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峰回路转

丁一彪与王森推开会议室的门,只见周而勇与施子胜等六个人已坐在里面。

周而勇见到他俩,精神一振,道:“情况怎样?”

丁一彪与王森坐到自己的座位上,丁一彪先向周而勇报告了情况。

周而勇捺熄了烟蒂,道:“昨晚咱们四处找寻陈炎和吴桐,因为咱们怀疑傅局长之死,可能与他俩有关,现在他们已死,看来情况已有所不同。”

王森道:“他们两个都是喉管被人切断而死的!”

周而勇道:“到现在还找不到傅夫人甄玉燕!”

施子胜道:“照这情况看来,傅夫人料已凶多吉少,凶手既连傅局长的近卫都不放过,自然更不会放过傅夫人!”

周而勇问道:“你们对这件案子,有什么看法和建议?”

岳华山问道:“局长,傅局长建议召开这个会议,目的何在,您可知道?”

“他提议召开这个会议,是想跟各位合作,加紧缉拿在逃的嫌疑重犯,监视私运军火的情况!”周而勇目光在各人脸上扫过:“不过,在此之前也曾先向我提出辞职的要求。”

这番话像一枚手榴弹般,在会议室内炸开,济宁市分局黄扬义立即问:“局长,他有说出请辞的理由吗?”

“他说罪案越来越多,他一来能力有限,二来年纪渐渐大,不能胜任。”

济南市分局长马南问:“局长,您不答应?”

“我安慰他,叫他干下去,事实上在短期内根本没法找一个比他更适合的人选!”

“他肯接受您的安慰?”马南很有“穷追猛打”的精神:“而且立即提出召开这个会议?”

“不错!”周而勇说道:“起先他还不肯的,后来我再问他,到底有些什么困难,他还是不答,停了一下才说他太累了,最后我叫他再干两年的时间,他却要求一年!”

众人听到这里都觉得傅忠正不是自杀的,但他也必定已知道自己不久于人世!

“很可惜,我当时没有再追问下去,否则他可能不会得到今日……”周而勇难过地用手掌搓一搓自己的颜面:“这是我的疏忽。”

会议室内一阵沉默,周而勇抓起烟斗,划火欲点,才发觉根本尚未装上烟丝,王森等人心头都是一紧,共同感觉到难过的心情。

室内的沉默一直延续着,空气中充满硝烟味及烟叶味。

周而勇把烟灰轻轻地敲掉,再掏出烟丝,慢慢塞进烟斗中,语气十分沉重:“我相信,就算傅局长是自杀的,也必定有一段曲折复杂的内情!”

这一点,其他七个人都一早便已确定,是以七个人一齐点头。

“这件事便由丁处长及王队长负责调查,其他的都回原单位吧,下次会议的时间及地点,再另行通知。”周而勇忽又改口:“唔,凌科长也留下来吧,你们有什么意见?”

岳华山道:“王队长屡破奇案,由他负责,最为适合,加上丁处长和凌科长的配合,相信不日便可以水落石出。”

马南道:“兄弟有一点建议,我认为傅局长之死,一定与他的辞职有关,而促使他要辞职的其中一个理由,是近年来罪案越来越多,兄弟建议王队长向本城的帮会下手!”

岳华山道:“不错,傅局长很可能得罪一些有势力的歹徒,受到他们的威胁,所以才萌辞职之念!”

周而勇点点头:“还有没有其他的意见?”

黄扬义道:“傅局长住在那栋别墅,租金大概不便宜吧?”他暗示这是一条线索。

其他人再无意见,周而勇便宜布散会,不过王森,丁一彪和凌志风仍要留下来。

周而勇抬头望向王森:“王队长,你准备如何着手进行调查?”

王森道:“属下准备立即派人去了解三件事,那栋别墅的主人;第二,屠场的人物;第三甄天泰!”

周而勇一怔,问道:“甄天泰有什么问题?”

王森道:“他没问题,但他应该是最了解傅局长夫妇的。”

周而勇站了起来,道:“好吧,你去布置,需要人员和器械支援的,请丁处长办!还有,有进展便立即通知我!”

王森见他要离开,忙道:“局长,属下有一件事想问你。”

周而勇把笔记本收了起来:“那你问吧!”

“傅局长是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向您辞职的?”

