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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算

王森跳下车,抬着车子走上石阶,迎面走来一个人,正是分局的侦缉人员陶宜春,王森忙问:“凌科长的伤势怎样?”

“大夫说,伤势不轻,但没有生命危险。”陶宜春伸手过来,接过车子,道:“队长,我替你推到一边去。”

“谢谢!”王森快步走了进去,忽又退了出来,问道:“在几号病房?”

“刚推进手术室,还没出来!”陶宜春头也不回答他。

王森来到手术室外,见外面有一张长凳,便坐了下来,掏出烟盒,慢慢地卷着烟,他表面上恒常不变,其实心头怦怦跳个不停。

他点上烟,闭眼倚在墙上,脑海内一片空白,忽然板凳一沉,原来陶宜春摆好车子回来,坐在王森旁边。

王森睁开一丝眼缝,问道:“你送凌科长来的?”

陶宜春唔了一声,道:“队长,你回去休息吧!”

“不,我要等他出来!”王森不安地道:“你不知道,凌科长刚结婚不久,假如他有什么长短,俺这一生可……”

陶宜春忙安慰他,道:“队长,你说什么话来着?这又不是你的错!”

“但是他跟俺在一起,假如不是俺跟他开玩笑,一直跑回去,说不定根本就不会发生这种事,就算发生了,他也该闪得开。”

“算啦,所谓瓦罐不离井口破,将军难免阵上亡!干咱们这一行的,谁没有这个心理准备?你的不安,是自己给自己加上的,其实就算凌科长和他的夫人,也怪不得你!”想不到陶宜春的口齿竟然十分伶俐:“队长俺说一句话,不知道你生不生气?”

王森听了他这话之后,心头舒服了很多,对他有了好感,闻言立道:“你我兄弟有话直说就好,这样客气,就太见外啦!”

“队长,假如凌科长不幸牺牲了,咱们该做些什么?”

“那还用说?”王森声音提高了不少:“把那些混蛋全都抓起来,替凌科长报仇!”

“对啦,所以现在根本不是后悔内疚的时候。”

王森斜瞪着他,道:“你认为咱们该干些什么?”

“对你来说,最重要的就是休息。天快亮了,你瞌一阵吧!”

“俺有些话想问你!”王森忽然想起昨晚与丁一彪和凌志风的分析,想借陶宜春了解一下分局的工作人员的情况。当下道:“这里说话不方便,咱们找个地方谈吧!”

“我家就在附近,不如就到俺家去说吧!”

“不!我要在这里等候消息。”

陶宜春道:“这里有一间单人病房,没病人住,队长,俺带你到那里休息一下吧!我来等,有消息再去通知你。”

王森见他一片真诚,不好拒绝,便长身而起,道:“也好,就瞌一阵吧。”

陶宜春带王森到一间单人房,王森躺了上去,伸了一个懒腰,疲劳便袭上心头,他掏出袋表一看,已经三点十五分,便道:“小陶,六点钟叫我!但如果凌科长有事……”

陶宜春道:“凌科长有危险就来叫你,没危险就不打扰你。队长,你早安!”

