑魔之下,而这少年……
那秋娘早又是满面泪痕,浑身乱颤的,现见史炎被雷洪两剑迫上船篷,若然雷洪再施一剑,便难逃剑下!她竟忘了适才史炎要取她性命,就在雷洪挥剑腾身,要扑上船篷之际她却霍地扑去,一掌向雷洪背心劈落!
雷洪陡又长啸,左掌一翻,接了秋娘一掌,就势纵身,仍然落到船篷之上,却因这一缓势,剑势亦缓,那史炎已无可退身,只见他面露凶光,剑如匹练般向雷洪攻去!显然他已知退无可退,只得拼命一攻!
雷洪有剑在手,史炎的剑在他眼中何异顽铁,陡又仰面一声长啸!一啸划长空,同时剑已化作八方风雨,就在这刹那间,只见江面上,一条红影电射飞到,一女子跃波飞渡而来,高声叫道:“炎哥休急,我来助你!”
雷洪一招八方风雨,奔雷剑从天降,将那书生迫上船篷,忽见江上一女子踏波而来,离舟屋有三丈,忽地身形飞起,一声入耳说啸,蛇头软鞭已向雷洪头顶罩下!
来的乃是桑龙姑的第四个女儿南琴,雷洪撩剑震鞭,忽听啸声有异,蛇头鞭陡然一昂,火红的蛇舌,已向雷洪的脑户穴点到!
雷洪撤剑滑步凤点头,若然剑化羿射九日,南琴软鞭怕不登时出手,但刹那间,脑中浮现出那小姑娘南芝的倩影,像在微笑,那么安详,那么天真无邪。
这一招竟然使不出,只是圈剑点开蛇头,滑出一步!哪知身后一股劲风早到,陡听一人冷哼,喝道:“下去!”
雷洪才听出是那书生的声音,一声慑人心神的锐啸陡起,南琴的蛇头软鞭已点到前心!
雷洪一失机先,登时前后受敌,那船篷能有多大,雷洪要反腕撩剑,哪知滑步翻腕,仓猝之间接那书生一掌,登时一震,退了个空!忙不迭横里向船篷一点,向岸上飞落!心中好悔,怎生因这南琴是小姑娘南芝的姊姊,她那倩影浮现,竟然施招不出?
难道怕伤了南琴,今后即不能和她相见?
雷洪早落在岸上,忽然想起咋日在彭水山中,秦寒梅命人所授的无上轻功,若然施展开三爻六变九转,狭小有如篷顶,便在更多人围攻之下,必然亦可进退自如,自己虽然初学乍练,但也是自己临敌经验不够,竟忘了施展。
雷洪心中想得虽多,实是刹那间事,不料他脚才点到岸上,陡闻对面一声骄斥,来人身法好快,骈指已向咽喉点到!
雷洪一看,竟是秋娘,更加大出意外!
雷洪身形本尚未稳,就势飘身,只见红影一闪,香风扑鼻,秋娘右手擒拿,扣脉门,同时欺身夺他手中长剑!
雷洪本是为她不平,代她除那恶徒,不料秋娘竟把他当作仇敌!不由一怔!那秋娘实有不凡的武功,雷洪不过这么一错愕,手中剑已被夺出手。
说时迟,那书生与南琴已飞身追来,南琴鞭带锐啸,身未落下,已斜劈圈点!
那书生冷笑道:“阁下何人,也敢来管我的事!”凌厉之极的一掌推出!
秋娘泪眼不会干,说:“是啊,谁要你多事!”刷地一剑削左胁,平沙落雁,带扫双胫!
三人无一弱者,又是同时出手,雷洪仰天一声长啸,两腿一交,登时三爻,六变,九转,三人只见人影倏晃,有如行云流水般,早脱出三人围攻!
那书生愕然,掌劲并未全吐,南琴一声惊咦,鞭劲一拽,蛇头亦已下落,说:“他会紫府迷宗!”
“紫府迷宗!”雷洪大喜而惊,昨日山中那少年所传,竟是“紫府迷宗!”
秋娘剑尖占地,往后跃退,两眼乞怜地望着那书生,显然她手中剑如何走空,她并不关心,也忘了那书生在一会以前,曾对她暗袭,要取她性命,倒象便死在他手里,也是心甘情愿。
那书生却并不看她一眼,一愕之后,冷笑道:“不料阁下一身武林绝学,哈哈,我倒更得领教领教。”
不料他此言一出,秋娘霍地持剑抢出,显然是要讨好情郎!她快,那南琴更快,只见她嘴儿一瞥,说:“谁要你讨好儿,滚开!”异声传来,咦!这是甚么声音?入人之耳,浑身立刻酥软!
雷洪知道厉害,忙守定心神,两腿一交,一交三爻,鞭剑刹时走空!心道:“不好!我手中无剑,这紫府迷宗虽然神奇,但桑龙姑已有秘笈,这南琴哪能不会?”
原来雷洪至今尚不知传他上乘轻功的,即是南琴之兄南雍,更哪料桑龙姑对她那五个儿女,所授武功各各不同,那紫府迷宗只传了南雍与南芝两人,那南浩南玲与这南琴,并未传授!
那书生只发一言,两个姑娘即为他拼命,便不出手,且甚是得意,遥遥劈出一掌,冷笑道:“阁下何必忙着要走呢!”
他掌上功好生了得,雷洪实是不及,逼得连退两步,两个姑娘却早又攻到,只见左面剑涌寒涛,右面鞭啸声声震人!
