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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四海一家

十里途程,转瞬即到。吕四海与李文英到达通州时,天色不过才亮,他们两人都换成了庄稼人的打扮,故意在城外等着,开了城才进去,还一路问讯,找到了杜忠平开的那家杜记杂货店。

他们也注意到斜对面五十步外的一家大宅子,高台阶,大石狮子,显得很有气派,但大门紧闭着,拴马的石桩附近却有着马粪。这种大宅第门前经常有人打扫,马粪必然昨夜留下的,因此可见高朋的推测很对,清水教潜伏在侍卫营中的人,连夜撤退到这儿来了。

他进了杂货铺,一个中年人满眼红丝,抬起头问道:“客人要买些什么?”

吕四海取出了高朋的信问道:“请问您是杜掌柜?”

中年人一看信封,随即道:“是的,我就是杜忠平,尊驾是高庄来的?请进!请进!”

吕四海道:“那位姑娘是一起来探访二姑娘的。”

他指指李文英,杜忠平忙道:“请进来。大丫头,你娘有亲戚来了,出来照顾一下生意。”

一个十八九岁的大姑娘,梳了条大辫子,答应了一声。杜忠平把他们两人领到后面一间小屋子里,关上了门,然后才压低了声吾道:“二位由高师叔那儿来的?”

吕四海道:“是的,在下吕四海。”

杜忠平肃然道:“原来是吕大侠,为了对面那一家?”

吕四海笑着点点头道:“杜兄一宿未眠,真辛苦啦!”

杜忠平道:“昨夜四更天,来了十四骑快马,看情况似乎很紧张,像发生什么大事似的。”

吕四海笑道:“不错,被我从北京逼出来的,这下子恐怕连王伦都耽不住了,大概日内也要来到此地。我打算在这儿截住他们。”

杜忠平一惊道:“那恐怕要知会高师叔一声,调集人手前来才行。徐家本身就住了不少好手,昨夜来的那一批个个都身手不弱。”

吕四海道:“那倒不必,这次我们来了十个人,足够应付了。贵门尚不宜与清水教正面冲突。”

杜忠平道:“十个人?那怎么够,光是徐元通家中,就有二十多名好手,他们家的使女佣仆无一弱者。”

吕四海道:“这个我知道。我们这十个人也够他们瞧的了,在西行的路上,已跟他们接触过一次,面对着他们白虎玄武两门的好手,我们也是全胜而归,何况这一次我们只想剪除几个首恶,并不想整个地消灭他们。”

杜忠平道:“吕大侠几次痛挫清水教,对他们的实力已狠清楚,想必也有了相当的把握,但不知要在下如何效力?”

吕四海道:“杜兄对徐家的环境熟吗?”

杜忠平道:“在下已经悄佾进去不知多少趟了,一草一木都很清楚,吕大侠要知道什么?”

吕四海道:“这么说他们的防备很松懈了?”

“徐元通是休致的御史,但和和珅走得很勤,再加上清水教利用官方的势力公开活动,根本没考虑到有人去摸他们的虚实,所以从未设防。”

吕四海道:“那就好极了,我们还有八个人在高桥镇等候,请杜兄设法把她们悄悄地引来。”

杜忠平道:“这没问题,在下可以叫小女去一趟。”

“人来了之后,还要在府上藏一藏!”

杜忠平道:“那也行,我在这儿已经挖了一条地道,直接通到徐家的花园里。在下知道技艺浅薄,如果凭武功,纵使对方不加防备,也很难出入自如。这条地道虽然费了一年的功失才挖成,但确是方便不少!”

吕四海道:“地道能通到他们的花园,不怕被他们发现吗?”

杜忠平笑笑道:“徐元通的家人都是清水教徒,个个都有一身好功夫,虽然为了任务,他们肯不惜牺牲,以各种身份为掩护,但他们有一件事情是不屑为的,那就是掏粪坑!”

吕四海笑道:“不错,因为那是最污秽之所,据说会破法。杜兄把出口设在粪坑里。”

杜忠平道:“是的,大宅院的粪坑都是用石头盖住,以免臭气外溢,我在粪窖旁边多加了个石盖,留下了一个出口,所以从不怕他们发现。”

吕四海道:“他们清扫厕所的人呢?”

“是一个老妇人,也是唯一不属于清水教的人。她不会武功,耳患重听,目力衰退,他们只肯用这样的一个人!”

吕四海道:“这个人是杜兄的自己人?”

杜忠平笑笑道:“是家岳母,也是高师叔的师姊,是鹰爪门中仅有的二位长老之一。”

吕四海不禁肃然起敬道:“那一定是贵掌门人的姑母,飞天女神鹰武维娘前辈!”