“唔,好像是去年腊月下旬吧!他在电话中向我辞职!”

“腊月下旬……他答应你,再干一年,便立即建议召开这个会议?”

周而勇道:“不错,我现在去休息一下,有事今晚来找我,明早我便准备回总局,丁处长,本市分局长的职务,暂时由你代理。”

丁一彪向他行了一礼应道:“是!”

周而勇去后,王森道:“处长,你昨天一夜没睡,也去休息吧!”

丁一彪瞄了他一眼:“你没听见吗?我去休息,分局内的事,由谁负责?王队长,分局的人员不够,这件案子看来牵涉很广,你还是把你的侦缉队调过来吧!”

“是!”王森立即走去打电话。

凌志风道:“大队长,兄弟等你安排工作。”

王森头也不回地道:“等下你跟我到东郊巷甄天泰家走一趟!”

王森与凌志风来到甄天泰家时,天色已暗,炊烟在晚风中飘荡,狗儿也返回家门,等候主人赐予残羹剩饭,甄家大门紧闭,也不见炊烟。

王森伸手在门板上擂了一阵,才有一个粗声粗气的人在里面问:“是谁?”

“局子里来的,找你们老爷!”

门拉开,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大汉,王森问道:“甄先生在家吗?”

“在,不过他病了,吩咐下来,任何人都不见!”

王森一愕,问道:“他患的是什么病呢?”

“俺可不懂,刚喝了大夫开的药,睡了,你们请回!”

王森心想那有这般巧的,便再问:“你替我去问一问他,说是侦缉队长来调查傅局长的死因,有几件事要问他……嗯,不会耽搁他太多时间。”

“不问不问!”那汉子大声道:“你们快退出去,俺要关门了!”

凌志风说道:“你们夫人呢?问她也行!”

那汉子看了他一眼,问道:“你是男的,不大方便。咱们夫人可是知书识礼的人!”

凌志风怒道:“俺可没说她不知书识礼,她有没有患病?没患病的话,咱们问她话也一样!”

那汉子道:“老爷睡了,没人作得主,你们走吧!”

王森怒道:“你这刁仆是受谁的命令,还是自己作主的?莫非你家做出了什么对不起傅局长的事来,总不给咱们进去调查。”

他故意大声说,使屋内的人听见,话音刚落,果然里面立即传出声音:“傻蛋,是谁来呀?”

那汉子转头向内应声道:“是两个男人,说是局子里来的,要来调查姑爷的死因……”

“你没告诉他们,说老爷病了吗?”

“有,他们不肯离去。”

王森大声问:“是甄夫人吧!王某有几件事问一问您,不知方不方便?”

“好吧,进来吧!”

“傻蛋”瞪了王森一眼,道:“跟我进来吧!”

到了厅里,见到一个中年妇人端坐在椅上,她年纪虽已相当,但看来仍甚漂亮,相信任何人看后,都会同意她年轻时,定是一个美女!

那女人站了起来,盈盈地行了一礼,王森与凌志风慌忙回礼:“夫人请坐。”

甄夫人道:“你便是王队长吧?”

“不错,正是王某人,打扰夫人,实是无奈。”

“王队长为了小婿而奔波,更使咱们难安。”

“请恕王某人大胆问一句,甄玉燕是夫人亲生的?”

甄夫人道:“外子并无侧室,贱妾又是他的发妻。”她说话仍保留古风,而且含蓄,证明是个知书识礼的老式妇女,态度亦十分端庄。

“令嫒今年贵庚?”

“要到四月份才满二十五岁,”甄夫人语气稍为一变:“王队长问小女之事作甚?”

“夫人不知令嫒失踪?”

“知,但贱妾还以为你是要问有关小婿的事!”

“正是!”王森再问一句:“听闻令嫒是本城著名的美女,又知书识礼,为何夫人肯把她嫁给一个年纪比她大一倍的人呢?”

甄夫人抬起头来,目光孕着几分怒意:“王队长认为小婿不足以小女托寄终生吗?”

王森忙道:“不是这个意思……”

甄夫人咄咄逼人地问:“那是什么意思?”

凌志风替王森解围:“夫人,这一点实在难怪咱们,任何人都会觉得奇怪,因为你们既是小康之家,也是书香世家,实在不怕找不到一个好女婿!”

