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鹰及管一见相继自地上跃了起来,此刻两人心情之沉重,实在是笔墨难以形容。只觉一颗心沉得几乎坠落丹田中。
两人互视一眼,不由一齐都发出一声苦笑,双双走入船舱内。举目一望,只见二三十条肉虫在地上喘气,登时脸色雪白。
“啪!啪!”沈鹰跟管一见只觉眼前一花,紧接着脸庞一阵火辣辣的疼痛。定神一望,这才发觉是无垢师太一人赏了他们一掌!
这刹那,沈鹰及管一见心头如被火灼,一时之间竟然说不出话来。自成名后,莫说不曾遭此奇辱,连不敬的话亦极少听及,此刻心头尽管又羞又怒,却又不可发作。只见无垢师太圆睁双眼,怒道:“两位施主造下好大的孽!贫尼问你们一句,你们要如何善后?”
管一见苦笑一声,道:“老夫必尽快查出下毒之人,给各位一个公道!”
无垢师太怒哼一声:“这种公道如何还法,请施主明言!须知我峨嵋派的清白、门下弟子的贞操,又如何能还得了!”
管一见及沈鹰脸色又是一变,沈鹰长叹一声道:“师太请息怒,这种事老夫绝不希望发生,如今出了这种事也是无可奈何!老夫以信誉保证,以绝快的时间寻出下毒者,交给各位处置!”
“说得倒好听!”无垢师太怒极反笑:“两位施主现在尚有什么信誉可言!”
沈鹰心头火烧,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忍不住沉声问道:“那么师太意欲何为,你要老夫们如何做才能满意!”
“请两位跟贫尼到峨嵋山一行!”
沈鹰及管一见脸色又再一变:“师太似乎强人所难吧!试问今日在此的人,各门各派俱有,老夫若一个个地方都去,哪里尚有时间调查真相!”
想起峨嵋派掌门人“七绝师太”的脾性,两人心头更是如同打鼓。
无垢师太冷笑一声:“两位不去也可以,如今便还我弟子的贞操来,若是还不来的,便请跟贫尼上山听候掌门师姐发落!其他人,两位倒不必跟他们去交代!”她声音倏地转厉:“今日谁家的损失有我峨嵋的大!”
沈鹰与管一见如陷冰窖,手足顿时一阵冰冷,心头又苦又涩,好像吃了几个猪胆似的。
正在无言以对时,幸而楼上走下几个人来,他们是青虚道长、雪灵道长、龙盖天、古逸飘,因为这几个人内力修为较深,是以首先把欲火炼化。
古逸飘道:“师太之言差矣!古某胆敢以生命保证,沈鹰及管一见绝对不想发生这种事!”
无垢师太冷冷地道:“但如今发生了,又怎样说?”
“只能尽快把下毒之人找出来,何况今日受害的也绝不只峨嵋派!”
说话间,崔一山、霍作民、彭公志、秦烈等人亦相继下来,众人都议论纷纷起来。
无垢师太道:“今日弄出一件这种事来,贫尼想问诸位施主一句,管施主及沈施主须否负责?”
沈鹰忙道:“老夫并没说过不负责的话,事实上发生这种事,的确与咱们的愿望相反!”
无垢师太怒极:“凭沈施主这么一句话,便想把责任推卸了么?”
管一见不由怒道:“那你要老夫如何负责!”
无垢师太厉声道:“还我峨嵋派的清誉来!还我门下弟子的贞操来!”
“老夫只能把下毒者找出,交由贵派发落,谅必这已能不失贵派的盛名!至于,至于贵派弟子失却清白一事,叫老夫如何负责?何况这也是她们定力不足,师太可曾发现少林寺门下弟子有宽衣解带乎?”
少林寺的和尚一齐暗道一声惭愧,低声诵起佛经来。无垢师太脸色铁青,忽闻大厅内几道饮泣声同时响起。无垢声音发颤:“姓管的,你是说敝派弟子自愿献身的么!”话音未落,忽又闻几道尖呼同时响起:“师叔,弟子有辱师门清誉,今日便以一死谢师门!”
“嚓嚓”连声,那几个峨嵋派的女弟子同时拾起佩剑自刎!
这刹那,群豪根本没人留意及此,竟没人出手相救!事情发生之后才齐是一怔!
电光火石之间,只见一条粗壮的汉子身子飞起,撞向一根木柱上,“喀嗤”一声,头破脑裂,鲜血及脑桨同时溅了一地,立时倒地气绝!
紧接着,一个虬髯大汉大喝一声:“羞死俺了!”飞身自窗口射了出去,“扑通”一声摔落湖中!
厅内哭声及寻死声登时此起彼落,众人只好出手阻止!管一见见一个衣衫半蔽的花信妇人正欲举刀自尽,认得她是“双斧破天”卜汉明的妻子,连忙飙前一步,食中两指欲向刀刃夹去!
说时迟,那时快,只觉眼前一花,无数的马尾望他脸门扫来,只听无垢霹雳一声大喝:“还我峨嵋派的人命来!”管一见没奈何只好偏身一让,回头一瞥,只见那妇人已经头颅歪斜,香消玉殒!
他不由怒道:“师太,你讲不讲理?卜汉明夫人的命又该由谁负责!”
无垢师太一招落空之后,手腕一翻,拂尘又望他肩膊抽下去:“当然是你负责!若非发生了这种事,她岂会自尽!”
管一见又惊又怒,斜退两步:“师太若不讲理,老夫也不再退让!”
“放屁!”无垢大怒,又霍地抽出一把铜剑分心刺来,“贫尼何须你退让!”
管一见大怒,南掌齐出,右手手掌抓向拂尘柄子,左手食中两指一曲一弹,“铮”的一声,把钢剑弹开!
无垢师太长剑在半空划了一个弧圆,泛起几朵剑花,向管一见罩去!管一见先发制人,右掌发出一股掌风,把马尾吹散,身子欺前一步,左手探入剑圈中!