杜忠平道:“是的,家岳母在表兄继掌鹰爪门后,就退出江湖。在下本来是想接她老人家到此颐养天年,但她老人家为了徐家要一个打扫便厕的女工,便毅然更名前往。在下每为这件事感到内疚,所以吕大侠要扫荡此地的魔窟,在下十分高兴,可以让老人家离开那里了。”

吕四海道:“武前辈以古稀高龄,还不肯享享清福,可见清水教的行为确实已到人神共愤的程度,我们对付他们,无论在那一方面都说得过去了。”

杜忠平道:“在下来此原为连络志士,为复国大计稍尽棉薄,可是到了这儿,发现清水教已捷足先登,那时他们还没有亮出清水教的旗号,附合者不少。可是到了后来,大家都感到很失望,想要退出,但已身受挟持,所以大侠此举,实属应天顺人。”

吕四海道:“目前我只是作这个准备,要等王伦来了才能有所行动。否则打草惊蛇,不独于事无补也会使对方有所警觉,徒增麻烦。”

杜忠平道:“这个大侠可以放心,在下回头跟家岳母先通个消息,等王伦一到,她老人家就会告诉我们的。”

他们又谈了一下,杜忠平才独自出去。

吕四海再度作一番策划,然后就叫李文英伴随杜忠平的女儿到高桥镇将其余的人引来,到了晚上,大伙儿陆续到了,在一货店的地室中聚会。

忽而杜忠平的女儿来了,道:“高师叔祖来了!”

吕四海等人一惊。高朋突地赶来,必有重要事故。

高朋刚进门,暗中人影突闪,朝他的肩上扣去。

高朋也是一惊,连忙反手扣出,那人笑道:“小八儿。多年不见,你的功夫越来越精纯了!”

高朋见那人是一个白发龙钟的老妇人,仔细一打量,连忙躬身道:“大师姊,您好!”

吕四海等人知道这老妇必是杜忠平的岳母,鹰爪门的元老飞天女神鹰武维娘了。这位老前辈早年英名四播,与乃弟俱出于鹰爪王魁的门下,创下了鹰爪门的赫赫盛名,她的弟弟武不屈成就最高,在十二连环坞创设了鹰爪门,再传到她的侄子武威扬,则更创立了凤尾帮,扬威大江南北。

鹰爪王魁的八个弟子,以高朋最幼,年龄与武威扬差不多,因此除了鹰爪门的弟子,很少有人知道高朋的出身。

可是高朋对这位大师姊却极为尊敬,因此,他热泪盈眶,哽不成声。

武维娘神情也很激动,强自镇定地道:“小八儿,你也一大把年纪了,怎么还是像个小孩子似的?别叫孩子们看了笑话!”

高朋站了起来,擦擦眼睛道:“大姊怎么会在这儿?”

武维娘笑道:“我在这儿近十年了!你恐怕还不知道,忠平是我的女婿。”

高朋怔了一怔。

吕四海道:“高兄恐怕还不知道,武前辈在徐元通家里卧了十年的底,干的是最粗鄙的工作。”

微笑着把武维娘在徐家的情形说了,高朋连忙道:“小弟该死!怎么能让大师姊做这种事呢?”

武维娘微笑道:“这是我自愿的,连威扬都不知道,否则他绝不会同意。是我不让忠平说的!”

高朋连忙道:“大姊可以做的事很多,何必要干这个工作呢?”

武维娘轻叹道:“江湖人没有一个服老的,我如果到扬州去,被你们像个老祖宗似的供着,你们说是享福,我可觉得是受罪。你可别怪忠平!”

杜忠平缩在一边不敢讲话。

武维娘笑笑道:“威扬也不知道我在这儿,正因为如此,我才有很多收获。现在不谈了,你从京里赶来,必然有重要的事故吧?”

高朋道:“是的,我是缀着王伦下来的!”

吕四海忙道:“王伦到这儿来了?”

高朋点点头,武维娘道:“我也是为着告诉你们这个消息才来的。先说你的事吧。”

高朋叹了一口气道:“端王两口子进宫,告了和珅一状,一点用都没有。因为和珅很聪明,他居然先到弘历(乾隆本名)那儿打了底,太后把乾隆叫去,准备大事申斥,弘历却说是他赐给和坤的。”

吕四海道:“二奶奶早料到有此可能了!”

李文英却道:“可是和坤如此弄权,庇护奸宄,横行京畿,乾隆也不管吗?”

高朋一叹道:“端王弘晖是个直性子的人,在宫里憋了一肚子气,出来时对我说了真话,和珅庇护王伦,根本就是乾隆的授意,清水教的活动,早在朝廷掌握之中,他叫和珅纵容王伦,是一条驱虎吞狼之计。”

武维娘问道:“这是怎么说呢?”

