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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调虎离山,尸体掉包

入了城,崔一山坚持要司马城回家休息一下,方可为公工作,司马城叮嘱了席季良一番,便与崔一山回家。

崔福早已炖好参汤,崔一山命令司马城当面喝光,然后又要他立即回房睡觉。

司马城笑道:“义父,孩儿不是小孩子!”

崔一山神色沉重地道:“义父认为这宗案子十分复杂,恐怕你以后有一段时间好忙,如今你身上又有伤,不抓紧时间休息一下,恐难以应付!”

崔一山亲自服伺他躺下,还悄悄封了他的睡穴,然后仗剑坐在房内守护,对他来说,司马城与他亲生儿子,根本没有分别。

崔一山自然不舍让时间白过去的,他闭目养神,以恢复精神。

时间过得甚快,不觉已过了个多时辰,司马城尙未醒来,崔一山已觉得有点饿了,但他仍不敢离开客房。

忽然房外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崔一山沉声问道:“谁?”五指已抓紧了剑柄。

“老爷!是老奴,席捕头派人来说有急事要找司马少爷去一趟。”

“他在睡觉,请他稍候。”

崔福道:“老爷,看来席捕头真的有急事,他说有人偷袭衙门。”

崔一山霍地跳了起来,连忙解了司马城的睡穴,说道:“告诉他,咱们立即赶去!”

司马城醒来,问道:“义父,发生了什么事?”

“席侄派人来说有人偷袭衙门。”

司马城一骨碌滚下床,道:“义父,咱们快去!”

崔一山拉住他,严肃地道:“听义父说,等下千万莫逞强!”

司马城心头如沁过一股暧流,以前年轻不知父母恩,如今才彷佛看到,当下含泪说道:“义父放心,你义儿也不是纸扎的!”

崔一山讪讪一笑,两人联袂赶到衙门,只见内外一片紧张,席季良手握钢刀,満头大汗地守在段县令书房外。

他一见到司马城彷似找到救星,嘘了一口气道:“小城子,你怎地到如今才到?”

司马城不答反问:“是谁来衙门内行凶?”

房内的段县令听见是司马城的声音,连忙将门打开,一张脸变得煞白,愠声道:“都怪席捕头疏忽!”

席季良忙道:“卑职该死,大人受骛了!”

司马城道:“如今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小席,快将情况仔细说一遍!”

“适才咱们吃了饭,因为昨晚一夜不曾合过眼,大家都很疲累,我又想对方再大胆也不会到衙门来,何况咱们又与他没有什么仇恨,所以便吩咐手下们休息,因为说不定晚上又……”

司马城截口道:“挑重要的说!”

席季良吸了一口气,道:“大约未牌时分,我忽然被一声惨叫声惊醒,顾不得披衣,便取刀冲出去,只见一条黑影向段大人的寝室奔去,地上倒着小洪!”说着指一指一个脸青鼻肿的小公差。

司马城问道:“你是头一个发现敌踪的?”

小洪道:“是的,回大人,当时小的负责巡逻,昨晚没睡,吃了饭,实在困倦得很,不断打呵欠,俺打呵欠时,抬起头来,无意中见到一个穿黑衣的蒙面人自屋顶跳下来,睡意登时消了,便想喝住他,那知俺只叫了半声,他人已奔到,小的拚命挥刀乱砍,也不知怎样,蒙面人脚一抬,小的便被踢倒地上,喏,摔成这个样子,痛得小的叫了一声,这时候,席捕头便冲出来了。”

司马城截口问道:“那人用什么武器?”

“用剑!”小洪肯定地道:“不过,他手中虽然握着剑,却一直未用。”

司马城再问一句:“你拚命攻击他时,他也不用?”

“是的,他只不断地闪避着。”

崔一山微微动容:“如此看来,此人之武功很不错!”

“奇怪!”司马城皱着眉道:“小席,你接下去。”

“我见他向段大人寝室冲去,心头放下一块大石,因为段大人午睡一向在书房内,当下大声呼喝,蒙面人踢开房门,大概见房内无人,便返身接战,这时候,小徐和老朱都赶来了,蒙面人只斗了几个回合,便跃上屋顶走了。临行时还警告咱们,说十二个时辰之内,必来取段大人的首级。”

“你与他交战过了,必知其武功之深浅。”

席季良沉吟道:“他武功高强,他似未尽全力。”

司马城叫了一声奇怪,半晌喃喃地道:“此人来此的目的,未必是为了杀段大人,再说段大人刚上任不久,也未结下仇家……啊,不好!莫非他这是调虎离山之计?有没有人去刦狱?”

席季良失声道:“刦章三娘?还未有消息传来。”

段县令急道:“席捕头还不快派人去牢狱处看看。”

司马城道:“依在下之见,最好请大人传令,请城内的官兵出动,协助防守,尤其是四个城门更要加强人手!”

段县令早没了主意,迭声地道:“好好,下官这就写信请上司协助!”当下各有各忙,崔一山和司马城则留下来,保护段县令,席季良带人火速扑去牢狱。

段县令写了信着人送去,拭汗道:“龙卫,下官甫到任即遇到这宗棘手的案件,如今早没了主意,请大人指示!”

崔一山道:“凡事镇定,自然容易解决,若未战先乱,又如何可制敌?”

段县令毫无官威,诺诺受敎。

司马城在院子中来回渡着方步,良久方道:“这件案子牵渉极广,不是一时三刻可以找到线索的!假如今日此事是为了救章三娘的,那么章三娘必与他相识,问题是章三娘绝对不好对付。”

段县令道:“如此便得靠大人多多劳心了!”

崔一山连忙提醒他:“老夫义子只是义务,没有责任为你破案。大人若查办不了的,大可以向上呈报。”

司马城忙说道:“大人不用焦急,若在下没有料错的话,那些幪面人还会再出现!”

段县令此刻才醒觉自己失仪,忙道:“两位请到书房休息用茶!”

不久,席季良带着老朱回来,道:“回大人,牢狱那里,点麈不惊,周围亦无可疑人等,卑职已令人在牢狱外布防,严防陌生人走近。”

段县令道:“做得好……看来那蒙面人是为了杀下官而来的了,只是下官不曾与人结仇……”

崔一山道:“大人这就不知道了,武林人行事杀人,不一定要有仇恨!”

“即使常人亦如此!”司马城加上一句:“除了仇恨之外,引致人动杀机的原因,实在不少,譬喩情爱、权力、钱财、名望等等均是。”

段县令苦笑道:“但下官仍然猜想不出,会得罪了何人!”

