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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父子相认

这时台上的翁长青恰好又劈出一剑,被展毓民架开后,露出一个空门,全身都在对方的剑势可及威胁之下。

展毓民也不能放过这机会,反手一撩,大罗剑中最具威力的三式攻招,一起施展了出来。

翁长青勉强躲开了第一二招,眼看第三剑直逼胸膛,再也无法躲过时,忽而空手疾出,双指一夹,以灵巧无比的手法,夹住了展毓民的剑锋。

试想两人的内劲相若,以两根手指,如何能抵得住对方全力的进攻?

因此展毓民毫无考虑,顺着他所夹的方向,姿势不改,继续朝前推送。

因为他两指夹住了剑叶,只有直推最易取力,即使他想引偏剑势,也可以在产生威胁的距离下,迅速作更有力的进攻。

翁长青的手指上微微使劲,仅只将他的推势阻缓,仍是让剑尖慢慢的移向胸前,展毓民忽然觉得不对了。

对方是个绝世高明的剑手,一个高手,所争取的只是刹那的先机,自己的剑势受阻,无异是授敌以机,而且刚才专心进攻,竟忽略他的剑在什么位置了。

虽然自己所发出的三招动作极快,只不过刹那的时间。

但这一段空暇对翁长青这样的高手,是可作许多从容的部署。

想到这儿,他的剑在距离对方胸前寸许时,突然停止不进,移目去看翁长青执剑的手,判断他的剑在何处以及采取了什么姿势。

这一看使他大为吃惊。

翁长青执剑的手竟然低垂于地,剑尖也垂了下去,完全不作反击的打算。

既摸不清对方的用意?又想不透是什么道理?

他竟怔住了。

翁长青一笑道:“台端胜望在即,为什么止手了?”

展毓民顿了一顿才道:“我不明白一件事,你的手夹住了我的剑锋,应该可以作反击的打算,你为什么……”

翁长青不等他说完就大笑道:“等你发现已经太迟了,你攻我三剑时,我早已还攻了三剑,每一剑都在你身上留下了记号,你不信可以检视一下。”

展毓民连忙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胸前及两乳之处,各为剑尖挑开一个小孔,一字平行。

这三剑的劲道很平均,都只刺破衣衫而止,一点都没伤及肌肤,是以毫无感觉,可是展毓民知道这是他手下留情。

照他取位之准,用力之匀,足证对方在极从容的情况下,完成三式的连攻,而且还能在不知不觉之间将剑撤回垂地……

如果对方要存心杀死自己,每一剑都可以做得到。

换言之,他已经死了三次了。

因此他颓然一叹道:“台端剑法入化,剑帝之誉,信非夸词,展某心服口服矣!”

翁长青笑道:“过奖,过奖,阁下守势之稳,也是敝人首次所遇之劲敌,如果阁下不出手反击的话,我还没这么容易取得胜利。”

展毓民这次倒是败得心服口服。

虽然翁长青赞他守势紧密,但他自己明白,他的体力已经消耗太多了。

两个人的交战过程中,虽然都是一触即止,但每一触都是贯以无比的内劲而互相对拆,剑器交触时,声音虽然不大,双方所发的劲道,却都可以贯穿金石,实在相当吃力。

翁长青似乎还余勇可贾,展毓民则已筋疲力尽,最多再支持七八招就不战自溃了,反击之举,乃不得已而为之,然而一出手,即为对方制住先机,在剑法的造诣上,他实在差了一大截。

这由不得他不服输了。

尤其是翁长青的气度,更令他心折。

他觉得翁长青并不如想象中那么残酷嗜杀,一连三招留情,最后竟敢以身试剑,仅用手指稍阻剑势而放空门,听由自己进招。

假如自己心术阴险一点,猛力前搠,他不是太冒险了吗?

这种气度胸襟实非常人所能及,所以不自而然地说出了剑帝两字,口气中也流露出真正的钦佩。

于是,他庄然收回长剑,一拱手道:“台端的气度,不虚有王者之风,剑下容情,展某并不知道,如果展某最后奋力进逼,台端所担的风险不是太大了吗?”