高朋道:“乾隆很高明,知道清水教的作为难以得民心,才叫和珅包庇他们,让他们任意妄为,以激起人心之不满,使那些汉族志士,起而与之为敌,自相残杀;同时也叫老百姓体认到所谓复明义师,不过是一群残民之徒,感恩怀德,转而对清廷心悦诚服。”

吕四海叹道:“这果然不出李爷爷所料,清廷根本就是利用清水教来铲除异己,摧我复国之基。”

高朋叹道:“满人入主中华,明知道立足不稳,唯一的办法就是利用汉奸来残杀汉人。可恨的是这批人不自觉,仍然甘心受其利用,自坏国基。”

武维娘道:“王伦也不是不知道,他自恃腾明,想藉以自肥而已。”

高朋道:“是的,和珅私窃御藏的事没构成罪名,倒是清水教另外的两件企图便得乾隆紧张了,一件是弘晖说出了他府中歌妓紫云是清水教内应的事,另一件则是清水教勾引罗刹人,掳劫傅宁的儿子要挟傅宁叛变的事,弘历闻奏之后,立刻召和珅进宫,问他知不知情。”

吕四海道:“和坤怎么说呢?”

高朋道:“和珅当然是知道的,他还很得意地说这是他的授意,一来可挟制朝中大臣,二来可以考察边境守将的忠贞。他还说清水教的人俱在他的掌握之中,随时都可以控制,末后更提出一纸名单,注明了清水教徒在京畿的分布情形,以及他自己所作的安排。”

吕四海笑笑道:“这老狐狸真有一手!”

高朋道:“但是他精明不过乾隆,弘历出示了另一份名单,比和珅的更详细,其中有一半是和珅不知道的。”

众人俱都一怔。吕四海道:“这位皇帝并不胡涂嘛!”

高朋道:“不错,他算是精明的。可是两份名单核对之下,和珅名单上的人,有一半也是弘历不知道的,这样一来,弘历真的紧张了,他以雍正的血滴子为班底的一批私探,专事打听各地反清活动的动静,自以为十分稳妥,谁知清水教这一股势力,就有许多遗漏,于是弘历大为震怒,将和坤罚俸三月,把大内侍卫领班崇漪革职,由端王弘晖接任。”

吕四海道:“这位莽亲王能办事吗?”

高朋道:“他手底下一个私人都没有,居然一肩承担下来,出宫后立刻就来找老弟!”

吕四海一怔道:“他找我干吗?”

高朋道:“这是弘历的授意,他知道老弟与李大侠的渊源,想借重老弟来清除清水教的势力。”

吕四海苦笑道:“这简直是开玩笑。他知道我是谁?”

高朋道:“当然知道,他说老弟是晚村公的后人,令祖姑更是刺杀雍正的凶手。”

吕四海道:“那他就该知道我不会为朝廷效力。”

高朋苦笑道:“恐怕老弟非勉为其难不可,这位莽亲王一点都不胡涂,他说看在三个人的份上,老弟一定要帮他这个忙,这三个人第一个就是海中堂海大学士!”

吕四海一惊道:“他知道我跟海老伯的关系?”

高朋道:“是的,他知道海明瑞就是吕四海。”

吕四海脸上掠起一片杀机道:“他怎么知道的?”

高朋忙道:“老弟,你可莽撞不得,他说那句话可不是威胁,是真正的请求,你就是海公子的事儿是海中堂自己告诉他的。”

吕四海一怔道:“海老伯怎么会告诉他?”

高朋道:“因为你前一段时间跟王伦斗得很厉害,海中堂怕你吃亏,私底下去见他,叫他为你暗中打点,免得吃了和珅的亏。在朝的满族王公中,只有这位王爷还算明白,没有仇汉心理。”

吕四海道:“还有两个人是谁呢?”

高朋道:“是远在塞外的李韶庭大侠与兰娜夫人。老弟,这两位是不会受他威胁的人,他之所以提出来,就是希望你能看这三个人的份上,帮他一个忙。”

吕四海这才吁了一口气道:“我还是无以应命。”

高朋道:“老弟,我已经跟你把话陈说过了,他也很明白,绝不会委屈你很久,等清水教的事情一了,你就可以脱身了。目前接受下来,对你只有好处,因为和坤还留了一手,现在躲在徐家的十几块侍卫腰牌并没有追回,他们随时还可以变成官方的身份,甚至调动地方上官兵来对付你,到时你怎么办呢?”

吕四海不禁默然。

高朋笑笑道:“所以他才委你一个侍卫营副统领的职务,就是为了方便你行事,万一对方想利用官方的力量,你也亮出身份,反过来可以指挥官兵来对付他们,而且这个副统领是他在皇帝面前挂个号,磨着乾隆亲笔下了御批,巴巴的叫我带了来。”

说着取出一纸委令,果然是乾隆的亲笔,写着:“兹委端亲王弘晖为御前统领,吕四海为副统领,凡该二员所至之处,如朕亲临,有所宣示,各部及地方司员,一体遵办,不得有违。钦此。”

底下用乾隆那方“四海一家”的朱印。

吕四海知道凡是用了这颗朱印,就是乾隆亲自口宣的密旨,比传国玉玺的威信更大。

他看了一下道:“乾隆怎么肯下这道手谕?”