崔一山道:“老夫认为此必与大铁匠一案有关。”

“何以见得?”席季良道:“也许是两宗案子,不过因为凑巧在同一时间发生罢了!”

崔一山登时语塞,司马城忽然高声问道:“小席,大铁匠的尸体停在那里?”

“在官家的殓房里,俺派了两个衙差看守!”

崔一山道:“遇到刚才那样的高手,再多几个衙差亦不顶用!”

司马城道:“义父,请你保护段大人,孩儿跟小席到殓房走一趟。”他不由分说,拉着席季良便冲出衙门,直向殓房奔去。

未几,已至殓房外,却不见看守的衙差,两人心头都齐是一沉。

司马城扶伤奔跑,累得满头大汗,顾不得拭抹,便一掌将门震开,门一开。迎面扑鼻便是一股异味,那是药物加上熏香的气味,刺得人鼻管发痒。

门一开,席季良便自司马城身边飞奔进去,只见房里坐有两个蒙面人,正在抛骰子,见有人进来,惊慌地抬起头来。

司马城身子在门口一站,喝道:“你们跑不了!”

那雨人扯下蒙面汗巾,席季良诧声道:“怎会是你们?”

原来此两人乃衙差所扮,奉席季良之令,看守殓房。

“捕头,咱们因为受不了这味儿,所以捂住口鼻!”一个衙差边说边将骰子收起来。

席季良忙又问道:“有没有陌生人来过?”

衙差道:“回捕头,连苍蝇也没飞过一只。”

席季良脸色稍霁,道:“你们得小心看守,适才有人竟然斗胆到衙门要刺杀段大人!俺怕他们会来刦尸!”

一个衙差脸色变了一变,另一个忙道:“捕头放心,咱们一定会小心!”

司马城心头一动,问道:“旣然里面的气味不好,你们为何不在外面看守?”

“回龙卫,咱们怕有人会由窻子爬进来,分开守护,又怕落单,力量不足,所以……”

司马城望一望窻戸,闭得紧紧的,看来没有异状,但他却问道:“那具尸体是大铁匠的?”

那两个公差脸色都是一变,其中一个结结巴巴地道:“第二排中间那具!”

司马城走过去,轻轻揭起一角白布,一股腐臭之味,随之扬起,那果然是大铁匠的头脸,临死前的表情依然不变。司马城放下心头大石,正想放下白布,忽然眼角一瞥,见脖子处似有液体,他心头一动,将白布一把扯开。

白布一离开尸体,席季良便“啊”地叫了一声,司马城目光一落,只见尸体颈部,有明显的一道缝隙,缝隙处布满药液,臭气熏天。

司马城闭住呼吸,再定睛一望,尸体与上次所见大小似不相同,但寿衣倒是一样。他轻轻伸手在头上一推,大铁匠的首级便滚落地上。

席季良大喝一声:“这是怎么一回事?你们两个快从实招来。”

司马城则沉下脸道:“你俩先将寿衣解下来。”

那两个衙差战战兢兢上前,毛手毛脚地将尸体上的寿衣解下来。

尸体上的肋骨隐约可见,甚是瘦削,一对手臂虽然粗糙,却没有被火星子灼伤的疤痕。

司马城道:“这不是大铁匠的尸体,快检查其他尸体。”

当下四人将其他四具尸体上面的白布揭开,席季良所揭的那具,只有一颗男人的首级,颈下之处塞了一张破烂被子假装身体模样。

司马城走过去,只看了一眼便知道被人偷天换日掉了包。席季良问道:“这颗首级是谁的?”

一个衙差嗫嚅地道:“是前几天病死在街头的流浪汉,因为这几天仵作都忙着,尙未搬去火烧埋葬!”

司马城又看了几眼,便叫他们到外面说话。他将门关上,问道:“你们两个老实招来,是谁给了你们什么好处,将大铁匠的尸体搬出去的?”

那两个衙差吓得双脚一软,跪在地上,连声道:“请大人明查,小的真是寃枉!”

席季良怒不可遏,一人掴了一巴掌,骂道:“死贼,证据确凿,还敢喊寃?你们回去吃八十大板,看你们还敢不敢再喊寃!”

司马城沉住气道:“你们两个可曾离开过?”

“没有。”一个衙差道:“咱们一步也没离开过……起初是守在门外的,因为昨夜没睡,站了一阵,便睡着了,醒来之后,咱们怕又会睡着,所以才到里面玩骰子。”

司马城心头一动,问道:“你们是一齐睡着的?”

另一个衙差道:“是的,大人,咱们实在不想……不过又确实支持不住,请原谅!”

“你们临睡之前有何感觉,是不是一齐醒的?”

“小的觉得腰上突然一麻,似乎被蚊子螫了一口,便迷迷糊糊睡着了!当小的睁开双眼,见老苏亦刚醒来!”

司马城伸手在他腰上一摸,问道:“是不是这处被蚊子螫过?”

那衙差应是,司马城又问:“醒来之后,你们是否觉得有异,所以到里面去?”他见衙差吶吶地说不出话来,又沉声道;“你们看过尸体,已经知道给人掉了包是不是?”

那两个衙差叩头如同捣蒜,道:“大人明鉴,小的不敢隐瞒,事实确是如此,咱们怕席捕头怪责,所以决定隐瞒下去!”

席季良怒道:“你们想将责任推给下一班的兄弟是不是?简直可恶!”

司马城则问:“你们醒来至咱们到达前,有多久的时候?”

衙差道:“大约顿饭工夫!”

司马城精神一振,忙道:“料他们尙未出城的,亡羊补牢。小席,快通知守门的官兵,严密检查,尤其是马车和运货的,不可譲他们将尸体运出城去!你们两个也去通知弟兄们。”

席季良说道:“此处较近西门,请你去东门,你们两个一个去北门,一个去南门!”

司马城忍着大腿上的疼痛,一口气跑到东城门,只见那里人来人往,出入的人甚多,官兵们果然小心检査和认辨出入的人。

官兵们都认得司马城,见他来到,忙上前打招呼:“龙卫好!”