王森道:“辛苦你了!”转身向内,陶宜春把房门掩上,退了出去,把灯熄了,接着房外走廊的灯也熄了。

过了一阵,忽然有一个黑影蹑手蹑脚走了过来,黑影贴着房门听了一下,房内鼻鼾如雷,他轻轻一推,房门无声地滑开了。

黑影立即闪进房内,再把门掩上,然后悄悄走到床前,王森熟睡如死,完全不知道死亡之神已经笼罩在他头上。

黑影自怀里拿出一块两只巴掌大小的布块。那块布一离怀,空气便充满了刺鼻的药味。王森转了个身,头在正中,面向上,黑影不敢造次,立即走前,用那块布盖住王森的头部。

王森突然醒来,手脚挥动,但那人死命将药布按住。

王森忽然用力一挣,左脚横扫,踢在那人的腰上,那人大叫一声,双手松开,扶着腰蹲在地上喘息。

王森扯开药布,倏地坐了起来,可是腰还未挺直,便又跌倒下。

过了一阵,那人重新站了起来,伸手摸一摸王森,见王森晕死过去,不由发出一道低微的欢叫声。

那人顾不得身上受伤,连忙抱起王森走出病房,消失在走廊尽头。

天色渐亮,王森还未回招待所,丁一彪有点焦急,想去医院,又恐怕路上不安稳,而招待所内又再无别人,只得耐着性子等到天亮。

他在招待所楼上的露台眺望远处,一轮红日自东方升起,驱散黑暗,路上行人渐多,粪夫一边推着粪车,一边摇着铜铃,居民们纷纷把“夜来香”拿到门外去。

丁一彪掏出袋表一看,已是六点四十分,他不想再等,换了衣服,带上佩枪,摇了一个电话到分局。

接电话的是副局长钱贵德:“处长,您有什么事儿?”

“吉普车在局子里吗?麻烦你派司机开过来!”

“好,那车我刚坐来,司机还在车上,就叫他去接您!”

丁一彪心头忐忑,不知凌志风的安危生死,他一连抽了两枝卷烟,那吉普车才“嘎”地一声,停在大门外。丁一彪立即跳上车。

司机道:“处长,到分局?”

丁一彪问道:“王队长回分局去了没有?”

司机道:“俺到局子里撒尿,里面只有两个人,不见王队长!”

“那么先到市立医院吧!”

司机应了一声,一踩油门,转动方向盘,把车开向医院,路上见到“大块”,丁一彪连忙吩咐司机停车。

“大块”向丁一彪行了一礼:“处长,早!”

“早!”丁一彪回了一礼:“大块,凌科长是你送去医院的,他情况怎样?”

“俺送他到医院便回家睡觉了!”大块见丁一彪脸有不豫之色,忙作解释:“因为俺只背着凌科长跑了一段略,便遇到陶宜春……后来他叫俺先回家睡觉,天亮再去接他的班……”

丁一彪脸色稍霁,道:“上车吧!”

“大块”跳了上去,车子便又开动了,绕了个弯便到达医院。丁一彪跳下车,吩咐司机在车上等着,就带“大块”走进医院里。

他俩在走廊走着,走廊内响起一片脚步的回音,一个护士从一间病房探头出来,道:“请放轻脚步!”

丁一彪向她陪了一个笑脸:“请问凌志风住哪一个病房?”

“是不是那个科长?嗯,他就住在左边最后那间病房,因为伤得不轻,院长安排他住单人房。不过你们只能看,不能动他。”

大块道:“咱们动他作甚?”

护士瞪了他一眼:“我的意思是不准跟他谈话。”

“谢谢,咱们知道了。”丁一彪拉着大块向内走去。

大块道:“俺听人说过女人做护士的,都是标准的河东狮,又说男人娶到护士,要倒霉三辈子……”

冷不防那护士听到,追了出来,叱道:“你嘴里不干不净说什么?没有咱们女人,哪有你们男人!”

大块道:“没有咱们男人,又怎会有女人?”

那护士道:“你是从哪里钻出来的?是从你爹的屁股,还是你娘的……”

大块吐一吐舌头,掩住耳朵快步走在丁一彪前面。丁一彪轻责道:“看你以后说话还敢不敢不顾后果!”

到了左边最后那一间病房,丁一彪轻轻把门推开,只见床上躺着一人,可不正是凌志风!才一夜不见,便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脸色黄得怕人,床前放着一个架子,上面挂着一瓶葡萄糖水。

丁一彪与大块进来,凌志风完全不知道,昏昏沉沉地睡着。丁一彪双眼露出怜惜之情,他爱惜地看了他几眼,示意大块出去。

大块道:“奇怪,老陶为什么不在这里呢?”

“也许他回家休息去了。”

“他说要等我的。”丁一彪看见一位护士,忙问道:“姑娘,请问刚才是不是有两个汉子来看凌科长?”

那护士歪着嘴一笑,道:“那两个男人本来坐在手术室外面那张板凳的,但只一阵便不见了……咦,我知道了,原来是他们!”

丁一彪吃一惊,问道:“什么事?”

“他们到病房里睡觉,就是凌科长现在睡的那张,难怪床单都被弄乱了。”

“他俩人呢?”

“不知道!”