翁长青笑笑道:“因剑及人,台端的剑中毫无烟火之气,敝人相信台端绝不是那种人。”

展毓民愧然道:“这倒使展某汗颜无地了,展某交手之际,乃抱着除凶之心,临时止手,倒不是为了不肯伤人,而是想到阁下不可能如此轻易受制。”

翁长青大笑道:“这也不算过分,我以霸道的手段对付这些武林人物,确是难以令人心服。不过,阁下也无须自谦,我的眼睛察人观剑,相信不会错。你那三剑的攻势虽厉,杀机未现,我相信你最后还是下不了手的。”

展毓民一叹道:“展某不习惯伤人,所以使那三招杀手时,总是有点犹豫,不过话又说回来,即使展某有杀人之心,只怕也难以得手。”

翁长青笑了一下道:“可以这么说,我的感觉已能到心剑合一的境界,如果你杀机已现,我的剑总还能快一步。”

展毓民想想道:“展某有一句忠告,展某因天性之故,不擅使那些凶招,如果换了别人,出手会凶猛得多。”

翁长青道:“我知道,最后那三招与大罗剑的精神不合,想必不是剑法中的原式。”

展藏民点头承认道:“不错,有人将剑式稍稍改变了一点,使它的攻击威力增加了几倍。”

“这个人是你师弟罗士远,也是易名为袁南荒的南荒剑叟,对不对?”

展毓民又点了点头。

翁长青继续问道:“是他叫你们来的?他就是从五大门派处盗去武林符的人?”

展麻民还是点头。

翁长青追问道:“他来了吗?”

“展某不知道。”

“你怎么不知道呢?你说有四个人要向我挑战,除了你之外,五大门派的护旗令主与祁百合各算一个,第四个人就是他,他一定来了。”

展流民道:“他是准备来的,但不一定会出场,因为他判断你是他认识的一个故人,才提供我三式攻招。这三式攻招即使杀不了你,至少也能使你受点伤,他就出场对付你。现在这三式攻招被你破解了,他就不出场了。”

“为什么呢?”

“因为你不是他想象中的那个人。”

“何以见得?”

“因为他想象中的那个人破不了这三招。”

翁长青哈哈一笑道:“我希望他来了,也要他知道一下自己犯了多大的错误,因为我正是他想象中的那个人。”

展毓民愕然道:“阁下究竟是谁?”

翁长青笑问道:“难道他没有告诉你吗?”

“没有,他不肯说。因为他在没有确定以前不能说。”

翁长青沉吟片刻才道:“那我也暂时卖一下关子,等我登上剑帝的宝座,我就以真面目显示在大众之前。此地有不少是我的故人,相信还能认得我的。”

柳大树忍不住低声对林佛剑道:“佛剑,听翁长青的口气,他真是从青城出去的人,究竟是谁呢?”

林佛剑困惑地道:“我实在不知道。即使他从青城离去,也是多年前的事了,老伯不知道,我更难得知了。”

柳大树低头苦思。

翁长青在台上突然又叫道:“林佛剑,那个授你剑法,叫你来跟我作对的人是罗士远无疑了。”

林佛剑道:“我只知道他叫袁南荒,至于他是否南荒剑叟罗士远,完全是我个人的臆测而已。”

“但是展毓民已经证实了。”

林佛剑道:“那就是我猜测的正确。”

翁长青笑笑道:“你觉得这个人如何?”

林佛剑道:“我对他了解不深,无从置评。”

翁长青道:“我告诉你,他是个阴险的小人。你是否同意。”

林佛剑想想道:“光凭这句话我无法同意。”

翁长青冷笑一声道:“我自然会提出确实的证据,你出道以来,处处与四海镖局为难,是他的授意对吧?”

林佛剑道:“是的,但是他并没有要我真的跟他们作对,只是要我使他们的镖局歇业。”

翁长青道:“这就够了。他为了萧白逼他保镖,与他的志趣不合,愤而与师门反目,一直到萧白死后,他还是不肯放松,一定要逼使乾坤门下中止保镖的行业,此人心胸狭窄,由此可见。”

展毓民辩解道:“罗师弟不是这种人,他对保镖之举不同意,固然是与先师怄气,但并未忘本。他利用林佛剑打击我们,使我们的剑术更进一步,而且他叫林佛剑相机对本门的剑法作许多的指正。”

林佛剑道:“他还要我处处照应乾坤剑派,由此可见,他对师门还是相当爱护的。”

翁长青大笑道:“那你们都认为他是好人了?”

林佛剑与展毓民都低头不语,实在他们对罗士远的做法很难置评,说不出是好与坏来。

翁长青道:“林佛剑,他教你剑法,除了要你打击四海镖局外,另一个任务是对付我,对吗?”

