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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黑发龙婆

这是一次很隆重的约会,他们到达地头时,对方已先到了,会场是一片广阔的沙滩,下临澎湃江水。

令齐苍霖震惊的是与会人物,除澜沧双煞叔侄四人之外,竟没有一个认识的。

他开设镖行多年,这条路以前常来,近几年才不大出动,同时也因为四海镖旗无往不利,使他疏于江湖动态。

这时他发现绿林道中,差不多全是后起之秀,他认识的那些人物,几乎一个都不见了。

长江后浪推前浪,江湖人的新陈交替,在绿林道中尤为迅速。

身为主人的黑发龙婆苗英亲自前迎,除了尤二通、尤三通兄弟外,也以她的年龄最高,她是贾雨飞的妻子,年龄最少也该在六十开外,可是望去直如四十许人,满头黑发,举止文静,完全没有绿林气息。

苗英仍是很客气,裣衽为礼后含笑道:“齐大侠名传武林,今日才得一见,看大侠英风矍铄,龙马精神,可知修为之有素,亦见盛名之不虚。”

齐苍霖拱手答礼道:“齐某浪得虚名,到底敌不过催人岁月,毕竟是老了,怎如夫人驻颜有术。”

苗英手按桌角笑道:“自先夫弃世后,妾身早已退出江湖,这次是应同道之请,出头与大侠一叙失礼之处,尚祈大侠见谅。”

齐苍霖还没有开口,旁边的齐碧霞道:“家父今日乃为应尤家兄弟之约,镖局之事,已由晚辈接手了,请夫人与晚辈说吧!”

苗英微微一怔才道:“齐大侠当真已将镖局交付给令媛了吗?”

齐苍霖道:“是的,齐某已无意于江湖,本拟就此歇手,因为阮兄的见重,愿意合力经营,齐某难却盛情,才将镖局交给小女接替,由阮世兄与小女合力负责,齐某是不再过问了。”

苗英顿了一顿方道:“昨日由小儿投帖,四海镖局的答复似乎太简单了一点,妾身心敬大侠,认为大侠德高望重,一字为凭,正是适合大侠的身份,如果是令媛做主,则对妾身似乎太过分了一点。”

齐碧霞立刻道:“夫人要如何答复才能满意呢?”

苗英道:“齐小姐出身名家,应该知道的。”

齐碧霞道:“晚辈知道的就是这一个字。”

阮雄接口道:“这一个字也是看在夫人的分上才有的,夫人既然有意与四海镖局讲规矩,就不该派遣同道朋友在路上作对,这是夫人失礼在先,怪不得我们。”

苗英朝他看了一下笑道:“这是阮少侠吗?”

阮雄一拱手道:“在下现为四海镖局副总镖头,夫人如果是以江湖身份说话,就不必再用那论交的称呼!”

苗英见他出口顶撞,居然没生气,笑道:“英雄出少年,副总镖头年纪虽轻,江湖阅历倒是很老练,那我也不必再讲废话了,对留旗之事,贵局作何答复?”

齐碧霞道:“帖子是给两家镖局的,夫人怎么只问我们一家呢?”

苗英笑道:“金陵镖局的答案不问可知,绿林道开出这个条件,已经很客气了,他们没有拒绝的理由。”

马雄飞忍不住大声道:“夫人对敝局的判断不够正确,马某虽然无能,却也不甘心让绿林道坐享其成。” 苗英脸色一沉道:“是真的吗?”

马雄飞豁出去了,大声道:“不错,别说留旗抽成之事不能答应,就是闯不过今天,加倍抽成之举也万难接受,镖客卖出性命,血汗所得绝不容分沾。”

绿林道中群豪皆为之变色,有几个人居然拔出了兵器。

苗英朝后轻叱一声道:“不准乱来,难怪人家瞧不起你们,说你们是乌合之众,看看你们,有没有一点气度?有我在这儿,轮得到你们表示意见吗?”