蓦地听见一声断喝:“住手!”只见“七彩神龙”龙盖天长袖一卷一拍,登时把无垢师太及管一见分开!
“两位住手,且听龙某一言!”
龙盖天在武林的地位极尊,刚才一招两式便把无垢师太及管一见分开,其内力运用之玄妙,时间拿捏之准确,出手之快速,使得群豪心中喝彩!饶得无垢师太平日自视极高,此刻亦不由心头一凛,忖道:“风闻龙盖天武功盖世,今日一见果然不虚!”
想到此,不由略退半步,道:“你有屁快放!”
龙盖天微微一笑,道:“叫花子正是要放屁,师太若怕臭的话,请再退三步,这样叫化子才放得畅快!”
无垢师太老脸一热,斜乜一眼,见群豪脸上都露出笑意,不由又怒道:“贫尼走南闯北到过不少地方,亦见过不少人,却从未遇上一个如此婆妈的男子汉!”
龙盖天毫不为忤,微笑道:“发生了这件事,别说沈神捕及管神捕心头难过,就是咱们又何尝不难过?当今之计是救死扶伤,然后上岸追查天香楼!其他的事慢慢再解决!”
青虚道长道:“龙帮主之言,大有道理!武当派并无异议!”
“好啊,牛鼻子跟叫化子联合来欺侮贫尼这个女流!但我峨嵋即使孤军作战也不怕!”
青虚道长稽首道:“无量寿佛!武当跟峨嵋同为武林一派,兼且都是出家人,贫道怎敢欺侮师太!”
无垢冷冷地道:“你们男人讨了便宜自然想大事化小事,小事化无事!咱们女流之辈吃了亏,可是一生也抬不起头来!”
龙盖天苦笑道:“幸而叫化子并未占得便宜!”
青虚道长正容道:“事有轻重缓急,管神捕跟沈神捕疏忽是轻,下毒者之罪孽才是重;救人是急,计较争论是缓,师太是明理人,自当明白!”
不料他不说这句话犹可,此言一出,无垢师太怒气又起:“下毒者分明便是那些狗官!贫尼不跟他两个算账,又该向谁讨回公道?贫尼若不明理,早就发难了!”
管一见双眼一睁,沉声道:“师太为何说下毒的是那些官儿?可曾有证据?”
“刚才那些狗官来此,分明不会有好意;而且只有他们在厨房经过,那些毒药若非他们下的,难道是天上掉下来的!”
忽听一人接道:“峨嵋派的见解,万某十分同意!官府向来对咱们便不怀好意,只因咱们势力大,才不敢轻举妄动。如今咱们荟萃在此,对他们来说,正是天赐良机,他们焉有放过机会之理!”
管一见回头一望,认得此人是“岭南大侠”万镜清,不由眉头一皱,道:“万大侠此言又是否有根据?”
“根据便是万某刚才所说的那样,若要真实证据,当然没有!”万镜清不亢不卑地道:“假如有人目击了,哪有不做声及阻止之理!”
沈鹰忙道:“但根据老夫所知,朝廷并无与江湖上的朋友有过不去之意!”
一道冷笑突然在一根柱后响起,接着转出一个又高又瘦的白衣中年人,那人腰上一把剑又宽又长,跟中原的迥然不同。
“这件事只怕连朝廷也瞒了两位!说句实在的,两位身在朝廷,心在江湖,有些机密的事自不会透露与你们知道!西湖一早便被官兵封锁,毒药若非官府下的,又有谁可以在神不知鬼不觉之中做手脚?”
厅内立时有好几个人和声赞成。涉足官府跟武林的恩怨,龙盖天及青虚道长都不好做声,齐把头转向管一见及沈鹰。
管一见心神大震,只好震慑心神道:“也许下毒的是天香楼的伙计!”
无垢师太冷笑道:“风闻沈施主及管施主双眼如电,明察秋毫,天香楼若果有问题,两位岂能不知!”
这句话分量十分重,沈鹰脸色铁青地道:“天香楼当然没有问题,说不定其中的厨子为人所冒替,而出了问题!”
那中年白衣人又是一声长笑:“阁下这样说好似是目击般,又怎能叫在座的人心服口服,若是对方在酒菜之中下了致死剧毒,咱们死后的冤魂又该向谁申诉!”
管一见怒道:“阁下是谁?老夫似乎不曾发帖给你!”此言一出,众人心头一跳,不由向前走近一步。
那人脸色不变,自袖中抽出一张帖子掷过去:“管神捕好会含血喷人!幸而在下不敢忘带请帖,否则岂非百词莫辩!”
管一见接住请柬,目光一落,冷冷地道:“原来阁下来自南海,这请柬是昨夜收到的?”
万镜清脱口道:“万某想起了,阁下便是南海三剑之一的谢白剑!”
白衣人哈哈笑道:“幸而万大侠还认得谢某!”
沈鹰沉声道:“诸位不让老夫两人查出真相,却不知意欲何为,何不干脆说出来!”他已动了动武之心,暗中伸手向手下打了个眼色,顾思南等人会意,立时走了过来。
无垢师太冷笑道:“要你们偿命!”长剑一指,道:“你们若不敢动手,待贫尼先来!”
她这次并不刺向管一见,长剑一抡,斜削沈鹰的胁下。沈鹰暴喝一声:“师太迫人太甚,老夫只好放肆了!”提了九成真力于臂上,右手使了招“五挥琵琶”把长剑拨开,左手食中两指骈起,反点其“曲池穴”。
“好!”无垢师太未待招式变老,便自变招,手臂一沉,长剑竖起,反割沈鹰手指,拂尘同时照头击下!
沈鹰冷笑一声:“峨嵋派的武功也不过尔尔!”右手迅即落在腰带上!烟杆一翻一挥,“格”的一声,把拂尘架开!
一杆之后,沈鹰一口气连击七着,一杆快似一杆,无垢师太长剑及时飞起,只听一阵似炒豆般的声音响起,杆剑互架七下,却是个不分胜负之局!