“谢了!”丁一彪与大块走出医院,忽见楼梯底下摆着一辆脚踏车,他看了几眼,道:“这不是王队长踩来的吗?怎么还在这里?”

大块道:“也许他们还未离开。”

丁一彪心头一跳,心底忽然升起一股不祥之念,忙道:“大块,叫司机下来,在医院里面找一找!”

“找谁?”大块一脸奇怪。

“王队长跟陶宜春,小心有敌人!”

王森忽被一阵锥心的疼痛惊醒,他醒来时,头还有一点晕,但疼痛不断地刺激着他的神经,使他的脑袋很快便清醒过来了。

他定下神来,便立即发觉身上被什么东西压着,而疼痛感则仍在持续着。

王森大叫一声,左手用力一扫,扫及一物,毛茸茸的,他吃了一惊,低头一看,便接触到一对凶狠残酷的目光。

那目光发自一只大黑猫,这黑猫张开大口,露出白皑皑阴森的牙齿,分明便是在甄天泰家见过的那一头。

那黑猫双脚一按,向王森头部噬去。

王森右拳及时挥出,正中那头黑猫的颈部,这一拳力量极大,把黑猫打退,跌下床去!王森自床上跳了下来,这才发现这是一间极大的房子,空气中充满了药水味。

房内有很多张床,有的床是空的,有的则睡着人,被子则盖到头上。

那黑猫咪呜地一叫,向王森扑去,王森双脚一错,忽然一阵疼痛,使他行动大受影响,他一闪闪不开,被猫爪在腰上抓及,连皮带衣服都被抓破,王森这才发觉自己身上已有多处损伤,鲜血淋漓,想起老庙祝被猫吃的情况,身子无端端地打了个冷颤。

那黑猫弓着腰准备再作攻击,王森慢慢后退,伸手去拉门,哪知房门被人自外锁住,竟然拉不开。

王森来不及拍门,那头黑猫便已扑了上来,他心头发慌,手上又没防身武器,只得闪开,再伸手到腰上摸枪,不料又摸了个空。

“喂,你们醒醒,这里有一头吃人猫!”王森边叫边闪,他来到一张床前,见那人仍然熟睡如死,忍不住拉下他头上的被子。

那人还未醒来,黑猫又扑上来了,王森身子一蹲,黑猫在他头上飞过,落在床上,床上那人忽然身子一抖,坐将起来。

王森大叫道:“老兄,你真好睡呀,小心那头黑猫!”他回头一望,只见那人脸色青白吓人,双眼紧闭,颊上有几道抓痕,肌肉翻出来的,不是红色,而是惨白色的,那人整个形象,都教人感到恐怖诡异。

黑猫没有理会那人,双眼仍瞪着王森,王森不由自主地往后一退,黑猫随即自床上扑来,王森斜闪两步,黑猫一扑不中,伏在地上呜呜作响。

王森正想叫那人帮忙捉猫,头一转猛见那人身子再一抖,“嘘”地一声,直挺挺地又睡倒了。

这刹那,一个念头忽然爬上王森的心头,他几乎脱口叫了出来:“死人……僵尸!”

传说猫儿接触过的死人,都会变成僵尸,刚才那死人不是坐了起来?现在虽然倒下,但下一步会怎样却没人能知道。

再看一看房内的一切,床是石床,墙也是石墙,一切都表明这是一间殓房!

王森吸了一口气,心中欲迅速把事情的来龙去脉整理一下,可是殓房内那盏昏暗的灯不知为何,突然熄灭了,王森双眼一时之间难以适应,他机警地闪开几尺,以防黑猫偷袭。

他估计没错,那黑猫果然乘机扑了过来,不过光线虽暗,但黑猫那对眼睛却似能发光般,泛着两团惨绿色的光芒,这对王森十分有利。

“咪呜”!猫装腔作势地一叫,王森忽然连自己也觉得有点好笑,这么大的一条汉子,竟然会怕一头猫,而且自己还有一个外号叫山猫。

山猫是凶狠敏捷的动物,难道会害怕一头家猫?不过这可不是寻常的猫!

他心念未了,那两团绿光如离弦之矢飞来,王森先下手为强,飞起一脚,踢中黑猫!