林佛剑道:“不是对付你,是对付五行剑主。由武林符上,他知道五行剑主的事,知道这一家凶剑的传人差不多又快到出世为害的时候,他要我弭平这次祸乱。”

翁长青冷笑道:“他自己为什么不出头呢?”

林佛剑道:“我不是告诉过你吗?他因为练武林秘籍的功夫,引得走火人魔,以致全身瘫痪。”

翁长青道:“展毓民,你见到的罗士远,是否如此呢?”

展毓民道:“不,他已经能行动了,但这是最近的事。正如你一样,如果你是他所想象的那个人,则你也练过武林秘籍的功夫,相信你也是最近才能行动的。”

翁长青道:“没有的事,武林秘籍的上册能使人走火入魔是不错的,但并非无法解除,也不致令人瘫痪,最多每天两个时辰的痛苦而已。我找到了解除这种痛苦的方法,相信他也找到了,否则他绝对不会恢复得如此之快。”

“所谓四肢不仁,双目失明,完全是骗人的话,他叫林佛剑来代他行事,有一个绝大的阴谋。”

林佛剑问道:“是什么阴谋?”

“等我确定了剑帝的身份之后,我再告诉你,那时你就知道这个人阴险到什么程度了。”

林佛剑憋了一肚子的问题,闷声不响。

翁长青又问展毓民道:“你说的第四个挑战者可能不敢现身了,假如没有人反对,我就要正式宣布登上剑帝的宝座了。”

展毓民默然片刻才道:“以剑技而论,阁下实为穷古通今的第一人,展某承认你可以称为剑中之帝。但是要我们屈膝归顺,展某绝对不能同意。”

翁长青笑笑道:“你不怕我广开杀戒吗?”

展毓民朗声道:“展某以掌门人的身份作此宣布,凡我门中弟子,现在都有自主决定去留之权,但留在乾坤门中的,绝不准有屈膝偷生的行为。”

阮雄与齐碧霞、方天华等三人同声道:“弟子绝对拥护师尊的决定,宁作剑下之鬼,不作偷生之人。”

他们三个人早已商量好了,所以三张口中,吐出的字句都是一致的。

翁长青笑了一下道:“好,把你们记下,我登座之后,就开始对付你们。还有谁不肯屈服的?”

林佛剑立刻道:“我。”

翁长青点点头道:“只有你一个人吗?”

柳如昔道:“我们都跟佛剑站在同一立场。”

翁长青笑问柳大树道:“你是个长辈,怎么不开口,尽让孩子们说话?难道你处处都要听他们的吗?”

柳大树朗声笑道:“年轻一代的有种豪情,比我们强得多了,我又何必多开口呢?他们还有大好的岁月,都不惜用性命来对抗暴力,我还珍惜这条老命吗?”

翁长青大笑道:“好,好,还有谁呢?”

天山绿梅谷的钟氏兄妹道:“还有我们!”

翁长青哂然道:“你们的父母在这儿做人质,难道你们连堂上父母的生死都不顾了吗?”

钟少云大声道:“我们的父母也许是为了顾全我们,才没有作表示。如果我们为坚守剑士的不屈精神而死,相信二位老人家一定会赞同的。”

“何以见得呢?”

钟少芬也道:“因为我们幼年所接受的庭训就是这些。”

钟云激动地道:“好,好孩子,这才是绿梅谷出来的佳子女。我与你母亲一定拼合余力,跟你们并肩作战。”

翁长青笑笑问道:“再没有别人了吗?五大门派呢?你们以武道精神为立门的主旨,怎么噤若寒蝉了呢?”

武当掌门党慧道长道:“我们不在乎一死,却不想祸延门下无数弟子。十年后,自有护旗令主出来为我们一搏,那是我们五家的代表,只要这种传统不中止,我们的精神也不会死的。一个门户与一个人不同的,有时必须学会忍辱以持续命脉,不能逞血气之勇,今天你征服的只是我们这些人,而不是我们的门户,知道吗?”

翁长青哈哈大笑道:“说得好,五大门派所采取的含辱待复方法,表现了武人坚毅的精神。那批年轻人表现了剑士们不屈的气节,我都会成全你们的。半盲,宣仪奏乐,至少我现在要登剑帝的大位是没人会反对了。”

刘半盲连忙一挥手,司乐的侍女们钟鼓齐鸣,八音交奏,在庄严的乐声中,翁长青缓缓地走向座椅。剑帝登位,就这样匆匆上场了。

他面对着台下的群豪,泰然地坐了下去。

柳大树迫不及待地道:“现在你可以揭露真面目了吧?”