那些人被她压了下去,贾亮悻然道:“母亲,这家伙太气人了,难道不该给他点颜色吗?”

苗英沉声道:“该如何处置呢?请你指示一下?”

贾亮这才发觉母亲的语气不对,连忙道:“母亲,孩儿自然听您的吩咐。”

苗英冷冷地道:“我给你的吩咐是跪下掌嘴二十。”

贾亮怔了一怔,随即跪下,自动地掴了自己二十个嘴巴,打得很响,出手也很重,等他打完了,苗英神色稍缓道:“起来,站到一边去。”

贾亮站过一边。

苗英又对身后请人沉声道:“我并不想出来,是各位硬拉我出来的,我既然答应了你们,自然会给大家一个满意的交代;第一次我不好意思对各位难堪,所以拿小犬作为立法之始,下次再有人敢随便行动,擅自开口说话,我就不客气了。”

她的声音威严,群豪慑然无声。

苗英这才对马雄飞道:“马总镖头,凭你这份勇气,我对你也十分佩服;我知道你的实力,要过关是不可能的,可是你敢说这句话,总算还有武林人的骨气。

“从现在起,西南六省的路随你自由通行,金陵镖局的镖如果出一点错,完全由长江水寨负责。我们的交涉到此为止,你请在一边休息吧!”

马雄飞对她的答复倒是大出意外,一时怔住了。

苗英一笑道:“马总镖头还有什么不满意吗?”

马雄飞望着齐苍霖,等候他的指示。

齐苍霖笑道:“夫人如此宽宏,马贤弟还不谢谢夫人。”

马雄飞只得一拱手道:“多谢夫人!”

苗英笑道:“别客气,西南绿林道自先夫亡故后,一向与镖行朋友缺少连系,我这次出山整顿旧业,并不是想有所建树,只是想跟武林朋友打个商量,留一条永生之道,对金陵镖局,算是卖一份交情。”

一个虬髯汉子忍不住叫道:“假如夫人这样送人情,咱们以后只有喝长江的水。”

苗英冷冷一哼道:“这是哪一位朋友?”

贾亮道:“是巫江水寨铁金刚柳大雄寨主。”

苗英冷笑一声道:“柳寨主,长江的水取之不尽,足够你喝饱的,现在就请你开始喝第一餐。”

柳大雄刚拔出腰间的分水峨嵋刺,人群中走出一名青衣女郎,轻轻一伸,左掌接去了他的兵器,右手劈在他的左颈项上。

柳大雄一声闷哼,铁塔似的身子倒了下来。

那女郎提起他的腰带,信手一扔。

柳大雄的身躯飞了出去,砰的一声,水花四溅,跌进了十数丈远的江水中,立刻沉底不见。

这女郎年纪不过二十上下,举手投足,轻而易举地折服了一个身怀绝技的彪形巨汉,使得大家都怔住了。

苗英却冷冷地道:“素华,我只叫他喝水,可没有说要他的命。”

那女郎微笑道:“夫人放心好了,他的胃口很大,至少要一会功夫才能喝饱,回头婢女会把他捞起来的。” 苗英道:“他虽是生长巫江,却不一定喝过长江的泥水,第一次不能灌得太多,叫他起来吧!”

那女郎躬身道:“婢子遵命。”

轻轻一纵身,像头飞鸟似地飘起来落在江边,伸手一抛,一道白虹脱手而出,直落江中,接着哗的一声,柳大雄的身子冒了出来,那女郎又一抖手,柳大雄又平飞而来,摔在沙地上,身上全湿了,口中直吐水。

众人这才看清,那女郎手中的白练是一条银丝编成的细练,练梢有一个手形的飞爪,她就是利用这爪将柳大雄由水中抓出来的。

这时天色微亮,四周虽有火炬照明,江中都是黑沉沉的,这女子看都不看,出手就由江水中将人抓出,而且那银练粗不过手指,却能带起柳大雄两百多斤的身躯,足见那女子的内力也相当惊人。

苗英叫她素华,她却自称婢子,可见她不过是苗英身边的一个侍婢而已,婢已如此,夫人则何待言!