黑猫发出一道凄厉的叫声,飞出十多尺,跌落地上,一个转身,打挺跃起,喉头呼呼怪叫,再向王森扑来。

王森再踢出一脚,但不知是那猫学乖了,还是王森受伤,动作大大不如平日的敏捷,这一脚竟踢了个空。

黑猫眨眼即至,王森身子一歪,左拳直击而下,黑猫再怪叫一声,如同儿啼,跌落地上。

这一拳击痛了黑猫,但也激发了它的凶性,只听它呜地一叫,飞蹿过来,急咬王森的弱点,因为王森的左腿受创甚深,走动不灵,而上身俯下以手反击,又十分不便。

那黑猫已扑了几次,王森便已累得满头大汗,他边闪边退,终于退至一张石床前,在退无可退的情况下,只得用手按在石床上,越过死尸,跳到另一端。

黑猫很快,紧接着也跳上尸体,王森好像又见到死人坐了起来,他后背冷汗直冒,可是这刹那,竟然被他想到一个办法。他不理那死人会不会变成僵尸,上身探前,双手抓住盖在死人身上的白布,用力一拉。

黑猫乘势窜了过来,王森手一抬,黑猫撞在布上,气力一消,滑落床上,几乎与此同时,王森的白布盖住了黑猫,立即死命地把它按住。

他不但按住了白布,也按住在一对冰冷的脚上面。

王森见过不少死人,也接触过不少死人,但都没有这次的恐惧,因为黑猫在白布里蹦跳翻滚,摩擦之下产生电极,使得那死人不但坐了起来,而且上身不断前后晃动,惹得骨头“格格”乱响,令人魂飞魄散。

王森的额头全是汗,但他不愧是历过风浪的人,见“僵尸”并没什么举动,胆子渐大,双手不断抽机活动,把白布揉成一团,形成一个袋子,然后提了起来。

黑猫在白布之内怪叫连连,不断地抓动着,已有好几处让它的利爪抓破,但王森胜券在握,已不畏惧,不慌不忙提着它走到空地处。

忽听“砉”的一声,又一阵骨骼的格格之声,料是那死人又睡了下去。

王森双手抓住白布,用力往地下撞去,那黑猫在里面叫得好不凄厉,像是小儿肚子饿,发出的啼哭声。

王森连撞三下,那黑猫叫声仍然不绝于耳,王森发了狠,叫道:“老子撞死你!”奋起全身之力一甩,白布之内“呜”的一叫,声音转低,胡胡地叫着,似乎在呻吟。

就在此刻,门上忽被人敲响,“砰砰砰”的震人耳鼓。

王森如大海之中抓到一块木板,赶紧奔了过去,贴着门缝叫道:“快开门!”

外面有人问:“你是谁?”

王森大声道:“俺是侦缉大队长,快开门!先开灯!”

俄顷,那盏昏暗的电灯亮了,王森反问:“你是谁?”

“你退后一点,我开门给你出来。”

王森依言退后,忽然他心头一动,双眼紧紧望着门,门很快便打开,王森身子一闪,提起白布护在胸前,走进来的是陶宜春,只见他手上赫然握着王森那柄盒子炮,一进来,便用脚跟把门踢上。

王森这刹那全然明白了,冷冷地道:“原来你是奸细!”

陶宜春也冷冷地道:“你现在才知道已经太迟了!”

“谁收买你的?反正我已快死,你不妨让我做个明白鬼。”

“是你们迫我的,可怪不得我。王森,你能够死在这里,有这许多人陪你,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乖乖上路吧!”