高朋道:“是端王力争的,乌雅福晋也在旁边敲边鼓,说和珅用人不慎,滥引匪人,窝匿京畿,为害无穷,除了借重老弟以外,无法除害。而且他更说,皇上如果不答应,她就要请出太后来跟皇帝理论了。”

吕四海笑笑道:“这两口子自以为很聪明,那知道完全中了乾隆之计,乾隆一直想叫李爷爷出山帮忙而不可得,现在却利用这个机会把我给套上了。”

高朋道:“老弟,事在人为,目前这个身份对你是有利的。”

吕四海苦笑道:“以后呢?我不能一辈子卖命,弘晖虽然等清水教事了后就让我自由,但如乾隆不放呢?”

李文英笑道:“四哥,你也是的,我们做事又不为功名,不领俸禄,爱干就干,不干就算,跟我爷爷的布衣侯一样,派不派是他们的事,干不干是自己的事。这也什么难办的?等清水教的事儿一了,我们回到塞外去就是了!”

吕四海道:“文英,事情那有你想得那么轻松,到时候只怕由不得我了!”

李文英道:“难道朝廷还能拿了绳子把你绑了去不成?”

吕四海道:“那倒不是,我领了情就是欠了朝廷,到时候摔手一走,岂不是成了忘恩负义之徒了?”

李文英道:“我们领了官家什么情?”

吕四海道:“朝廷纵容清水教坐大,无非是假手他们清除反清的势力,现在准我们放手对付清水教就等于是卖足了人情,要我去阻遏那些反清势力的成长而已。”

李文英道:“这简直岂有此理?难道汉人不是他的子民,率土之滨,莫非王土,普天之下,莫非王民!”

吕四海道:“这句话可不能说,真要推究起来,我就没有理由再反清了。”

李文英不禁默然。半晌后吕四海一叹道:“还是先接了再说吧!李爷爷的主张最对,衣冠虽须归汉但要待机而动,只要满人的皇帝不偏不倚,不存汉满之分,不故意压迫汉人,我们也就维持相安无事,如果朝廷有对汉人不公的行动,我们也保持着随时可动的实力。”

高朋叹道:“满洲皇帝中,真正具有魄力与无私胸襟的,只有一个雍正,现在是一代不如一代了!”

吕四海道:“是的,所以我祖姑激于私愤,刺杀了雍正之后,心中十分后悔。如果让雍正多在朝几年,就不会是目前这个局面了。”

武维娘笑道:“那我们乘此而起,弔民伐罪,光我华夏。江湖上的遗臣志士义师,都敬服李大侠,才暂时按兵不动,都有点等得不耐烦了!”

吕四海朝高朋望了一眼,知道这位武林前辈不是复社中人,因此轻轻一笑道:“生不能见九州岛同,这是每一个志士共同的愤慨,岂独前辈为然。但我们当为万代子孙计,我们所求的是亿万炎黄子孙的生存,因此必须采取稳健的方法。”

武维娘轻轻一叹道:“老身知道,所以一些有识之士也都忍了下来。老身之所以对清水教如此敌视也是为了这个道理,复国固重要,除国贼尤为重要!”

吕四海欣然一叹道:“前辈具此识见,晚辈无限心折,现在我们可以商讨一下对付王伦的方法了。王伦确实已经来到通州了吗?”

武维娘道:“不错,而且还来了不少人。看样子他们在此地就想有所举动!”

才说到这里,忽然杜忠平的女儿匆匆地进来道:“爹爹,不好了!徐家出动了许多人,把我们家包围起来了!”

众人俱皆一惊。杜忠平忙道:“你没有弄错,包围的是我们家?”

他女儿道:“不会错,左右邻舍都是他们的人。”

吕四海道:“这儿在一天之内来的人太多,引起了他们的注意,所以他们先采取行动了!”

高朋道:“他们出动了多少人?”

杜忠平的女儿道:“总有四五十个,就是大门口还没有动静。”

高朋一笑道:“端王这一着棋还真走对了,看样子他们是想利用官方的势力来对付我们的。”

吕四海道:“高兄,假如真有官兵到了,你去亮出身份,把领兵官带进来,我不希望借重官兵的力量来对付他们,更不希望让清水教知道我做了侍卫营的副统领。”

高朋一怔道:“这是为什么呢?”

吕四海道:“因为这个工作是与义军站在作对的立场,如果他们大事渲染,将为我树下许多无形的敌人。”

高朋道:“那怕什么,我们只要做到问心无愧就好了。反正你老弟除了清水教之外,也不会认真法干的。”

吕四海道:“话固然不错,但别人未必能谅解,我没有害人之心,人却有防我之意。”

高朋道:“清水教把大批的人投入侍卫营,王伦更是公开在和珅家里担任记室,大家却不以为怪。”

吕四海道:“是的,这是他聪明之处。和珅贪墨之名,天下皆知,他帮和珅,可以说是借之以覆亡满清。但端王弘晖却是忠心耿耿的王室亲贵,这中间大有出入。”

高朋怔了一怔道:“不错!还是老弟细心。老弟,这可是我给你惹的麻烦了,如果我不推荐你去找端王,就不会有这些麻烦了。早知如此,那道委任我就不代你接下了!”

