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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喜佳质 女侠授徒 闻警耗 红英驰援

刘红英看见了,不由暗暗点头,这个女孩的天性太厚了,再加上她的根骨资禀,实在叫自己喜爱。

但是自己虽然喜欢她,却又不能收她为徒,一来自己的家仇未复,二来自己出师未久岂能未经禀明擅自收徒啊!

但她实在太喜欢曾玉华了,频频地逗着她玩,那小孩嘴儿又甜,人又聪明,满口叔叔叫个不停,刘红英的心里愈发高兴。

直至天将起更,两女始辞别出来,回客店而去。

在路上,沈江云对刘红英道:“姐姐,那孩子实在逗人喜欢,也具有练武的资质,你又未有传人,何不收她为徒呢?”

刘红英长叹一声,摇摇头道:“我虽有此心,但是目前不可能啊!”

她把心里想的,告诉了沈江云。

沈江云微笑道:“良材难得,姐姐岂可因这小小原因,失之交臂,若怕未经禀知师门,何不先收她作记名徒弟,传授她一点入门的功夫。”

刘红英的内心渐渐活动,曾玉华的娇憨声容,重又映入脑际,自己若得此徒弟,实不难造就她成为未来武林的一个杰出人物。

她默默地寻思,心里已经作了一个决定,两女回到店里,倒头大睡。

第二天一早,两女又去看曾玉华,她们知道曾家的家境很不理想,从昨晚曾母的谈话中,可能已几天没有举炊了。因此来到街上之后,就买了十斤米,又买了些鱼肉鸡鸭之类,径自来到曾家。

曾家柴门大开,里面隐隐有叫骂悲泣之声,两女听了大奇,决定不了是否进去。

忽然听得“砰”的一声,一个女孩尖声地哭起来,那声音异常的熟悉,刘沈两女心里一跳,跨步就往里闯。

只听得一个声如破锣的声音大叫道:“今天你们倘若不给钱,就别想住我的房子,你们给我滚……滚……”

“讨厌的小鬼,滚开……”跟着噗的一声,好像一个身体跌在地下,曾玉华尖声的惨叫一声,就没了声音。

曾母原在哀哀哭泣,此时惊出了声,口里连声尖叫:“华儿……华儿……”

只有那破锣似的嗓子道:“小鬼,别装死吧!”但言词中也不禁带着几分焦急……

两女对看了一眼,发现情形有些不妙。当下三步二步的赶进房去,眼前的情形,使她们又惊又怒。

只见曾母躺在床上,毫无血色的脸上,泪痕纵横,此时用双手支着床沿,似乎想挣下地来,但久病瘫痪,这如何能办得到呢!

曾玉华小小的身体,横倒在地上,额角上撞破了一个大洞,鲜血汩汩而出,那张可爱的小嘴,微微颤动着,是那么的惨白,人已经晕过去了。

房子里还站着一个中年壮汉,歪戴个帽子,前胸的衣服敞开着,一身流里流气的,两手叉在腰里,显露出一脸强凶霸道的样子,口里还在嘿嘿的冷笑道:“不要说是装死,就是你真的死了,老子讨债要钱,终不成算是犯了王法啦!”

两女闻言大怒,鼻子里“哼”了一声,冷冷瞪了他一眼。刘红英早伸手抱起了晕倒在地的曾玉华,轻轻地把她放在床上,一面安慰曾母道:“您放心好了,华儿就会醒过来的……”

沈江云早在桌上的水壶中,找到一杯开水,蘸了手绢,把头上的污血,细细抹净。刘红英取出一瓶药粉,洒了点在伤口上,血就止住了,然后又用干净布条,把患处包扎起来。

华儿悠悠醒转,一见到刘红英,真比见到亲人还亲,一双小手臂,紧紧地搂住她的脖子,“哇”的一声,哀哀地痛哭起来。

曾母也暗暗啜泣不已……

刘红英对华儿受伤的事,很是生气,她还未发言,却听得那流里流气的壮汉冷笑了二声道:“嘿嘿哭得还是真热闹啦,但大爷却不会发慈悲的,你们还是给我滚……”

刘红英心里大怒,冷笑道:“她们欠你多少钱,你快说快说嘛!”

