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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金虎展神威

杜彬彬看见小白神的母亲来了,随即又见他母子二人转入后殿而去!

括苍山长生殿后殿!

一间布置得精致异常的大房里,正有着母子二人在细声的谈着话,这母子二人就是长生殿殿主小白神和他的母亲青娘子。

这时,小白神忽站起来,道:“妈!休息吧!一路上你也辛苦了……”

他母亲立即拉着小白神又坐下道:“神儿你先别忙走,你告诉找虎儿是谁?”

小白神略事沉吟方道:“妈?虎儿就是那身有虎纹和三颗小痘点的那个孩子!”

青娘子哦!了一声,道:“就是那贱女人的孩子,你不是说他已经被你推下千丈瀑布死了吗?怎么他还有朋友来找他,居然还住在长生殿里!”

“妈!”小白神叫一声,脸上闪过一层忧色,道:“我本以为他死了!可是……可是……”

青娘子抚着小白神的头,道:“孩子!是你亲手做的,你还疑心什么?”

小白神摇了摇头,道:“不是孩儿疑心,实因今天的事发生得大离奇,大惊人,而虎儿又奇遇大多,所以我怕……”

青娘子微微—怔,随着双眉一剔道:“怕什么?有什么好怕的,难道以你的武功,加上这多武林中顶儿尖儿人物,还怕一个臭小子吗?算起来,他要比你小两岁半呢?”

小白神歇了一会,又道:“妈!爹他到底……”

青娘子一听,大叫止住道:“神儿!我说过不许你再提他,我永远不会告诉你他的消息,他的事已与我母子完全无干。”

小白神见母亲发怒,心中也有些害怕,不过,他还是想知道,倒底母亲为什么这样恨爹,遂又叫了一声:“妈!孩儿想知道,爹……”

青娘子脸色倏变,大怒道:“我不许你再问,我说过永远不会告诉你,他是死?是活?我都不会告诉你,这是你白龙堡的耻辱,也是我青家寨的耻辱,白龙堡出了个白灵,青家寨出了个青金儿,呸!呸!贱女人,我不告诉你,不告诉你!”

青娘子越说越怒,越叫越大声,终于抑不住心情的激动,一声大叫,疯狂似的扑倒床上哭了。

小白神立即趋前叫道:“妈!妈!……”

青娘子将小白神一掌推开,在床上一阵翻滚,头发也散了,衣服也乱了,但她口中却不停的叫道:“我不会告诉你!我不会告诉你,这贱女人,这贱女人……”边叫边哭,哭得好不伤心,好不凄惨。

正当此时,门外倏的闪进一条人影,这人影长得好不英俊,头戴方巾,身穿长衫,又像个文弱书生。

小白神一见,大吃一惊,口中不自觉叫了一声:“虎儿……你……”

来人确是虎儿,一年不见,他已经长得很高了,而且更英挺了,只见他一摇一摆的踱了进来,对小白神一笑,道:“虎儿我!没死!也死不了!”

这时青娘子仍在床上哭叫道:“我不告诉你,这贱女人……”

虎儿接口道:“不告诉他,告诉我吧!贱女人是谁?青金子吗?青金子又是谁?”

虎儿的声音不高,但却铿锵作响,如金铁交鸣,又脆又亮,自有一股无上威仪与严肃的气味,青娘子被这声音说得一个翻身,立了起来,双眼一亮,眼前站着个像煞自己儿子的人,只是,似较自已儿子,多了一种高贵气质,使人不敢侵犯,不禁惶声间道:“你……你……”

虎儿凝立如山,动也没动一下,道:“我!我就是虎儿!今天想请你……”

虎儿说至此,倏然止住,圆目喝道:“小白神,希望你少闹鬼,在事情未明了之后,我也……”

小白神原本慢慢的住壁上靠,一听虎儿出声道破,立即一声长啸,啸声又细又厉,紧接着飞身就朝虎儿扑来。

这里小白神刚发动,青娘子已然青中包头,“嗖!”的一声,拔出了一只青光闪闪的长剑,叫道:“哼!当真没死,那就让我亲手杀了你,这更使我高兴,更称了我的心愿,神儿,给我退开!”

其实,小白神根本无须退开,虎儿一掌,已将他震出寻丈。

青娘子—声娇喝,已揉身冲上,手中青光宝剑,霍霍声响,连刺带劈,选的尽是虎儿周身要害。

这来的英俊少年书生,是虎儿吗?诚然不错,他确是虎儿,他怎的没死呢?请听笔者慢慢道来。

大白山幽密黑丛林中,那座千仞绝壁瀑布之下,原是一个深潭,虎儿被曝布冲下,跌入了深潭。

假如说这是一个普通武林人,从千丈跌下,潭水无力,也能将他打得四分五裂,一命呜呼。

而虎儿,若是在数日前跌下,也会一命不保,恰巧他正好除了长尾毒蝎,误服千年难得一逢的“缠石果。”

这“缠石果”暴裂于石中,但却软滑无比,功能骤增本身功力之外,并能使周身筋骨饥肉,坚如顽石,较铁还硬。

可是,这千丈之高,究非泛泛,虎儿身子虽没四分五裂,但一个头脑,却经受不起这溆剧的震荡,晕了过去。

瀑布下的深潭,除了瀑布落下之处,是往下直沉以外,四面的水,却反而倒升而上,任何一个激流潭水,相信其原理都是一样。

于是,虎儿一个身子,在瀑布落入潭水的冲力尽了之后,立被卷着从边上升了起来。

虎儿与小白神上崖之时,大小两头猩猩,并没离开他们左右,一见虎儿被小白神推下瀑布,那敢怠慢,二猩立即纵下绝壁,正好虎儿被潭水倒卷而上,流向出口,如是二猩又将虎儿救了。

尚幸虎儿被推下瀑布之际,已自行闭气,没有喝多少水,但过了好几个时辰之后,依然没醒,这可把两头猩猩给急坏了,但是,它们到底只是猩猩,畜生,虽说已然通灵,终不能似人般的有智慧!

正当二猩抓头搔腮,手足无措之际,蓦见一条大黑影,直冲而来,母猩猩吱的一声尖叫,将黑影阻住去路。

来的原是个身形魁梧的光头大和尚,大和尚眼看着地下的虎儿,远远的施了一礼,然后,缓慢慢的一步步的踱了过来,脸上神色,却肃穆庄严至极,根本就没将两头猩猩放在眼里。

母猩猩见大和尚这等做作,不自觉的竟被大和尚严谨的气氛逼住,怯怯的将横阻的身子移了开去,母猩猩如此,小猩猩就更不用说了。

大和尚原来就是长生殿的哑僧金罗汉,他以前见虎儿丝毫不懂武功,居然能进入氏生后殿,并深这广寒宫,他就知道虎儿身上定然拥有类似御寒等宝衣之物,同时他也想到,虎儿身无武功,能穿过这幽密黑丛林,定是获有奇遇,或许长生殿未来殿主,真要落在这孩子身上呢!

金罗汉早年已名震武林,四十年长生殿苦修,更是不可思意,他虽说号称哑僧,不爱说话,其实他是不愿说废话,有用的话他还是要说。就因为他不愿说废话,听以他就想得比别人多。

虎儿自进入长生殿后,一切的一切,他都仔细的瞧在眼中,尤其虎儿说长生后殿里,宝物堆积如山,他什么也没取,却费力的杠了一大坛酒出来,这确实使人十分感动的事。

紧接着,虎儿知道身穿背心乃曲家传家之宝,他立刻就要脱下奉还,这一切金罗汉心中亮如明镜。

小白神自后殿出来,搬了一大堆难得一见的真物,金罗汉心中更是轻卑其为人,同时他也想到,虎儿定然有难,于是,在众人跪拜之下,小白神意气扬扬,跋扈异常之际,金罗汉悄没声的走出了长生殿。

在乱山中寻找了几个时辰,终于被他找到了,虎儿被两头猩猩围住,团团乱转,身上水淋淋的,又离大瀑布深潭不远,金罗汉那还能不明白,可是,当金罗汉探了一会虎儿的脉象与鼻息,他又茫然了。

鼻息均匀,脉象和缓,一点没有受伤象征,但虎儿却昏迷不醒,金罗汉沉吟再沉吟,终于被他想到,虎儿脑部受到震荡。

于是,金罗汉立即运起本身深厚的金刚罡功,双掌抵住虎儿两太阳穴,缓慢慢的揉动。

总过了两个时辰之久,虎儿方始微微的张开了眼,可是,也只挣得一下,又复合上了。

金罗汉心中大喜,知道本身金刚罡功对这有用,但决不是一两天之内,可以生效的。

金罗汉欢喜,两头猩猩更是欢腾雀跃,小猩猩并拖着金罗汉指手划脚,吱吱叫个不停。

祁连山法觉寺饲有数头守山神猿,故所以对这种动物,十分熟悉,同时他也知道,凡是这种动物,一旦服主,终身不移,所以多年来,他也没和这猩猩打交道,这次小猩猩吱吱一叫,他就懂得其意,连忙点头。

接着,金罗汉背起虎儿,紧随两头猩猩,来到猩猩所宿洞中。

金罗汉日以三次金刚罡功,为虎儿疗伤,也经过了旬日之功,虎儿才全部苏醒了,但他却进入痴呆状况,也并非痴呆,只是以往的事,什么也记不起来下。但是,他身上的武功仍然存着。

金罗汉这日,带着虎儿,回到长生殿,正好前一日,小白神领着众人出林去啦!金罗汉心想,这反倒清静,让虎儿全部清醒后,炼好武功,再出林去找他们算帐。于是,金罗汉将两头猩猩招来,叫它们专备饮食事物。

花开花落,春去秋来。

初秋的天气,在大白山中特别燠热。

这一日,虎儿练功以后,竟独自往溪边冰浴,但周身热得实在难受,虎儿就一直漫在溪水里不肯起来。

他游呀游的,正游得高兴,忽听远远隆隆水声,虎儿立即逆游而上,隆隆的声越来越大了!