吕四海一叹道:“找端王协助是我预定的计划,李奶奶另有一封私函致乌雅福晋,也是请她协助,因为京师亲贵中只有这两口子才有胆子跟和坤作对,而驱逐清水教在京师的奥援,必须先扳倒和珅。我只是没想到弘晖会去接替侍卫营,把我也拖进去。”

李文英笑笑道:“不过这也不错,如果没有这一着,今天我们就要受到官兵的包围,到时候我们是束手就擒,还是跟官军对垒呢?王伦耍出这一手相当恶毒,要不是莽王爷多此一事,我们今天就是不了之局。”

过了一会儿,外面蹄浪杂杳,人声鼎沸。

高朋道:“大概是来了,我出去看看。”

吕四海道:“武前辈,您带着大家先从地道潜入徐元通的家里,严密监视着他们,暂时不必动手,等我把官军的问题解决了,就来跟你们会合再定行止。”

武维娘点点头,带着人走了。

吕四海留下了李文英,干脆端足架子,搬了张大椅子,坐在后屋的客厅中间。

高朋带着一个全身戎装的军官进来了,向吕四海介绍道:“这是通州参将颜福颜大人!”

颜福的架子也不小,瞪起眼睛道:“这就是叛逆吕四海吗?你好大的胆,见了本官还不束手就擒!”

李文英冷笑道:“颜参将,你这是对谁说话?”

颜福一鼓眼道:“这女子又是什么人?”

高朋忙道:“是布衣李侯的长孙小姐!”

李韶庭虽然辞布衣侯不就,但他的名气确很响亮。

颜福不禁一怔,忙恭身道:“孙小姐,请恕末将失礼!”

李文英笑笑道:“参将不必对我客气,家祖的布衣侯不过是先皇的一句戏言,家祖并没有接受。”

颜福道:“李侯胸襟高洁,虽然谦辞侯爵,可是他老人家是朝野同钦的一位高人!”

李文英冷冷道:“那些话不谈,颜大人,说我吕四哥是叛逆,你可有什么证据?你带了通缉文书没有?”

颜福道:“这是侍卫营几位侍卫大人给末将的口谕,侍卫营要抓人无须行文备案,只要一句话就够了。”

吕四海冷笑道:“侍卫营的权限这么大,我倒是还没弄清楚,看来该向参将大人先请教一下。”

颜福见李文英侍立一旁,吕四海却端坐正中,而且京师九门提督正堂的总捕高朋对吕四海也颇为尊敬,心中未免有点寒意,架子就端不起来了,顿了一顿才道:“吕侠士,在下位卑职小,侍卫营交代下来的事,在下只有遵办。”

吕四海道:“侍卫营的几个侍卫要你抓人就抓人,如果是个统领,要你杀人你也照杀不误了?”

颜福道:“是的!吕侠士行侠京师对侍卫营的事应该清楚,在下不过是地方上的一员武将。”

吕四海取出乾隆的委令道:“你拿去看看,然后再执行吕副统领的口谕,砍下你自己的脑袋!”

颜福只看见那颗“四海一家”的御玺,已经双膝发抖,再读乾隆的亲笔谕旨,连忙跪了下来,连连叩头道:“卑职该死,卑职该死!”

吕四海冷笑接过委状才道:“颜大人,你看清楚了,这是不是我伪造的?”

颜福忙道:“圣上的御笔卑职见过,绝不会错,请恕卑职无状,卑职实在不知道!”

吕四海笑道:“那怪我不好,我该先向颜大人报到才是。”

颜福更急了道:“统领大人恕罪!卑职该死!”

吕四海、淡淡地道:“起来,我不怪你。我这次前来,是奉端王之命,肃清侍卫营中一些不法之徒,十分机密,这里面牵扯太多,你也管不了,带着你的人走吧。”

颜福答应了一声,慢慢站了起来,已是一头大汗。他也顾不得擦,低声道:“是否要卑职为大人效劳?”

吕四海道:“不必,这是侍卫营内部的事。王爷新任统领,要我来清除内部一些败类,不想惊动地方,你也不必管。记住,没有我的令,任何人前来调兵,你都不准轻易答应。还有到了外面,有人问起来,不准说出我的身份,我要办的人,就在那些人里面,如果他们闻风逃走了,我就唯你是问。”

颜福连连答应,倒退着走到门口,却又站住了道:“请示大人,如果他们问卑职撤兵的原因?”