他傲然一笑,露出满面不屑之色道:“三两四钱二分银子,嘿嘿,你还准备代她们偿还啊?”

华儿着急地说道:“不对不对,一共是一两七钱银子……”

他冷笑道:“一两七钱银子,你别做梦吧,你们住了我的房子,五个月不付房金,你想想利息得要多少,这三两四钱二,还是便宜了你们呢!”

华儿还欲再开口,刘红英做个手势止住,伸手入怀,取出一锭十两的银子,刚想递到那壮汉的手里,忽然又自言自语的道:“这可不能便宜了他……”

言罢,伸手一拉一搓,这一大锭银子,竟像面条似的,随手变成了一条圆棍状的银条,跟着刘红英五指一掐,银棍中分为二。她放在手里掂了掂,把那块较小的递过去,口里说道:“欠账已经偿清,现在咱们得算一算你伤害华儿的帐了!”

壮汉见刘红英手掐银棍,心里不由大骇,暗忖道:“我的娘啊,这是什么功夫啦!把硬硬的银子,当成面条似的搓捏掐拉,我小子今天遇到了煞神……”他哭丧着一张脸,气焰大杀。

华儿瞪着一双大眼,骨溜溜地瞧着刘红英,带有菜色的小脸,满是诧异之色,说道:“叔叔,教给华儿吧,华儿喜欢……”

说到这里,她用一双小手,做了一个掐银棍的姿势。

那姿势既可笑又可爱,逗得沈江云在一旁“嗤”的一笑……

刘红英拍了拍华儿的肩头道:“他刚才把你推跌出血,你想不想报仇。”

华儿偷偷地看了她一眼,见她一脸的和颜悦色,心里不由想道:“这位叔叔对我真好啊……”想罢,又摸了摸跌破了的头,包了很多布,还有一丝极轻微的抽痛,她不由想起那壮汉吴大狗逼债时的凶狠狠脸孔,就点了点头。

壮汉惊得向后退了一步,心里直打哆嗦,暗道:“银子到了他的手里,就和面条一样,我的脑袋,哪有银子结实,哎呀,我的乖乖呀……”

刘红英冲着他嗞牙一笑,对华儿说道:“你恨他,就去打他几拳消消气……”

华儿怀疑地眨眨眼睛,但她终于身子一蹦,就到了地上,试探着一步步地走了过去,走近吴大狗的身边,呼的一拳,向他腹上打去。

吴大狗伸手一捞,忽然双手一阵剧痛,软搭搭地垂将下来,“当”的一声,肚皮上早就中了一拳。

华儿拳打足踢,他想挥手抵挡,但是用尽了气力,一双手像瘫了一般丝毫不能动弹,只得一步步的倒退捱打,痛得他连连叫饶。

曾母看得奇怪,原想出声阻止,但刘红英却向她摆了摆手,她话到口边,重又咽回去。

华儿小手也打累了,气也出了,高高兴兴地跑了回来,却被沈江云一把抱住,问道:“华儿,打得痛快不痛快……”

华儿嘻嘻一笑,小脑袋连点了几下,大大的眼睛里,流露出喜悦的神采。

她的天真,她的娇憨,使得沈江云从心眼里面爱起,紧紧地搂着她,连叫乖孩子不提。

华儿一眼看到了放在地上的鱼肉难鸭,喜欢得连眼睛都笑了,小口儿一张,说道:“鸡啊鱼啊鸭……肉啊……”

说到这里,小肚皮不争气,“叽咕叽咕”的叫起来,逗得刘红英沈江云和曾母都笑了。

其中只有一个人最难过,那就是吴大狗了。他一开始就作威作福,乱欺侮人,想不到竟会撞上这两个煞神。现在双手等于是瘫痪了,一动也不能动,心里急得是十五个吊桶,七上八下。

眼看到敌人们笑语宴宴,自己却是满头大汗,心如油煎,这对手臂,要是治不好,岂非要残废终身。他想到着急之处,再也不敢硬充汉子,“噗”的一声,跪在地上,涕泪齐下,苦苦哀求。

刘红英看了一眼,秀眉一皱,骂了声“脓包”,右手中指微弹,“砉”的一声,那条半段银棍,直飞出去,深深的扎入土中,只她口里说道:“你不是要银子吗?拿了银子快滚吧!”