翁长青默默点头。

他四下看了一遍道:“我真希望袁南荒,或许该叫他罗士远的那个家伙在这儿,目睹这最动人的时刻,但他似乎没有胆子前来了。”

说完他举手揭下自己的面纱,露出一张颇为俊朗的脸,约莫在五十到六十之间,颔上的短须半现花白,但依然神采奕奕。

这时,台下群豪都发出了一声轻呼。

林佛剑只觉得此人似曾相识,但说不出是什么时候见过。

他见柳大树嘴唇不住地龛动,哺哺地道:“不可能。”

林佛剑忙问道:“柳老伯,你认识他吗?”

柳大树颤着声音道:“我……认识,但我不能相信,这简直是不可能的事。”

闻达与闻道远兄弟两人也面现惊色,目瞪口呆。

另一边的阮来风也是张大了嘴,流露出难以相信的神色。

翁长青自动张开口道:“二十五年虽然很长,但不至于使大家健忘如此,难道各位都不认识我了吗?”

林佛剑忍不住道:“柳老伯,这人究竟是谁?”

柳大树用了很大的劲才道:“难道你认不出来吗?”

林佛剑道:“我觉得他有点儿面熟,但想不起来是谁了。他说离开青城已有二十五年了,他离开时我才四岁。”

柳如昔道:“二十五年前我才出世,但我好像认识他,他有点像你的叔叔,不,你们家的老袁。”

林佛剑一怔道:“不错,是有点像袁南荒,但是不对,我离开袁南荒才二年多,袁南荒比他老得太多了。”

尤丽娘忽然道:“相公,他跟你倒是很相像。”

林佛剑愕然道:“像我?我倒不觉得。”

尤美娘也道:“相公很少照镜子,不知自己是什么样子,可是你的确很像他,只是比他年轻而已。”

柳大树道:“你们的确是很相像,二十五年前,你父亲去世时,就跟你现在的样子差不多。因此,我认为他就是你的父亲林世俊。”

“是我的父亲?不可能,我爹已经死了。”

“就是这话,你爹死时,我们都在场,含殓盖棺我们都曾目击,但这个人的确是你的父亲林世俊。”

翁长青又发话了:“各位还不能认出我是谁吗?”

柳大树忍不住道:“你是林世俊吗?”

翁长青笑了一笑道:“还是柳山主的记性好,只是山主忘了,林世俊已经死了。”

柳大树道:“不错,我们亲眼看见林世俊埋葬入土的,但我相信你就是林世俊,此外不可能有别的人。”

翁长青顿了一顿才道:“林世俊死了,一直没有复活过,我是翁长青,这一点是无法改变了。”

众人都呆住了。

翁长青忽又朗声道:“佛剑,你到台上来,你心中的许多疑问我可以回答你。”

林佛剑一跃上台,由于心情激动的缘故,他的步子没有踩稳,冲了两步才拿桩站定,离翁长青已不太远了。

翁长青道:“你太沉不住气了,一个剑手的先决条件是在任何环境下都维持镇定,保持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修养。你要接替我剑帝的地位,还得好好修为一番。”

林佛剑没注意听他的话。

翁寒梅却听见了。

她一纵也上了台道:“爹,您说的继承人就是他?”

翁长青道:“是的,对任何人我都是翁长青,惟独对他,我不能抹杀过去,因为他是我的儿子。”

林佛剑怔住了。

好半晌他才道:“你真的是我父亲?”

翁长青莫测高深地一笑道:“翁长青不是林世俊,但我却是你的父亲,你生身的父亲。”

林佛剑摸着头道:“我实在不明白。”

翁长青一笑道:“我不说明白,恐怕谁也不明白。在林世俊未死之前,是林世俊,林世俊死后,我有一段时间没有名字,后来我到了这儿,才成为翁长青。”

这总算解答了一个问题。

翁长青就是林世俊,但他怎么死而复生?又怎么变成翁长青的呢?

这仍然令人费解。

可是情形不允许大家继续发问,也不允许翁长青作进一步的解释。

翁仁寿、桑九娘两人同时跳上台来。

桑九娘沉声道:“主人,您打算让林佛剑继承剑帝之位?”