倏的?虎儿发现了那千丈瀑市,虎儿心中一怔,忙跃上岸,纵上峰芒,在峰头,他发现了一块大石,石边上吓然发现了一根玉色盘亮帅腰带与一把小剑,虎儿拾起,把玩了好半晌工夫,又坐到大石上去了。

当日,这本是虎儿解下的,只因小白神不知道两样也是罕世奇宝,也没留意到虎儿放在山石边上,一心一意只夺“海丝瓜”宝衣,所以没有取去,这倒给虎儿启发了一点灵智,恢复些微性明。

倏的,虎儿对准瀑布,直冲而下,半年来,他虽迷失本性,但功力在他身上,真不知增进了多少倍,“缠石果”在半年中,也发挥了它全部功能。

这时,只见虎儿,真像一条飞鱼似的,冲下潭去,这次他是有意的,他非但没昏晕,他还矫健的纵潭中一跃而起。

自失去本性之后,他没开口说过半句话,可是他从潭水中跃起后,他竟引吭发出一声长啸,声如龙吟,直达霄汉,四山回,久久不绝!紧接着,他就像飞也似的回到长生殿。

长生殿,哑憎金罗汉正在打坐,忽闻啸声,心中一怔,闪身在长生殿口一立,他想,又是什么武林高人进入了这座太白长生殿?

金罗汉刚在殿口站得一歇工夫,忽见白影一晃,巳从身侧掠过,笑叫道:“罗汉爷,你好!”

语声方毕,人已窜入殿去,金罗汉见这人身法快得异乎寻常,吃了一惊,“此系何人?怎么轻身功夫如此了得?长生殿真来了什么武林奇人,江湖怪杰?”

可是,当他回过头来,看到大殿当中,却站着衣服尽湿的虎儿时,他又呆住了,忽听虎儿叫道:“罗汉爷!这是怎么回事?他们的人呢?赤衣爷,假道爷……”

金罗汉大喜,可是他喜怒多不形于颜色,只听他道:“他们全部出林去了!”

“出林去了?”虎儿禁不住一声惊叫,回过身来,道:“罗汉爷,那么你呢?你为什么没有出林?”

于是,金罗汉一五一十将他昏迷后的事情,全部详详细细的讲给他听,最后,金罗汉道:“好了!只要你好了,我们也可出林了!”

虎儿听说金罗汉曾救自己性命,连忙跪下绐金罗汉磕头,金罗汉—见慌不进他掺起道:“你是我的殿主,也将是我终身主人,你千万别折杀我,虽然我现在也知道出林的路,但如无你发现,我终得老死长生殿。”

虎儿听金罗汉如此说,那里肯依,终于二人忘年定交,虎儿依然叫他罗汉爷,他可改叫虎儿,只是,虎儿还不愿出林,他要在广寒官后祠,借那阴寒之气,练他那冠盖寰宇的寒门罡气。

于是,二人又在长生殿里呆了半年。

次年正月,雪花仍在飞舞时,虎儿与金罗汉走出了,武林中谈虎色变的,太白长生殿黑丛林,当然,虎儿在广寒宫中,也取了一些宝物,这其中,有准备送给萍妹的一件金丝猿毛衣,和送给彬彬姑娘的一把斩金断玉的金色软剑,他想,萍妹不懂武功,穿了这件金丝猿衣,以防受伤,彬彬会武,这软剑给她防身,再好不过。

这些实物,都是在小白神贪婪财宝忽略下的,而虎儿反而得到了。

虎儿一出林,第一件事情就是看梅萍,这事在虎儿的信中已交待过,此处简略,最后,虎儿找到了梅萍的坟墓,痛哭了一场,发誓一定要为梅萍擒凶报仇,也为自己申冤。于是他们就找上了长生殿。

这其间,金罗汉一直没离开他,他心中并决定,终身不再离开他。

傍晚间,括苍山长生殿中所发生的一切,全是金罗汉与金虎二人玩的玄虚,他们根本没有进殿,他们只在殿外瓦上,一左一右,从瓦缝中玩的花样,使全殷中人均疑神疑鬼,惊吓英明。

这其中,虎儿看不到散花仙女和假道人,他奇怪长生殿中的人,单单少了这两位,而这两位却是他最为记挂的。

金蛇娘娘与赤衣童子,当然虎儿也十分悬念,只是,见着了,悬念之心就消了,没见着的,悬念之心反加重了。

可是,自已的事情又是如此急骤的发生,使他无暇去想别的,虎儿的轻功,此时已高达踏雪尤痕御风飞行的境界,他藏身屋面偷听,那真是谁也别想发现。

他听到小白神与他母亲的谈话,他理会到他的亲生母亲另有其人,很可能就是青娘子口中的贱女人,同时也就是那青金子,父亲或许就是白灵,大概自己与小白神是同父异母兄弟,而且青金子与青娘子或许也有关系,因为她们同是青家寨的人。

可是,这一会,青娘子似乎刺激过深,竟疯狂的乱叫乱嚷,叫个不停不休,虎儿忍不住才冲了进去。

不想,青娘子竟会对自己如此痛恨,挥剑就刺,虎儿因为青娘子倒底是个长辈,且有意显一点能耐,故双臂一背,身随意转,的溜溜的东闪西避,青娘子剑法虽说凌厉无比,快迅异常,又那里碰得到虎儿一点衣襟。

转瞬间拆了二十余招,青娘子越斗越气,剑法但越来越快,金虎只是一味游走,绝不回手。

只见一个身子,如行云流水,如穿花蝴蝶,尽在青光闪闪中钻来钻去,小白神这时已退立墙边,但他却不敢有所动作,因为他母亲和金虎是如此的接近,可是,眼见金虎根本不费吹灰之力,就将他母亲逗得团团乱转,娇叱连连,他一个做儿子的,又怎能任由母亲如此受辱呢?

于是,他也找出了长剑,加入了战围。

小白神宝剑刚刚出手,倏听虎儿一声冷笑,叱道:“撤手!”宝剑剑尖,立被虎儿食中二指夹住,没见他怎么使劲,猛觉一股绝大的潜力,透剑袭来?小白神还待以本身真力相抵一时,好让自己母亲加以援救。

岂料,小白神气刚运足,蓦觉腕处一阵剧痛,虎口暴裂,长剑再也把持不住,被虎儿两指夹着,轻轻夺了过去。

紧随着金虎一声长笑,双指弹处,长剑如惊虹般穿门而出,正好将迎门冲进的白蛟爷阻得一阻。

虎儿知道,小白神方才的一声厉啸,已惊动了旁人,他想一时之间,绝难探出什么名堂,既惊动了旁人,就不便再留,于是,他准备离去,因为,既有白龙堡与青家寨这两处地方,就不怕探不出一点消息。

可是,正当他心念刚动,意欲离去时,室门口已同时拥进了三个人来,白蛟爷,赤衣童子和曲元风。

赤衣童子与曲元风,当然认识金虎,他们同时一怔之下,奇怪金虎既是小白神的亲弟弟,那小白神的母亲,该也是他的亲母亲才对,何以母子相拚如此激烈,金虎难到会连反哺之恩也不愿了?