甄夫人道:“小婿傅忠正的确是个好女婿,他深受本城百姓爱戴!两位如果不相信,最好到民间微服访问一下,而且小女因在学校见过小婿……”

王森道:“他们是自由恋爱的?”

甄夫人道:“也可以这样说!”

“夫人跟令夫君却不反对?”凌志风读过不少书,用词造句比王森文雅许多。

“外子起初有点反对,后来见小婿品性甚佳,而他对小女又是真诚的,便赞同了。”

“令嫒还未回来?”王森插腔问道:“夫人认为她会到哪里去?”

甄夫人担忧地道:“城内的亲戚,外子都已派人去问过了,没有她的消息,听说王队长非寻常人,尚请王队长尽心找一找,寒舍上下没齿难忘!”

“不用夫人吩咐,王某也会尽力,不过现在毫无线索,甚难下手!”

甄夫人问道:“两位来此便是为说这两句话?”

“令嫒所居住的那栋别墅,业主是谁的?”

“那别墅是外子买的,不过这件事没几个人知道,因为怕小婿脸目无光也!”

甄夫人这样说,正好说明他们也有点看不起这个女婿,但反过来说,也可以作疼爱的理解。

凌志风忽然想起一件事,问道:“夫人可知道令嫒那一只黑猫,是到哪里买的吗?”

“贱妾只知道她养一头这样子的猫,却没有问她从何而来。”

“夫人除了玉燕小姐之外,尚有其他子女否?”

“尚有一子一女,但他们都不在本城,你们还有什么问题吗?贱妾要去准备下厨了。”

王森目光灼灼地瞪着她:“最后一个问题,当夫人听到傅局长中枪而亡,第一个感觉是什么?”

“难以置信!”

“你觉得这是什么案件,自杀?谋杀或他杀?”

“这是你们的事,贱妾正想问你们。”

王森站了起来,道:“咱们也还不清楚,有了确实的消息,自会再来通知贤伉俪!”

甄夫人站了起来送客,凌志风道:“甄先生康复之后,咱们再来拜访他!”

王森出了甄家便问凌志风:“你看这女人怎样?”

凌志风沉吟了一下:“这女人看来很厉害,外表温文,但极有主见,不易受人摆布。”

王森沉着脸走路,不吭一声,凌志风问道:“小王你在想什么?”

“不知她女儿为人如何?”

凌志风笑道:“你怎会想到她女儿身上去?”

“我总觉得傅局长之死,一定与他夫人有关。”

凌志风仔细一想,由傅忠正匆忙赶至会场,向周总局长解释迟到的理由开始,到最后在傅家花园找到那堆猫粪为止,都与甄玉燕有关,他不能够不回意王森的看法。

返回分局,只见局子里的人挑灯夜战,出出入入,一片紧张,一个侦缉队员见到王森,立即上前报告:“王队长,局长家里咱们都全搜过了,没有什么值得思疑的东西。”

“有没有钱?”

“局长身上有一块大洋,和一些零钱,而他家里就分文不见!”那人说道:“不过现场表面上看来,东西十分整齐,但实际上抽屉、衣柜、皮箱里面都是凌乱得很!”

“哦?”王森与凌志风交换了一个眼色,心中均想:“难道这是一件劫杀的案子?”

王森立即问:“有没有找到钱庄里的银票?”

“没有。”

王森喃喃地道:“以傅局长的性格,他不可能不储蓄呀,何况他打算辞职,没有储蓄,辞职之后,如何维生?”

凌志风问:“城内共有几间钱庄?”

“四间!”

“限你明日之内,调查清楚,傅局长有否存过钱!”

那侦缉队员离开之后,王森与凌志风走进会议室,凌志风问道:“可有头绪了么?”

“十划还没有一撇!”王森忽然站了起来:“小凌,咱们今夜到屠场看看!”

凌志风道:“兄弟也想去走一趟,不过得把‘铁管’带上!”

王森拍一拍腰带,道:“俺是枪不离身的。”

凌志风把枪掖上,问道:“你认得路径么?”

王森点点头,两人走出分局,迅速投入黑暗中。

王森差点走错路,但夜风疾吹,那股难闻的气味,帮了很大的忙,两人终于来到屠场外。

这时候,还不到九点钟,但附近人家早已关上门窗,偌大的一座屠场黑黝黝的,教人有点心惊胆跳。

屠场没门没墙,十来根粗壮的柱子,顶着一片屋瓦,四通八达,旁边有排矮屋,不时传来一两声猪嚎,估计是等待上绞刑台的吧!