七杆一过,无垢师太缓过一口气来,左手拂尘一抖,千百条马尾立时坚如铁丝,直奔沈鹰面门。
沈鹰艺高胆大,急提一口气,拼力一吹,那口真气有如一道无形实物,倏地把马尾吹散,左手五指翻起急抓柄子。
无垢师太在峨嵋派中的地位及武功仅次于七绝师太及无尘师太,造诣亦自非同小可,立即手腕一转,拂尘竖起,以柄尾戳下,反点沈鹰腕上的虎口!
沈鹰在电光石火间,化抓为指,猛地曲指把其弹开,烟杆一扫,急击其腰腹!
无垢师太连忙沉剑相迎,不料沈鹰这一招似是有去无回的实招,实际上只是虚招,杆至半途,立时换式,霍地使了一招“仙人指路”,反点无垢的“肩井穴”!
无垢微吃一惊,料不到对方变招如斯快速,没奈何只得飘身后退一步。
沈鹰正想飙前,眼前彩光一现,龙盖天微笑立于中间:“两位武功同是武林一绝,今日一见真乃快慰平生,若要切磋武艺,日后尚有机会,今日便到此为止吧!”
沈鹰连忙收招!无垢怒道:“叫化子,你又来帮他欺侮我峨嵋派。”
龙盖天叹息道:“师太请听叫化子一言,咱们现在先上岸,查清是谁下毒的,再来计算未迟。咱们人多,他俩人少,你怕他能逃得上天!”
无垢叫道:“他若跑上天,贫尼便是追至玉皇大帝那里也不放过他!”
古逸飘道:“如此最好!事情便这样决定吧!”
“且慢!”谢白剑突然道,“假如查出这件事跟管神捕及沈神捕有关,便如何处理?”
古逸飘反问道:“阁下口中之‘有关’两字过于笼统,可否详述一下?”
“假如下毒之人是受他们两个指使的,这便如何?”
青虚道长不假思索地道:“断没这种可能,假如查明真有其事,咱们自会把人交给诸位处理。”
“希望诸位记紧,”谢白剑眉头一掀,“再问一句,假如这件事是他们两个因严重疏忽而引起的,这便又如何?”
青虚道长望了管一见一眼,不由默然,管一见怒气上冲:“假如是老夫犯了严重的疏忽,致令诸位中毒的,便任凭诸位公断及处理!”
谢白剑击掌赞道:“神捕公正之名,果然没有虚传,叫谢某好生感动,届时两位即使有什么三长两短也可流芳百世。”
这句话说得十分激昂,表面上在抬高管一见及沈鹰的身份,暗地里却一口把管一见说过的话咬定!
管一见心头抽了一口气,暗暗后悔自己把话说得太满,可是要收回可已来不及了!
谢白剑转头朝无垢师太道:“师太可同意否?”
无垢师太见有人站在她立场上说话,心头之气泄了一半,点头道:“谢施主之言甚合贫尼之意,便由谢施主作主吧!”
“如此谢某先谢了!多谢峨嵋派看得起在下这个海外孤魂!”
众人心中都隐隐觉得此人心怀叵测,龙盖天正想吩咐群豪设法上岸,忽见楼上一个红衣汉子气急败坏地奔了下来,群豪都举头望去。
管一见抬头望见那人正是新郎端木盛,不由怒道:“你慌慌张张的,不怕人笑话么?”
端木盛似没留意到管一见不悦的神色,口吃似地叫道:“头儿……她,小,小青,她……她不见了!”
此言一出,群豪耸然,新娘在礼堂背后的房间内,她若是离开,众人绝没有看不见之理。
这刹那,管一见同时心弦震动欲断,不能相信地道:“你可曾搜查过?”
“属下在楼上经已找遍每个角落,全然不见!”
一语未毕,管一见已怒哼一声,飞身掠起,登上楼上,群豪都紧跟在后,跃了上去,一时之间,秩序大乱。
管一见一眼望去,只见楼上椅桌歪歪斜斜,一片狼藉,新娘住在房子木门洞开。管一见两个起落,便蹿入房内,目光一瞥,房内空空如也,哪里有个人影。
他猛吸一口气,极力使自己的心神平复下来,仔细一望,房内各物井井有条,毫无打斗之迹象。那么,施小青及那个丫环去了何方?
心念未已,沈鹰已冲了过来,急急问道:“发现了什么?”
管一见只觉喉头又苦又涩,清一清声才叹道:“什么都没有!”
沈鹰伸头入去一望,回头道:“小顾,快来看看这房子是否有暗道!”
顾思南立即排众而出,房间不大,放着一张桌子、四张高背椅、一张软兜。他目光一落,便发现地上有水溃,心头一跳,以指敲动地板,不一会便找到一处可疑的地方,却找不到开启的机关。
云飞烟连忙帮他找寻起来,找了好一阵仍然找不到,谢白剑在门外冷笑道:“何必用此计拖延时间?”
沈鹰双眉掀扬,怒道:“你给老夫闭嘴!”
顾思南默查了一下地形,便出房下楼查看,新娘房之下是一根粗大的木柱,顾思南抽出乌金刀,以刀柄敲敲,惊呼道:“这木柱是空心的!”
此刻己有不少人跟着他下来,沈鹰道:“可有开启之机关?”
顾思南摇头道:“属下怀疑开启机关的钮子在水底下!”沈鹰烦躁地道:“那你还不赶快下去查看!”