白蛟爷不认识金虎,只是他的面貌与小白神一模一样,当时也楞住了,忽听小白神叫道:“诸位爷请将这小子拿下,他居然行刺本殿主,意欲抢夺长生殿主之位,并加害他亲生母亲。”

小白神此语一出,三人同时怒发冲冠,白蛟爷心中有数,他是小白神的叔爷,那能不知,于是,他第一个上前,挥舞着他那成名数十年的蛟腾鞭,加入战围。

虎儿只是让着青娘子,他才没出手,一听小白神颠倒黑白,他那里还容忍得住,只是,怆促间有口难辩,一见白蛟爷冲来,一声厉啸,青光暴闪,腾鞭飞舞中,“噗!噗!”两声响过,剑光鞭影顿敛,青娘子与白蛟爷双双跌出寻丈,而金虎却左手鞭,右手剑凝立室中,发出一声冷冷长笑。

倏的跟前金光暴射,数十点金光对正金虎射来,动也没动,右手长剑突出,快如疾风的一阵飞捣,但听叮叮连声,数十点金光,全被金虎长剑击落地上,这数十点金光,发自小白神装设的石壁机簧中,力道又大,范围又广,而且是同时发出,想不到金虎居然—剑将数十枚暗器全都破了,众人那得不惊慌失色。

忽听曲元风嘿嘿一声冷笑道:“纵然你练得盖天的本事,你也永远为人所不耻,你金虎的名字上,污点遍布,大海里也难以洗清。除非萍姑娘再世……”

金虎心中一阵抽痛,他自小就因为可怜萍姑娘,爱萍姑娘,而萍姑娘竟落得如此下场,他心中又怎能不痛,而且这污名全罩在他一人头上。

诚然,练得盖天的本事又当如何?萍姑娘魂游离恨天,金虎纵有登天之能,也无法使萍姑娘再生。

金虎忍着心中剧痛,惨然说道:“现在我不与你们斗嘴,相信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我将用鲜血为我的萍妹涤洗冤仇,我将用鲜血来冼刷我金虎的污名。”

说完,金虎一步步的踱出室去。

忽听身后青娘子一声厉叫:“我要杀他!我要杀他!他夺了我的丈夫,他抢走了我的爱,他剥去了我一生的幸福……啊!天哪!我非杀他不可!”

金虎头出不回,赤衣童子与曲元风,眼送金虎出室,这时在室外围钻着一群人,他们中有海南双怪,金蛇娘娘……总之,太白长生殿的人全部到齐了。

散花仙子依偎在她父亲的怀里,正在悲痛的抽泣着,大概方才的一幕,他们全都看在眼里。

假道人这时也在场,可是他似乎酒醉未醒,原来他对这位长生殿殿主小白神,始终怀疑着,走出太白长生殿后,小白神所作所为,更使他灰心,为了誓言,他不便贸然离去,于是,他整日沉睡在宿酒中。

这时,忽听他叫道:“哎呀!小殿主,好小子,你也出来了!哈哈哈哈?好本事呀!来接道爷一招,道爷这一招‘龙出海’”

“呼”的一声,假道人一掌劈出,但人却摇摇欲倒,似是头重脚轻,无法立稳,但掌风出手却劲道奇大。

金虎知道他醉了,他怎会与他计较,一旋身避过掌风,反绕到假道人身后,伸手欲掺扶他欲倒身子。

忽听厉喝,道:“臭小子,你敢伤他!”

语未落,一般疾劲无比的强风,激射而来。

金虎不用回头,就知是陶霸天那子母神胆,他听说子母神胆威力至大,少年心性,想试这子母神胆,究有多大威力。

于是,他先不理会,待劲风已然迫体,方猛然转身,对正来胆一指弹出,这一指疾弹,乃是侯仁居土的“曲指功”,一弹之势,力道大得出奇,他想,看是我一弹之力大,还是你子母神胆的威力大。

岂料,一指刚出,倏听“吧!”的一声暴响,随着“克嚓”一声机簧响动,数十颗小黑胆,从神胆中炸裂激射而出。

金虎吃了一惊,原来子母神胆之名,如此得釆,但见他倏然一窜,已跃出数丈,众人曾见过他的功力,知道伤他不着,可是,假道人宿酒未醒,人还立不住,那还避得了子母神胆,这种霸道暗器。

禁不住齐都“哎呀”!惊叫,子母神胆陶霸天更是吃惊,为救假道人而出手,没想反会将假道人伤了。

不想,众人凝目一瞥之下,数十颗子胆“当当”连声,全都击在地下,场中空空如也,假道人连影子也没有。

至此,众人方想到,是金虎窜起时,连带把假道人也带走了,遂齐朝金虎窜行处望去。

可不是,假道人沉睡地下呼呼有声,但是月影下,金虎杳无踪影。

且别提众人的惊呀!再说金虎越出长生殿,正待奔住约定地点与金罗汉相会,忽听一声娇呼“虎儿!虎儿!”

金虎一怔,这声音分明是杜彬彬姑娘的,暂时,他还真不想与彬彬姑娘见面,可是,她明明是专门守在这等他的,假如他不顾一切的走了,彬彬该不知有多么伤心,终于,他站住了。

他想,虽然自己并不喜欢她,可是,她倒底对自己有过大恩,没有她的五行宝剑与海丝瓜宝衣,自己何曾会有今日,在那太白黑丛林中,早就尸骨无存了。

他想尚未了,既见红影一晃,身前俏生生立着个花容月貌,美若天人的少女,正对自己盈盈娇笑,叫道:“虎儿,两年不见,你不认识我了!”

诚然,只有两年,自己长大了,彬彬姑娘也长大了,而且比以前长得更美,亭亭玉立,不再是那淘气天真的小姑娘了!

不过,那爽朗的个性,似乎没变。因为从她的笑中,依然看得出来,她是如此的无忧无虑。

突的,彬彬姑娘小嘴一嘟:道:“虎儿,你是怎么啦?”

至此,金虎才感到自己的失态,忙道:“杜姑娘……”

彬彬姑娘秀眉一剔,道:“什么?我不准你这样叫我!”

金虎一怔,呐呐的叫道:“彬………彬姑娘……”

彬彬姑娘双目一瞪,似乎十分生气,可是,她又像忽然想到了什么!想到了什么呢?想到了虎儿为什么对萍妹如此不能忘情,原因是萍妹温柔体贴,所谓柔情能使肝肠寸断,她要抓住虎儿的一颗心,要使他转变过来爱自己,那么自己就得学学萍妹的温柔,于是,她将那瞪大的眼,慢慢合上了,接着滴下了水晶似的眼泪,说道:“虎儿,你真的对我如此生气吗?”

金虎本待接受彬彬姑娘的指责,彬彬姑娘就是打他一顿?骂他几句,他也无所谓,因为彬彬姑娘曾对他有恩?

可是彬彬姑娘突然这一转变,他倒反而慌了手脚,忙叫道:“彬彬!原谅我!”

这一声叫唤,真比什么良药还要来得灵验,彬彬姑娘脸上立即像绽开的花朵似的,笑了!

只听她叫道:“原谅你什么?早这样叫我不是很好吗?”

虎儿万想不到她会转得这快,遂凄然道:“彬彬,你这是何苦呢?你知道我一颗心,早就……”

彬彬姑娘没待虎儿说完,连忙插嘴道:“你别管我,只要我喜欢,我高兴就行,我可想不了那么多,也顾不了那么多。虎儿,你现在到那去?是不是要离开?”

虎儿见彬彬姑娘说得如此果断,知道再说也是惘然,遂答道:“我正准备离开,长途奔波,到很远的地方去!”

他说长途奔波,意思是说很辛苦,叫彬彬姑娘别去,谁想,彬彬姑娘连问一声到那去都不问,即接口道:“那么走吧!我也去!”

虎儿一楞,久久方道:“彬彬,你去干嘛?”

彬彬姑娘盈盈一笑道:“我没事呀!我只是跟着你去,你走到东,我就跟到东,你走到西,我就跟到西,一定要有事吗?”

虎儿一听,急道:“唉!彬彬,我这是大事,绝不是闹着玩的,你先回家去,让找把事情办完了,将来再去看你!”

彬彬姑娘呀声叫道:“将来只是去看我?我不!我孤身离家,万里迢迢老远的跑来找你,我为的什么?终于天老爷没把我忘了,让我见着了你,没想你………”

彬彬姑娘虽说本性刚强,可也越说越伤心,说到这里终于忍不住哭了,情泪簌簌而落,流爬了满脸。

虎儿幼时与萍妹在一起,就怕听萍妹哭,如今,听到彬彬娇滴滴的哭声,他也同样害咱,忙叫道:“彬彬!彬彬!千万别哭,我答应你就是,只望你……”

女人的眼泪是武器,谁也无可否认,但爱的魔力驾驭一切,也是无可反驳的,你看,“爱”!使彬彬姑娘孤身远行,只为打探情郎生死的一点信息,如今,在伤心痛哭之中,只虎儿一句话,彬彬姑娘立即擦干了眼泪?反哭为笑的道:“虎儿,你别为我忱心,我有日行八百骏马,夜驰千里龙驹,你在这等等我,我马上就来。”

语音未落,但见红影一晃,彬彬姑娘已跃身进殿去了,虎儿不禁大摇其头,他拿彬彬姑娘,毫无办法。

月光如银泻地,碧空万里无云。

此时已是夜半丑未寅初,四更早敲过了,五更也快来了!