吴大狗哭喊一声,膝行上前道:“小人知错了,只求大侠把我的手臂治好,我再也不敢了……”一面哭,一面说,眼泪鼻涕流满一地。

刘红英诧异道:“怎么你又不要银子了呢?你不是说没有银子,就要叫我们滚……滚吗?”

吴大狗连连以头撞地道:“小人该死,该死,求大侠高抬贵手,饶过一次……”

沈江云见他的头上,已撞破出血,血泥混在一起,再加上鼻涕和眼泪,真是洋洋大观,心里一软,就想开口劝两句。

她还未开口,刘红英又说道:“咦!这真是奇怪了,你讨债要钱,又没有犯了王法,这有什么高抬贵手不高抬贵手的。”

吴大狗嚎啕痛哭,曾母在一旁看他太可怜了,恻隐之心一动就随口劝了二句……

沈江云也道:“姐……哥哥,看他怪可怜的,放了他算了。”

她差一点露出了马脚,幸亏马上改过口来,曾母和华儿都没有注意到。

刘红英看了她一眼,笑了一笑,蓦地回头厉声对吴大狗道:“像你这样欺压善良之辈,本该让你再吃一点苦头,现在看在曾大娘的份上,放你一条活路,你还不快滚。”

一说到滚,纤足忽然一蹴,把吴大狗踢了一个滚溜,哎呀一声,滚起身来,双手已能活动,慌不迭的抱头鼠窜而去。

刚跑出七八步,猛听得后面一声吆喝道:“你回来!”他吓得脸都变了色,战战兢兢地走回去,只听得刘红英说道:“把银子拿去!”

他刚要伸手去捡,蓦见刘红英纤足一顿,把他吓得倒退两步。

“哧”的一声,银条从土中跳出,原来刚才刘红英暗用内力,用纤足一顿地面,就势把深深插入土中的银条弹震起来,倒把胆落魂飞的吴大狗,又吓了一大跳。

他偷眼一看刘红英,只见她脸笼寒霜,俊目含威,心里更加忐忑跳动起来,愣在那里,竟忘记要做什么了。

刘红英也不说话,只寒着一张脸瞧着他,瞧得他心里发毛,色愣愣地打起哆嗦来。

沈江云心肠较软,见状不由说道:“你拿了银子快走吧!还现什么眼?”

吴大狗如奉大赦,一弯腰捡起银子,连连的行了二礼,狼狈不堪地回身,一溜烟的跑了。

他一走,室内四人又复谈笑风生,华儿拾起地上的鸡鸭和菜疏,又把米放在缸内,自去厨房做菜,沈江云跟在华儿身后,一起到厨房去了。

卧室里面,曾母谢了刘红英解围之德……她俩聊了一会,刘红英从口风中,隐隐约约地露出想收华儿为徒的意思。这在曾母而言,当然是求之不得的事情,何况她又亲眼看到刘红英有这么大的本领。

但是曾母却舍不得爱女远离膝下,而且自己患了半身不遂之症,也实在是离不开爱女。

这一点,刘红英早就看出来,当即和她说明,自己只传她的武功,暂时并不想带走她。

这一来,刘红英收徒的事,总算是已经决定了。

午饭的时候,桌上有鱼有肉有鸡有鸭,菜肴颇为丰富,曾氏母女已有年余没有这样吃喝过了,尤其是华儿年幼嘴馋,可是又不好意思多吃,还好沈江云在一旁,大筷儿的挟菜给她,她睁着一双圆圆的大眼,感激地望着她。

饭后,就草草地行了拜师之礼,刘红英一共在扬州待了五天,把一些基本的坐功和口诀,传授了她。

华儿十分聪敏,闻一知十,这使刘沈两女异常高兴,五天的时间虽短,而华儿却实地得了不少好处。

五天之后,两女离开扬州,华儿十分依恋,足足地送出七八里地,最后还是刘红英故意装出生气的样子,她才依依不舍地回家。

两女一共留了一百多两银子给她们,因此在短期间,她们的生活不会发生问题的。

这一天,两女到达了开封,这开封原是刘红英儿时生长之地,三年之前,家遭惨变,方始遁逃南下,想不到三年之后,重来此地,江山依旧,人事全非,刘红英不觉恻然兴悲。

既到了开封,当然要回故园一次……

铁掌昆仑刘甄的庄院,在开封城东北隅凤凰山的地方,占地颇大,自经劫火之后,已完全变成一堆瓦砾。

那凤凰山原是北宋徽宗皇帝所筑,完全是人工堆土而筑成的,旋改名为“寿山艮岳”。上有华阳官,峰峦嶂嶂,州渚池沼,皆以人力为之,穷奇极胜,后为金人所毁,只剩下荒草斜阳,空照土阜。