屠场里有一张充满血腥味的桌子,十分扎实,住里面走,原来后面还有一排平房,十分简陋,但中间一条通道,两旁各有两间房间。

这是屠夫的居所。

王森与凌志风蹑手蹑脚走了进去,四下里静悄悄的,只有风声,王森走近第一间房,把耳朵贴在门板上,听不到任何声音。

他轻轻一推,那门“咿咿呀呀”的,像老人的哮喘病发般,叫人听了满身不舒服。

黑黝黝的,看不到房里是什么模样,王森仗着艺高胆大,轻轻闪了进去,掏出一管手电筒,打开一照,房内只有一副板床,上面铺着草席,席上有两块红砖,料是当作枕头用的。

板床外,只有一张板凳。墙上有破洞,夜风吹来,发出鬼嚎狼叫似的声音。

王森把手电筒抬高,屋顶柱角都有蜘蛛网,看来屠夫不常住在这里,也许夏天才有人住吧!

王森熄了电筒退了出去,跟凌志风走向里面那一间,这一间依然没有人,两人又到对面去。

这次依然由凌志风在外面把风,王森推门走了进去,刚想打亮手电筒,忽然房边有一股冷风袭来,他来不及细想,举起手电筒一格。

“笃”的一声,手电筒挡及一物。似乎有人用利器劈下,而且那道力量极大,王森虎口一麻,手电筒几乎脱手跌下。

说时迟,那时快!第二道冷风又袭上身来,王森向旁一闪。

凌志风在外面听见声响,忙问:“什么事?”

王森道:“有人!你是谁?”他第一句是回答凌志风所问,第二句则是问黑暗那个偷袭自己的人了。

那人没吭声,手中的屠刀第三次出手,王森再向内一退,离开更远了。

王森最吃亏的是他不想伤害对方——因为他要留下活的,了解真相。而对方偏又这般凶悍。

“喂,有话好说,你作甚?”

那人不待他话说毕,又扑了上去,匆急之中,王森竟然忘记打亮电筒,飞起一脚,踢在那人的小腹上,那人料不到王森气力这般大,身躯像皮球般弹开。

“呀,我杀死你!”那人大叫一声,脚步一稳,又扑了上去。

这一次,王森把手电筒打亮了,但就在此刻,他手腕一痛,也吃了对方一脚,手电筒便滚落地上了。

幸而光柱仍未消失,王森见那人年纪四十多岁,满脸于思,双眼发着邪异的光,手上一柄屠刀,在黑暗闪亮。

凌志风开门进来,王森叫道:“小心,这人刀快!”

话未说完,那汉子已一个风车大转身,连人带刀向凌志风扑过去!