吕四海道:“你就说我带着端王的手谕,你也管不了,叫他们自己来找我好了。”

颜福虽然答应,却显得十分为难。

高朋是个老公事,知道他的苦衷,笑笑道:“颜大人,如果他们强迫你,你尽可置之不理,自有吕大人为你作主。只要你保密,保证没有你的事。如果消息外泄,你的责任就大了!”

颜福如逢大赦,连连道谢,才退了出去。

李文英瞅着吕四海笑道:“四哥,看起来你这个副统领官儿还真不小,参将可领三千人,见了你如同耗子见了猫,全身就一直抖个没停!”

高朋一笑道:“李姑娘,吕老弟这个副统领是有职无品,见官大一级。别说是一个参将,就是一省的督抚将军,见了面也得哈腰问好。只要吕老弟真抓住他们的短处,有权先摘他们顶子;如果属于重大的罪名,更可以先处死,后奏报,权限自然很大!”

李文英道:“那不是跟前明的东西厂一样吗?”

高朋道:“是的,性质完全相同。只是前明由太监管领,而清代则由宗室任之。和珅虽然掌军机处,但他不是宗室,仍然得弄个崇琦来顶名,再由和珅暗中节度。这次皇上把侍卫营统领改为端王弘晖,表面上是免了崇琦的职,实际上却是削了和珅的权。”

李文英道:“那四哥如果抓到了和珅的错处,也可以办他了?”

高朋道:“那恐怕还不行,因为他在军机处的职务还没有免除,皇上的手谕上写得明白,各部堂的事,侍卫营可以插一手,但入了军机,就等于入阁拜相。清代的官制这一点较为进步,入阁居相位的不止一人,可以避免权集一身。和珅虽得宠很久,但入阁则是近几年的事,他这个中堂是等了很久才混到手的。”

吕四海道:“乾隆宠和珅是众所周知的事,大家都很奇怪,认为他尚不失为英明之君,何以独对这么一个奸佞之臣特别优遇,甚至迹近包庇。其实都错了,和珅是奸臣,但乾隆绝不是昏庸之君。”

高朋道:“不错,端王这次吵进宫里,原本是一定要扳倒和坤的,可是出来以后,态度就变了,虽然不齿和珅,但是对这件事,不再那么躁急了。”

吕四海笑道:“说穿了很简单,和珅的奸根本是乾隆故意造成的,这是最高权术的运用,一来是向廷臣显示天子的权势,让大家知道他这个皇帝才是天下真正的主宰,他公开地表示宠信和珅姑息其奸,谁攻讦和珅,谁就是看不起皇帝,因此他严惩了许多大员。”

李文英道:“这不是自闭贤路吗?”

吕四海道:“不错。其实一个真正有作为的皇帝行事早有主见,根本不轻易受别人左右。雍正在位时,最清闲而不得志的就是言官,因为这些书呆子只背熟了一部论语,何尝真懂得为政之道!”

高朋一叹道:“老弟说得不错,人君就怕耳根子软。”

吕四海道:“乾隆宠信和珅,还有第二个作用,他自负英明,但也不可能完全不出错,哪一件事情错了,往和坤身上一推,就不影响到他的圣明了。”

高朋忍不住拍案赞道:“高论!高论!难怪和珅立朝以来,大小纰漏不知出了多少,却依然屹立不倒,原来那些纰漏是出在皇帝老儿自己的手上!”

高朋与李文英都低头部语了。

吕四海笑笑又道:“和珅跟秦桧一样,他是个很聪明的人,懂得如何揣摸人君之意,所以他敢把朝政一把抓,每有错失,他自己立刻上表自责,把责任全部揽在自己身上,因此,他犯过越多,地位也日隆!”

高朋道:“可是这一次呢?”

吕四海道:“这一次是和珅自己做得太过份了,私窃国宝,而且对王伦这方面也失之疏忽,清水教的人潜入京畿,埋伏在各宗室重臣家里,才是真正严重的事。所以和坤才会被罚俸三月,而且把他统领侍卫营的权柄也被剥夺了。另外,王伦也被撵出了京畿。”

高朋道:“为什么不在京中就把王伦那一伙人都抓起来呢?”

吕四海苦笑道:“朝廷不会做这种傻事的,他们把这个烫山芋塞给了我,要我和他们来个互相残杀,也正好达成他们驱虎吞狼,一石二鸟之计。李爷爷身为义军总头领的事,他们不是不清楚。”

李文英恨道:“这太可恶了!我们也不管这一档子事情。”

吕四海苦笑道:“若在我们非管不可,朝廷也知道我们非接受不可,因为王伦等人胡作非为,遭殃的还是我汉家百姓,受挫的是我义军的元气。清水教的对象是清廷与真正的义师,清廷可以对他们不予埋会,我们却必须自清败类!”