翁长青道:“是的,他是我的儿子,资质才智也足可继承我的技业,这有什么不对吗?”

翁仁寿厉声道:“有一点不对,主人别忘了入赘翁家之前,所作的诺言,翁家的基业绝不传给外面的人。”

翁长青道:“我没有,我传给我的儿子,他不是外人。”

翁仁寿道:“当时主人并没有说有儿子。”

翁长青道:“当时我并不知道,我有儿子。”

翁仁寿道:“主人入赘翁家才二十年,林佛剑总不止二十岁吧!主人怎么不知道有儿子呢?”

翁长青道:“是的,我离开青城时,佛剑已经四岁了,现在他是二十九岁,但是那时我并没有想到他是我的儿子。”

林佛剑一怔道:“爹,您这是什么意思呢?”

翁长青苦笑道:“那要问袁南荒去。”

“为什么要问他呢?”

翁长青轻叹一声道:“话要从三十年前说起,你母亲在无意中救回了一个重病的男子,那就是袁南荒。他病愈之后,感激你母亲的救命之恩,就留在我家做庸仆。他的才能很好,相貌有几分像我,我把他当兄弟一般的看待,并没有当他是外人,你母亲跟他尤其相契。”

林佛剑道:“我明白了,你怀疑娘与他有私情。”

翁长青叹道:“不是怀疑,根本就是事实,连你母亲自己都承认对他有好感。”

林佛剑道:“您完全误会了,娘对袁南荒虽然有好感,但完全是一种近乎手足的纯情。”

翁长青发出一声苍凉的苦笑道:“佛剑,你不是孩子了,而且我知道你在情场中也经过不少风浪。你相信男女之间的感情,能止乎手足之间吗?”

林佛剑顿了一顿道:“娘与袁南荒的事,跟我谈过,她不否认对袁南荒有过一点感情,但她明了自己的身份,始终发乎情而止乎礼,从没有越轨的行为。”

翁长青道:“现在我相信,但她为什么不肯说明呢?”

“您要她说明什么?”

翁长青道:“在你四岁的那一年,我曾经问过她,你究竟是谁的骨肉,她反而叫我自己去想。”

林佛剑抗声道:“您不该这么问的,您这是对娘的侮辱,难道你还不了解她的节操吗?”

翁长青苦笑道:“我如果不相信她,就不会让袁南荒在我家居留五年,而且你小的时候,长得多像袁南荒。”

林佛剑道:“这不足为奇,袁南荒跟您也有几分相似,您看不见自己,却偏要往别的地方去想。”

翁长青道:“我觉得自己已经够大量了,换了别人,恐怕连五个月都忍不下去,我居然忍了五年。”

林佛剑觉得在大众之前,公开谈论自己的家事,十分难堪,转开话题道:“后来呢?”

翁长青道:“我在你母亲那儿得不到结果,又去问袁南荒,这家伙更混账!”

林佛剑忍不住怒道:“他难道诬陷娘的清白吗?”

翁长青冷笑道:“比这个更恶劣,他竟避开问题不答,倒过来反责我太专心剑术,冷落你母亲。”

林佛剑道:“这本来就是事实,我听叔叔说您生前,不,您以前的事,您嗜剑成了狂,终日埋首在剑中,除了剑之外,您根本没想到其他的事。”

翁长青一叹道:“孩子,你是在青城长大的,该了解那儿的环境,为了剑术不如人,我们受的是什么气呢?我的个性又不是受得住气的。我拼命练剑,想出人头地,争取更高的地位,难道不应该吗?我相信你母亲,才放任她与袁南荒来往而不加阻止,可是到了最后,我听了太多的闲言闲语,跑去问问他们,这有什么不对吗?”

林佛剑想起自己在青城所受的委屈,不禁对父亲当时的心清起了共鸣,才轻轻一叹道:“我了解这种心情,可是娘不了解,她那时正年轻,觉得在您心中,她的地位还不如您练的那支剑。

每次您练完剑后,在屋中细心擦拭剑身的时候,她看了暗自垂泪,如果您把对剑的关切分出十分之一来给她,她也不会寂寞得去找袁南荒聊天排遣了。”

翁长青一叹道:“壮年惟求凌云志,不解温柔是天堂。哪一个男人不是这个样子的呢?”

林佛剑忙又问道:“您怎么又死而复活的呢?”