王森额头爆汗,急中生智道:“俺投降!”他乘势把白布包抛下,双手举起,一对眼睛却紧紧瞪着对方。

不料那白布包一跌落,那头大黑猫便窜了出来,向陶宜春扑去!原来这异种黑猫十分狡猾,刚才诈死,实际只是受了伤,佯死窃机报仇,黑暗中,加上方向不明不辨东西,以为陶宜春便是王森。

陶宜春还在懵然不知,冷冷地说道:“在这里开枪,神不知鬼不觉地,你安心去……”

话未说毕,胸脯一痛,黑猫撞进怀来,他手臂不由自主地向后一仰,王森右拳倏地击出,击在他的手腕处。陶宜春只觉手腕一麻,手枪飞了出去,陶宜春尖叫一声,对连番的变化,有点不明所以。

王森迅速再飞起一脚,蹬在陶宜春的下阴,陶宜春喉管发出咕的一声怪响,双手掩着下阴跌了下去。

王森一脚踢出之后,立即闪了开去,因为他发觉那头黑猫已转身对着自己。

王森要去拾枪,只要那枪在手,他便有必胜之把握。

“呼”的一声,黑猫扑了过来,王森踉跄一退,但黑猫因为受了伤,气力大不如前,动作也呆滞了许多,那一扑,离王森很远便落地。

王森暗中松了一口气,蹲下身子伸手在地上摸索,黑猫再度扑来,他肩膊落地,拧腰滚开,忽觉腰上一痛,压着一物,伸手一摸,正是那柄盒子炮。

王森立即把枪提了起来,那黑猫忽然斜奔过去,扑向陶宜春,陶宜春着了王森那一记,尚未恢复过来,根本不知道魔鬼已临身,直至黑猫张开那白皑皑的牙齿,一口咬了下去,他才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这道叫声使得王森听后连脚也发软,缓缓站了起来,提枪准备,陶宜春双手乱拨乱推,那猫刚才在王森处吃了亏,把怨恨都发泄在陶宜春身上,屡退屡进,陶宜春被咬得皮破血流。

王森暗暗好笑:“你想用猫咬我吃我,嘿嘿,想不到自作自受呀!”

他慢慢地退到门边,伸手去拉门,不能动,推之又不能动,不由心头一跳:“陶宜春还有同党?他一进来,那人便把门锁上?”

王森转过头来,见陶宜春受伤甚重,身上血迹斑斑,生怕他会因失血过多而死,断了一条线索,便提枪瞄准,“砰”!子弹贯进黑猫的头部,头骨破裂,红的血,白的浆,一齐喷出,黑猫被击飞三尺才跌落地上,不能动弹。

陶宜春亦跌坐地上,靠着一张石床,呻吟不已,王森冷冷地道:“陶宜春,你好福气呀,有许多死人为伴,你死了也该瞑目了!”他这是原话奉回。

陶宜春大惊,缩在床角,王森冷笑一声:“你就算已变成僵尸,俺也有本事一枪把你的头打穿,你信不信?”

“信,信……”陶宜春身子乱抖,身上的血流个不停。

“外面有你的同党?快叫他开门!”王森用枪一指。陶宜春忍着痛,爬了过来,王森冷眼旁观,防他突然袭击。

陶宜春爬到门后,伸手捏拳,在门上用力擂动,两重一轻,他敲了三下之后,停了一阵才敲第二遍,可是他连敲四五遍,那道门仍然死死地闭着。

王森道:“原来人家虽然收买了你,但仍不把你当作自己人,把你也出卖了!你省点气力吧!”

陶宜春忽然大叫起来,疯狂似地擂打着门,门就是不开,王森大声问:“这里是在什么地方?”

“在医院后面……很僻静!”

“你进来时,有几个同党在外面?”

陶宜春沉吟了一阵,才回答道:“一个……”

王森掏出袋表一看,已是六时一刻,他收起袋表,道:“好啦,反正现在咱们都在等候命运的安排,便聊一聊吧!”

“聊?聊些什么?”

“很简单,其实你也知道,”王森也坐了下来,枪口则仍然对着陶宜春:“是谁收买你的?”

陶宜春不作声,王森冷笑道:“你好下贱,人家只是利用你,你干什么到这时候还维护他?他给了你多少钱?”

“我……我否认我是让人收买……”

“哦,那你原来是卧底的!”

“也不是……”

王森又想了一下,试探地问道:“那么,你的意思是说,你是甘心替人卖命的了?”

陶宜春沉吟了一下,终于点点头,王森大声喝问:“为了什么?”

陶宜春呵呵呵地笑着,那神情十分复杂,把头摇得像货郎鼓般,王森声音放软,问道:“是为了钱?”

陶宜春道:“不是钱这么简单。”

王森冷笑一声:“为了生活是不是?这已是陈腔滥调!”