顾思南应了一声,脱下靴子,又紧一紧衣服,然后“扑通”一声跃下湖中。
秋夜湖水有点冰凉,初二的月光甚暗,水底下甚难视物,他浮上水面,叫云飞烟点起火把灯烛照耀湖水。
立时有好几个人把灯烛及火折子点亮,湖面一片光亮,顾思南猛吸一口气,缓缓沉下去,此时水下映着灯光,视线较清。
顾思南游向船底,找了一会,便发现船底有一处是凹入的,宽及三尺上下。顾思南自那里游了上去,一蹬蹿上六七尺,头部便掠出水面,他双手向两旁一摸,入手便知道是木板铺上一层铁皮,他双手一撑,身子蹿起,接着双脚又是一撑,身子便固定在半空。
他吸了一口气,手脚齐动,爬了上去,不一会,头顶便顶及一块木板,他知道已及画舫二楼的甲板,便空出右手在上面抚摸,过了一阵便找到一个钮子,尽力一按,“格”地一声,上面那块地板登时弹开,光线立时射了下来。
管一见见到他便知道原因了,叹息道:“小青必是被人由此劫走!”
顾思南爬了上去,道:“开启机关的钮子在下面,难怪在上面找不到!”
管一见道:“这次老夫实在是太过疏忽了!”
无垢师太喃喃地道:“佛祖有眼,害人者,天亦害之!”管一见怒道:“师太此言也像是个出家人的口吻么!”
无垢连连冷笑,沈鹰及云飞烟听得人声,再度飞身上来:“如何?”
顾思南说道:“是一条通往湖底的甬道!”
沈鹰转头问道:“新娘子可有吃过东西?”
端木盛道:“属下曾见媒婆拿了一碗面入房!”话未说毕,他一张脸经已变了色。
云飞烟一见他的脸色,便知端木盛必是想及那碗面亦被人下了毒,而毒中又有媚药成分,那后果的确堪忧,她自己刚才亦险些按捺不住,何况武功大不如她的施小青!
沈鹰道:“那必是咱们都在运功抵抗欲火之时,被人自通道劫走!”
管一见叹息道:“即使时间是在稍后一点,又有谁能听出什么来,那时候楼下斗得正烈!”一顿又问:“那媒婆呢?”
端木盛脸色又是一变:“属下自那时起即未见过她,莫非手脚是她做的!”
顾思南道:“端木兄,那媒婆是什么来路?”
“她是杭州城内有名的媒婆,专替人办嫁娶的喜事!她的来路经已查过,一家三代都没有一个学过武功,在杭州城已住了四代人,来路颇正。”
云飞烟道:“也许她也是被人劫走的也未定!
沈鹰却问道:“这画舫是谁的?”
管一见道:“是杭州西湖的一个船贩头子,西湖内的画舫游艇,大部分都是他的!”
“叫什么名?”
“杭州城内人人叫他水蛇!”
“他没告诉你,画舫有一条这样的甬道?”
管一见叹息道:“假如老夫事先知道,还会要这条画舫么!”
沈鹰转头沉声道:“刚才的情况诸位都已经看见,证明这件事绝不是咱们的主意。”
谢白剑冷笑道:“这可未必,说不定这是条苦肉计!”
沈鹰怒道:“阁下含血喷人之技当真令人佩服,听说南海剑派的武功独树一帜,几时有机会老夫倒要向你讨教一番!”
谢白剑神色不变:“谢某只是说出心中之疑而已,阁下如此说,不嫌有老羞成怒的成分么?”
龙盖天见他越说越僵,忍不住咳了一声:“谢大侠何不让沈神捕把话说完?”
沈鹰续道:“那人要对付的只是老夫跟管一见两人而已,否则便不会把新娘劫走!”
“除此之外,尚有何理由?”谢白剑接说道,“只此一条道理,谢某仍未能释怀!”
沈鹰冷哼一声:“很简单,对方要对付的若是诸位,那么在酒菜中所下之毒,便会是一沾即封喉的剧毒!”他略顿一下,又道:“诸位怀疑下毒是官府之意,理由是官府及跟武林人素有嫌隙,但假如官府欲把诸位一网打尽,更不需下那些缺德之药了,亦不必把新娘掳走,索性把诸位毒死,岂不更加干脆利落?”
崔一山及古逸飘连声有理,一齐转头望向谢白剑,心想这次看你尚有何话可说。
只见谢白剑道:“沈神捕分析果然头头是道,只是咱们身上所中之毒,说不定尚有后遗症!”
“什么后遗症?”万镜清插腔问了一句。
“将来会定期发作。”
群豪听后,均是心头一懔,齐把头望向沈鹰及管一见。
沈鹰怒道:“这一点,跟老夫及官府是否指使人又有何关系!”
龙盖天抬头望天,岔开话题,道:“初更已过,二更将至,咱们还是赶快上岸再说吧!”
谢白剑又说道:“且慢!上岸到哪里去?”
龙盖天心头一怔,目光投向管一见。
管一见道:“老夫有几句话要先交代一下的,希望各位能保持冷静!”
青虚道长道:“神捕有话但说无妨,只要有理,大家自会遵守!”
“假如各位能保持冷静,在未有确实证据前,而能保证不轻举妄动的话,老夫便带各位到一处地方!”管一见声音突然转厉,“可有人反对否?”
无垢师太问道:“假如一百年都找不到什么证据,峨嵋派之耻辱又向谁索取?再说一百年后,在座诸位施主也都已作了古人了!”
管一见又恼又怒地道:“假如管某一年之内未能把下毒之人查出,以及把对方的目的、做案的过程向各位交代,管某便在天下英雄面前自刎!如此可以了么?”
无垢师太见他说得如此坚定,便不再做声。
管一见见众人没异议,说道:“既然诸位不反对,老夫便带诸位到天香楼!”
谢白剑诧然地问道:“去天香楼做什么?”
“老夫原订今夜在天香楼宴请官府中人!此刻也许他们尚在那里,老夫劳你们去跟他们见面!”
龙盖天说道:“如此甚佳!咱们速去吧!”
众人纷纷下楼走上甲板,望将过去,画舫此刻离木桥已逾七八丈远。
龙盖天以掌砍下两节栏栅,随手抛出一节,身子随之飞出,一掠三丈,沉下时脚尖正好踩及那条栏栅,猛换一口真气,身子再度掠起,再掠二丈,身子沉下时他又依法施为,便端端正正站在木桥上了!