虎儿就站在原来地方,仰脸痴痴的望着西天明月,他脑海里纷去沓来?乱成一片?剪不断,埋还乱,一会儿是萍妹的俏影,她仿佛躲在地下哭泣,一会儿又是彬彬姑娘的丽姿,听她骑在马上,那种欢欣爽朗的娇笑声,他认为天老爷太不公平了,一个是如此的悲惨,一个又是如此的幸福。

忽听一声低叫,道:“虎儿,你是怎么啦?”

虎儿一震,猛然向身,身后站着那光头大和尚,哑憎金罗汉,虎儿脸上闪过一层槐容,道:“罗汉爷!虎儿没什么。”

金罗汉摇了摇头道:“虎儿,我来你身后老半天了。你都没发觉,这是以往所没有的,你这神不守舍的样儿……唉!我不是喜欢管你的事,只是,你像是在等什么人!是吗?我不反对你等她,可是,她怎的还不来呢?”

一言提醒梦中人,虎儿倏然一惊,对呀!他在这等了两个多时辰,彬彬姑娘怎么还不来呢?瞧他去时的情形,仿佛急不能耐,最好一步就跨到马房似的,怎的去这么大半天,一点音讯都没有。

难道说,她进去的时候,正好被小白神知道了,将她抓住或杀了,以示对我的报复吗?

一想及此,虎儿禁不住冷汗暗流,忙叫道:“罗汉爷,劳你驾在这替我等一等,让我进去瞧瞧。”

话刚说完,来不及等金罗汉答话,虎儿一个身子,如流星飞矢般,已然跃进了长生殿。

可是,待虎儿在长生殿绕了一圈之后,他心中不禁直冒寒意。身子凉了半截,原来整座后殿连一个鬼影子也找不到,就是宿酒未醒的假道人也不知去向。

长生前殿,只是个大殿堂,夜里什么人也没有,可是,虎儿仍然窜了进去。谁料,前殿那五采珠光闪照之下,殿中央却坐着个老头子,那老头子敢情是白龙堡的白蛟爷,白蛟爷一见虎儿进入,立即扬声叫道:“本人白蛟,乃白龙堡白龙爷之弟,白灵之叔,白神之叔爷,现奉长生殿殿主之命,今日起暂代殿主之责。”

说到这,走下位来,对金虎抱拳一躬道:“这位小侠,进殿何事,请道其详?”

白蛟爷这一连串的自报姓名来历,其中当然大有用意,金虎那能不知,可是他既知是小白神的叔爷,他就不敢乱来,虽然还没有明显的知道自己的身世,但在这情形之下,也没有伤人的必要。

况且所谓伸手难打笑面人对方如此礼遇,虎儿赶忙还礼。道:“请问,殿主如今在何处?”

白蛟爷不慌不忙,从袖中掏出一信,双手递上道:“殿主已然西上入蜀,临行留有书信封在此,请小侠过目便知,所有一切,已详写信中,恕老朽不陪了!”

白蛟爷说完,立即退身出殿。虎儿晓得将他强留下也无益,忙拆信观看,只见上面写道:“金虎:你我前生对头,今世冤家,奉慈命,不死你,终不罢手,彬彬姑娘已随我西上入蜀,虽然他是如此的万分不乐意,可是,在这众多高人围侍下,她又那能跑得了?不乐意又该如何?

金虎!爱她吗?她确能称得上美若天人!金虎!喜欢他吗?她真是个妩媚动人的姑娘啊!

我们要上路了,她那千里龙驹,正好派上用场,我们最终的目的地是祁峡山中青家寨,进入祁峡山中—问,没有不知的。

愿意来吗?为了彬彬姑娘!

五月初五午时,青家寨开坛祭神,所用的祭品原是活牛,但今年或许要改变成一个活人,而且是个姑娘!

假如五月初五午时以前,看不到你的大驾光临,请你将来别怨我,彬彬姑娘恐怕就变成了祭坛女神了!

如何?为了彬彬姑娘!快来吧?我们虔喊的期待你,愿你。

沿途平安,不至出事,而使家母未能亲手执剑刺入你的胸膛而遗憾终身?

长生殿殿主小白神敬上”

洋洋大观数百字,文词和缓,缺少火药气息,但每一字每一句,都深深的刺痛了虎儿的心房。爱她吗?喜欢她码?金虎不知道自己对她有没有爱和喜欢,但他却不及待的窜身出殿,找到金罗汉,立即动身西上入蜀,并沿途仔细留心探望,其意是,最好在路上相遇,将彬彬姑娘救下,免她受苦。

可是,西上人川的道路大多了,究不知他们走的那一条。

从括苍山下来,横山越岭,过了水康,武义,这日黄昏来到龙游县城,金虎正待向人打听,还没开口,金罗汉已将他叫住,道:“虎儿,你别提那么多人,如若他们分散着走,已避开我们的视线,又该如何?你单只问一两个人就好。”

金虎一听,心中暗怨,金罗汉这哑吧,脾性依然没改,这句话要在早两天说该有多好!

于是,他又拦住一个路人,先行过礼,方道:“请问大叔,你看到有一位穿红衣服的姑娘吗?骑着小红马,边上还有人陪着,这个人!……”

说巧不巧,这人正是龙游码头上有名的活嘴张三。他游手好闲,什么事也不干。终年靠一张嘴吃饭,可是他也没饿死。何谓活嘴,就是死了的人也能让他说活了。

他一见金虎书生打扮,吞吞吐吐问的又是个小姑娘,这种人眼皮子,该有多厉害,连忙接口答道:“有!有!有!有这么一个人……”

虎儿一听大喜,急追问道:“在那里?往西边去了吗?”

活嘴张三裂嘴一笑道:“哦!好像是……唔!又不像是……”

虎儿一听,心中更急,金罗汉不爱说废话,可是什么事儿他不懂,只见他从怀中摸出一点散碎银子,塞到虎儿手中,并做了个眼色,虎儿一想,原来如此。忙塞到活嘴张三手中,道:“大叔!这送你喝杯茶!”

活嘴张三一见,出手就是几两,知道有大油水。心中喜欢,脸上却做着愁苦之色,道:“相公,我不是不说,其实,我欺的风险可大呀!你相公知道,那红衣姑娘,他身边那多人,刀是刀,剑是剑,凶神似的。一个不好,我活嘴张三吃饭的家伙就得搬家,相公!你想想,哦!对了,其中还有个美少年,和相公你!……”

虎儿听他口气,再不多说,怀中摸出一锭五两金子,塞在活嘴张三手里,因为活嘴张三已经说得有点眉目!不但有点眉目,差不多全部对了!

不想活嘴张三见钱眼开,贪而无厌,把虎儿出手毫不迟疑,真想在金虎身上大大的敲一票,原因是他昨天夜里,喝了几两黄汤,倒在码头上睡着了,半夜里被叱喝声惊醒,睁眼一看,确实见到十来个人,绑架着一个红衣姑娘上了船,并煞神般恶狠狠的命船夫开船。

于是,他请金虎来到一个偏僻则巷中。又慢条斯理的道:“哎!那红衣姑娘真习怜,全身绑得和粽子似的,连嘴也给堵上了………”活嘴张三这两句话,完全是信口开河,那是他故意想拖,没想却正刺中虎儿的心上,倏的,活嘴张三“哎呀!”一声痛叫,道:“相公?相公!请……请撒手?我……我说!”

原来活嘴张三一只手正被虎儿两指钳住,虎儿两指上功力多厚,他又那里受得了,痛得他眼泪鼻涕一道流,头上的汗珠总有豆点那么大。

虎儿可不管这一套,他非但心急彬彬姑娘去向,同时他也恨这人下流无耻,于是,他非但没松手,反倒加了半分力。

活嘴张三这个罪可受大了,只痛得他杀猪殷的大叫道:“相公饶……饶命!我说!我说!”

虎儿恨声说道:“我只问你,他们到那去了?走的那条路?”

活嘴张三裤管下水滴滴,大概连尿也痛出来了,只听他道:“他们走的是水路,听说到桐庐!还要到杭州,大概还准备游游西子湖……哎呀!张三我……”

活嘴张三,直到如今,他的嘴还要油,不过,虎儿已经松手了,他唯一的目的,就是想知道路线走向,可是,怎么想也想不通,他们会改道水路,往回走,他不自觉回首去看金罗汉。

金罗汉没说话,只摇了摇头,于是,二人走出小巷,进入一家酒店,饱餐一顿之后,虎儿方道:“罗汉爷,我们还是追吧!虽说与理不合,但这却是唯一的一点线索,船行一日夜,就算下行船再快,我们到天明,相信就能赶上,罗汉爷?你说好吗?”