铁掌昆仑刘甄晚年息隐于此,招来族人及庄丁同隐,重又开山浚池,葩植花木,经营不遗余力,但在三年前,却又重新毁于劫火。

刘红英离开家园愈近,心里愈是痛楚和难过,她一步一步的捱进庄门,只见断垣残壁,一片焦土,静悄悄的只有风吹荒草,阒无人声。

她悲从中来,眼泪像断线珍珠般直掉下来,心里凄苦不胜。

沈江云连忙以好言劝慰,但哪里劝止得住,只得陪着她落几滴眼泪。

再往前走,转过一座倒坍了半边的假山,刘红英清楚地记得这前面的不远处,就是自己的香闺了,可是现在只剩下几堆破砖碎瓦。

又转一个弯,那就是父亲住的房子,她想那地方现在也一定变成瓦砾堆了。

但是目光到处,却发现有一个高高的土坟,矗立在那里,刘红英心里奇怪,忖道:“这是谁家的坟,做在这个地方……”

心里想着,走过去一看,不由就扑地伏身在坟上,哀哀痛哭起来。

沈江云一看碑上的字,早已了然,知道她积哀于胸,若不给她一个发泄的机会,反而不妙,因此一任她嚎啕大哭,而不加劝止。

原来墓碑上写的几个字是:“先师刘公甄之墓”。

下面写的是:“弟子卢元琪敬立”X年X月X日。

瞧着她哭够一阵,沈江云连忙上前,把她劝住。

刘红英虽止悲声,但仍抽噎不止。

忽然远处隐隐有步履之声传来,那声音极轻,错非刘沈两人都有一身武功,绝对发现不了的。

刘红英虽是悲痛逾恒,但毕竟一身功夫高出常人,自然而然地养成了警觉的习惯。

闻声侧耳一听,知道来者一共是两个人,渐行渐近,离开自己存身之处,不过数十步之遥了。

沈江云一打手势,两人均是异常迅速地隐入墓后,屏住呼吸。

转角处,露出两个头戴凉笠的青衣人影,一面走路,一面还在讲话,隐隐约约地刘红英似乎听得“元公亮”三个字。这一来,她浑身的肌肉和神经,都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

那两个青衣人影,走到墓碑前面,互相对看了一眼,其中有一个说道:“三哥,咱们在这里休息一会吧!”

那名叫三哥的人,闻言一皱眉头道:“老五,你怎么的?老是懒洋洋的提不起精神来,今天一趟也未巡视完,就要休息了,我看还是辛苦一点算了……”

老五答道:“倒不是我偷懒,其实三年多来,除了来过了二批敌人外,从来也没有发现有什么风吹草动啊!我说咱们教主也未免太多虑了……”

他一面说着话,口风中对他们的教主似乎不太满意。

刘红英暗中寻思,他所说的教主是谁,是不是就是鬼老柯祖元,这前后来过的二批人又是谁,看来他们既然到了刘家庄,那一定是和父亲有一点渊源。

她听到这里,只见那个名叫三哥的人,忽然地生了气,怒声叱道:“老五,你越来越不像话了,竟对教主也敢肆意批评起来,我看你是不想活了是吗?”

稍停了一会,那老五连连解释。

那三哥似乎怒气稍释,冷笑说道:“你以为敌人是简单的吗?听说那个姓刘的丫头,下手可硬得很,像华山三剑这等的硬手,联袂齐上,可还没有搪住人家十招。听那次参加碧云庄大会回来的人说,她的武功可真高得无法揣测……”

老五“哎”的叫了一声道:“有这等事啦!这姓刘的丫头,不是叫什么玫瑰仙子刘红英吗?武艺不是很稀松平常吗?”