青虚道长第二个飞去,其他人亦纷纷效法飞上木桥。得至后来,那段湖面已布满木块木条,后来之人,已无须再带木块了,随身一跃,跃落附近的木板,施展登萍渡水之技飞上木桥!
沈鹰向管一见打个眼色,轻声道:“此地跟湖心亭那座小岛近在咫尺,说不得对方把人藏在岛上!”
管一见苦笑道:“老夫何尝不曾怀疑?只是咱们若在此时有所行动的话,便更要引人思疑了!”
“何不悄悄叫古老头及崔老弟等人去查一查?”
“如此大妙!”管一见立即回身对崔一山说了。
崔一山道:“这个老朽自当效劳!”
沈鹰道:“多找几个人去,以免对方在岛上有埋伏!”
崔一山道:“人多反而不甚方便,三五个便足够了!”于是点了古逸飘、紫翠雀、百侣及雪灵道长,五人立时抛下木块,施展登萍渡水之技飞上湖心亭!
且说群豪步上木桥,见桥上那些汉子有的犹未醒来,有的已因按不住欲火以致血管爆裂,七孔流血而亡!
群豪立即用内力助那些未死的各路英雄恢复。
弄了好一阵,经已二更了,苏堤上突然传来一阵清脆的马蹄声。众人心头一震,龙盖天身子一掠,急向苏堤驰去!沈鹰、管一见、云飞烟、谢白剑、无垢师太、青虚道长等人急跟在后!
这几个人的武功都是顶尖儿,几个起落之后已经落在苏堤之上,马蹄声亦适时停止。
只见马上坐着一个粗壮的汉子,喝道:“哪来的反民!”
此言一出,群豪神色登时一变,管一见连忙喝道:“阁下是谁?”
那汉子厉声道:“管大人及沈鹰大人可在此处?”
管一见道:“老夫正是管一见
那汉子登时滚下马鞍,跪道:“在下拜见管大人!”
“请起!”管一见淡淡地道,“阁下面生得很,不知如何称呼?”
“在下是熊维义,是黄大人的护院领班!”
管一见一怔,脱口道:“黄大人的护院领班不是岳山么?”
“岳山回乡省亲,向黄大人请了半年的假,小的是来顶替他的!”
管一见声音一沉,又问:“你何时来杭州城?”
“上个月!”
“你来此找老夫,可有什么要事?”
“启禀大人,黄大人等在天香楼久候,不见管大人及新郎新娘,是以叫小的来此打探消息,不知大人此间之事已了否?”
管一见冷哼一声:“请即带路!”
“是,请大人上马!”
“不必!”管一见挥手道,“快去!快去!”
熊维义回头见背后黑压压地跟了一大批人,不由诧异万分地问道:“大人,他们,他们……”
“他们也要去天香楼!”管一见心情不好,见他好管闲事,不由怒道:“去天香楼,不得多问!”
近千的各路英雄自苏堤出西湖,然后东进内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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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香楼坐落在城中闹市,只是此刻夜已深,街上行人几乎不见。群豪走在街道上,近两千双鞋子踩在石板上,发出响亮的“沙沙”声,把沉睡中的居民惊醒!
走在人群之前的管一见及沈鹰,若在平时必然泛起一股自豪感,可是此刻一颗心苦得几欲哭出来!
天香楼高二层,上下八角,各挂着一大串气死风灯,灯光明亮,把周围照亮。
大概是沉重响亮的步履声惊动了楼内的人,他们下楼探头一望,一张脸登时惊异得合不拢来!
黄纪天颤声道:“管大人,他们,他们来此做什么?”
管一见长叹一声,喟然道:“此事说来话长,等下咱们再详述之。掌柜呢?快叫他来见老夫!”
只见人群中挤出一个瘦削的老汉,脸上蓄着三绺短髯,望之颇有几分书卷味。
“小的在此,请问大人有何吩咐?嗯,酒席小的早已叫人弄好了!”
管一见脸色一沉,厉声道:“你干的好事!你那些堂倌及厨子呢?”
掌柜一怔,颤声道:“他们服侍大人不周到么?回来小的自会狠狠教训他们一顿!”
管一见怒极反笑:“他们服侍老夫们十分周到,只是太过周到了!快把人都叫来!”
“他们可还未曾回来,”掌柜一张脸十分难看,“大人难道不知?”
“真有此事?”管一见心头一跳,脱口问道,“黄大人,封锁苏堤的那几个亲兵可曾回来!”
黄纪天背后一个武将模样的道:“管大人,卑将亦不见他们回来!”
管一见双眼圆睁,急问:“郑总兵,你派了多少人封锁苏堤?”
那个总兵恭声道:“每端各有一队,即八个人!”
“请郑总兵立时点起兵马围住西湖,老夫怀疑他们已遭了不幸!”
郑总兵神色又惊又诧,巴巴地说不出话来,黄纪天轻轻推了他一把,他才霍然而醒,带着副手上马而去!
管一见一声不响地步上二楼,只见礼堂上摆了四席筵席,一切早已准备就绪,就是没有菜。
管一见回头对掌柜道:“厨房内尚有食物否?全部煮好拿来,咱们还未吃!”
掌柜心头又是一怔,却不敢动问,连忙奔入厨房。
群豪见有椅子便坐下,没椅子坐的,便到搂下拿,有的甚至索性坐在地上。
那些大小官儿都是惶恐地站在一旁,管一见叫他们入席,然后抓起一只酒壶,倾了满满的一盏,皇甫雪连忙拿着银针伸下去探查,过了一会,银针拔起,灯光下,晶莹洁白,毫无异样。
管一见举杯道:“老夫因事来迟,致令各位大人久候,如此先敬诸位一杯,以作谢罪!”
众官儿齐声道:“管大人客气,今日贵客众多,难免计算错误!”接着都一口把酒饮尽!
管一见向端木盛打了个眼色。端木盛会意,也斟了一盏,有神没气地道:“诸位大人今日都是冲着卑属而来的!卑职感激不尽,也惟有敬诸位大人一杯!”