“陈腔滥调?谁不是为了生活?”

“人活着并不是为了钱。”

“但没有钱却不能活。”陶宜春忽然激动起来:“你很幸福,因为你没有父母,没有弟妹要你供养,你自然可以清高,何况你还是周总局长眼前的红人,咱们省里的侦缉大队的总队长。”

“呸!你怎能够说出这种不孝的话来呢!”

“我不孝?”陶宜春激动地指着自己的鼻子,吼叫地道:“若是我不孝,就不会……”

“你若不孝就不会让人收买,是不是?”王森的语气充满揶揄之味道。

“你说我应该看着父母病死?看着弟弟妹妹饿肚子?”

“你的月饷不够?但吃公饭的,有谁是过好日子的?不要忘记,咱们是为公办事。”

“为公办事也要吃饭。”

“节省一点,相信可以维持。”

“已经是喝稀饭送咸菜,难道还不够节俭?不但如此,而且还欠下了一屁股的债!”

“你喜欢赌钱?”

陶宜春悻悻然地道:“我连烟都没敢抽,还赌?家里有大有小,平常还可以挨过去,一遇到有人犯病就惨啦……偏生这年头找事儿做又不容易,要不然,俺早就改行啦!”

“好,俺不想再跟你讨论孝不孝的问题,我想再问你一个问题,跟你一样掉在人家的陷阱里的,还有谁?”

陶宜春喘着气,道:“我不承认咱们是掉在陷阱里的……”

“好,又算你对了!”王森绝不放松:“局子里还有谁跟你一样?”

陶宜春凄凉地一笑,道:“我不会告诉你,你别做梦!”

王森忍不住走到他身前,扯着他的衣襟,道:“难道你不想重新做人?”

“重新做人?”陶宜春忽然大笑起来,但笑了一半便猛烈地咳嗽:“我不敢发这种梦!”

王森道:“你不怕死?俺一枪便可以叫你上西天。”

陶宜春凄凉地一笑,道:“何必浪费子弹?等下我便要死了……”

王森这才发觉他身上流的血实在太多了,只听陶宜春喘着气道:“除非现在医院里就有人死,被送来这里,否则来不及了……”

王森不由倒抽一口冷气,陶宜春道:“这里若不是安全,咱们怎会把你送来这里?”

“是你把我迷倒的吧?”

“不错,是我用麻药布,把你迷晕了,然后拖你过来!咱们老大说你太可恶,所以不想一枪了结你……”说到这里,陶宜春猛吸几口气,一张脸白得像纸。

王森道:“所以他用猫来咬我?”

“你错了,是拿你来喂猫!这头猫喜欢吃肉,人肉也吃……不想你会醒得这般快……咱们在外面听见猫叫声,知道事情有变化,所以老大才派我进来……”

“嘿嘿,你们当然不知道我练了内功。”王森道:“这头猫是谁的?”

陶宜春摇头,王森再问:“你们老大是谁?”

陶宜春又摇头,王森沉住了气再问:“他认识我?”

这次陶宜春点点头,王森喃喃地道:“他为什么不再派人进来杀我?而你叛变,我又不知道,他又何必急急派你进来?要暗杀我并不困难。”

陶宜春叹了一口气,说道:“事情不是你想像的简单……”他忽然喘息了一阵,激动地道:“甚至也不是我想像中的简单……”

“有什么不对?”

“我想不到他会这般残忍……有意要杀我……因为我来医院,有个熟人知道,他怕我的底细迟早会给人揭发,让我进来,是个绝着……”

王森接道:“不错,第一,假若你能杀死我,固然好得很;第二,假若你反被我杀死,也很好,这是借刀杀人,省得他自己动手,而且给别人知道了影响也不好!不过即使你杀死了我,最后也躲不过他的毒手。”

陶宜春哼了一声,道:“你不必再劝我,我什么也不会说!”

王森冷哼道:“你真是冥顽不化,人家当你是狗,你却把他当作是神!”

陶宜春索性闭起了双眼,王森再问他几个问题,他都不理不睬。

王森拿他没法,忽然把枪掏了出来,使出最后一招:“你到底说不说,不说就开枪!”