罗汉爷又点了点头,于是二人出店,来到江遑,顺江而下,至无人处,立即施展轻功,往下直赶。

延江,每周岸边有船,虎儿丝毫不敢疏忽,一只只的亲身飞上察看,待证实确实不是,方肯离去,因为他不愿无故打醒船家,这样就拖延了一点时间,可是,一夜之间,也奔行了数百里地,至天明时,已然过了兰溪。

一老一少,二人都是一身绝顶武功,一夜奔行,根本不当回事,可是,天一亮,路上行人多了,二人唯恐骇世惊俗,不便施展轻功,再加上大白天,船行江中,要想探察也没办法,一个不巧,被小白神等发现,打草惊蛇,反而不便。

于是,二人也雇了一条小船,这小船放下水,倒真是又轻又快,虎儿出了重赏,船家更是卖力。

每遇—船,虎儿必嘱挨边而过,以探该船虚实,可是,一天又过去了,依然查无影踪。

傍晚时分,巳抵达建德,二人离船上岸,金罗汉与虎儿均曾在舶上以打坐恢复夜困,所以精神依然健旺如常。

建德早年亦是个水陆交通十分旺盛的大城市,商店林立,行人熙攘,很有几条像样的街道。

这时,正是华灯初上,金虎与金罗汉来到一家酒馆,馆子里这时也正是上市的时候,真可说座无虚设,喝酒呼菜,噪声震耳,热闹非凡。

可是,二人刚—踏入馆子大门,立即有人侧过头来打量,三五人回头打量,眨瞬工夫,全馆子的人,所有的视线,全部集中在他俩人身上,这还不足为奇,奇的是,众人这一停杯注目,自然而然的连带著嘴也停了。

一瞬息间,一座热闹非凡的酒馆,立变鸦雀无声,简直静得有点怕人,就像一场暴风雨,将要来临的前奏般的。

更奇的是,连正在忙着端酒送菜的跑堂伙计,手里捧着酒菜也停下了,立足对二人打量。

这一来,非止金虎心中呼奇喝怪,就是老江湖哑僧金罗汉,心中也大为惊讶!这倒底是怎么回事?

二人站在店门口,被弄得进也不好,退也不是,大生尴尬之相,忽的,店中掌柜从柜台里走了出来,原来这掌柜是个小老头,但见他兜头就对和尚深深一礼,怯声说道:“活佛爷,敝店简陋,酒淡菜粗,难侍佛爷,请佛爷佛心海涵,小老儿这里给你跪下叩头!”

说完撩衣下跪,当真就要叩头!

金罗汉立即上前搀扶住,道:“施主不必如此,我们这就走!”

金罗汉这一做—说,全馆子的人均瞪大着双眼,显露出一种惊讶之色,金罗汉忙对虎儿一使眼色,双双跨门而出。

不想,就这瞬息工夫,门口也已围满了人,眼脸神色,全都是这么惊讶二人不觉又是一楞门外这多人,就没有一点声息,和馆子里一模-样,可是当二人走出时,人堆就像潮水似的,向两边倒去,让出一条通道。虽然这般挤挤攘攘,依然毫无声息,像曾受过严格训练的一对兵勇般的。

金虎与金罗汉二人,虽然大感惊讶,知道事出必有因,可也不敢再留,立即迈开大步,急行而去。

匆匆转过两个街头,二人无需回首,既知身后依然跟随着许多人,这一来,二人不由得脚上加快,在另一个转角处,巳离闹市,二人不约而同,窜身隐蔽,跃人一间平民后院里。

忽听人潮声暴响,乱声嚷叫!

“大活佛飞天了!”

“大活佛的隐身法真利害!”

倏听一个粗嗓厉声喝道:”你们乱嚷什么?真不想要命了!”

随着这声暴喝,人潮散了!声也渐渐息止了!金虎跟望金罗汉,见他双眉紧皱,脸发忧容,忙低声安慰道:“罗汉爷,他们是少见多怪……”

金罗汉这次下吝啬口舌了,但听他道:“无风不起浪,事出必有因,这绝不会是偶然与好奇,其中定有蹊跷,瞧这些人的畏悸情形,想得到是件大恶事,我和尚不知则己,既知那能不管,飞天?隐身?上这都是些欺偏乡愚无知的勾当。”

金虎从没听金罗汉一连串说过这么多话,知道金罗汉心中动了无名火,想他修道多年,依然沉不住气,这事或许真不简单,忙道:“瞧这情形,你是不能明着现身的,让我给你去打探一下吧!”于是,二人跃出墙去,先约定了相见地点,金虎又才斯斯然的,又来到大街上。

金虎刚从侧巷闪出,倏听一声金锣震响,接着数声叱喝:“散财皇子来了!让开!让开!”

金虎仰首一望,远处一乘八人无遮大轿,轿子上局抬着一个金装美貌少年,只见他头带金冠,金衣披挂,手套金环,一动铿锵而响,腰悬金色宝剑,他不是坐轿,他是站轿,稳站轿上,任由轿子一巅一颤,更显得金装玉里,威风凛凛。

可是,待金虎看清了他的面貌时,心中不觉一怔,你道为何?敢情这站在八人大轿上的金装少年,是陕南武圣曲元风的独生儿子曲亮。

金虎心中奇怪,曲亮怎的会来到这建德,做了什么散财童子?金虎心中虽奇,可也欢喜。因为他正要寻找曲亮,打探萍妹的死因,他相信萍妹之死,曲家绝不能脱除嫌疑,而曲亮更是嫌疑犯最重之人。

他唯恐曲亮认出他的面貌,忙用手将半边脸遮住,侧身挤进人群,意欲待曲亮轿子过去后,再尾随其去,以打探曲亮落足之地?

谁想轿子过去了,轿后紧眼着又来了一乘大轿,也是八人所抬,但这轿子却轿帘低坠,看不清里面是什么人?

这乘轿子两旁,围着十数名魁梧大汉,每人的腰上都系带着兵刃,不是刀就是剑,行人根本无需赶,自动的就会退开。

忽的,金虎在人声嘈杂中听到一点璎嘤啜泣之声,金虎稍事凝神,已听出啜泣声发自大轿之内,心中正感奇怪,又听走过身旁的大汉,低声对另一人道:“这船家真可恶,差点误了时辰,我怪不得—刀将他剁了!”

“小王,说话当心点!”

“怕什么?到了地头还怕谁?误了吉时,我们可吃不完,兜着走。”

“也别怪人家,从龙游到建德,说近不近,说远不远,别人日夜不停的赶,也算卖了命了!”

说到这里,两人终于住了口,虎儿可听得心中咚咚跳,这轿子里坐的,难不成会是活嘴张三口中的红衣站娘?

管他是不是,先跟去了再说,虎儿心里想着,立即挤出人群,直缀着轿子后面而去。

没多久工夫,已然走出厂城镇,来到郊外,到这里,已没人再敢跟着走,只有金虎依然远远的跟着。

这一夜,天上没有月亮,却有满大的星斗,这一队人轿居然连火把也没点—支,金锣也不再敲了,曲亮也坐下了,而且脚底下也逐渐在加快。

金虎打量这些人,奔行得虽快,在他眼底下看来,可就差得多了。蓦地,嘤嘤之声,再次传来,这次哭得更觉凄惨。

猛然间,金虎想起,彬彬姑娘听说是准备嫁给曲亮做媳妇的,这一想起,金虎似乎已十分准确的认定,那后面轿帘低坠里面是彬彬姑娘无疑了。

金虎虽说不爱彬彬姑娘,可是这时,他心中也莫明其妙的有一股酸溜溜的味道,他不知道这心念一动,没见他怎么作势,一条白影,已如一阵风似的抢了上去。

这二三十人正奔行中,忽见白影一晃,第二乘大轿,轿帘似被风吹得揭起了一下,而白影却随即消失了!

在轿旁轿后,见到这条白影的,都不禁齐齐吃了一惊,只是,除了这白影一晃,除了这轿帘动了一下以外,并没发生什么别的事,于是,各人只得将这事埋在心头,暗自忱忧,却不敢声张。岂料,没半晌工夫,又见白影在轿前一幌,这次轿帘揭起的更高,同时,在轿中的姑娘,也发出了一声尖叫惊呼!

这一下,不出声也得出声了!只听一个粗嗓暴喝道:“什么人敢在此玩神弄鬼?”