高朋与李文英的神情都很沉重,吕四海想想道:“我们不能在这儿跟清水教的人冲突得很厉害,最好能把王伦除去,实在不能时,也一定要逼得他们离开此地,回到山东去,然后再把担子塞回给官方。”

高朋立刻道:“老弟,你可得慎重一点。”

吕四海道:“我晓得,这原是不得已之举,清水教中一批害群之马必须清除,但是我不想当这个刽子手,更不想在国人心目中成为国贼。”

高朋不禁一怔。吕四海苦笑一声道:“此刻言之过早,到底该怎么办,还得看情势而定,我们先解决目前的问题吧!颜兄此来是否准备参加这一次的行动?”

高朋道:“我的职责是维护京畿治安,端王给了我一个难题,要我找出清水教潜伏在京师的细作,我正感到无从着手,只有到这儿来想办法。”

吕四海道:“那好办,我们把徐元通弄到手,我想这部份的人员多半是由他负责的,在他身上追查,大概总能获得一些线索。”

高朋搓着手道:“问题是他会不会说出来?”

吕四海一笑道:“有办法叫他说出来的,我们一起过去吧,直接走访徐元通,别让人找上门来。”

于是三个人昂然走出大门。

吕四海四下望望,由于刚才官兵一阵喧闹,行人早已绝迹,邻近的铺户也都纷纷关上了门,怕惹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只有守在周围的那些清水教徒,还是严阵以待,躲在隐蔽之处。

吕四海朗声道:“各位不必再那儿枯等了,吕某现在直接到徐家去。”

有两个人闻言后,一溜烟飘到元通的家中,大概是报讯去了。

吕四海见状微微一笑,不加理会,径向徐元通的大门行去。走到门口,四个佩剑的汉子出来,挡住了去路,一人道:“干什么的?”

吕四海冷冷地道:“朋友,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吕某的来意,你们不会不清楚。”

那汉子冷冷道:“我们不管你是谁,这是徐御史的公馆,闲杂人等一概不准人内。”

吕四海道:“那我就算是来拜会徐元通的。”

那汉子一伸手道:“拿帖子来,我给你递进去,看看徐大人见不见。”

吕四海冷笑道:“朋友,别来这一套,吕某循礼造访,已经是给足面子,你再装胡涂,吕某就不客气了!”

那汉子也一横眼道:“瞎了你的狗眼,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容得你恣意咆哮吗?”

李文英跨前一步道:“阁下要帖子,那简单,你接着吧,把这个带进去就行了!”

呛然一声,长剑出鞘。

那汉子早已有了防备,李文英的剑才出鞘,四支长剑闪电似的攻了上来。

李文英一声冷笑,素腕轻翻,呛啷声中,不但震开了四支剑,而且在他们每人额上都划了一个字,凑起来恰好是“吕四海拜”,然后才收剑回鞘,冷冷地道:“我们来得匆忙,暂借四位尊额一用,四位现在可以进去告诉徐元通,躲是躲不过的,还是出来把事情解决一下的好。”

那四个汉子没想到李文英的剑术如此精湛,他们虽然瞧不见自己额上的字,但是从同伴的额上,也知道自己的额上被刻上什么字了,相互对看一眼,才愤然而退。

高朋道:“李姑娘神剑无双,若非亲见,高某实在难以相信人的修为可以到这种境界!”

李文英一笑道:“高前辈过奖了,以剑法而言,四哥才是当世第一人,连家祖都承认差他一筹。”

高朋一怔道:“老弟,你到塞外去了一趟,居然把剑法练到这个境界,真是可喜可贺!”

吕四海忙道:“高兄别听文英胡说!”

李文英道:“这可不是我胡说,是爷爷亲口说的。”

吕四海道:“李爷爷的剑法已经到了至高至善的境界,不带一点烟火气,没有任何人能胜人,他也不想胜任何人。我的剑法杀气太重,要到李爷爷的境界,至少还要十年的磨练,差得太远了!”

李文英道:“可是闯荡江湖就免不了要杀伤,爷爷的剑法是不管用的,所以他才推你天下第一!”

吕四海道:“剑道到了极限,已没有第一第二之分。”

高朋笑道:“二位暂时停止讨论剑法的高论吧,徐元通来上这一手是什么用意?”

吕四海道:“很简单,他不愿跟我面对面以江湖身份谈判,仍然想利用官方的身份来压迫我反抗。”

高朋道:“颜福已经撤兵而去,他该知道靠不住了!”

吕四海道:“他以为我是仗着端王府的势力将颜福吓退,因此想造成第二个事实,使一两个在侍卫营挂名的人死在我的剑下,坐实我杀官的罪名。”

高朋正要开口,忽然瞥见屋中又出来两个人,不禁脸色微变道:“老弟,你猜中了,这两个家伙是真正的旗人子弟,而且也是名正言顺的御前侍卫,左边的这个叫福铭,另一个叫傅安,祖上都是三品军功顶戴。”

吕四海微微一顿道:“王伦的心计太毒了!”