陶宜春声音微弱地道:“请你开枪吧,王队长,我实在活得不耐烦了!你杀了我,我在九泉下不但不会怪你,而且还会感激你。”

王森一呆,道:“难道你没有什么遗言?”

“遗言嘛……希望你不要把真相告诉我家人……说我是让歹徒杀死的吧!”陶宜春双眼流出两行泪水:“其他的我相信你……”

“相信我什么?”

陶宜春挺一挺胸,道:“来吧,开枪吧!”

王森身子一抖,手指扣动,子弹在枪管中飞出,发出“砰”的一声,在殓房内震荡。

大块忽然跳了过来,道:“我好像听到一下枪声!”

丁一彪也道:“我也听到!”

他们在医院后面,那里有一排松树,枝密叶茂的,忽然传来一下枪声,使人奇怪,大块叫道:“开枪的地方好像离这里很远!”

丁一彪道:“好像由树后传来的,过去看看!”两人穿林进去,便看见林外孤零零地立着一个平房,丁一彪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俺也不知道!”

声音刚落,平房内又传来一下枪声,大块走了过去,回头喊道:“处长,门上有锁!”

“你守在这里,我去找人来开锁!”丁一彪快步走回医院,迎面见到一个大夫,便拉住他问道:“你们后面有一栋平房,那是谁住的?”

大夫道:“那是本院的殓房!”

“门锁着,麻烦你把钥匙借来用一用吧!”

大夫吃惊道:“你要钥匙干什么?”

丁一彪道:“里面有枪声传出来,我要去调查!我是省里的治安行动处长!”

“哦哦,请处长跟我来!”那大夫神色登时变了,转身走去,到了一间办公室推开门,里面坐着几个人,大夫道:“老陈,把殓房的钥匙拿来,这位处长要进去调查!”

老陈是个胖胖的老汉,听了大夫的话,便看了丁一彪一眼,转头望向一个木牌,那木牌就挂在他左手面的墙上,上面钉满了挂钩,钩上面挂着一条条钥匙。

老陈看了一下,脸色忽然变了,道:“殓房的钥匙不见了!”

大夫急道:“怎会呢?快找一找!”

丁一彪一听立即快步跑了,跑到殓房外,问道:“大块,情况怎样?”

“里面有人,听不清楚说什么……”

那司机也过来了,道:“刚才里面又响了两枪!”

丁一彪掏出手枪,道:“你们散开!”他待司机和大块走后,然后连开三枪,三枪过后,那柄铁锁已掉了下来。

丁一彪跳后,匿在一株树后,大块拾起一块石头抛了过去,那殓房的门外面还加了一层铁板,是以石头抛到上面,发出的声音很大。

殓房的门开了,接着一个人走了出来,满身是血,大块叫道:“陶宜春!”

“还有我,王森!”王森认出大块的声音,从陶宜春身后伸出头来。

丁一彪嘘了一口气,急道:“小王,这是怎么回事?”

王森道:“他快不行了,大块快抱他到医院去,不能让他死!”

“是!”大块抱起陶宜春回头便跑,王森直至此时才松了一口气。

丁一彪知道他必定经历过危险,便拍拍他的肩膊,道:“还挺得住吗?”

王森精神一振,道:“刚有点眉目,怎能没精神!”

丁一彪按不住心头的喜悦,道:“咱们边走边谈吧!”

王森轻轻把丁一彪推开,道:“小心点,咱们分开走!”

丁一彪有点惊奇,但他向来相信这个爱将不会故弄玄虚,于是重新掏出枪来,小心翼翼来到医院:“行啦,这里一切有大夫和护士,咱们回局子吧!”

王森道:“你等一等!”他跑到手术室外,看见大块还在那里,王森对他耳语一阵,最后又把自己的枪给他:“里面还有四颗子弹!”

大块忙道:“俺也有枪,队长,您自己佩带吧!”

“不必客气,你小心,不许一个人入凌科长的房间,就算是大夫进去,你也要拿枪跟着他进去!”王森脸色肃穆地道:“陶宜春知道歹徒的一些线索,假如他不死,可能会有人来杀他,你也要小心,等下我会派人来接你!”