翁长青道:“这就是袁南荒混账的地方。他反责我一顿之后,就给了我那部武林秘籍,说我既然视剑重于一切,他愿意成全我。然后他又替我出主意,说武林秘籍中的剑法必可无敌于天下,但是不能在青城山中演练。”

“为什么呢?”

翁长青笑道:“你有什么不明白的,青城山的剑技被祁、闻、柳三家坐稳了首席,绝不容许有人超过他们,如果留在青城,不待学成就难逃他们的毒手了。”

柳大树在台下叫道:“没有的事。”

翁长青笑道:“这是你们订下的明文条例。”

柳大树道:“那是对外而设的,本山之内却没有这个规定,我们还鼓励大家在剑艺上求精进呢!”

林佛剑道:“我相信柳老伯是具有这种度量的,但祁逸夫却不是这种人,所以袁南荒所言不为没有道理。”

翁长青道:“是的,我也知道祁逸夫控制着一切,每天我练剑时,都有人在暗中监视着,要逃过他们注意而偷练更高深的剑法,是不可能的。因此我必须离开青城,但青城又不肯放我随随便离开,于是我只有假死一个办法。”

柳大树道:“你那次假死倒是非常高明。”

翁长青道:“袁南荒有一种药,吃下去以后,全身僵硬,像死去了一样,必须要等七天之后,才自动苏醒。”

柳大树道:“难怪你停尸五天,就急急埋葬了。”

翁长青愤然道:“幸亏我对袁南荒防了一手,他给我的药如果全服下去,就永远也醒不过来了。”

林佛剑道:“他这么混账吗?”

翁长青道:“我只服了一半,结果等到第八天才醒过来,幸好棺木是我自己定制的,我打开来,悄悄离开了青城。我在外面流浪了五年,剑法练成了,因为武林秘籍上说到了五行剑主的事,我就想找五行剑主试试我的剑法,结果就找到了这个地方。”

林佛剑失声道:“翁家就是五行剑主的传人?”

翁长青道:“五行剑主传了几代,已经失去原来的名称了,而且他们的剑法也大有进展,我光靠武林秘籍上的剑法,竟然胜不过他们。可是翁家只有一个女儿,他们留下了我,要我入赘翁家,从这时候起,我就成了翁长青。”

林佛剑道:“您忘了娘?”

翁长青苦笑道:“你母亲对我那种答复,袁南荒又那样害我,我不记仇就已经算不错了。

而且我想就此成全他们,所以我成了翁长青之后,根本忘记了我是林世俊了。直到十五年前,生了寒梅,她的母亲因难产而死,我成了翁家的主人,才想起青城的事。我费了很多的精神去打听,只知道你母亲并没有改嫁,袁南荒也离开了青城,不知去向,我无法进一步了解内情,乃从事帝王谷的建设。”

曲曲折折的内情总算弄清楚了。

翁仁寿道:“主人,我们不知道有这些内情,但是您应该记得对夫人的诺言,帝王谷的基业,绝不能传给外人。”

翁长青怫然道:“林佛剑是我的儿子。”

翁仁寿道:“主人真能确定吗?”

林佛剑怒道:“混账,你这是什么意思?”

翁长青却傲然笑道:“现在我敢十分确定。袁南荒只是有几分像我,而佛剑却跟我年轻时一模一样。尤其是他这副傲世的模样,那是袁南荒所没有的,因此我不但能确定他是我的儿子,更是剑帝惟一的传人不错。”

翁仁寿道:“不行,老奴等受夫人临终前重托,帝王谷的基业绝不能传给外姓,林佛剑如果要成为帝王谷的主人,只有一条路,那就是与小姐成婚,入赘翁家。”

柳大树哈哈大笑道:“佛剑,你真是一块香肉,人人都要抢。当年我硬逼你入赘,被你拒绝了,现在又有人打你主意了。剑帝比青城山主可神气得多,你不妨考虑考虑。”

林佛剑庄容道:“柳老伯,您不必拿话来激我,我不是那种人,当年如此,现在也是如此。”

翁长青却沉声道:“仁寿,你疯了,佛剑与寒梅是同父异母的兄妹,怎么可以乱伦呢?”