众官儿又是一口饮尽。黄纪天捋髯道:“端木盛捕头为何不请新娘子出来跟咱们见个面?”
端木盛面色一变,只觉喉头如被鱼骨梗住,竟然说不出话来。
管一见替他道:“就是新娘子不见了,所以才来迟了!”
此言一出,众官儿“啊”的一声呼了出来。黄纪天失声道:“这许多人怎会让新娘子不见的!”
端木盛叹息道:“卑职宴客的酒菜给人下了迷药!”
众官儿又再“啊”地叫了起来,黄纪天拍案道:“是何方狗贼干的,目中尚有王法吗?真是岂有此理!”
其他官儿也都连声“岂有此理”不已!
谢白剑冷笑一声:“请问杭州是谁管的,怎地给人下了毒!”
黄纪天脸色微微一变,不过他颇有胆气,转头道:“杭州是本官所辖,发生了这件事,本官自有失职之处,先此向诸位道歉,并保证尽速把下毒之人缉拿归案!”这句话说得十分得体,群豪听了,大多没有反感。
谢白剑又问道:“请问黄大人一句,不知道黄大人要如何缉拿下毒者归案?”
黄纪天道:“此乃官家之事,自有本官与管大人、沈大人及诸位大人操心!”
“黄大人不肯公开,咱们又怎知你做官的是否真心要缉拿下毒者归案!”
黄纪天不温不冷地道:“照这位英雄之意,是要本官把捉拿方案当众宣布?”
“最好如此,否则草民们如何能心服呢!”
黄纪天“呵呵”干笑一声:“如今待本官反问一句,你能否保证,下毒之人不在在座的宾客之中?”
谢白剑一怔:“宾客全是管神捕请来的,自没问题!”
黄纪天长叹一声:“天下间之问题假如都是如此简单,世上岂有难事!也许宾客之中有人已变了质,也许又有人被人收买,也有可能为人假冒!再说在座虽全是好人,但好人亦有缺点,说不定他有什么跟管大人或沈大人,甚至端木盛捕头有仇怨,故意设计陷害他!假如本官把捉拿方案当众宣布,对方若在座中,岂非大大不妙?”
谢白剑想不到这个官儿口舌及头脑竟然这般伶俐,怔了一下,才续道:“照黄大人的意思,是要暗中缉拿矣!”
“正是如此!”
“不知可否给一个时间与咱们,否则一拖三二十年,在座诸人已很多作了古人矣!”
黄纪天笑道:“诸位都是一方之豪,自是不同凡响之辈,该知破案之迟早,要很多条件凑合,若是有时间限定,咱们为了推塞责任,而胡乱捉几个人来顶罪,又有何用?”
无垢师太大声道:“这个答复,贫尼可不满意!再说咱们的损失该向谁索取?”
黄纪天露出一个诧异的神色:“师太如此问岂不令人惊奇!诸位若因此而产生什么损失,那当然是向下毒者索讨了!”
无垢师太怒道:“这样岂不便宜了他们两个!”说着伸手指向沈鹰及管一见!
黄纪天哈哈大笑起来:“师太是出家人,为何会说出这种话来?假设下毒的人不是沈大人及管大人,他俩有什么便宜讨到?说起来,他俩也是受害人,甚至是蒙上不白之嫌!天下间岂有苦主向受冤枉者索讨赔偿之理。若是有此王法,本官便得拱手退位给师太矣!”
那些官儿不由哄笑起来,无垢师太脸色刷地变白。
黄纪天道:“不知道尚有哪位英雄不以为然否?”
大厅静悄悄的,无垢师太突然怒道:“说不得下毒的便是你这官儿!”
众官儿脸色均是大变,黄纪天干咳一声,问道:“师太有证据?”
“贫尼虽没证据,但谁不知‘官’字两个口!好说歹事都是做官的干的!”
黄纪天长叹道:“看来师太对咱们做官的实在有莫大的误解及偏见!”
他目光在各人脸上扫过,正容道:“本官要先说一句衷心的话!本官对各位行侠仗义之风十分钦佩,有时也恨不得弃文从武,学诸位那样快意恩仇!不过诸位有时的做法也使人十分头疼!”
谢白剑截口问道:“如何头疼?”
“比如说诸位都是武功高强之辈,请问有谁敢说未曾杀死过一个无辜者,或者出手惩戒重了?”
万镜清冷冷笑道:“这跟官府有何关系?”
“这种不经地方父母官判决而私自动刑的行动,是违反朝廷王法的!”
此话一出,群豪脸上齐齐变色,幸而黄纪天很快又说道:“不过这一点,本官对诸位并不敢苛求,人非天神,岂能无错,就算本官亦有判错案之时!较令本官反感的是诸位视劫富为正常之举!假如是劫富济贫者,尚有话可说,但很多英雄好汉都是不务正业之人,又没恒产,那么这些钱是从何来的?是剪径小贼,是当道拦劫,所谓侠义之士,亦颇多靠偷抢为生,只不过对象不同而已!
“剪径小贼是因为武功低才出此下策,武功高者到一趟大富之家,便已满载而归矣!本官说这话并不是要查究诸位之罪,而是反驳师太好话歹事全是官员做的之言!莫非庶民便没有干过好话歹事全占的事!”
群豪都无言以对,无垢师太道:“峨嵋弟子没一个是这种人!”
黄纪天道:“不管在座某人有否做过这种事,本官都不与之计较!问题是一个理字!本官亦相信管大人及沈大人亦会尽快把案情查清楚,让诸位满意!有一点本官要先声明的便是,朝廷并没剪除诸位之心,本官等亦没有做过任何对诸位不利之事!”
谢白剑大声道:“这话有谁相信?”
“诸位若是不信,本官亦无办法,不过假如朝廷或本官有心要剪除诸位,又何必出诸下毒一策?因在酒菜中下毒,被人发觉的机会不少!不如索性在画舫内藏下西域进贡的炸药黑油,岂不干净利落?”