那女婢朝苗英再度躬身请示道:“夫人还有何指示?”

苗英四下看看,见大家俱为一个侍女折服了,得意地笑笑道:“请柳寨主去更衣,再来参加盛会。”

素华收起银练飞抓,袅袅地向柳大雄道:“柳寨主,多有得罪了,请!”

柳大雄满脸羞色,爬起来一言不发地走了,素华仍是紧跟在后面。

苗英这才朝绿林群豪道:“各位都知道,先夫有生之日,与我并不和睦,最主要的就是为了在处事方面的意见不合,我认为绿林道中纪律废弛,大家各自为政,才不容易团结一致,经常受人轻视;现在我蒙各位见重,推为总瓢把子,重继先夫旧业,第一件要整顿的就是纪律。不过,我也不是无理取闹,硬压各位听我的话,绿林道中行业不一,我也不能—一都逞强揽事,只是柳寨主为长江水寨分寨之一,是先夫直属的手下,对我这种态度是太不应该了;至于不属水寨的各路朋友,如果不满意我的行事方法,尽可现在退出,我绝对不会勉强各位的。”

问了两遍后,才有一人出声问道:“请问夫人,那位姑娘是夫人的什么人?”

苗英笑笑道:“先夫弃世后,我训练了八个侍女,素华是其中之一,这八个女孩子是从小跟着我的,说她们是我的从人也行,是我的弟子也未尝不可。”

那人不作声了,贾亮才笑道:“母亲,您把侍女们训练得如此出色,却显得孩儿太无能了。”

苗英微笑道:“谁叫你不肯跟着我的,你一个弟弟,一个妹妹跟在我身边,比你能干多了。”

贾亮笑道:“孩儿何尝不想长侍母亲膝下,多受些教诲,只是孩儿身为长子,父亲弃世后,遗下的事业无人接理,孩儿必须留在寨中。”

苗英道:“那也是对的,以后我来接手,你可以空出身子来,在武功上好好地下功夫了。”

贾成连忙道:“谢谢母亲!”

苗英又问道:“各位意见如何?”

绿林群豪低声商量片刻,才由先前那人代表发言道:“我们都衷心拥戴夫人。”

苗英微微一笑道:“谢谢大家捧场,我对各位别无要求,一切的规矩仍是照旧,只是在这种公开场合下,我希望大家尊重我的职权,别当面给我难堪。”

那人代表道:“一切全凭夫人做主。”

苗英点点头,转向齐碧霞道:“齐小姐,四海镖局业务鼎盛,总该留条活路给我们绿林道的弟兄们吧!”

齐碧霞知道苗英放过金陵镖局是故意借此示威立思,金陵镖局的马家兄弟本身在江湖上名望不高,人手少,承保的业务属于短途或较小的数额,放过他们无损于收入,何况这种事并不光荣,马氏兄弟也不好意思对外宣扬。

只有四海镖局才是绿林道真正的对象,因此沉吟片刻才笑道:“夫人说得太客气了,西川路上我们走的机会不多,只取两成对绿林道毫无用处,夫人如果有意思,可以把保镖的利益全部奉赠。”

这个答复也大出苗英的意外,揣摩了半天,仍是不知其意,只得问道:“那贵局不是白辛苦了吗?”

齐碧霞笑道:“大家都要生活,好在保镖的业务行遍天下,并不限西川一途。”

苗英道:“那也没有理由要贵局白跑一趟……”

齐碧霞道:“夫人会错我的意思了,四海镖局并不须劳费人力,只是站在武林同道的情分上,代表吹嘘介绍而已,这是应该的……”

苗英一怔道:“我不明白小姐的意思……”

齐碧霞笑笑道:“我是说夫人既然拥有西南六省的广大绿林道实力为基础,何必抽成分利呢?不如干脆开设镖局,承揽这一区域的护运业务,以夫人的身份地位,加上这么多的人手,一定会大有发展……”

苗英被她说得啼笑皆非,顿了一顿首道:“原来小姐要我们改邪归正!”