“小心检查,尤其是出入的马车和货物,因为大铁匠的尸体不见了。”

那些官兵应是,司马城又问:“你们队长呢?请他再去请救兵,四个城门都要小心守稳,今晚还要捜索。”

官兵道:“小的这就去通知他!”司马城爬上墙头监视着。

此刻已近黄昏,离城门关闭时间不远,因此出入的人特别多,司马城望着逐渐转红的西天,再低头一望,房舍人物全都在脚底下,他忽然觉得自己有责任侦破这件疑案。

他正想冷静一下,将今日发生的事想一想,忽见远处驰来一辆马车,车夫是个粗壮的汉子,上身只穿一件布背心,露出一身贲起的肌肉,车上载着一具棺材,旁边还坐着一个穿白衣的女人,低头伏在棺上哭泣。

司马城心头一动,急忙跳下城墙,截住马车。官兵围了上来,喝道:“棺里装的是什么?”

车夫道:“爷,棺材里装的自然是死人。”

官兵望着司马城,等他拿主意。司马城道:“打开棺盖看看!”

那女人忽然大声啕哭起来:“天呀!这是什么世道!孩子的爹,想不到你死了也不能安呀!”

司马城沉声道:“快开棺,留意其他人,别让人乘机溜掉!”

两个官兵跳上马车,用刀慢慢撬着棺盖,那女人大哭大喊,要生要死,司马城不敢看她,铁着心令官兵加速撬棺,一对利眼却不断望着旁边出入的人,就在这时候,又有两辆马车驶过来,司马城令人截住。

那两辆马车,其一装着干稻草,另一辆载着干薪,堆得高高的,用绳子扎得结结实实,司马城疑云顿生,心想只有城外的人送薪进城贩卖,岂有城里的人反而将薪押运出去,当下立即令官兵解下绳子检查。

那两个车夫叫起苦来;“长官,这绳子一解开,可就难以收拾了!”

司马城一旁问道:“你买这许多柴去那里?”

那两个车夫道:“长官,咱俩是柴家庄的长工,咱老爷过几天要做六十大寿,要大宴亲友,家里的柴不够,所以叫咱们进城买。”

司马城不管他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仍不改变主意,果然绳子一解开,稻草和干柴块都滚落地上,惹得路人忙不迭闪避,官兵又用长枪挑动柴块稻草,不敢有丝毫的大意。

这时候,那边厢的一位官兵走了过来,禀道:“大人,棺已开,请你过目。”

司马城走过去,跳上马车低头一望,只见棺内躺着一位脸黄肌瘦的死人,浑身瘦得只剰一把骨头,看那肌肤,料是刚死了不久,乃问道:“死者是你何人?”

那妇人语气颇有不快,说道:“是外子。”

“因何而死的?”

“大夫说他犯了痨症。”

旁人一听见痨症两个字,却不由自主地退后一步。司马城向妇人道了歉,令官兵阖上棺盖,那妇女又抽抽泣泣起来:“孩子的爹,你真命苦呀!死了也不能安息……呜……未亡人命苦也,你丢下一个八岁的孩子,叫我一个人如何养大他……”

这刹那,官兵已钉好棺盖,向司马城请示,司马城遂下令放行,马车缓缓向城门驶去。他望着马车后面发怔,忽然心头一动,喝道:“快关城门,马车停!”

那妇人脸色一变,要生要死地哭道:“大人,您抓不到凶手,也请莫拿死人出气!”

司马城走过去,冷冷地:“你孩子已经八岁?”

妇人铁青着脸点点头。

司马城又喝道:“你家没有亲戚送终,倒不奇怪,但死者的儿子为何也不送?”

妇人脸色又是一变,巴巴地答不上来。官兵在旁叱喝:“快答,要不抓你去见官!”

妇人又哭了起来,司马城冷冷地道:“别再佯装了,死者根本不是你丈夫!”

妇人叫道;“天哪!死者黄阿七与未亡人成亲,可是经三书六礼的,邻居谁不知道阿?我那个苦命的孩子因为中了暑,所以未亡人不让他来送葬,这也是犯了法么?”

司马城心想假如孩子真的中了暑,这婆娘刚才不可能答不出话来,当下道:“快搜一捜车底板下面!”

话犹未了,那马忽然一阵希聿聿长嘶,马车倐地转了头,向城内反驰去,那妇人连棺材都被抛了下来,司马城连忙叱喝一声追前。

与此同时,因为这边马匹的惊嘶,惊动载薪的那两匹马,也拽着柴草奔跑而去,恰好撊住了司马城。

这些事写来虽慢,实则快如白驹过隙,一闪即逝,司马城又惊又怒,街道上都让那两辆马车堵塞,他喝道:“快拉住马匹!”

那车夫手忙脚乱地抖缰吆喝,但马匹仍然狂奔不止,司马城大怒跃上马车,一个箭步,再从前端跃下,施展轻功急追,只见前面那辆马车已驶进一条巷子。

司马城那里肯轻易放过,穷追不舍,待他追到巷口,急然迎面射来一蓬暗器,他手上没有兵匁可遮挡,只好缩了回去,再转头,又飞来三柄飞刀,迫得他重新退在墙后。

司马城急得如热锅上的蚂嫌,一对眼睛四处张望,一时之间,想不到良策,只能空着急。忽然他脑海灵光一闪,双脚一顿,拔身而起,跃上屋顶,但见一个人影,飞进一堵围墙,看那背影,又不似是马车夫;他略一犹疑,飞越小巷,立在围墙上,又见那人影由后花园问进内宅。

司马城忖道:“这不知是谁家的大宅?”心里想了一下,便跳了下去,穿过后花园,循那个人影的去向,走进后宅,但见一扇旁门微微在晃动着,司马城快步窜过去,伏在门板上静听,里面似有呼吸声,便道:“相好的,放光棍点,赶快出来吧!”

房内没有应声,司马城怒道:“你匿在里面,我便奈何你不成?”当下用掌震开房门,缓缓走进去,只见床前的锦帐垂下,看房内的陈设,似是女子的闺房。

司马城不禁有点犹疑,进退两难,就在此刻,锦帐忽然掀开,露出一个女子的上身来,那女子只着一件肚兜,肌肤胜雪,面目姣好,十足是位丽人,司马城不由一呆。

那女子忽然尖声地叫了起来:“来人啦,快来抓采花贼!”

司马城方寸大乱,忙不迭退出房去,那女子仍然尖叫不已,司马城正想择路而逃,不料已有两个家丁赶过来,将司马城喝住:“小贼,你还敢跑?”

司马城这刹那,突然冷静下来,忖道:“假如我一走了之,恐怕今后跳到黄河里也洗不清!”当下道:“别嚷,带我去见你们的老爷!”