说到这里,三哥冷笑一声,说道:“这是三年以前的事了,目前她可是一身的武艺,乖乖,你晓得铁笛神手季香主振洛吗?这样高的武功,在碧云庄较技大会上,还没有搪下人家一合呢!”

吓得老五把脖子一缩,说道:“乖乖,我的娘啦!这可了不得啊!”

三哥好像说上了瘾,话匣子一打开,就说个没完没了,当下他又说道:“你不知道,最近她又做了一桩惊天动地的大事,嘿嘿!说出来只怕要吓碎你的苦胆……来来来,咱们在这里,慢慢的聊……”

这三哥大概爱讲话成癖,原先老五要求休息一下,他都不肯答应,现在却是他主动提出,老五心中暗喜,连忙找了一块石头坐下,那三哥就坐在他的对面。

墓后的两个人,聚精会神地在听,听到高兴的时候,还互相打一个手势,或者是挤着眼睛微笑一笑。

刘红英一心要想知道“元公亮”的消息,但那两人却没有再提起过,因此她有点心焦和着急。

三哥一开口就“喝喝”地两声,然后说道:“你晓得江南有一个血影教吗?那真是一个厉害透顶的邪教啦!”

老五接口说道:“这在江湖上跑跑的人,还能不晓得吗?他的教主不是叫什么风月真人吗?”

三哥冷笑道:“你晓得就好,但最近血影教的垛子窑叫人给挑了,你可知道?”

这一句话,把老五惊得跳起身来,连声地说道:“这是真的吗?谁有这么大的本领,你可别骗我……”

他的语声里面,充满了惊奇和骇异,事实上血影教主风月真人成名将近一甲子,在他们的记忆中,几乎没有一个人能胜过他的。现在忽然地听得连他的垛子窑,都给人挑了,这当然要使得他大大的惊骇起来了。

三哥见他似乎流露出不信的神色,冷冷地说道:“是谁啊!当然就是玫瑰仙子刘红英嘛!最近教主为了这件事情,伤透了脑筋,刘红英的武功这样高,又和咱们帮主有着海般深的大仇,只怕不久,人家就会找上门来呢!”

老五一拍胸脯道:“三哥你放心,凭咱们教主这身武功,难道还会怕她不成,就是小弟我,也绝对不会含糊的。”

那种洋洋自得的语气,气得那三哥大骂一声“吹牛皮”。

刘红英在墓后听得热血沸腾,她首次在背后听到人家对她的批评,而这一段批评,却激起了她的雄心壮志,油然而生逐鹿江湖称霸武林的愿望。

三哥和老五已经站了起来,准备走了,但刘红英忽然想起有关元公亮的消息,这没有知道,又岂能放他俩离去……

她想到这里,缓步地从墓后转出,微风吹起,她蓝色的衣袂飘飘飏动,阳光之下,显出她白玉似的脸庞如朝霞和雪,从容举步,那一种风流潇洒的风度,不由使两贼看直了眼睛,惊诧莫名。

他们暗忖道:“他俩的武功虽然不高,但到底亦非泛泛的庸手,哪有敌人在身旁匿伏了许久,而丝毫听不出一点动静的。”

是以他们这一惊真非小可,情知已经遇到了高人。

那三哥姓铁名守谷,江湖上人称二把刀,那老五名叫朱若凌,外号活见鬼,这两个都是黑煞教下的小头目,奉命在此照看铁掌昆仑刘甄的庄院。

那铁守谷武功虽然不高,但人却干练精明,见状,丝毫也不慌张,举起双手向刘红英一拱到地道:“这位英雄尊姓大名,来到此地,不知有何见教?”

刘红英傲慢地看了一眼,冷冷问道:“我向你打听一件事情,你刚才提到元公亮,他现在在什么地方?”