齐碧霞道:“夫人既然知道正邪之分,何苦还要弃正而就邪呢!”

苗英哈哈一笑道:“先夫在世之日,我也有过这个想法,可是一句话就给我先夫驳倒了,四海镖局目前有多少人手?小姐是知道的。”

齐碧霞道:“我刚接手,详细情形还不大熟悉,不过两百人是有的,现在得到阮大哥之助,准备扩展业务,至少还要多用一倍以上的人手。”

苗英笑笑道:“四海执镖业界之牛耳,行镖路线普及天下,最多也只能养活三四百人,我们一个水寨就不止此数,如果把西南全部绿林道人数加起来,不下三四万人,这是百与一之比,如果要我们全靠保镖谋生的话,岂不要饿死了。”

齐碧霞道:“多余的人可另谋出路。”

苗英道:“不可能,他们除了武事之外,不事生计,而且大部分的人身上都负有刑案,除了绿林道里藏身以外,就只有坐牢一条路,而且靠保镖过日子也太辛苦了。”

齐碧霞冷笑道:“夫人既然知道保镖谋生之苦,我们卖力气。

卖血汗所得的利益岂能白手送人?”

苗英冷冷地道:“这就是小姐的答复了?”

齐碧霞道:“不错。这就是我的答复。”

苗英怒道:“令尊成名一世,对绿林道朋友也不敢如此蔑视,你初出茅庐,居然想把江湖路走绝了。”

齐碧霞朗声道:“家父没有受到别人的勒索,所以不想开罪朋友,如果遇到我这种情形家父也是同样的答复,换过来这件事落到夫人头上,夫人又当如何呢?”

苗英被她问住了,一时开口不得,歇了半天才道:“我不会有这种情形,绿林道只有吃别人的。”

齐碧霞道:“谁是该被人吃的呢?”

苗英沉声道:“没有人甘心被吃,闯江湖靠真本事,有本事就吃人,没本事就被人吃。”

齐碧霞笑笑道:“那就请夫人拿出吃四海镖局的本事来,看看是否吃得了我们。”

苗英冷笑道:“我们敢提出留旗的照会,自然不会光靠嘴皮子伸手的。”

齐碧霞道:“留旗办不到,分成更谈不到。”

苗英望了齐苍霖一眼,道:“齐大侠,话是令媛自己说的,可不能怪我们倚大压小。”

齐苍霖轻轻地道:“齐某今天跟尤家还有一场过节未了,自身难保,对小女的事,只好由她自己了断了。”

苗英道:“尤氏昆仲先前也是绿林道中人,他们以绿林道义,请大家帮个忙,我心敬大侠为人,原是想给双方排解一下,现在令媛这种态度,我这个和事佬就不便效劳了,而且站在同道的立场上……”

阮雄求之不得,连忙道:“那就并在一起办好了。”

齐苍霖却摇头道:“不,各归各的,我们说好各负其责,我的过节,我自己会了断。”

苗英笑笑道:“齐大侠毕竟老练,分开来办,对四海镖局自然有利,因为尤氏昆仲为兄报仇,可以不限手段,而绿林道与镖局之争,都是各凭真本事,不过令媛这种态度,已经谈不到江湖情分,还是合并办理的好。”

她一口把话说死,齐苍霖也没办法,只得道:“那就全凭夫人决定了。”

苗英道:“话虽如此说,江湖规矩不可废,我们还是照例行事,绿林道准备了九场候教,双方以场数论输赢,如果一方胜了五场,就任凭对方开出条件。”

阮雄立刻道:“齐老伯的事放在以场数决胜中似乎不妥吧,如果我们先胜了五场,谁敢担保他们今后不再来寻仇生事?”