这席话把来势汹汹的群豪说得火气全消,良久还没有人吭声!却是暗道:“这官儿好不厉害!”
管一见见机不可失,接道:“诸位若想知真相,请留在杭州,一切费用由老夫跟沈老鹰支付,直至捉到下毒者为止!”
龙盖天沉声道:“两位神捕的为人,龙某十分清楚,深信绝非此案的幕后指使人!诸位假如有空闲的话,何不在杭州住上一段日子,顺道浏览杭州胜景?”
话音刚落,掌柜已领着厨子及店小二抬着食物出来,沈鹰忙道:“请身上有银针的朋友先试试,免得再度着了暗算!”
群豪身上带有银针的人数着实不少,纷纷探试之后,便狼吞虎咽起来,闹了半天一夜,群豪早就饥肠辘辘了!
刚吃了一半,忽闻一阵马蹄声传来,一个粗哑的声音喝道:“把楼子四周围住,不准让一个反贼离开!”
群豪大怒,登时抛下碗碟,拔出武器,气氛一片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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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鹰第一个跑至窗前,沉声问道:“来的是谁?”
只见天香搂前一骑,马上坐着一员胄甲鲜明的虎将,正是郑总兵:“启禀沈大人,守卫在苏堤两头的官兵,全被人杀死了,凶手必就是那群桀骜不驯的江湖野人!是以卑职派人把楼子围住,请沈大人在上面清查一下!”
沈鹰怒道:“胡说!这些人都是沈某的朋友,而且当时亦都在画舫上,如何能上岸杀人!快把人撤去!”
“岭南大侠”万镜清探头骂道:“狗官,你凭什么说杀人的在此楼中!”
黄纪天见情势不对,连忙道:“诸位请息怒!这只是误会而已,待本官叫他撤退!”他不慌不忙地走至窗前,叫道:“郑总兵,本官在楼上跟诸位英雄饮酒谈论,你为何贸然派兵把酒楼围住!还不给本官收兵回去!”
郑总兵脸上露出一股难言的神色,嘴上却不得不道:“大人教训得极是,只是……只是,咳咳,请大人下来一下,卑职有话要禀告。”
“哦?”黄纪天怔了一怔,望了沈鹰及管一见一眼,正想答话,冷不防背后有人喝道:“你有屁便放,因何鬼鬼祟祟,莫非要使什么诡计么!”
黄纪天回头一望,见发话的是一个脸如锅底的汉子,长相十分威武,生生像是个再世莽张飞,心头微微一懔,干咳一声,传话道:“郑总兵有话但说无妨,本官跟诸位英雄谈笑甚欢,也深信他们都是些明理的好汉,绝不会胡作非为!”
郑总兵沉吟了一下,才自身上取出一张白纸一扬,道:“卑职在殉职的亲兵身上得到这张纸!”
管一见忙道:“派个人送上来!”
郑总兵把白纸交给一个副将,那副将连忙跑入天香楼,不久,楼梯便响起沉重的脚步声。
副将见楼上近千对的眼睛全投在他身上,暗暗心惊,目不斜视地走到黄纪天面前,屈半膝呈上白纸。
黄纪天接来一看,只见上面被人用墨写有一行字:群英聚集西湖,竟然派人煞风景,实乃可恶也!
黄纪天眉头微微一皱,把留柬递给管一见,管一见看后哈哈大笑起来:“此嫁祸手法,真乃低劣!老夫不信!”
沈鹰接道:“老夫亦不相信!”
黄纪天忙接道:“下官亦难以置信!”回头向下喊道:“郑总兵,你还有话要禀报否?”
“天香楼在苏堤上的伙计亦全死了!卑职怕有人要毁尸灭迹,所以留下三队人马驻在附近!”
管一见沉声道:“请总兵立即到苏堤布防,老夫等稍后即去!”
黄纪天接道:“管大人的话,你可曾听清楚!”
郑总兵恭声道:“卑职领命,儿郎们快去!”
火把熊熊,如同游龙般向西湖方向飞去,眨眼间,天香楼前经已不见一人!
沈鹰回头沉声道:“刚才的话大家都听到了,这证明有人使了移花接木之计,要嫁祸老夫及诸位!”
无垢师太拂尘一扬:“请问沈施主,如今咱们怎办,这件案子你又准备如何向咱们交代!”
沈鹰略一沉吟:“师太请少安毋躁,待沈某到现场看看再说!”
谢白剑冷笑一声:“咱们如何信得过你?说不得你们要乘机逃脱!”
沈鹰双眼神光暴射,厉声道:“沈某跟管一见如今要到苏堤视察,若有人信不过沈某的,尽管跟老夫等去!”
谢白剑道:“不如一齐去吧!”
“不行!”管一见忙道:“人多了会弄乱了现场的线索!不过位可派十个德高望重的跟咱们去,其他的请仍留在此处!咱们最迟午时之前便会回来!”
沈鹰接着道:“还有一点,留在这里的人在沈某等人未曾回来之前亦请勿擅自离开,至于诸位的伙食,沈某会另派人安排!”
龙盖天道:“如此甚佳!叫化子第一个赞成!”
青虚道长随即附声赞同,于是众人推出十个人来,跟随管一见及沈鹰等去苏堤,那十个是“七彩神龙”龙盖天、峨嵋无垢师太、少林百德大师、华山霍作民、崆峒无音长老、黄山穆一程、“岭南大侠”万镜清、“南海三剑”之谢白剑、“七指书生”彭全书以及“风雷剑”卢承天。
这十人都是一方之雄,武功亦是上上之选。而天香楼这边的情况沈鹰却请青虚道长、青城派之银冠道人,昆仑竹剑先生及关外的百里牧场主人“一鞭卷风云”马千里四人负责。
黄纪天不但胆识过人,而且颇识大体,加上他跟管一见私交甚笃,便毅然留在天香楼上陪群豪喝酒,群豪都暗暗称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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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十大高手跟着沈鹰、管一见及其手下展开轻功向西湖驰去!