雷洪三爻六变,晃身九转,咬牙恨道:“这南琴恋郎情热,为他拼命也还罢了,秋娘被他乱而弃如敝屣,刚才要伤她性命,她武功品貌都好,怎么这样自贱。”
心中恼恨,脱出鞭剑,雷洪怒道:“当真我就敌你不过。”立将全身功劲通贯右臂,吐气开声,呼的一掌推出!
谁知道那书生全不把他看在眼里,冷冷一笑,左掌虚虚一按,右袖一拂,拂袖起狂风,雷洪扑去劲疾,不但这一掌未曾伤得他,他的袖尖却恰恰拂中了雷洪胸前的旋机穴!
雷洪这一惊,非同小可,他内家功力早已不弱,自经那洞中老人伐毛洗髓,功力又已倍增,这书生年长他不过五六岁,怎么掌袖之上,竟有这般神威!
雷洪见不是那书生袖尖拂到,简直成了自己向他袖尖扑去,疾然暴退,蓦地左侧寒气袭人,秋娘已斜肩削到!
雷洪猛地往后一挪肩,锐啸之声已是慑人心神,突地左胫一紧,竟已被蛇头软鞭缠住,重心立失向前一扑!雷洪一咬牙,闪电般想到:“只要我一倒地,准会命丧这三人手中!”
眼看上半身离地不到一尺,倏忽手掌一撑,猛可里一个鲤鱼打挺,一跃而起!
正那南琴撤回蛇头软鞭,要砸下之顷,当真是危机一发,命悬顷刻!
就在他跃起的刹那,秋娘险险地已一剑剁空,却听那书生一声冷笑,人影一晃,已逼到身前,袖影如泰山压顶,算计得妙到毫厘,雷洪只要一长身,怕不登时脑浆迸裂,是他虽然躲过鞭剑,仍难逃书生的飞袖,而且若不长身,身形就得栽倒,心头一凉,不料今日丧此地!两眼一闭!
他这里两眼一闭,一个老人却在那兵书宝剑峡的峰顶,慢慢睁开了眼来,正是那舟中老人,那秋娘之师。
他慢慢睁开眼来,凝视着身旁站定的一个姑娘,道:“姑娘,是你救了我?”
那姑娘一身玄色衣裙,背负短剑,愁钻眉峰,目蕴幽光,点了头,道:“老人家,我路过此地见你倒在地上,一看即知你中了毒烟,幸好我身边有解毒之丹,老人家,你觉得不碍事了么?”
那老人点点头,一声叹,道:“姑娘说得不错,还幸当时你发觉得早,不然……”老人忽然不往下说,竖耳而听!
那姑娘见老人面色有异,亦竖耳而听,但闻峰下涛声盈耳,在两岸峭壁之间,回音震荡,轰鸣震耳欲聋,哪里听得出有甚声音。
不料那老人忽地一跃而起,奔了两步,忽地又回过头来,急忙忙问道:“姑娘你贵姓?”
那姑娘道:“小女子姓秦,名寒梅,老人家,你贵姓啊?”
那老人不答,却道:“秦寒梅!秦寒梅,老夫记下了。”一言甫落,身如星丸飞泻,已向绝壁之下飞落!
这姑娘正是秦寒梅,在彭水山中,见南雍默然走了,见雷洪拖着沉重的脚步,奔了东北,而她,该往何处去啊?
这人海茫茫,这天地悠悠,她只有默然,拖着沉重的脚步,信步而行,待她发觉大江阻路,已是身在扬子江边了。
她向自己说了千百遍:“别再想他啊,虽然那穹风谷中的岁月难忘,但而今,雷秦两家,已是世仇了啊?”
她娘的遗书,登时一字一字,自她心上跳出:寒梅命汝名者,翼汝若能长成,勿忘汝父母之大仇也……
是她不忘父母之大仇呢?还是更有了借口,她连夜顺江而下,就在此刻,路过兵书宝剑峡的峭壁之上,得见一个老人倒卧在地。
现在,她见老人飞泻下峭壁而去,才知这老人竟有高绝的武功。
当她发现老人倒卧在峰上,早知他是武林中人,不然,这峭壁也无法攀登,但却不知他轻功这般了得,正是一班可见全豹,可见老人武功自也高绝,那么,他这是着了甚么人的道儿,对头是谁?
秦寒梅一时好奇心起,就在老人如星丸飞泻下峰之顷,她也跟踪而下。
降落不到二十来丈,秦寒梅忽听左面峭壁之上,隐隐似有人声传来,心下大奇,当下稳住下落之势,侧耳一听。
但江涛澎湃,两岸峭壁一束,其声更是轰轰隆隆,似闻人声,却又听不真切,忙贴壁移近了数丈,忽听一人说道:“哪位前辈救我雷洪!”
隔了一会,又闻同样话声传来,说道:“哪位前辈救我雷洪,请赐拜见。”
秦寒梅闻声,吓了一跳!不是突然发现雷洪在此吓了一跳,而是听他说何人救我,秦寒梅心中扑通扑通,心道:“洪哥哥遇险啦,哎呀,谢天谢地,幸喜被人救了。谁救他呀?”
那人确是雷洪,他在那书生飞袖拂击,同时鞭剑合攻之下,眼看命丧顷刻,忽听哗啦一声水响,四条水剑疾射而来!
两个姑娘的左右志堂穴,那书生的天池穴,同觉一麻,拂袖之劲不但陡泄,两个娘姑的右臂难举,奇的是雷洪的气海俞穴上,像被小虫儿咬了一口,登时四人同时倒地!
早见江水一分,水中卷出了一个白影,夹起雷洪,眨眼,已飞腾上了峭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