苗英冷冷地道:“今天我可以担保,以后就看你们自己的了。”

阮雄道:“这不是等于空谈吗?”

苗英道:“如果你们胜了,可以要求斩草除根,只要尤家还有一个人活着,我负责割下他们的脑袋来,人死绝了,自然不会有麻烦了。”

阮雄道:“齐老伯从不赶尽杀绝。”

苗英冷笑道:“那是你们自己找麻烦,怪不了我。”

齐苍霖叹了一口气道:“阮贤侄,这没有什么争头,如果他们胜了,绝不会只要我一个人的命。”

阮雄道:“我想到这一点,才要争个明白,如果只以胜负场数来决定,其余没在场上的人又怎么办呢?我们不赶尽杀绝,他们可没有这种胆子和度量,要别的人不战而束手听受处置,岂不是太冤枉了?”

苗英脸色一沉道:“你把绿林人物看得太不成器了,江湖规矩只在场上拼命,胜负已定,我们绝不伤人性命。”

齐苍霖道:“阮贤侄,江湖上规矩不是随便定的,如果一方认输,还是不能保命,谁还肯服输?这些规矩就失去了约束的力量了。”

阮雄道:“小侄知道了,即使不要命,他们提出个苛刻的条件,叫我们残肢断足,成了个废人,那还生不如死。”

苗英冷笑道:“这是很可能的,所以你们最好不要输,江湖不是这么好混的,能留下性命已经是运气了。”

阮雄不甘示弱,反唇相讥道:“夫人别想得太如意,九场决斗,你们未必能赢得了五场。”

苗英冷声道:“如果我们输了,只要你一句话,西南绿林道上四万条性命,任凭你们处置。”

阮雄道:“要命的事谁也不敢做主,每个人都只有担保自己而已,我不是看不起夫人,以我本身为例,如果要我砍下脑袋,除非是别人动手,我自己绝没有这么傻。”。

苗英被说得怔住了!

的确,江湖人逞勇斗狠,拿性命不当回事,也只是口头上说说而已,斗不过送命是没办法的事,如果叫一个人平白无故,只为了约束受死,谁也不敢说有绝对把握。

顿了一下才道:“你说,该怎么办呢?”

阮雄道:“我觉得不必有太多的规定,只要维持这个公平决斗就够了,镖局的事好办,最多我们关门不干,齐老伯与澜沧双煞的过节,只能作个了断,不必强行决定以后的事,听其自然发展最好。”

苗英道:“好,就这么办,不过胜负如何决定呢?”

阮雄道:“很简单,双方各遣高手,直到一方无人力应战为止,场上各凭本事,生死由命,只要把局面维持不乱杀乱砍就行了。”

苗英想了一下道:“可以,你们商量一下,谁先出场,排个先后次序。”

阮雄道:“这可不能预排,现在等于是打擂台,各有所长,也各有所短,反正镖局部分由我们应战,尤家的人出场,归齐老伯应战。只要贵方出场的人先声明立场,我们就分开负责,还是由夫人斟酌调配出场人选吧!”

他说得头头是道,把苗英弄糊涂了,一时想不出反驳的话,只是退后一步道:“好吧,我马上派出第一人选,你们也派个人出来,以后再说。”

阮雄道:“还有一点,我们这边每个人只战两场,如果贵方仍无法得胜,就不得再挑战了。”

苗英道:“可以,不过齐大侠……”

阮雄道:“尤家叔侄一共只有四人,就是一起上,齐老伯也不在乎;如果他们要找人帮忙,齐老伯也有帮场的人,反正不会空场就是了。”

苗英没有话说了,点点头退回一边。

绿林道这次主动约斗,准备倒还周到,设了一排座位,还有遮阳的凉篷,茶水点心也供应不缺。

双方人座后,阮雄道:“总镖头,请你决定第一场的人手。”