“快退!”王森叫了一声,他怕凌志风对付不了,所以标了出去。

想不到那汉子身手十分俐落,双脚一住,一拧腰,上身转了过来,屠刀向王森的头颅横劈过来。

这一着大出王森的意料,凌志风看得真切,大叫一声:“小心!”他实在太慌乱及惊恐了,是以他声音在黑暗中听来极其恐怖。

王森不愧是技击高手,他自小便跟那个耍猴戏的老人学来传统武术的好处,这时候便完全发挥出来了。

只见他上身在间不容发的一瞬息间,向后一仰,那柄屠刀在他鼻端上不到一寸的地方掠过。他猛地吸了一口气,左腿飞起,踹在那汉子的膝头上。

很少人能在上身向后弯,而仍能空出一腿来蹬踢,而更不可能发出那么大的力量。

“噗”的一声,那汉子膝盖几乎碎了,痛得他大叫一声,而王森也因此踉跄后退。

凌志风退出,王森则向对方迫去。

那汉子双眼射出凶光,把屠刀举了起来,王森轻喝一声,左脚飞起,踢在那汉子的手腕上,刀子飞落,王森未待左脚落地,右脚又飞了起来,踢向对方的小腹。

“砰!”那汉子吃了一腿向后退去。

凌志风突然把门推开,门板撞在那人的后背上,又把他向王森推去。

王森再一拳捣出,那汉子被这接二连三的变化和打击慑住了,来不及闪避,胸膛又结结实实地挨了一记。

但这次他只退了一步,王森大步踏前,左手一捞,向其右手腕抓去。

这一招,每个治安人员都得学,因为这是抓人的绝招,也可以说是吃饭的本领;尤其是王森,他学过擒拿术,使用这招更是得心应手,万无一失。

出乎意料这次他竟捞了个空,他甚至连对方是如何闪开自己这一抓,也看不清楚,心头一怔,小腹便着了一记。

这汉子身手的俐落,以及抵抗力之大,都大出王森的意料,是以他又再吃了一拳。

王森到底学过上乘的内功,很快便恢复反击力,觑得真切,一拳击在那疯汉的头部,那汉子如醉汉般,歪斜着步子,退几步。

王森再标前,右手一翻,仍向其手腕抓去,这一次再不失手,紧紧地扣住了那疯汉子的腕脉,使得他半边身子都麻木了。

王森把其手臂扭到他背后去,把他一推:“出去。”

那疯汉嘿嘿而笑,挺立不动,凌志风解下皮带缚住他双手,一人一边把他架着,快步奔向分局。

到了分局,一个侦缉员看见王森与凌志风架着那汉子,诧异地问道:“队长,你抓这疯汉干嘛?”

凌志风一怔,忙问:“他是真疯?”

那侦缉队员道:“这人在烟台城已出现了年多啦,人人均知他是疯子。”

王森问:“他是怎样疯的?”

“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知道他从何而来。”

“他平时会不会打人杀人?”

“有些毛头小子逗他,他会发怒,作状要打人,”那侦缉队员道:“但到了目前为止,还没有人来报过案,看来他不曾真正打过人,更不可能杀人。”

王森心中十分诧异,这疯汉的武功显然甚高,一般侦缉人员都不是其对手,他怎会突然在烟台市出现?而且一出现便疯了?

当下他转头望着那疯汉,喝问:“你叫什么名字?”

那疯汉面无表情,仿佛不知道王森在问他。凌志风推了他一下,道:“快说,你叫什么名字?”

那疯汉转头望他,眼中有愤怒之色,却仍不作声。

王森叫道:“把他吊起来。”

两个手下走了过来,拿着绳子去缚疯汉的脚,那疯汉双手虽然被凌志风的皮带缚住,而且屈向背后,但他双脚仍然自由,只见他跳了起来,脚向左右踢出,那两个侦缉人员,便被踢飞。

疯汉落地之后,欲再标前追打,幸而王森与凌志风同时出手,把其按住。王森脚尖在他腿弯一踢,疯汉仆倒地上,但仍死命挣扎。

凌志风怒道:“操他奶奶的,真的不知死活!”左拳在他后脑击了一拳。

疯汉一阵晕眩,口中呵呵地叫了出来,凌志风要再打,王森道:“且慢,你听不听得出,他在叫什么?”

旁边的人也都走了过来,疯汉边挣扎边叫喊,他一直在重复着一个字,可是声音发自喉管,十分难听。过了半晌,一个侦缉人员才嗫嚅地道:“王队长,他好像在叫‘猫’!”

“猫?”王森与凌志风互换了一个眼色,心头都甚是疑惑。

凌志风道:“你们都退开吧!”

旁人退开之后,王森与凌志风放开手,疯汉一跃而起,冲向人群,神态十分狰狞,众人纷纷走避。

王森与凌志风费了好大的劲力再制服了他。王森大声喝道:“你叫猫,是什么意思?”

“是怎么样子的猫?”

“是什么颜色的猫?”

“在哪里?”

王森与凌志风轮流发问,但疯汉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瞪着前方,一个劲地喘气,却不答话。

“叫大夫来替他打一针。”凌志风骂道:“他妈的,要按到几时?”

王森问:“丁处长呢?”

手下答道:“回去休息了。”

“留下一两个当值,其他的回去休息吧!”

众人忙了两整天,听见这话如久旱之遇甘露,一齐发出欢呼。

那疯汉打了一针镇静剂之后,才呼呼睡去,王森把其关在羁留房内,与凌志风回招待所休息。

他俩只睡了几个钟头,天朦胧亮便又返回分局,想不到丁一彪已到了。

王森笑道:“我连灯也不敢开,只怕吵醒了你,早知就不用做‘贼’。”

丁一彪微微一笑:“情况如何?”