他蓦地一惊,心里异常生气,对头讲话的语态,太过目中无人,他想反唇相讥,但又摸不清楚对方的来头,正在心中沉吟盘桓,决不定如何回答好……

却听得身旁活见鬼朱若凌怒喝一声,道:“好小子,这里是什么地方,岂能容你撒野……”

他语气凶横,目中无人,刘红英看了他一眼,忽的仰天长笑起来,声如鸾凤,听得两贼齐齐一愣。

笑声未毕,墓后忽又转出一个身着杏黄儒衫的英俊书生,和刘红英正是天生一对地设一双,两贼一瞥之下,更是奇怪,不知道这墓后,到底还藏了多少人在内……

两贼看看这一个,又看看那一个,都是一般的玉树临风和傲容满面,但是仔细观察的结果,那两个书生除了一双眸子较常人为亮外,其他看起来,实在不像是一个会武功的人。

铁守谷和朱若凌互相对看了一眼,胆子渐渐地大了。

铁守谷诡诈机智,在未探明对方来历之前,他是不愿动手的,但朱若凌却是沉不住气,戟指刘红英道:“你们这是干什么的?今天若不还我一个明白,休想整个的回去……”

他说的时候,怒目横眉,盛气凌人,铁守谷不由自主的一皱眉头……

刘红英美目一瞟,步法如行云流水,瞬时之间,就已到了朱若凌的身边,微伸一指,只听得活见鬼“吭”的一声,忽然像泥塑木刻一般,不言不动起来,铁守谷站在一边,竟没有看出对方用的是什么手法。

他大吃一惊,从敌人的出手一招看出,武功较起自己强胜何止百倍,当下吓得骨软筋酥,白瞪双眼,只有害怕的份儿。

刘红英秀眉一皱,冷冷说道:“快把元公亮的消息告诉我。”

那话声凛厉如冬月彤凤,铁守谷听得混身直打哆嗦,慌忙的尽他所知,全盘托出,一面讲,一面还望着两女,露出乞怜的神色。

两女听罢二把刀铁守谷的叙述,不由大惊失色,尤其是刘红英更急得打鼓,想不到别后三年,人事变迁这么大,而元公亮竟已陷身黑煞教总坛,刘红英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哪里还有闲心去找什么“太清伏魔剑诀”,当下就决定了立刻赶去位在太行山的黑煞教总坛。

沈江云苦劝无效,只得釜底抽薪,和她约定,只能暗上黑煞教总坛,救出了元公亮就走,至于复仇之举,最好俟之异日。

刘红英见她一脸焦急的面容,只得点了点头,大致上同意她的意见。

刘红英恨极了黑煞教的妖人,竟把铁守谷朱若凌两人用重手杀死,随便挖了个坑一埋,然后取道阳武新乡临淇,进入了太行山。

乘她们在急急赶路之际,作者再回述一下铁胆郎君元公亮在这三年中的遭遇,以及如何会陷身黑煞教主坛的经过。

原来铁胆郞君元公亮自和刘红英分手之后,满怀情愁,难以排遣,终日里郁郁寡欢。

这一种从来所没有的滋味,把一个铁胆铁心叱咤风云的江湖英侠,弄得整日里长吁短叹,意兴索然。

他回到了天星阁之后,关起门来闷头就睡,但翻来覆去始终睡不熟,最后他下了狠心。

暗中自言自语道:“元公亮啊元公亮,你以前自命英雄盖世,但却是如此经不起考验,英妹妹学艺望湖别馆,不过三年就可以重新见面,你应该为她高兴才对。”

想到这里,精神一松懈,沉沉地睡去。

他连日辛苦,这一睡竟连晚饭也没吃,直睡到天将二鼓,他忽然感到口渴,起来喝水,刚找到了水壶,喝了两口,蓦地听得房屋上似乎有夜行人走动的声音。

他蓦地一惊,想起昨儿晚上,黑煞教拦途遨击的事情,不由心中一凛,翻腕抽出壁悬长剑,轻手轻脚地伏在窗后。

不一会,似乎有落叶飘坠的声音,他从声音中分辨,来者似乎只有一个人,但这人究竟是什么来路呢?夤夜来此,所为何事?

他侧耳细听,极轻微的脚步声,在院子里走来走去,不时还发出一二声低低的幽叹,他心里大感奇怪,不由得轻轻地伸出一个手指来,将窗纸弄破了点,眯着一只眼睛,向外望去。

只见庭园之中,有一个身材娇小的黑衣人,正负着手蹀蹀地往来,那人背插单剑,自鼻以下,蒙上了一块黑布,只露出一双澄如碧波的湛湛秋水,那双眸子亮亮的,但却似乎有一种忧郁的神采。

元公亮看不见他的庐山真面目,因此就不晓得这夜行人,是否与他相识。

夜行人又转了两圈,似乎是下了决心,一纵身直往元公亮窗下飞落,伸出双手,就要来推,元公亮大吃一惊,但仍是一动不动,伏身暗窥。

夜行人双掌已将触及窗户,忽然又改了主意,幽幽的长叹一声,这一声长叹,听得元公亮蓦地一惊,从对方的声音听来,似乎不是一个男子。

但这实在太奇怪了,自己与她并无瓜葛,而且也不认识她嘛!