齐碧霞道:“第一阵很要紧,有关双方的士气,而且不知道对方会派个怎样的人出场,我想还是请仇师哥出去吧,他的江湖老到一点。”

阮雄笑笑道:“在我的估计中,苗英第一场一定是派她的侍女出场,因为她对绿林道中的人还不太熟悉,仇大哥剑术胜之有余,就是心地太慈善,对女子不好意思下绝手,恐怕反而会受拘束。”

展毓民点头道:“阮贤侄分析得很有道理,这个女人颇不简单,她对绿林道的领导权可能已计划很久,这次是谋定而后动,第一阵必然不肯折了锐气。在我的估计中,天侠连剑术也未必能胜得过别人。”

齐碧霞道:“苗英是贾雨飞的遗孀,绿林总瓢把子的位子本来就是她的,何必还伤脑筋去谋取呢?”

展毓民笑笑道:“你没听说他们夫妇以前失和吗?我想一定是她的权欲之心太重,处处要干涉丈夫的事务;贾雨飞不肯听她的,也不肯把大权交给她,可能在未死之前,就把事情安排好了,使她无法接掌实权。”

阮来风道:“这倒不然,贾雨飞死后,西南绿林道一直没有继任的领导人,这个职位始终虚悬而等着她。”

展毓民道:“她是个聪明人,贾雨飞也不笨,贾雨飞不必明白的抵制她,只要对手下暗示不必听命于她,她孤掌难鸣,自然难以成事。所以,她不忙着接替新职,暗中培养实力,从事武功的深造,十几年后,功成业就,那八个侍女也都艺成了,有了这批班底,再从容接任,恩威并施,还怕大家不听她的话吗?”

阮雄道:“展老伯观察人微,苗英刚才的表现都是为了建立威信,我们也是碰巧了,给她一个成事的机会,她并不是真心要跟我们作对。”

齐苍霖轻叹道:“这个我早就看出来了,澜沧双煞虽隶属绿林,却早已退出活动,而且人缘也不见得好,平白无故,绝不会找到这么多人为他们帮腔;主要的是四海镖局的名气太大了,苗英借这个机会打击我们,一则是对内树威,二则也是对外树名,才机缘凑巧地碰上了。

“现在善罢已无可能,只有靠本事硬闯,因此由天侠出战第一阵不太妥当,照我的看法,还是阮贤侄出面应付较好。”

阮雄道:“小侄出场是应该的,只是小侄并不敢说武功高于仇大哥,以剑法而言,仇大哥择一而精,造诣比小侄深多了,再者小侄的剑法半由家传,半由方二叔拮自各家精华杂凑而成,太过于笼统,绝不会比仇大哥高明。”

展毓民笑道:“这倒不必客气,我看那个叫素华的女子,走的阴刁的路子,认真的比斗,天侠或许胜之有望,但天侠过于拘泥,不肯下绝手,再者应变的机智也不足,再过二十年,天侠或许能在剑术上有所大成,你们都不如他,现在他绝不是你们的对手。

“因此这第一场还是由贤侄出去最妥当,以刁制刁,变化越多越好,使得对方手忙脚乱,头昏眼花,才能制敌于先机。”

阮来风笑笑道:“展兄这才是名家法眼,剑术之道,以纯朴为上乘,仇世兄的性情忠厚,正是名家之器,将来的成就是谁也及不上的,但目前火候尚差,难有表现。雄儿,你就出去吧,仇世兄将来是乾坤剑派的衣钵继承人,此时不能轻易出阵而损及其盛名。”

齐碧霞道:“我倒忘了这一点,仇师哥确是不能出场,阮大哥,那就辛苦你一次了。”

展毓民道:“成立剑派之事尚未成定局,谈到继承人尚言之过早,只是天侠生性淳厚,受挫太多,会造成他心理上的自卑,再者第一阵就输了也影响士气。

“其实要培育一个人,必须多受失败的磨练,只是天侠得失之心太重,第一阵会使他意识到责任太重而影响武功的发挥,过了第一关之后,我倒是希望他能受些挫折。”