这人一呼,身后立即发出一支响箭,箭响如哨,尖而及远,接着又是一声弓弦响处,只见一道红光,划天而过。

不远处一座丛林里,“嗖嗖嗖”连着窜出三人,身法异常快疾,刹那间,己来到这队人前,其中一瘦长个子扬声问道:“什么事?”

那粗嗓遂将方才所见说了,那瘦长个子听得轿中泣声依旧,知道并没出事,心中虽觉惊讶?但口中忙道:“既是没事,就快进去吧?佛爷正等着呢?”

于是,两乘轿子又抬起,如飞般入林而去。

高坐第一乘无遮大轿上的曲亮,他像高高在上的天王,这种事他不屑一顾,似乎根本用不着自己费心,方才那两道白影,读者谁也都知道那是金虎。

他第一次揭起轿帘,确实看到一个红衣姑娘,这红衣姑娘也确被绑着手足,只是头上却罩着一块大红巾,使虎儿不能一目了然。

于是,有第二次的白影晃动,这一次虎儿施展弹指功,将红衣姑娘的大红巾给弹着飞了起来,也引出了红衣姑娘的一声惊叫。

听到这一声惊叫,虎儿无须再看就能理会到,这红衣姑娘并非彬彬姑娘,他心里是欢喜又是失望。

欢喜的是,这倒底不是彬彬姑娘,因为彬彬姑娘是不会嫁给曲亮的,可是,心中也觉得有点失望:失望的也是为了这红衣姑娘不是彬彬姑踉,从龙游昼夜不停追赶到这里,原来追错了人。

既然不是彬彬姑娘,虎儿就没有理由再惊吵他们,他将身隐住,待他们进林后,方现出身来。虎儿立身处离林只三数十丈远近,可是,他却踌躇着并投有立即追随入林,因为方才此处,弓弦响处,林中立即纵出有人,可见这座林中定有明哨暗卡,仿佛是一种帮会组织的严密机构。

虎儿正在寻思,应用何种方法入林,才不致使人发觉,而事先加以准备,蓦的,林左侧火焰高冒,似有人意欲纵火焚林般的。

刹那间,林内峭声频传,虎儿心念一动,此时不入,更待何时,只见虎儿身躯微动,已赛似疾风的穿入林中。

林木散立,枝叶疏落,星光虽微弱也能透林而过,虎儿唯恐显露身形,没敢在地下行走,却在叶缝枝又中穿行,直往里淌,其实他并非真怕,只因为他穿了一袭白色长衫,易为人见。

虎儿进入林后,看到林中原来还有一座宏伟的寺院,院门横匾上黑底衬着三个斗大的金字,写着:“法华寺”

虎儿看这三字,金光闪闪,仿佛是一新匾,再一打量所有庙堂,敢情这是一栋新建不久的寺院。

看那砌石为墙,雕梁画楝的精致情况,如非花一笔相当惊人的代价,是建造不起来的。这时,只见寺门大开,来往的人,穿流不息,但却很少看到光头的和尚,除偶而出入一两个小沙弥外,真可说连和尚的影子都看不见。

林边的火,大概已被救熄了,寺门口来往的人也开始少了,慢慢的,一些嘈声也静息了!

虎儿窥定时机,绕到寺院后墙跃入,到这个时候,他已无需否认,这寺院中定然是个罪恶所在!其中主持人也绝非善类。

虎儿落身处,正是后院一座假山旁,虎儿略事隐藏,见无动静,立即施展开盖世轻功,飞身上了后殿。

这后殿瓦上,刷了一层石灰,星光下雪也似白,虎儿正好穿了一袭白衣,伏在瓦上,任你眼力再好,也难发现。

虎儿将瓦揭起一片,见这座后殿,灯火照得明如白昼,殿堂中间一个大蒲团上,端坐着一个,身披大红袈裟,手执白玉念珠,宝相庄严,年若六旬的光头大和尚,大和尚两旁,静立着八个十四五岁大的小沙弥。

虎儿一看到这位宝相庄严的大和尚,心中就不觉一怔,他与金罗汉的面貌确实太像了,只是,这和尚显得比金罗汉胖一点,金罗汉又可能会较这和尚高一点,如不是素识之人,匆匆一瞥,绝难分出。

金虎心想,怪道呢?原来以为是他,其实,金罗汉如不是风尘仆仆,穿上袈裟,比他可强得多了。

忽听大和尚轻声道:“月心,什么时候了!”

这声音极低极微,远在瓦面的金虎可也听得明晰十分,显见得这位大和尚必是内外兼修的武林上高手。

虎儿心中一震,瞧这大和尚的功力,似乎不在假道人等一般江湖闻名的武林绝顶高手之下。想至此,既见过上一个小沙弥躬身答道:“回师父,现在是亥时正!”

大和尚浓眉微皱。

这时曲亮等两乘大轿,似乎刚刚抬到,忽见金装玉里的曲亮,已跃进殿来,他对大和尚毫不畏怯,也不行礼,扬声就道:“师父,徒儿已接得佳人归,她正是十八年前,与徒儿同年同月同日同时生的,师父!赶快传我迷阴大法吧!”

虎儿一听,心中猛的一跳,徒儿见师,如此无理,已属罕见居然还学这种阴毒无比的功夫。

原来迷阴大法,乃是男人与女子交合时,以迷乱之法,吸收女子精液英华,以增进本身功力,但,这种选择甚苛,第一,必须男女同时而生的,方能有效。第二,该女子必须是原封处女,而该女子在精液被吸尽后,立即送命。第三,需配合月日时辰,在这一年中最阴的一天。

这三项,缺一无效。

这迷阴大法,在候仁居中的书库中,但记载着有,所以虎儿知道,他又那能不惊,可是,还有更惊的事情,竟使他瞠目结舌呢!

原来曲亮话刚说完,人已行至大和尚身侧,只见他双膝一弯,他可不是下跪,他是整个身子坐倒在大和尚怀里了!

大和尚浓眉一展,哈哈-—声大笑,他说话的声音又低又微,可是,笑起釆,却声如洪钟。

这和尚对曲亮,似乎十分放纵喜爱,但见他伸出蒲房般大的手掌,在曲亮那脸蛋上一阵抚摩,道:“乖徒儿,时辰还没到呢!念的如此猴急!迷阴大法答应传你,终归要传你的,何必急在—时?”

曲亮一个身子,在大和尚怀里扭动了一下,口中并“唔唔”一连声,就像个大姑娘撒娇似的,把大和尚逗得哈哈大笑。

虎儿在屋面上,看得双目喷火,这曲亮直无耻到了极点,这一对儿,师没师尊,徒没徒样,他真想飞身下去,一掌一个将他俩全都毙了,可是,他到底还是忍住了,因为他想到,这二人终归是逃不了一死。

大和尚哈哈笑完,方道:“好了!好了!我答应你就是,不过但得让我先瞧瞧,这大姑娘美不美,配不配我的乖徒儿?”

曲亮笑道:“师父,她可真凶呵!路上碰也设让我一下,把她绑住了,我想香个嘴,还差点被他咬了一口。”

大和尚听了更乐,道:“乖徒弟,子时一到,就有你的乐子了!”

忽的,曲亮坐了起来,道:“师父,她这么凶可怎么办?我可不愿绑着她,或点她穴道,因为那样子像个死人,一点意味也没有,这一点,我可有经验?”

大和尚更笑得大声了,这一次笑了好半晌,方喘着气道:“乖徒儿!是不是偷香去了!告诉师父!告诉师父,这可有意味得紧哪!那女孩子会不会武功?”

曲亮道:“这女孩子不懂武功,可是,我记得她反抗极烈,我竟连她一件小衣也没脱下,所以我就点了他的哑麻穴,谁知,点了穴道后,她竟像死人—样,我那里还有兴趣?于是,我又将她的麻穴解了。

我任由她极力挣扎,越猛烈趣味越浓,原因是,她到底是个娇弱的少女,只一会儿她就疲累无力,而任由我为所欲为了!这还是两年前在我家乡的事。”话刚说至此,大和尚袍袖倏的挥出,叫道:“什么人进得法华寺,敢骤施暗算,还不替我滚下受死?”

一声惨如狼噑的厉叫,随着白影一闪,殿中巳多了一个英挺俊秀的白衣少年,只是该少年泪落如珠,悲容满面,恨恨的一字一句的咬牙说道:“曲亮,我骂你这狼心狗肺的贼子,萍妹与你何仇何冤,你竟然如此对她,今天,我就要为我的萍妹,向你讨取这笔血债。”

殿内话声刚落,殿外数声惨叫,大和尚猛然一震,左手挥处,金锣顿响,且声急如救火,当当不停。

刹时间,殿外一声长笑,飞身跃入一个五旬开外的美髯老人,老人手执青钢长剑,冷冷笑道:“大活佛,你也不打听打听,我包某人的掌上明珠,可是任由你这种败类糟踏的吗?快快将小女放出,万事皆休,如若不然,嘿嘿!叫你尝尝我手中青钢剑的历害!”