翁仁寿道:“老奴是翁家的世仆,翁家的传统必不可破,夫人的上一代是姐弟两人,老主人的技业却不如他的姐姐,为了不使技业外流,他们同胞手足还成了婚的。”

翁长青道:“难怪筠娘的体质那么衰弱,血亲婚配,对下一代的影响太大了,我绝不准这种乱伦的事发生。”

翁仁寿道:“那主人必须把技业传给小姐。”

翁长青道:“你凭什么来管我的事?”

翁仁寿道:“老奴管的是翁家的事。”

林佛剑不等翁长青开口就道:“爹,我并不想当剑帝。”

翁长青道:“这并不是你当不当的问题,我传给你,你不当可以自己取消,但我一定要这么做。我为了剑技才弃妻离家,为的就是争这口气。”

林怫剑道:“寒梅也是你的女儿,您传给她不是一样的吗?我只希望您放弃那种高压的手段。”

翁长青哈哈大笑道:“你别以为我真是那么残忍,我只是吓吓他们,同时也考验一下他们的气节。”

翁寒梅愕然道:“爹,您又改变初衷了?”

翁长青笑道:“我根本就没有那个存心,一个剑手的气与质才是最重要的,你哥哥不必说了,乾坤剑派也不错,天山绿梅谷钟家也还有一份气魄,五大门派虽败而不馁,这些人才配称为剑士。至于那些屈膝降服的人,我准备废掉他们的武功,折断他们的佩剑后,再把他们放回去。他们根本不配使剑,也是对剑士精神的一种侮辱。”

翁寒梅道:“那我们这个剑帝还有什么意思?”

翁长青笑道:“我们以高超的剑拔赢得一批真正剑手的尊敬,这种成功比什么都有意义。

而且我们将剑手的人格作了一番严格的淘汰,去芜存青,这是千古不朽的事业,在剑的领域中,我们的事业可以媲美尧舜文武等圣主。”

翁寒梅道:“那不是我们的初衷呀!我们的理想是建立一个史无前例的剑术霸业。”

翁长青道:“现在我也是翁家的人,但我要严厉的批评一句,你母亲以及她历代的祖先都是行不通的,没有一个靠武力与威胁而建立的霸权能永久站立的。狂风暴雨的时间都是短暂的,世界还是光明晴朗的时间居多,而风雨的力量从没有征服过这个花香鸟语的美丽世界。

孩子,我相信你自己也有这个感觉。”

翁寒梅陷人沉思中没有开口。

翁仁寿却道:“主人,不管你对剑帝的看法如何,您必须将剑帝传人作个交代。”

翁长青道:“我已经作下决定了。”

翁仁寿道:“林佛剑不是翁家的人。”

翁长青微怒道:“你们管到我的头上来了?”

翁仁寿道:“老奴只知有翁家,不知其他。”

翁长青更为愤怒道:“可是你们要弄清楚一件事,我今天以剑技争下剑帝的地位,并不是用翁家的剑法。”

翁仁寿道:“主人说得不错,主人的剑技是以武林秘籍中的武功为主演化而成的,但没有翁家调和五行的功夫为之中和,主人一定会走火人魔,四肢不仁,因此主人的一切成就,还是应该属于翁家的。何况主人用翁家的基业为辅,才能达到今天的地位,也是无可否认的事实。”

林佛剑忙道:“爹,您对剑帝的看法如此正确,是我最高兴的一件事,只要剑帝能维持您说的胸襟与做法,谁担任都是一样,您就让翁家的人来担任好了。”

翁寒梅却道:“不,大哥,我不行。爹的选择与决定都是对的,剑帝的技业不适合女子,还是您来继任较佳。”

林佛剑笑笑道:“小妹,我不是翁家的人,你才是最具资格的继承人,如果你怕能力不足,大哥会帮助你的。”

翁寒梅高兴地道:“那您就留下了?”

林佛剑点点头道:“可以,我别的地方没有家,爹也在这里,我自然要留在这里,还有很多人会留在这里。”

“是哪些人呢?”

“柳老伯、柳姐姐,还有两位尤姐姐,将来还有明月姐姐。”

翁寒梅道:“大哥,您的艳事跟您的传奇行动一样出名,这几位姐姐将来都是我的嫂子?”

林佛剑笑道:“事情这样圆满地解决,大概不成问题了。”

桑九娘忽然插进来问道:“小姐,你赞成吗?”

翁寒梅道:“我当然赞成,从小到大,我都是在严格的练剑生活中长大的,我实在很寂寞。现在忽然有了个哥哥,又有四个美丽的嫂子陪我,这是多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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