夜行人纤足一跺,樱口里又是一声幽幽叹息,身形倏然飞起,接连几纵,就不见踪影。

元公亮亦自上床休息,但他始终测不透这夜行人是干什么的?为何望自己卧室,长叹连连,欲前又却呢?

第二天早晨,他盥漱完毕,到前面店堂里去吃早餐,刚坐定不久,从外面走进来一个年约十六七岁的白衣少年,那少年星眸胆鼻,肤色莹白如玉。

一进店堂之后,就坐在元公亮对面的桌子上,望着元公亮微笑的点了点头,露出宛如编贝似的洁白银牙。

元公亮慌不迭的也点了点头,他觉得那白衣少年的眉眼轮廓,极为熟悉,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面似的,但是搜索枯肠,却又想不起在什么地方见过他来。

也许是惺惺相惜的关系吧!两人都长得俊美绝伦,元公亮不由多打量了他几眼,却发现对方的一双妙目,也正在看着他。四目相对,元公亮落落大方,而那少年却是脸泛红潮,若不胜羞的低下头去,但一双美目,却若有若无意的,又向元公亮扫视了一眼。

元公亮心中微微一动,唷中笑道:“嘿嘿!这孩子竟像未出阁的大姑娘一样的怕羞。”

他心里有着淡淡的好感,不由站起身来,把手一拱道:“独坐无聊,这位兄台,何不枉驾一叙。”

这一句话,正是白衣少年所希望的,当即站起身来,微微一笑,朗声地说道:“承兄见召,敢不如命。”说罢,就坐到元公亮的桌子上。

那少年虽是羞答答地,但却颇为健谈,元公亮问他姓名他自称姓柯名含玉,河南人氏。

谈了一会,很是投机。

此时,店伙已送上早点,是一盘春卷一盘蟹壳黄,一盘生煎馒头,一盘蛋皮卷。另外每人还来了一碗油豆腐线粉汤,上面漂浮上几点红红的辣油。

这虽然是极为普通的早点,但却具有苏杭一带特有的风味,他们两人,一个籍棣河南,一个世居天府之国的四川,但对这江南极为普通的早点,却是赞不绝口。

柯含玉特别喜欢吃那生煎馒头,一口气吃了两个,微笑对元公亮道:“这馒头做得真好,外皮又热又软,微一咬破,就有一股汤汁,流入口中,元兄你尝一个试试看。”

说罢,他用筷子挟起一个,放在元公亮的碟子里。

元公亮莞尔一笑,挟起一尝,果然极为好吃。

但他不禁奇怪地想道:“这馒头里面的馅子,也只是普通的猪肉,为什么一到口里,味道就和普通肉包大不相同呢?”

他一边想,一边频频点头道:“不错,的确不错。”

柯含玉银铃似的笑了一声,脸上泛起一片笑意,心头高兴已极,原因是元公亮吃了他挟给他的馒头,而且还极口赞美呢!

但这一声轻笑,却使元公亮猛地一怔,心头疑云陡起,一个男孩子,哪会有这样尖锐清脆的笑声。

他疑惑是疑惑,但可没有露在表面上,他因为有刘红英前车之鉴,认为对方可能也是易钗而弁的巾帼中人。

他的疑心当然有他的道理,及至观察了一阵之后,发现对方除语声稍为尖脆外,其他的举止谈吐,都不像是一个女人,因此他就释去了心中疑惑,认为他语声尖脆的原因,可能是因为年纪尚小,童音未变之故!