虎儿正待出手,没想半路杀出这么个老人,当然,别人也是正事,而且别人的事,似乎较自己更来得重要,原因是,萍妹已经死了!迟一点,早一步为她复仇,全都一样!而这位自称包某的人,却是急在救人。

有道是,救人如救火,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一旦闹出岔事,阴曹地府下又该多了个冤鬼女魂。

于是,虎儿暂时停住了!

不料,大和尚似乎有恃无恐,哈哈一声狂笑道:“我乖徒儿找到的,原来是你包惜人的千金,这倒真正的失敬了,据徒儿说,令千金美若天人。早知如此,我和尚也会不辞辛劳的,要往龙游去一次,弄回来大和尚亲自享受享受,岂不快哉?”

包惜人气冲牛斗,一声怒喝,再不答话,振剑直往大和尚前胸刺去。

大和尚能如此眼高过顶,视天下人如无物。岂是平泛之辈,但见他胖大的身子,滴溜溜一旋,袍袖起处,已将包惜人的长剑卷住。

随着,哈哈一声大笑,道:“包惜人,你也是江南有名望的人了,怎的如此不知进退,敢到法华寺来献丑,我和尚可是好欺的吗?”

大和尚说完,袍袖挥处,包惜人虎口一痛,再也把持不住,长剑飞空直上,当的一声,入梁过半。

包惜人一招失手,他除了满脸愧容外,整个人就痴楞楞的呆立殿上

而大和尚却哈哈哈的发出了一声长笑!

笑声未完,破空传来一声叱喝:“铜……罗……汉!”

只听到这三个字,大和尚笑声倏止,一只牛眼瞪得如灯笼般,紧紧的凝视住殿门口,一瞬不瞬。

殿门口本有十数人围住,这时突的一分为二,让出一条过道。金罗汉又沉又稳,一步步的慢慢跨进了殿。

大和尚猛然一震,浑身如发寒热病,战瑟不停,并怯声叫道:“金……罗……汉?……大……师……兄?……你……你……你……没……死……你……你……你……没……死……。”

金罗汉冷冷一哼!道:“我早想到是你,但我不希望是你,没想果然是你!早知道是你,我真希望我在长生殿中死去,免得来看到你这佛门败类,你……你……你给我自决了吧!起用师父名号立寺,你简直罪大恶极。

数十年来,我没继续修练,以至今日,仍未能造极登峰,我巳无面泉下对我恩师,想不到法华寺中,竟出你这佛门败类……”

语至此,金罗汉似乎急怒攻心,燠闷填胸,“咯”的一声,吐出了一口鲜血,这情景照理是万分使人感动的。

没想,铜罗汉非但没眷顾思念之情,反过来哈哈一声大笑道:“金罗汉!大师兄,你没练成吗?想当年,你以金刚罡气,扬威祁连山法觉寺,是如何的不可一世,如今,师弟我,却早巳练得出神入化了,相信吗?不相信你就接一掌试试,我只要用五成真力,一定叫你到泉下去陪伴师父。”

金罗汉四十年前,乃是祁连山法觉寺的一只金鼎,同辈中非但数他功力最强,武艺最高,就是长一辈的,多半也非他敌手。

只是,在他愚师临终时的一句话,却害了他的一生。

他师父说:“我的寿辰,到这总算走到了顶点,只是,我一生中,有一件最为遗憾的事,使我始终不能瞑目。

那件事就是长生殿。太白长生殿的黑丛林,我始终没有机会进去,并非为师怕进去,而是因为师父接任了法觉寺的主持,未敢轻举妄动,以毁了数百年历史的法觉寺,今日,我已无法支持,但愿你们能了却我这心愿,以免我泉下难以暝目。”

本来,法觉寺主持,掌门之位,要传给金罗汉,可是,金罗汉为了完成思师的心愿,在他师父入殓之后,立即留书出走,言明三年后若不归,则请二师弟银罗汉接任掌门之位,而他自已则进入了太白长生殿的黑丛林。

进入长生殿后,金罗汉眼见一个个的武林奇人,江湖怪杰,埋骨长生殿,他的心也冷了,少年时的豪气也消灭了,淡漠了!

万想不到,临老还有出林的一天,所以,他对金虎终身感激。

更想不到,在这山明水秀的江南,竟遇着了他,少年时最不守清规,但却与自己十分相像的师弟铜罗汉!

如今,铜罗汉竟向他挑战了,假如他没说四十年来,丢下了练功,铜罗汉是不敢轻举妄动的,因为早年金罗汉,实较他强得太多。

当年法华禅师收他二个徒弟,只几年工夫,巳看出铜罗汉心存邪念,不堪造就,于是,将法觉寺镇山绝技,传了金银两位罗汉,却没有传给铜罗汉。因为法华禅师早巳看出铜罗汉将来必是法觉寺的祸根。

谁想,法华禅师仙逝,金罗汉进入太白长生殿的黑丛林后,只剩下银罗汉一人,铜罗汉心术不正,何等狡诈,三言数语,已骗得忠厚无比的银罗汉相信,终天将镇山绝技金刚罡功传了给他。

铜罗汉有心人,三数十年苦心历练之下,与银罗汉相抗,居然来了个不分上下,于是,铜罗汉有恃无恐之下,为所欲为,结交一些江湖败类,也让他学会了一些江湖旁门左道的工夫。

但因此却也触怒了银罗汉,—气之下,请出师位,将铜罗汉逐出门墙,铜罗汉根本就毫不在乎,遂只身来到江南。

也是机缘凑巧,让他遇见了弃家远隐,畏罪潜逃的曲亮,曲亮本与父亲爱徒,苏川飞在—起,因为苏川飞途中看到—个美女,半夜采花,一去杳无音汛,正在这时,铜罗汉凑巧来了。

铜罗汉略施绝技,曲亮已是惊骇莫名,于是,双方一拍既合,曲亮为求绝技,讨好和尚,只得牺牲一切。

于是,双双来到建德,铜罗汉略施小技,立即将一些无知愚民,收服得服服贴贴,视他若天上活佛。

今日,在这法华寺中,铜罗汉见到了数十年前,畏怯如虎的大师兄,怎能不体僳股颤。

可是,当他听到说师兄数十年来,居然将武功丢下了,他那能不欢喜欲狂,因为他到底已是法觉寺,数一数二的高手了,于是,他向师兄金罗汉挑战,他想,纵然不能取胜,凭法华寺的机密构造,逃命总是没问题的。

这时,金罗汉非但“咯”了血,且老泪纵横,道:“老衲纵然一死,也要将你这畜生除去!”

铜罗汉一听,朗声而笑,道:“来吧,同室操戈,迟早终有一日……”

话音未落,铜罗汉已呼的一声,推出一掌,这一掌虽是猝然而发,劲道竟也大得出奇,呼呼之声,寻丈外,亦也逼得通体生寒。

金罗汉急怒交加之下,心神早乱,他伤心师弟的不肖,更心痛自己的无能,原因是金刚罡功顶达颠峰之际,真是无坚不摧,锐不可当,他明知道,如若师弟真已练达也神入化之境界?则自己就是拚命硬接一掌,不死也必受重伤。

但是,在这种情景之下,他又怎能不接,于是他只得平胸推掌,硬接了一招。倏听一声“哎哟”惊叫!铜罗汉双掌互握,瑟瑟而抖。

虎儿一声冷笑,从旁走出道:“铜罗汉!你这一掌,竟受不了我一指,你还称什么英雄,道什么好汉,你是什么武功练得出神入化啦?”

虎儿之突然出现,却使铜罗汉惊讶不已,并非虎儿从那里钻出来,叫做突然出观,而是铜罗汉早就将这美貌少年,抛置脑后了!他万料所不及,这少年竟有这等深厚的纯阴功力,非但将他金刚罡破了,纯阴之力,且己透掌而入,逼得大和尚通体生寒,他又怎能不惊骇其名。

但他说什么也不肯相信,这一指会是少年所发,可是眼前总共只有二人,包惜人是他手下败将不用说了,金罗汉是他师兄,祁连山法觉寺就根本没有这门子功夫,那么?除了这少年还有谁?

于是,铜罗汉冷笑一声,叫道:“小子!是你在说话吗?”

虎儿嘿嘿一笑,又移前了两步,道:“和尚修点口德!你没听我在说话吗?”虎儿听他开口就是小子,本想回骂两句,想起金罗汉在身边,他又是金罗汉的师弟,所以好言相劝。

忽听金罗汉叫道:“虎儿!为罗汉爷将他除去!他阴险恶毒狡猾无比,千万别让他逃了,出而害人,日后再想寻他,可就难了。”

虎儿气定神闲,回眸一笑,道:“罗汉爷你放心,他逃不了!”