李文英道:“四哥,你现在就是杀了他们也没关系。”

吕四海道:“不行,王伦就是摸不清我的身份,才叫他们来探个底,我担任侍卫营副统领的事,绝不能让人知道。”

那两个家伙大模大样的过来,目光一扫高朋道:“老高,你好大的胆子,居然庇护叛逆!”

吕四海冷冷地道:“二位谁说是叛逆?”

说诂的是福铭,立刻厉声道:“就是你姓吕的。”

吕四海一笑道:“二位是自己调查出来的,还是受了上命的差遣,指证我是叛逆?”

福铭道:“这不用你管,反正你是叛逆,不会错。吕四海,你别仗着有端王为你撑腰,你是吕晚村的后人,你的祖姑吕婉贞更是刺杀先皇的凶手!”

高朋道:“先帝暴崩,大内记载得清清楚楚,福铭,你说话要慎重考虑,御前侍卫妄论宫闱事务什么罪名,你也明白。端亲王兼掌宗人府,如果我多句嘴,在王爷面前告你一状,你就吃不了兜着走!”

福铭不禁脸一变,虽然吕四娘刺杀雍正是事实,但雍正亲下遗诏,不得追究此事,所以大内记载的是他得急病殒天,福铭自己是旗人,自然知道厉害。因此顿了一顿,道:“老高,但吕四海确实是和中堂下谕通缉的人。”

吕四海笑笑道:“前天吕某亲自到过和珅家里,公开登门拜访,他怎么没把我扣下呢?”

福铭道:“那时你跟端亲王在一起,中堂不便留难,你走了之后,和中堂就下了口谕要缉你归案。”

高朋道:“福铭,你当的是侍卫营的差,可不是和中堂的差,因此你要抓人,也得问问崇统领。”

福铭道:“不必,崇统领只是挂个名,实际主事的是和中堂,他的口谕就作得了数。”

高朋笑道:“二位恐怕匆匆离京,没看见今天的邸抄吧?和中堂罚俸三月,贵部的统领崇琦也开革了,统领一缺由圣上派了端亲王兼领,因此,二位最好快点回京,向王爷报到去!”

福铭与傅安闻言都脸色一变,连忙问道:“是真的?”

高朋道:“当然是真的,高某的差使还想干下去,怎么能造这种谣。王伦可能没告诉二位吧?”

福铭与傅安都呆住了,吕四海道:“我跟端王是私下论交,这次他虽然托我代他清理一下侍卫营的积弊,但吕某乃一介平民,不想管宫中的事,因此奉劝二位一句,不要代人受过,还是快点走吧。”

二人神色如土,高朋见状道:“二位可是有什么把柄抓住王伦的手里?不敢摆脱他是吗?”

傅安变色道:“胡说,我们会有什么把柄?”

他口中否认,但神色之间,却很明显地证实了确有其事。

高朋轻叹一声道:“二位,高某在京师不止一日,二位对高某更应该清楚,王伦那些人所作所为,二位也一定相当明白。高某今日离开京师之前,曾面谒端王爷,他说要把侍卫营确实整顿一下,以前的一切只要向他明说,不但不予追究,而且全力为之担代,如果有执迷不悟,继续为人利用者,他就毫不容情,严加惩办了。”

傅安忍不住道:“老高,这话是真的?”

吕四海道:“真的。端王请高兄带这句话给我,叫我遇上侍卫营的人就转告一声。二位考虑一下,只要二位现在回去,任何事吕某都可以代为负责,如果二位认为吕某之言不足信,吕某出手伤了二位,也有端王负贵,可是二位的府上,恐怕也难免受到牵连了!”

二人更为惊惶,低声商量一下。

傅安拱手笑道:“吕兄,你跟布衣侯孙小姐在一起,相信是不会有问题的,兄弟等所须得罪,也的确是上命所遗。既然上头换了人,我们自然唯命是从,就此告辞了。”

说完回头就要进去。

吕四海道:“二位如果回到里面,恐怕就出不来了!”

二人闻言一顿。

高朋道:“王伦已经离开了中堂府,二位可以不必再怕他了,还是现在走开的好,回到里面,恐怕是真的离不开了!”

二人面有难色,高朋又道:“吕老弟说过有任何困难他都代二位担待下来,二位还有什么考虑的?清水教的作为二位也该明白,以前有和中堂包庇,才能在京师立足,圣上就因为他们闹得太不象话,所以才让端亲王接替了崇琦的职位,明黜崇琦,实际上等于是贬和珅,何况还将和中堂罚俸三月,这已经够明显了。端亲王察察为明,二位如果再有不慎,那不仅是一人之罪失,严重时可以连累家族的,二位怎么还不明白呢?”

这番话说得二人汗如雨下,略一沉吟后,傅安连忙道:“高老总,多谢指点,我们这就走。”

说着拖了福铭,朝门外行去,才走了几步,里面有一个苍老的声音叱道:“站住!你们想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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