“是!”大块见他说得严重,高声应了一句:“坚决完成任务!”

王森走了出去,丁一彪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王森沉着脸道:“回到局里再说!”

“那么快上车吧!”

两人上了车,丁一彪命令司机立即开车回分局,在车上,王森示意丁一彪握枪在手,丁一彪十分纳闷,问他王森又不答,终于到了分局。一下车,王森便叫道:“泡壶茶来!”

丁一彪又叫人去买包子油条,两人闭门在局长的办公室内,丁一彪道:“什么事这般紧张的?”

王森道:“陶宜春是他们的人,奉命杀我!”

“啊!”丁一彪一惊:“局里的人,真的有问题呀?”

王森喝了一杯茶,定一定神,这才把昨夜至今的情况说了一遍,只听得丁一彪目瞪口呆。

“我忽然省起陶宜春说过一句话:他们在门外听见猫叫声,所以才知道我还没死,于是就对着门开枪,因为枪声比猫叫声大,远一些的也听得到……”

丁一彪庆幸地道:“幸好那时候,我跟大块刚好到医院后面找你。”

“你怎知道我会有事?”

丁一彪也把今早他的推测说了一遍。门敲响,是送早点来的。

王森关上门,道:“陶宜春虽然不肯招供,但他仍然是无意中透露了很多秘密。”

丁一彪跑了一个上午,肚子早饿了,拿起一只肉包子,咬了一口,话声含糊不清地道:“你说来听听。”

王森也咬了一口包子:“他说他碰到一个熟人,所以他们老大怕他的底细会暴露出来……”

丁一彪轻轻拍了一下桌子,道:“不错,他碰到的是大块,难怪你这般相信大块,把任务交给他。”

“还有,他说他们老大认为我很可恶,所以才要杀死我!”王森把那半个包子全塞进嘴巴里,半晌才道:“处长,你想得出这个老大是谁吗?”

丁一彪想了一下,道:“难道是屠场的老大神刀手吗?”

“极有可能,我也这样想。”王森喝了一口茶,兴奋地道:“第一,我跟他在口头上较量过,他认为我可恶;第二,陶宜春自告奋勇带你去屠场找神刀手的。”

丁一彪执起第三个包子道:“这样看来他们还未离开本城,这倒是好消息!”

“处长,还有件事,那座城隍庙跟那庙祝,一定要查清楚,我认为‘神刀手’固然可疑,而甄天泰更可能是主谋人。”

忽然房门又再被人敲响,王森开门,有人道:“队长,你的人来了。”

王森大喜,连忙走了出去,他多年的助手小虎子带着五个人正和分局的人打招呼,王森道:“怎么你们六个来?”

小虎子道:“咱们在潍坊接到命令就赶来,其他弟兄可能在远一点,所以来迟了。”

“也好!”王森对自己的嫡系十分有信心,稍松一口气,道:“你们吃过早餐没有?”

小虎子道:“有命令就下吧,还管得吃什么东西?”

“不行,皇帝不差饿兵!你们先进去休息一下!”王森又派人去买包子。

办公室内多了五个人,气氛登时活跃起来了,丁一彪先把整件事故说了一遍。

“都清楚了?”

小虎子等人点点头,王森道:“现在我来分配工作!小杨小朱,你们到医院接下大块的任务。小黄,你跟大块去调查傅局长住的那幢别墅的契约情况,小林,你去城隍庙一带调查……”

小虎子急道:“那我呢?”

“你怕没事做?你和老胡跟着我!”

丁一彪问道:“小王,你准备去哪里呢?”

王森道:“去找那个疯汉。”

丁一彪一呆,问道:“找他干什么?”

“处长,你还记得他一直在叫猫、猫的吗?那猫死了,我想拿去给他看看,也许会有点作用。”

丁一彪点头称善,但担心他的身子:“你不如先歇一下再去吧!”

王森道:“他妈的,给陶宜春迷倒,昏睡了两个钟头,够了!处长,你坐镇在分局里也不太安稳,得小心!”

丁一彪正容道:“这件事到现在为止咱们已经牺牲了三个人,咱们却连人家一个都捉不到,真丢人,大家都小心,别给人家在背后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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