这一眼看错,遂使后日情海泛波,生出许许多多意想不到的事来。

早饭匆匆吃罢,元公亮就准备离开姑苏,取道赣鄂入川,谁知道柯含玉也有事要到四川,长途寂寥,有此良友同行,岂非妙极。

当下元公亮结清了房饭钱,各令店伙备马,启程向四川进发。

那柯含玉人颇淘气,一路行来,时常若有意若无意的逗着元公亮,有时把元公亮逗得极了,他却又笑嘻嘻的陪罪,哥哥长,哥哥短的说个不停。

可是有一件事情奇怪,柯含玉虽然和元公亮亲密得像同胞手足一样,但在晚上投宿饭馆时,总是各人要一个房间,说什么也不肯和元公亮同房。

是以元公亮时常取笑他,说他公子哥儿的习气太深。

这一天,他俩来到了武昌,下榻在城南高升客栈,一切都安置好以后,他俩信步上街,准备找一家酒楼,痛痛快快地吃一顿晚饭。

接连转了几个弯,来到一条大街上,果然看到有一家气派甚大的酒楼,上下二层,大门上面,挂着一块黑漆招牌,上裹龙飞凤舞地写上三个斗大的金字——群英楼。笔酣墨饱,苍劲有力。

柯含玉轻轻地念群英楼三字,忽然轻蔑地一笑。

元公亮在一旁看了,心里有一点奇怪,他在这二十多天之中,和柯含玉同行同坐,但却始终感觉到这一个少年,似乎有许多地方,和常人大不相同。

他轻手拍了拍柯含玉的肩膀,低声道:“玉弟,咱们进去吧!”

两人入内坐定,不一会酒菜送来,尚未动箸,门外忽然走进来几个劲装佩剑的汉子。

元公亮坐在柯含玉的对面,恰好面向大门,是以这几个人一走进来,他才瞥一眼,就已看得清清楚楚,心里禁不住暗暗叫苦。

原来进来的一共四个人,其中三个,就是和元公亮在姑苏交过手的风流羽士严凌霄,铁掌虬髯傅璧和湘江剑客马子衡三人。另外一个,却是身着紫色道袍的中年全真,鼠目缩腮,相貌极其难看。

狭路相逢,元公亮大吃一惊,急急忙忙的低下头去,希望他们三人能够不发现自己,免得又惹出一桩麻烦,自己一身本领,就是不敌,还可以设法逃命,那柯含玉的武功不知深浅,若有三长二短,岂非是“我虽不杀伯仁,伯仁实由我死”。

他想到这里,心中连连打鼓,偷眼一瞥,发现风流羽士严凌霄正指着自己,嘴巴里不晓得说些什么?

于是乎,傅璧马子衡和那紫衣道人一齐瞪着凶眼,望着自己,口里不停地冷笑。

元公亮情知已被对方发现,当下心里盘算对付的方法。

风流羽士严凌霄缓步的走了过来,身后跟着傅璧等三个人。

铁胆郞君元公亮表面上虽是从容不迫,心里可是紧张得很,他暗运玄功,把全身真气凝集双掌,已在蓄势相迎。

严凌霄站在元公亮身前三尺之处,冷然说道:“姑苏一别,匆将匝月,元大侠丰采依旧,但可还认得区区在下吗?”说时一脸傲容,差一点没有把元公亮的肚皮气破。

元公亮哪甘示弱,哈哈长笑,蓦地站起身来,拱手说道:“原来是严师父傅师叔和马师父驾到了,这位道长,小弟眼生,不知是怎么称呼?”

严凌霄冷然说道:“这一位就是江湖上人称紫袍真人的元修道长,元大侠大概也有一点耳闻吧!”

元公亮闻言微微一惊,暗忖道:“怎的又是一个淫贼,看来这真是物以类聚了。”

原来紫袍真人最好女色,经常采花作案,在江湖上臭名昭彰,是以元公亮有此想法,但他在表面上,却是丝毫不露,一拱手道:“久抑了。”

紫袍真人倨傲地点了下头,那种不可一世的狂态,使得元公亮心火大炽。

他怒火填膺,面色微沉,就想发作,但是一想到敌众我寡,何况还有玉弟弟在场,不要因自己不能忍气,而使得他受了误伤。

他想到这里,怒火渐平,低头看了一下柯含玉,只见他徐徐举杯,啜了一口酒,似乎没有把当前剑拔弩张的局势,放在眼里。

他不由奇怪起来,仔细地打量了玉弟弟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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