一位家丁道:“哈!瞧你的胆子还不小!好,跟咱们来吧!”那两位家丁一前一后,将司马城夹在中间,刚走到暗廊,迎面来了个二十五六岁的男子,问道:“什么事?”

家丁道:“启弃少爷,适才咱们听见小姐房内呼喊捉拿采花贼,又见这小子自房内跑出来,所以押他来见你。”

那男子沉着脸喝道:“好大胆的小贼,居然敢来我家偷香!将他拿下先给我打一顿,再送到官府里去。”

司马城忙道:“阁下请莫误会,在下只是追个疑凶,所以才误入贵宅的……在下实不知那是女子的闺房。”

男人哈哈笑道:“追贼追到我家?你以为少爷是三岁小孩子?快报上名来!”

司马城吶吶地道:“在下司马城!”

“司马城?你居然敢冒名司马龙卫?来人,给我打!”

背后一位家丁,提拳便在司马城背上打了两记,前面那人也要动手,却譲司马城按住。

这时候司马城心里又惊又羞又愧又怒,但环境不容他冲动,只好和颜悦色地道;“在下的而且确便是司马城!司马千钓的儿子司马城!阁下若还不信,可随我到衙门里或者到我义父崔一山处走一趟,便知真伪!”

那男人犹似不信,问家丁道:“你俩可曾见过他?”那两个家丁摇摇头,男人道:“也罢,咱们一齐去衙门一趟!孟武,请魏老师过来,防他在路上逃脱。”

司马城听他称孟武,心头一沉,暗道:“莫不是今早义父所提的那一家?罢罢!今次真是吃瘪吃到了底!”

未几,一个威武的中年汉过来,男人道:“司马城,嘿嘿!咱们可以上路了,不过你千万莫存逃跑之念,否则魏老师一对拳头可认不得你!”

司马城如斗败公鸡,那男人着人开了后门,一行数人走出小巷,却已不见了那辆马车。路上有许多官兵来回巡弋着,司马城垂首不敢与他们打招呼,一直至衙门外,一个衙差才高声道:“参见龙卫!”

司马城挥挥手,道:“免了!”

那男人讶然问衙差:“他……他真的是司马城?”

衙差道:“孟少爷,这还有假的么?谁有这檨大的胆子,敢冒认司马龙卫?你们不认识么?”他心中着实奇怪,若然不认识,为何又走在一起?

那姓孟的男子满脸不好意思地道:“司……司马龙卫,请恕在下冒犯……因为在下实在想不到您会到舍妹房内去。”

衙差一怔,望着司马城,司马城窘得満脸通红,正想说两句门面话,打发他们回去。不想里面的崔一山听到声音,已跑了出来,他见状亦是一怔:“城儿,你跟孟世兄早已认识?”

司马城更加说不出话来,姓孟的男子讪讪一笑,道:“崔叔叔……这是小误会,小误会!司马兄,真对不起,改天小弟一定登门谢罪!告辞了!”说着拉着武师和家丁急急走了。

崔一山诧异地问道:“城儿,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司马城苦笑一声,道:“孩儿倒霉,义父,咱们进去再说!”

他到院子中,低声将经过扼要地说了一回。

崔一山道:“唉!真是胡涂!不过,这也不打紧,明早我与你到孟家解释一下,反正孟员外也有意将女儿许配与你,只差孟小姐点头而已,她身子旣然让你无意中看见,也是缘份,料她也不会见怪!放心,今晚咱们回家再研究一下。”

段县令在书房里听见声音,出房问道:“龙卫回来了?殓房那里没事吧?”

司马城叹息道:“不幸被在下猜中,他们来衙门行刺你,只是一种调虎离山计,大铁匠的尸体已让人掉包了……”当下将经过说了一遍。

段县令摇头叹息道:“当真奇哉怪也,一具尸体值什么钱?他们伤这么大的脑筋要偷尸出城,真是难以明白……”

“大人,如今不是研究此事的时候,赶快请知州大人协助,再多派官兵,在城内各处巡逻,城头加派弓箭手,防止他们趁黑运尸出城。”

“说得有理,下官这就更衣去求见知州蔡大人。”

段县令手脚倒也伶俐,不一会便更好了衣服,又备了轿子,请崔一山和司马城送他去,不料一出衙门,便见孟家少爷孟歌満头大汗地跑来,道:“崔叔叔,不好了,舍妹不见了!”

崔一山和司马城都是一怔,道:“怎会不见的?”

孟歌哭丧着脸道:“谁知道呢!小侄回家后,想将司马兄的事向她解释一下,谁知竟然找不到她,而家里的人也没人知道她去向!九成是被司马兄所说的疑凶捉去的。请您替小侄想想办法!”

崔一山问道:“令尊大人呢?”

孟歌道:“家父出城访友去了,大概要明后天才会回家!”

崔一山道:“大人,您自己去吧,崔某到孟家看看!”

段县令吃惊地道:“那么请龙卫陪下官去一趟!”司马城也怕对方会抓住段县令以胁持官兵开城门,当下欣然答应。

一路平安到知州大人私邸,司马城在外面等候,未几段县令喜孜孜地出来,道:“大人一口应允,并加派一队精兵保护下官。”

司马城大喜,送段县令回衙门之后,便赶去孟家。

刚到孟家,司马城见崔一山正与孟歌在厅里说话,他忙问:“有头緖否?”

崔一山摇摇头,孟歌忽然跳了起来:“舍妹不会……不会因为……而去寻短见吧!”

司马城脑海里“噏”的一声响,险险栽倒,假如孟英英因此而自杀,他的罪过可不轻,当下一张脸变得煞白,扶着椅背坐下。

崔一山轻咳一声,道:“依老夫看,英侄女是位开通的人,应该不会做这等儍事!”

孟歌看了司马城一眼,道:“司马兄且莫担心,许是小弟过虑。”

司马城吸了一口气,问道:“未知孟兄有没有派人去通知令尊?”

“家父临走时只说出城去访友,两天才回来,并没有说去何处,且小弟也希望舍妹只是出去玩耍而已,则不想令家父白白担忧!”

“伯母亦不知令妹何往?”

孟歌目光一黯,道:“先母已仙游了五六年矣!”

“对不起,小弟提起孟兄之伤心事,嗯!在下可否再到内宅看看?”