王森把昨夜的经过告诉他,丁一彪眉头一扬,喃喃地道:“那疯汉到屠场去干吗?”

王森道:“疯汉不停地叫猫,一定有个原因。”

丁一彪道:“我跟你到屠场问问!”

两人快步而行,还未到屠场,已听见一片猪牛的惨叫声,听得人好不难过。

屠场内的人,均在忙碌着,来了两个外人,也没有人动问。屠夫们在春寒料峭的日子里,仍赤着上身,露出结实庞大的胸膛,和染着血的茸毛。

“老大,借问一句话!”王森大声叫着。

“要买新鲜的猪血,到那边去。”

王森忙道:“不是,咱们是局子里来的,有些话想要问你们!嗯,你们老大是谁?”

那汉子大声向内吆喝:“老大,当差的要找你。”

里面传来一个破锣似的叫声:“叫他进来。”

“好大的架子,给我出来。”

丁一彪拍拍王森的后背:“忍一点,咱们进去。”

“是!”王森走了两步,回头轻声道:“处长,你留神一点。”

“你放心,俺出来跑的时候,你还在耍猴子戏哩。”

这话倒没说错,王森再走过去,便见一个精壮的中年汉子,上身精赤,肩上搭着一条毛巾,坐在桌后在数钱,桌上放着几叠大洋。原来这屠场不但替人屠宰牲口,也自己买卖猪牛,所以动用的本钱还不少哩。

“什么事?”那大汉斜乜着眼问:“俺做生意正正当当,别想来打秋风。”

“打秋风?”王森手掌在桌上一拍,那几叠大洋“哗”地一声全倒了,有几枚跳到地上去,发出“当当”的声音,清脆动人之至,不过王森的声音却不甚好听:“你看看我是谁?”

那汉子霍地站了起来,上下看了王森一眼,冷冷地道:“人家说新官上任三把火,无错呀!你有什么好看?俺要做工夫,无空陪你消遣。”

“你也最好莫发火,我也无空跟你玩耍。”

汉子吸了一口气,沉声道:“好好!算是俺给你的面子,你有什么贵干,请快说吧!”

“有一个疯汉是不是经常在这里出入的?”

那汉子瞪王森,王森夷然不惧,半晌,那汉子才道:“没有,在这里出入的人,没一个是疯的。”

王森冷哼一声,再问:“平时你们几时可以做完所有的工夫?”

“午后便没人了。”

“有没有人住在这里?”王森指一指外面那一排破屋。

那汉子嘿嘿笑道:“那里也能够住人么?”

“里面有床。”

那汉子脸色一变,怒道:“现在天气还冷。”

王森再问:“平时你们做了工夫,把屠刀放在哪里?”

“你问这个干吗?”

“俺有权问你!”

“你有什么权?”

“俺是山东侦缉大队长,现在我来查案。”

“俺们犯了什么罪?”

“咱们找到一柄屠刀,又在这里找到一个疯汉,一个要杀人的凶汉。”

那汉子又瞪了王森一阵,然后双掌一拍,叫道:“兄弟们都过来吧!”

那四五个屠夫,和七八个帮杂的,听见他们老大的话,便放下手上的工作,走了过来,手上还握着屠刀。

那汉子还十分唬人哩,幸而王森与丁一彪是久历风险的干练治安干部,心头暗暗戒备,表面上却不动声色。

那屠场老大又斜望了他俩一眼,道:“兄弟们,这两个人说是局子里来的,你们见过没有?”

那十余个汉子一齐摇头说没见过,屠场老大道:“这两个小子分明是白撞,跑来捣蛋,你们说,怎办?”

一个最高大的道:“这可简单,他们若不跑的,咱们便不客气了。”

王森道:“咱们不走,你们要如何不客气?”

“你想试试?”

丁一彪道:“你们可别乱来,咱们不是白撞!”

“局子里的人,谁不认识?”

“咱们是省里来的!”

屠场老大道:“真的?那带一个咱们相熟的来吧,否则莫怪咱们不客气了!”

丁一彪道:“你们办事小心谨慎,很好呀,就这样,咱们回头再见!”

王森还想说话,却被丁一彪一把拉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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