阮雄笑道:“那就由我来过第一关吧,只是被展老伯一说,我也紧张起来了,恐怕有负众望。”

阮来风忙道:“畜生,如果你输了,趁早滚回家去种田,大家这么器重你,你居然如此没出息。”

阮雄耸耸肩笑道:“爹,您放心好了,除非对方武功高出我很多,那是没办法,否则我拼了命也不能丢您的脸。”

阮来风道:“丢我们阮家的脸没什么,四海镖局的脸可不能丢,你身为副总镖头,最好自己识相,别这样漫不经心的,同门十几个师弟的前途全在这一战上。”

齐苍霖笑道:“阮兄,这可太过分了,胜负乃武人常事,这种场合,越轻松越好。”

阮雄笑道:“我不会紧张,刚才只是说着好玩,我输了,只要总镖头没输,四海镖局就不算丢脸。”

齐碧霞急道:“阮大哥,你可不能指望我。”

阮雄笑道:“总镖头,你是一局之主,大家必须指望你,因为你千万输不得。”

齐碧霞更加急了。

展毓民笑道:“傻丫头,你阮大哥的话你还没听懂,他是叫你只能拣必胜的仗打,找最弱的对手出场亮亮相,只要有厉害的人物,自然有我们老的顶着,你紧张些什么?”

阮雄笑着出场,朝苗英一拱手道:“贵方的人选决定了没有?”

苗英道:“决定了,第一阵由小儿贾明候教,贵局是哪一位出场呢?”

阮雄微微一怔,似乎颇感意外,因为在大家的预料中,第一阵必是她的八名侍女之一出场,没想到会是她的小儿子。

可是再想一下,贾雨飞的次子与女儿都是从小跟着母亲学艺的,这个叫贾明的家伙,一定比那些侍女们更高明,才会被选为第一场出战的代表。

因此他笑笑道:“在下候教!”

苗英也怔了一怔道:“贵局一开始就派出了副总镖头?”

阮雄道:“我这副总镖头是齐老伯客气抬举,以武功而言,四海镖局原有的镖头都比我高明,笨鸟先飞,驾卒前驱,敝局一向是最差劲的人打头阵的。”

苗英还没有开口,她身边的一个年轻人出场道:“娘,这下子您可选对了。孩儿正在担心,您第一场人可以偏偏派个没出息的人应战,原来对方也是最差劲的一个,孩儿或许还能撑一下。”

阮雄知道这年轻人就是贾明,乃笑道:“好极了,盛会之初,由我们两个蹩脚货唱场开锣戏,以后才有好戏可瞧,朋友请!”

贾明的年纪大约二十三四,精神饱满,气宇不俗,只是目露凶光,杀气很重。

他又一拱手道:“阁下准备如何赐教呢?”

阮雄笑道:“我们不过是出场应个景,聊作点缀,何必还摆什么架子,惹人笑话呢?会什么练什么,各凭所长,以博一粲,不必规定动手的方式了。”

贾明笑道:“阁下的话正合我的心意,兄弟一无所长,十八般武艺,每般都能来两下,没一件精的,自由动手,兄弟还能奉陪,如果指定一项,兄弟只有甘拜下风。”

阮雄笑道:“兄弟先声明一声,兄弟所能与阁下差不多,只是功夫有十九项,除了阁下所说的十八般武艺外,还多学了一项偷鸡摸狗拳,阁下是否准予使用?”

贾明笑道:“那更好了,兄弟自小追随家母,在外祖父家中长大,外祖父是排教掌教,兄弟趁他老人家高兴的时候,偷着学了几手排教中的障眼法。

兄台不说,兄弟也不好意思搬出来,既然兄台别有所长,兄弟也可以借机会亮亮相,咱们谁也别藏私,互相观摩观摩!”

阮雄大笑道:“妙极!妙极!看样子咱们这出开锣戏,还不会太冷场。请!”