孟歌畧一沉吟,道:“待小弟领路!”崔一山与司马城随他进后宅,司马城上次虽然来过,但一则当时心乱如麻;二则只在内宅走动,是以难窥全豹,此际方知孟家占地极大,司马家当年在郑州虽是富戸,但与之一比,犹如小巫见大巫。他心中奇怪,在他印象之中,以前孟家似乎不甚引人注目。

孟歌边带路边介绍:“这几间房舍是四年前才建的,因为邻居失火家毁,将地卖与寒舍,家父便扩建了,其实咱们家人丁不多,根本用不着这么大的屋子。”

崔一山道:“不错,他日令妹出阁之后,只余你们两兄弟……”

孟歌叹息道:“家父迂腐,说什么他今生不能晋身仕途,未能光宗耀祖,所以一定要为后辈做点事。”

司马城这才知孟歌尙有一位兄弟,当下问道:“原来孟兄尙有一位兄弟,不知他在家否?小弟理该拜见他一下。”

孟歌虽然出身豪门,但纨袴子弟习气并不浓厚,也颇徤谈。

“家兄出外经商尙未回来。”他笑了笑:“寒舍的生意都由家兄料理,小弟变得无所事事!”

崔一山道:“城儿,孟员外的大公子单名一个诗字,比歌侄大两岁,已经成家!嗯,歌侄,你几时成亲?”

孟歌笑道:“家父时常催促,奈何小侄一事无成,又未找到合适的女子,至今尙未有打算!”如此一来,司马城对孟家也就有点了解。

说着已至孟英英的闺房,孟歌推门进去,道:“舍妹便住在此。”

床前锦帐仍然垂着,孟歌揭帐,只见床上被褥凌乱,像有人睡过。

司马城忽然心头一动,问道;“令妹玉体欠和?”

孟歌微微一怔,道:“未有所闻,司马兄因何有此一问?”

“在下来时,已是黄昏,若是午睡,时候早过,若是晩睡,又嫌太早,所以……所以……”

孟歌道:“舍妹疏懒,又喜躺在床上看书,亦也许精神不大好。”

崔一山与司马城在房内看了一下,见家具和设置依然井井有条,不像被人携走,更为担心。三人出房,司马城见旁边一间房门用铁锁锁着,忍不住问道:“孟兄,此房是丫头住所?”

“非也,此乃家母以前之寝室,自她仙游之后,家父便将门关上,不许别人进去。”孟歌再指指另一端的房门:“这是舍妹的书房,请参观!”他推开房门肃手请进。

只见房内放着一张大桌,一张小桌,两边开着敞窻,门侧那堵墙,放着一排书架,上面堆満了书籍,门后那堵墙则挂着好些书画,有些尙未装裱。

孟歌道:“此乃舍妹乱笔涂鸦,敎司马兄见笑了。”

司马城忙道:“令妹乃才女,小弟乃粗人,佩服尙恐不及,焉敢见笑?”他顺便刘览了一下,见架上的书籍,范围甚广,旣有史书、诗歌,尙有兵书,对孟英英不禁暗暗敬慕,更深觉适才实在唐突。

出书房,司马城见过道种着花草,在落日余晖下,吐香争艳,不禁脱口道:“此花亦是令妹所栽的?”

“不错!”孟歌带他俩到后花园,指着那些花树,道:“这都是舍妹种栽的!”

小池中的莲花正盛开着。

司马城问道:“这水是自何处引来的呢?”

“喏,那里有一口……井……”说到此,孟歌脸色已变了,崔一山亦已查觉,连连干咳,暗示司马城。

司马城只当作没听见,走到井边探望,那井里的水颇为淸澈,他回头问道:“孟兄可曾着人下去打捞过?”

“没有,不会吧……”

司马城说道:“最好打捞一下,若果她不是自寻短见的,则有可能是被人掳去了。”

“被什么人掳去?”孟歌忽然醒起一件事来,又道:“下午小弟听闻司马兄说过,是追一个疑凶才到寒舍的,未知那是个什么人?”

司马城将情况简要地说了一遍,孟歌道:“不会是他干的吧?据走舍妹,也不能打开城门!”

崔一山叹息道:“最怕他是见色起歹意丨”

孟歌脸色又是一变,涩声道:“果真如此,那可就……咳咳,天色已晚,请叔叔与司马兄先到厅中用膳!”

崔一山道:“寒舍已备了晚饭,且城儿该回家换药,若令尊大人回来后,请派人报个信,崔某再来拜访。”

“旣然如此,小侄也不敢强留!”

崔一山与司马城出了孟家,见街上行人稀疏,官兵来回穿梭,甚是忙碌。走了一程,恰好碰到徐钦,司马城忙问:“徐兄不在牢狱那边么?”

“守备拨了一队人马把守,在下便回来协助席捕头。”徐钦道:“适才听人说,您追着一辆马车,席捕头正四处找您!”

崔一山一把拉住司马城,滇:“席捕头若要找城儿的,自己到寒舍去!”他不由分说拉着司马城回家。

崔福果然已备好了晚饭,尙有一盅野山人参炖鸡,崔一山替司马城换药,然后一齐吃晚饭,饭后,他又逼司马城到房内休息。

司马城道:“义父,孩儿还不困!”

崔一山道:“说不定等下你又得出去了,趁这时候,赶快运功调息,以长精神!”他怕司马城阳奉阴违,也坐上司马城的睡床,两人双双运起功来。

司马城一闭上眼,杂念不绝,难以进入忘我之境,崔一山经验老到,冷眼旁观,不问而知,遂将双掌按在他后背“灵台穴”上,道:“城儿,你刚服食了人参汤,义父助你用气化开,快导气入丹田!”

司马城只觉一股暧流由“灵台”涌入,无暇胡思,急忙将真气导入丹田,须知凡此种情况最是危险,若让外来之真气,在奇经八脉乱窜,甚易“走火入魔”,司马城家学渊源,知之甚详,不敢大意,全力以赴,未几即进入忘我境界,崔一山这才收了掌,亦自用功。

两人运行了三个大周天,外面又传来崔福的声音:“启禀老爷,席捕头来找司马少爷!”

崔一山散了功,说道:“请他到书房侍茶!”

俄顷,司马城亦醒来,两人联袂到书房,席季良正在喝茶,三人分头坐下,司马城首先问道:“可有什么消息?”