一口气奔至西湖湖畔,只见四周火把高张,光如白昼。
沈鹰传声叫道:“郑总兵在哪里?”
声音远远传了出去,在夜空中回荡。不久便听见一阵马蹄声如雷般响起,来的果然是郑总兵,他见沈鹰及管一见都没骑马,正想让身下马,不料沈鹰已出言阻止他:“不必,快带路!那些天香楼的伙计死在哪里?”
“请两位大人跟卑职来!”郑总兵拨转马首,夹腹催马向苏堤驰去,群英立即展开轻功追随而去。
一路上只见那些兵卒人人手提刀枪,把守各处通道,戒备十分森严。这些人武功虽不高,但善于结阵群斗,加上刀枪在火光下耀眼生辉,亦十分威武。
苏堤上火把更多,官兵来回巡弋,气氛十分紧张。
郑总兵的马儿一直驰至在堤中的一丛花圃前才停下来。
那些菊花又高又大,加上四周种了不少异草,显得十分浓密。
郑总兵跳下马道:“大人,那些天香楼伙计的尸体被人藏在花圃里!小的只拉一具尸体出来,其他的都不敢动他们!”
“好!做得好!”管一见立即接过一根火把俯身望去,果见花树中躺着不少具尸体,他回头吩咐郑总兵叫人把那些菊花全部砍掉,但根部却不准动到!
那群官兵在郑总兵的命令下,立即动手,只一会,花圃的花便全部被切掉了,里面的尸骸立即暴露在火光下。
管一见低头一望,见里面有七具尸体,便道:“今日来此的厨子及堂倌将近六十个,尸体怎会这么少?快再去搜查一下!”
郑总兵不敢怠慢,立即把管一见的命令传达下去。
沈鹰抓起一具尸骸,把它放在火把下,众人立即围了上去,那尸骸十分肥胖,一张圆脸泛着一丝淡淡的红晕,身上却没有伤痕!
万镜清道:“这些人也中了毒,而且后来还被人点了死穴!”
再检查下去,这七人的死状竟然都是大同小异,料想都遭到同样的待遇。
不一会,有几个官兵抬着几具尸体跑了过来,说是在其他花圃内发现的!
沈鹰及管一见望了一眼,齐吐了一口气。
“老鹰,你说对方是把毒下在哪里的?是在酒中还是菜中?”
“不会是酒!咱们是先喝酒的,过了很久毒性才发作,看来下在菜肴内的成分较大。”沈鹰眉头一皱,“咱们何不到那个临时的厨房看看?”
群英齐声赞成,于是驰向前面。那座厨房是用竹棚建成的,占地颇广,众人拿着火把走了入去。只见里面一片凌乱,很多碗碟菜肴都倒在地上,地上菜汁油溃到处可见,上面脚步斑斑。
沈鹰立即自身上取出一根银针插在一只洗净了的鸡上,那银针并不变色。群豪身上有银针的都拿出来检验!
一忽,只听云飞烟惊呼道:“叔叔,这尾煮好的西瑚醋鲤里面有毒!”
管一见伸头过去,目光一瞥,见灶上有几碟吃剩的醋鲤,便也取出银针一试,不久银针果然变成黑色。
“原来毒是下在鱼中!”
沈鹰道:“不对!百侣大师及无垢师太是吃素食的,他们为何也会中毒?”
管一见道:“他们也吃‘西湖醋鲤’,只不过鲤鱼是用面粉做的!”
“这样说来,他们是把毒下在醋中!”沈鹰恍然道:“这条计好毒!毒下在醋中便不易辨别了!这几碟醋鲤大概是给厨子及堂倌吃的!因为器皿十分粗糙,而现在正是西湖产鲤期,数量十分多!”
管一见同意地道:“对!咱们是吃了醋鲤才逐桌去敬酒的,堂倌们及厨子便趁这空隙吃饭!”
龙盖天道:“如此说来,对方对天香楼的一切必定十分熟悉了!”
管一见心头一动,急道:“有理!若非如此,对方哪会知道堂倌吃饭是吃醋鲤的!假如堂倌吃的是别样,比如是鸡及炸排骨,那么他们便不会中毒了,而当咱们中毒后,他们必会惊呼起来,从而惊动了堤上的兵卒,对方便不能从容逃走了!”
沈鹰接说道:“莫非对方混在厨子群中?”
“大有可能!”管一见蹲在地上查视了一阵,却没有什么发现,众人只好走出竹棚,此刻天际经已露出一丝鱼肚白了。
沈鹰及管一见心头都是沉甸甸的,到此为止所出现的种种迹象,显示对方必是个极为庞大的组织,对方显然经过严密的计划,一切行动均十分迅速准确,没有留下什么破绽。
假如不能够在短期之内查出真相,恐伯难以向群豪交代!而二三十年来艰苦树立的威信以及那块金漆招牌,亦将被人砸碎!
众人走回花圃,只见地上已排了几十具尸骸,死状全然一样,也都穿着同样的白围裙。
沈鹰问郑总兵:“这些尸体在哪里找到的?”
“有的在树上,有的在花丛中,还有的是在假山中!”郑总兵恭声地答道,“现在整条苏堤都已搜过,看来已没有其他的了。”
“共有多少具?”
郑总兵立即叫人清点骸尸,一会儿,一个副将说道:“启禀大人,一共是五十九具!”
“五十九具?”管一见眉头一跳,“这岂非是少了三个?那三人一定便是下毒者!”
霍作民接道:“只要找到那三个人,便不难查出真相了!”
谢白剑冷笑道:“可惜这六十二个人咱们全然不认识,少了三个人,又怎会知其身份姓名?”
沈鹰淡淡地道:“这还不容易!”回头又对郑总兵道:“请总兵派人去天香楼,把天香楼的掌柜及伙计,全部请来认尸!”
郑总兵立即命令,一个副将带着一队人马风驰电掣入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