锵锒一声,撤出腰间长剑。

贾明也含笑伸手朝后一招,一个女孩子抛出一支狼牙棒给他,贾明接在手中,挥了两下道:“兄弟暂以此候教,在过招中,咱们再各施手法,不受任何限制。”

阮雄朝他的狼牙棒看了一下道:“阁下的兵器好像有点不正常,怎么分量特别轻呢?”

那支狼牙棒通体乌黑光亮,布满牙钉,谁也看不出有何异状。

阮雄却忽出此言,使每个人都怔了一怔,连贾明自己也颇为惊奇问道:“兄台何以得知?”

阮阮笑道:“阁下这支狼牙棒如果是全钢的,至少也在五十斤左右,阁下拿在手中,不可能如此轻松,因此兄弟才想起来,这棒身一定是木制的,而且中间是空的,里面是否有别的玩意呢?”

贾明道:“用这个方法推定轻重,似乎太武断了一点,兄台安知在下的臂力使不动纯钢的兵器呢?”

阮雄笑道:“阁下也许有天赋神力,但那位抛兵器的姑娘,不会也有这么大的力气,她抛棒之时,也非常轻松。”

贾明道:“那是舍妹,她臂力比我还强一点。”

阮雄道:“英雄全出在府上,也不足为奇,只是那支棒抛掷之际,上下摇摆不定,可知重心不稳,如果是全钢的,不可能有这种现象。”

贾明怔了一怔,才道:“阁下观察入微,兄弟十分钦佩,也不必再否认了。这支狼牙棒确是木制中空的,至于里面有没有玩意儿,就要靠阁下自己去决定了,最好是阁下别用剑锋去硬碰,否则吃了亏可别埋怨兄弟!”

阮雄大笑道:“我特别点明,就是希望阁下别太信赖那里面的玩意儿,以免自己吃亏,否则我就暗中戒备,不必说出来了。

“我虽然没走过江湖,对各种鬼门道却懂得不少,尤其在兵器中藏暗器,我最喜欢研究这一套,也最擅长借物。阁下如果想利用其中的暗器占便宜,可得留神一些。”

贾明只冷笑一声,道:“我这支兵器是自己制造的,还没有对人用过,很想有人能破了它,兄台请赐招吧!”

阮雄含笑递剑轻刺,贾明架开后运棒反击,两人就交上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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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射雕英雄传》是金庸创作的长篇武侠小说,最初连载于1957年至1959年的《香港商报》,后收录在《金庸作品集》中,是金庸“射雕三部曲”的第一部。《射雕英雄传》以宋宁宗庆元五年(1199年)至成吉思汗逝世(1227年)这段历史为背景,反映了南宋抵抗金国与蒙古两大强敌的斗争,充满爱国的民族主义情愫。该小说历史背景突出,场景纷繁,气势宏伟,具有鲜明的“英雄史诗”风格;在人物创造与情节安排上,它打破了传统武侠小说一味传奇,将人物作为情节附庸的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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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血河魔灯

    少年罗志海身负血海深仇,其父“人门”门主罗平,其母秦绍英及恩人“睁眼摄魂”皆为“地堡”堡主“冷面亡魂”及其门人所杀。罗志海进鬼谷,入血门,得“毒龙剑”,服“天玄丸”,练就“天玄阳功”。出谷后夺二十一枚铜钱,拜“北妖”为姐,获美少女白姬之芳心。破解铜钱之秘,自恨天峰十花石进入神秘之境,得“地窟”神秘女子授以绝世神功,成为“万能之神”门徒,携“魔灯”重出江湖。邂逅白衣女子李冰玉,血洗“金蛇教”,闯“地堡”,杀仇敌,成为武林公敌。终揭露“铁旗令主”爱女‘玉面观音’于芳因爱丁逖坤不遂,而请“西神”与“南君”出面,把“武林之花”沈凤玲与丁逖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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