席季良摇了摇头,说道:“各处都布满官兵,除非他们已经离城,否则插翅难飞。”

“这也难说,必须小心,不可大意!”司马城又将在东城门发生的事说了一遍,他本想隐去马车夫可能到孟家的事,但席季良头脑亦精细,不断追问,司马城没奈何,只好将经过说了:“此事有关孟小姐之名节,请你守秘!”

“这个自然。”席季良又问:“当时你旣然觉得那人身型与马车夫不像,因何又奔进孟家?”

司马城追忆地道:“那人行动甚快,小弟亦看不清楚。马车夫穿一件蓝布背心,但那人却穿灰袍……不过当时我又觉得不可能有别人在这时候,由围墙进去,所以追去探个究竟!”他忽然想起一件事:“孟家附近尙住着什么人?”

崔一山接口道:“不错,那马车这么大,不可能突然消失,赶快着人去捜查一下。”

司马城道:“还有,那女人自称是黄阿七的老婆,此人有值得怀疑的地方,也须调查!”

席季良长身道:“好,我立即去办,你身上有伤,今晚且休息吧!除非有紧急事故,否则,明天我再来汇报。”

司马城亲自送他出门,然后回书房与崔一山研究:“义父,孟员外此人的情况,您到底了解他多少?”

“他是由外地搬来的,不过也已有十年时间了,听说以前住在城南,最近大概发了大财,常施善为公,郑州城大小几乎无人不识。”

“嗯!他的钱来历有否问题?叫什么名字?”

崔一山笑道:“假如有问题的话,义父怎肯与他做亲戚?他家生意很好,中原一带的大城市,几乎都有生意,此人却不大像是个商贾,颇为风雅。”

“义父常跟他来往?”

“近年,在家里无事,所以比较常见面。”崔一山语气微有不悦:“自从你跟了沈鹰之后,性格似乎变了!”

司马城一呆,问道:“义父觉得孩儿什么地方变了?”

“对什么人什么事,都先抱着怀疑态度!”

司马城微微一笑,岔开话题:“关于孟小姐,是他先向您提出的?”

“不是,是义父看过她两次之后,觉得只有她方配得上你,所以向孟子超提出的。他说他本人没意见,不过因为女儿心高气傲,眼角又高,最好等你俩见过面之后,看她心意如何才落实!”崔一山一提到孟英英,眉宇间便泛上忧色:“这是去年的事。城儿,你一定要将她找回来,她可是个好女子!”

司马城想起下午在见到孟英英的那一幕,觉得孟英英虽然美艳,但却不似崔一山所说的那样动人,且稍嫌妖冶了一点,不过他亦不说破,只道:“无论如何,孩儿一定将她找回来。”

崔一山想了一下,道:“昨夜那蒙面人的剑法十分厉害,你以后遇到他,必须小心。”

“义父以前见过他的剑法吗?”

“那人的剑招包罗万有,武林中比较著名的剑法,它都有几招,经他贯通之后,更见凌厉。”崔一山脸有忧色地道:“假如此人资质高一点的话,恐怕武林中难找敌手。”

司马城道:“假如他资质不佳,又怎能将各门派的剑法融会贯通?”

崔一山快口道:“依义父之见,这套剑法尙未大成,但假以时日……叹!奇怪他竟连老夫独家的那招‘天外有天’,也用上了。”

司马城吸了一口气,道:“义父,孩儿认为创造这套剑法的,可能另有其人,咋晚那人不是正点儿。”

崔一山耸然动容,道:“如此说来,此人更为可怕了;但义父却想不出,武林中可有这么的一个人!”

“正如义父那招剑法,天外有天,何况江湖中藏龙伏虎极多,怎能尽识。”

崔一山说道:“待有空时,我将家传的‘博陵剑法’传授与你,如今你且休息吧!”

司马城忙道:“义父,你咋夜亦不曾休息,也早点上床!”

崔家一夜无事,次日一早,崔一山又亲自替司马城换药,惊喜地道:“少林疗伤圣药,果然不同凡响,伤口已经开始合缝了,再休息两天,料已无碍,只是你行动时仍要小心!”

“孩儿知道!”

两人出厅吃饭时,席季良派老朱来传话:“昨夜至今尙未找到疑凶。”

“如今席捕头在何处?”

“席捕头已有两夜没睡,如今正在休息。”

“奸,我午后去找他。”

衙差老朱去后,崔一山便开始传授司马城“博陵剑法”的口诀,直至午饭时才休息,饭后司马城立即去找席季良,崔一山恐他有失,交代了崔福一番,随后亦去衙门。

司马城到了衙门,见门外都是官兵,放心了不少,他直趋席季良的居所,席季良刚下床,正在房内吃午饭,他见司马城到来,忙放下碗道:“小城子,你用过饭没有?”

“用过了,不必客气,你吃吧!那个黄阿七的老婆找到了没有?”

“昨晩尙未找到,据守城门的官兵谓,被她在混乱中溜掉了!”

“饭桶!那两个自称柴家的长工又找到否?”

“扣起来了,情况尙未知道!”席季良匆匆吃了饭,道:“咱出去看看。”

席季良问衙差小李,小李道:“今早押他俩到柴家,柴员外说他的确要做六十大寿,因为家内柴薪不足,所以叫他俩进城买薪,小的已自作主张放了他们。”

“黄阿七的老婆找到没有?”

“是小洪负责的。”

未几,小洪回来禀报:“捕头,查到黄老七的老婆梁氏了,她不在家,据说昨晚一夜都未返过去,而黄阿七倒真的是犯痨病死的,是前天早上断气的。她有一位儿子,今年刚八岁!”

司马城问道:“还查到什么?”

“回大人,咱们只查到这些。”

司马城沉吟道:“带我去她家!”席季良要跟他去,恰好崔一山赶到,正好陪司马城去黄家。

黄阿七是住在污水巷里,顾名思义,此巷的一条水沟,因为时时淤塞,污水经常溢出,因以为名,住在污水巷里的人,全都是贫苦百姓,而黄阿七更是贫苦中的表表者。那间只有一间卧室,一个小厅的破屋,给人感觉是随时会倒塌下来。

他俩到时,一个老婆婆正在哄一个小孩子,小洪道:“这便是黄阿七和梁氏的儿子了!”

老婆婆见官家到,神情甚为敬畏,司马城温声问道:“婆婆你不用怕,我问你几句话,-请你如实答复。读问婆婆与黄家是何关系?”

老婆婆说道:“民妇是黄阿七的堂叔母,已经很疏了,因为民妇家亦在污水巷,所以比较常来往,而且咱们也没什么亲戚,虽是疏堂,但在此处,已算是至亲的了!”

“黄阿七几时开始患病的?”

“去年底就知道他患痨症了……”老妇叹息道:“也是他作孽,患了这种不能治的病,还拖了半年多,替家小惹来了一身的债。”

“咋天黄阿七出殡,你知道不?”

“知道,是民妇那堂侄媳妇通知民妇过来她家照顾小侄子!”老妇指指那位看来像五六岁的孩子:“不想她到如今还未回来。”

“可知她去了何处?她的娘家在城内么?”

“梁氏也可怜,她是外地人氏,一家逃荒来的,父母死后,嫁给阿七,才有钱买棺安葬双亲,她在这里没有亲戚。”

司马城略一沉吟,又问:“你刚才不是说阿七欠下了一身的债,那梁氏何来的钱买棺材?”

“民妇也感到奇怪,问她她又不答,只说以后有空再说,而且出殡也不通知邻居。”

崔一山接腔问道:“是否有人借钱给她?”

老妇又长叹一声:“谁肯借给她?除非她卖身与人!住在这里的人个个都是三餐不继的,就算有心亦无力。”

司马城低头道:“小孩子,你知道是谁借钱给你娘的么?”小孩子摇摇头,司马城再问:“昨天可有谁来过?你快老实说,咱们才能找到你娘!”

小孩子擦擦眼泪,道:“有一位叔叔来过,娘好像不认识他的,但后来那叔叔在我身子搥了一下,我便什么事也不知道了,等我醒来,已睡在床上,只有婆婆陪着我!”

司马城想了一下,道:“你怎知道你娘不认识他?他又长得什么模样?”

“娘问他是谁,那叔叔说虽然大家不认识,不过他是财神爷……但是我看过戏台上的财神爷跟叔叔可不一样,那叔叔是个大块头,只穿一件背心。”

司马城心头一亮,又问老妇:“婆婆见过他么?”

老妇道:“梁氏来我家唤我出来,说要葬阿七,又说小侄子睡着了,叫民妇过来看看他,民妇问她找到棺材没有,她点点头,民妇再问她棺材怎样得来的,她又答回头再说,便匆匆走了。民妇到此时,不见了阿七的尸体,见小侄子睡在床上,睡得很沉,民妇心头有点害怕,幸好不久他便醒来了!”

司马城最后再问一句:“婆婆,梁氏平日行为如何?”

老妇喟然道:“她可是位好媳妇,内内外外一把手,可是阿七修来的福气,只是她嫁给阿七却是命苦!阿七不但是没本事,还常酗酒,喝醉了便打老婆骂孩子出气,民妇从未听过梁氏有过一声怨言!她不会丢下孩子不顾的,孩子是她的命根子!”

司马城取了一锭银子塞在小孩子手中,道:“你娘若回来,请她到衙门来一趟,就说司马城有几句话要问她……”

话犹未了,老朱已气冲冲地跑来了,拉着司马城低声道:“大人,咱们找到梁氏了,但她已被杀死!”司马城心头登时一沉。

梁氏是被剑刺穿心房而死的,伏尸的地点就在污水巷与东城门之间的水沟里,今早因水沟被塞住,有人去寻究竟才发现,报到衙门里去。

司马城到殓房看了一下,便与崔一山回衙门。段县令道:“龙卫,下官与府台商量过,如今已开始分区进民居捜索,相信不日便会找到盗尸者。”

崔一山低声问道:“城儿,你要去跟章三娘再谈一谈么?”

司马城想了一下,终于摇摇头,崔一山又道:“那义父到孟家再走一趟,你回家先换药吧!”

段县令忙道:“下官正想听听龙卫的高见,不如派人到崔家取药,未知如何?”司马城点了点职,段县令立即派人去办,并着人整一席酒,准备款待司马城。

司马城坐在段县令书房里的胡床上(躺椅因传自胡人,故俗称胡床),再将连日来发生的事,由头至尾,仔细回忆了一次。

大铁匠为何这般重要,引致武林高手在他死后,连尸体也不放过。

假如自己受袭,崔家失火,崔禄被杀都与大铁匠之死有关,那么大铁匠对那些人来说,实在太重要了。

可是司马城想破了脑袋也猜不出原因,他再总结一下,可供追査的线索有二,一是章三娘,二是崔禄的家人。除此之外他只能寄望捜城行动有所收获了。

司马城忽然抬起了头来,问道:“段大人,派人去崔禄家调查的人,回来了没有?”

段县令道:“崔禄家离此不近,最快也要明早才能回来。大人,你看梁氏是不是被你所追的那位车夫杀死的?”

“即使不是他,也是其同党!”司马城道:“我不信那辆马车会像轻烟一般消失。”

段县令问道:“大人想亲自去石板巷调查?”

司马城目光炯炯地望着段县令,沉声问道:“段大人,你衙差内的人,全部都可靠?”

段县令一愕,反问:“龙卫怀疑那一位?”

司马城道:“不,在下只是随口问问而己!”一顿,又说道:“好吧!在下亲自去石板巷那里走走,请大人派个人来带路!”

“好,下官叫老苏领路。”

“老苏?老苏昨晚负责捜索那里?”

“是的,”段县令诧异地道:“他有何问题?”

“没有,请大人派他陪在下去一趟,若我义父回来,请大人告诉他一声。”

老苏跟在司马城之后,神情颇不自然,司马城故意道:“听说你昨晚表现颇为积极,想带罪立功,好得很!”

老苏哈腰道:“小的确有此意……不不,这也是小的份内工作。”

“石板巷一共有几户?”

“回大人,一共有十七戸。”

“十七戸全查过?”

“只欠孟家没查。”

司马城心头一动,沉声问道:“你与孟家有交情,因何不查?”

老苏忙道:“孟员外是大善人,他家怎会窝藏这种不顾人命的人。”

“谁说孟家窝藏的?也许人家正是故意钻这个空子,匿在里面!”

老苏忙道:“如此小的立即回去拉人来,咱们一齐捜索。”

“不必了!”司马城不时看看他,觉得他虽然极力巴结自己,但并无可疑之处,说着已至石板巷,便道:“咱们先去周围走一圈。”

“是是,小的来带路。”老苏一路领先,边向司马城介绍,这幢院子是谁家的,这间平房是何居住的,司马城一一记在心上,两人再返石板巷,老苏又问:“大人想先到那一家?”

孟家后门斜对面是幢院子,司马城道:“査这戸,你刚才说戸主姓什么?”

“姓周,他是城内周盛粮油店的老板。”老苏边说边敲门。

一会,门内有人问:“谁呀?”

“衙门里的,快开门!”

大门“呀”地一声打开,应门的是位老汉,老苏道:“这位司马龙卫大人,要来看看!”

老仆将他俩引进门内,道:“两位请稍候,待小的通知夫人和少爷。”

周老板的两位公子都未成家立室,在家内读书,闻言出来,带他俩到内堂去,司马城只匆匆看了一下,便要求去护厝看看。

护厝连在院子里,面积不小,门却锁着,司马城问老苏:“昨晚可有进去看过吗?”

“看过了,里面是间柴房,堆满了柴草。”

司马城令周大公子打开门。周大公子脸色一变,道:“大人,这……这有何好看?”

老苏狐假虎威地道:“叫你打开门,你便打开,再问便请你到衙门里去。”

周大公子忙向弟弟打眼色,周二公子快步进内,半晌才见他扶着一位肥胖的妇人出来。

老苏道:“大人,这位便是周夫人!”

司马城点了点头,说道:“请夫人开门!”

那妇人道:“锁匙昨晚不知丢在那里了,大人请原谅!”

司马城道:“不打紧,我叫人送你一把新的!”他向老苏打打眼色,示意他看住周家三人,自己则走前,用手指拑住铁锁,再用力一拧,那锁的扣子便“卜”的一声掉了下来,他轻吸一口气,将门踢开,却不赶着进去。

屋内果然堆了甚多柴草,放得颇为整齐,左首是柴块,右首是干草,屋内旣然只有柴草,周家大公子为何不肯开门?

司马城畧一沉吟,走出去道:“请大公子叫人将柴草搬出来。”

妇人道:“大人,这柴草……也犯王法么?”

司马城大声道:“老苏,他们不搬,你立即返衙门叫人来搬,顺便请周老板来一趟。”

老苏刚转身走了两步,那妇人已跪在地上,叫道:“大人饶命,杰儿、雄儿,还不快跪下!”

周家两位公子垂首跪在妇人背后;老苏转过身来,高声道:“呀!大人果然厉害,呸,还不快招来。”

司马城沉声问道:“柴堆下面,有什么东西?”

护厝内的柴草终于被搬出来,找到几件东西,四个车辘,两根铁棍,可作车轴用,还有一件染血的蓝布背心。

司马城坐在庭里的高背椅上,道:“我正想听你们的解释,老实招来,可少皮肉之苦!”

妇人哭道:“民妇杨氏,是信阳人氏,昨晚民妇表弟忽然来求见,把马车驶了进来,又用柴刀把车板子劈碎了,丢在柴房内,还严禁民妇不得张扬,民妇根本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你表弟叫什么名?”

“他叫朱澄,自小因好弄拳棒,不得姨丈之爱,后来便离家出外了。民妇嫁到郑州,他只来过两次,都是来向民妇借钱的。”

“他如今在何处?”

“他毁了马车,便拉马出去了,后来又回来,不见了那匹马,只抛下一件血衣,又拿了他表姐夫一套衣服,再大吃了一顿,便再度离开,至今未回!”

老苏在旁喝道:“刁妇,昨晚你因何不招供?”

妇人和她两个儿子在地上不断叩头,道:“民妇因为害怕,所以……”

司马城想了一下,说道:“杨氏,你们都听着,本官暂时不处置你,但是你们亦莫张扬出去,若朱澄回来,用话稳住他,则可轻饶,否则将你当作杀人犯同党查办。”

杨氏三母子连声答应,司马城又道:“好,如今你们装作若无其事般,继续日常的工作,咱们有人守在外面,别想替他通风报讯,须知朱澄犯的是死罪。”

杨氏母子诺诺,司马城遂与老苏离开,老苏低声问道:“大人,小的有一事不明,为何您只在附近走了一圈,便知道这戸人家有问题?”

司马城道:“此事甚为简单,任何人只要动脑筋,便不难看出玄妙来,除非马车去了别处。”他指指周家大门,道:“这条巷子,十多个门户,只有这戸的大门可容马车进来。”

老苏不由恍然,涎着脸道:“听大人一言,小的茅塞顿开!”

司马城道:“你匿在这里附近,我回去向段大人复命!”

司马城匆勿返回衙门,恰在门外遇到崔一山:“义父,似乎有点眉目了!”

崔一山却苦着脸道:“可惜孟英英至今尙未回来,不过那口井里也捞不到尸体,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司马城又问道:“孟子超也还未回来吗?”

崔一山只嗯了一声,两人到内堂,司马城这才将经过告诉段县令。段县令已比较鎭定,想了一下,问道:“大人认为那个朱澄还会回去周家么?”

“这只是希望而已,本来在下还想从杨氏口中探点线索,又恐朱澄回来。请大人立即派人去那附近暗中监亲,且不可打萆惊蛇,明早在下再去问她。”

崔一山道:“照此看来,周盛粮油店也得加以监视。大人!咱们回家了,有事请派人到舍下通知。”如今司马城已是他第二生命,处处为他着想。

段县令忙道:“崔大侠,司马大人,下官早已着人备好酒菜,今晚无论如何请留下来,譲下官作个东!”

司马城见他盛意拳拳,不便拒人于千里,便代崔一山答应下来,段县令又派轿子去请蔡大人来赴宴,他本还想叫席季良陪酒,又恐蔡知州不喜,便打消了主意。

蔡大人不是不好摆架子,只是恐怕拖延吃酒时间,太夜回府路上有危险,因此片刻便乘轿子来了。段县令替双方作了介绍,便请客入席。

蔡大人看来只有三十岁左右,大概仕途得意,意气风发,口角春风,不过对司马城倒还客气,四人闲扯了一阵,话题便落此案上,蔡知州不断安慰段县令和鼓励司马城,又说破案之后,要将段县令的政绩呈上表扬。司马城与崔一山都知道蔡大人是怕段县令往上推,担子全落在他肩上,是故这顿饭吃来甚是没味。

好不容易,才吃饱饭,蔡知州丢下几句门面话,便长身告辞道:“改天蔡某在寒舍设宴回请,贵县和司马龙卫及崔大侠,务请赏脸。”

段县令亲自送他上轿,蔡知州自己带了保镖来,倒省事,司马城和崔一山亦继之请辞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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