虎儿话没说完,突感一股至刚至猛,狂烈无匹的阳刚罡气,迎胸袭来,猝然之间,他只须微微闪身,就能避过,可是,身后的金罗汉与包惜人,就定要被这股阳刚之气击伤。

于是,虎儿毫不考虑的,单掌猛挥,发出盖世无伦的寒门罡气。

这寒门罡气刚柔并济,欲刚则刚猛无比,欲柔则柔弱如水,虎儿猝然出掌,心念未动,只发出了三成柔劲。

可是,就这三成柔劲,在单掌一伸缩之际,居然将那至刚至猛的狂飚怒焰,化于无形。

忽听铜罗汉哈哈大笑道:“我说呢!就算你这小子,打从娘胎里炼功起,并得天独厚,又能有几年功力,竟敢大气穷吹,敢情是学了些左道旁门邪法,你敢正正实实的接我和尚三掌吗?只要三掌,我准得送你西天见如来!”

虎儿心想,我今天总要你心服口服,别死后仍然还记挂着,我这是左道旁门邪法,死得不值,遂道:“和尚你别说三掌,说是三十掌,我照接不误!”

铜罗汉嘿嘿一声冷笑,道:“臭小子,别耍嘴皮子,接掌吧!”

语音未落,猛然间,单掌平推而出,铜罗汉全走的刚猛之路上这一掌推出,也脱不了刚猛之劲,但见少年单掌轻推,即有股无形罡气,逼了过来,两股劲气一触,“啪”的一声暴响,强风四射。

这一掌似乎势均力敌,不分胜负!

大和尚哈哈一阵狂笑,道:“尔尔而已,再接佛爷第二掌!”

只见他,倏然间双眼突瞪,浓眉紧剔,两掌低坠蓄势,猛然推出,这双掌似乎已出了他平生的功力,但见怒涛狂舞,如惊风骤浪,有如一堵风墙似的,直往虎儿倒来,铜罗汉心想,这一掌,要不把你打得尸碎如粉才怪。

金罗汉在一旁,看到了这双掌功力,也不觉心惊胆颤,诚然,这金刚罡气真被铜罗汉练得顶达巅峰,自己真自叹不如。

可是,金虎仍然悠闲至极,他就像第一掌一样,单掌轻推,只是这一掌较前则可大小相同,一种绝大的潜力,绕空而转,将近身烛火,逼得光焰晃个不停!眨眼工夫,双方掌风巳然接触。

“嘭”一声震天价的暴响,劲风飞舞,潜力绕空,刹那间,殿中四壁烛火,竟熄减过半。

虎儿冷笑嘿嘿,道:“大和尚,还有—掌了!”

铜罗汉这一掌,非但没受伤,掌风也没显出弱势来,可是,他却心中惊骇莫明,更无法沉住气了,原因是自己施展周身功力。如此蓄势发劲,对方竟毫不在乎的轻掌相接,这不明显的判别了强弱吗?

忽见大和尚双掌一握,然后哈哈笑道:“小子,果然有点鬼门道,这样吧!第三掌不打了,我们比比内力如何?小子!有种吗?”

铜罗汉乃是用的激将法,可是,虎儿何曾是个见不得人的,他诚心要使铜罗汉口服心服。你就是摆上刀山油锅,虎儿也不会皱皱眉。

可是,这次偏偏虎儿楞住了。

比掌力,就是变相的比内功真气,内力不足,掌出无风,真气不纯,掌出无力,但凡练武的人,是没有不知道的。

如今,铜罗汉两掌比下,已自知不敌?居然自行要求比内家真气,这不明明的自寻死路吗?

举实上又那有这种愚蠢的人,金罗汉说他狡猾阴险,想必其中定有狡诈,虎儿身藏罕世绝艺,盖世功力,他明知铜罗汉要捣鬼,他也不怕,遂道:“大和尚,罗汉爷要你死,天老爷就不会让你活,你要比什么都行?任随尊便,我一定奉陪!”

铜罗汉阴毒的一笑,不再打话,左掌缓缓推出!

铜罗汉即推左掌,金虎只得用右掌相接,只见他毫不考虑的就推出右掌,就在双掌将接未接之际。

倏的,虎儿一只夜眼中,见到一点乌光,原来是铜罗汉左掌中指上的一只指环,一见乌光,虎儿心中就意会到,这上面定必染有剧毒,心中一怔之下,右掌不自觉的在空中停了一停。可是,就这—停之势,虎儿心念未转,铜罗汉一只右掌已印了上来,双掌一触,虎儿既觉右掌中指一麻,大惊失色,赶忙运气将右掌气穴全部闭住,已防毒气上升,可是,双目中却骤现杀气。

虎儿受惊,铜罗汉惊得较他更甚十倍,原因是这枚指环,名为罗刹金环,环为乌金所打,环画有一个娇峨玉面,玉面秀发上一只金簪,这只金髻高出玉面两分,上面染有见血封喉的盖世剧毒,不用时,玉面转放手背,用时方转向掌心,杀人于不知不觉中,又因玉面雕刻甚美,故取名罗刹金环。

这罗刹金环,铜罗汉得自一个西藏喇嘛僧,他曾用此暗中杀过多人!真可说百试不爽,只需双掌一经接触,对方立即送命,可是,今天不但接触了,且接触了这么好一会工夫,少年竟然毫无异样,铜罗汉他又怎能不大惊特惊?

铜罗汉自知内力不及对方,偏选这条路,其目的就是靠的罗刹金环将对方杀了,如今,一旦尤功,他那还再敢接下去。

只见他猛然间右掌一挥,手中已多了一条长达三尺的白玉念珠,念珠一经入手,另一头巳点到了虎儿的玄机穴。

铜罗汉这动作真可说快得出奇,但虎儿在中毒受伤暴怒之下,哪里还能容他得手,手指点处,白玉念珠较来时更快的倒飞而回。

紧随着虎儿运起歪气神功,兜胸就是一掌,将铜罗汉一个胖大的身子,打飞出三丈来远,撞在一只石柱上。

这一撞之势,劲道大得使人不敢相信,那全抱的大石柱,竟被撞得逢中腰裂,整个大殿摇摇晃动,由此可见,虎儿气怒到了如何地步?

铜罗汉受了这一掌,当然是凶多吉少,再经石柱这—撞,更是九死—生之望,不想,就在他刚刚撞上石柱之后,他手中的白念珠,尾端正好飞了回来,说巧不巧,白玉念珠恰恰砸在他大光头的顶门上。

“啪!”的一声,血脑迸射,一个大光头,顿时变成了烂西瓜。金罗汉一声大叫,飞身窜了过来,他俩到底师兄弟一场,虽说铜罗汉自作自受,他也忍不住眼中泪光滚动,凄声叫道:“师弟!……师弟!……”

虎儿同时也跃了过来,叫道:“罗汉爷!原谅我!我忍不住!”

金罗汉老泪纵横,道:“虎儿!我不怪你!”

倏的,虎儿—转身,怒喝道:“曲亮!站住!”

曲亮见金虎,一去两年,学得这身本事回来,他早就吓呆了,他本还指望师父铜罗汉手中的罗刹环奏功,谁知非但无效,反而一命呜呼,见金虎飞身安慰金罗汉,他再不走,难道等死吗?

无意中的一些话,全都让虎儿听去,这也是他所料不及,如今人已跨出殿口,他那还会听话留下,一闪身己窜出殿去。

倏的,倏前白影一晃,曲亮就知糟糕,蓦的背上一紧,身子一轻,整个被提了起来。只听金虎叫道:“曲亮,你还想走得了吗?我不杀你,难消心头怨恨!……”

曲亮被虎儿一手提起,就像抓小鸡似的,他的灵魂儿早就被吓得跳出了泥丸宫,可是,他专攻心计,机智过人,心急一转,早已得了脱身妙计,但见他眼现怯容,悲声对虎儿道:“虎儿,我曲亮想起在梅家庄,也只打了你两顿,罪还不至死呀?”

虎儿恨恨的哼了一声:道:“畜生,我会记挂你打我两顿,我且问你,萍妹之死,你已亲口说了出来,难道说你还死冤了吗?”

曲亮一听,“哎呀!”一声大叫道:“虎虎!虎儿!是天大的冤任,你先把我放下,让我慢慢的告诉你,想我那时只有十五六岁,……”

虎儿一听,想必其中真的另有原委,于是恨恨的将曲亮摔抛地下,摔得曲亮,呀呀痛叫,爬了好一会,方才爬了起来。

蓦的,—阵震天价的暴响。

“轰隆隆”“轰隆隆”之声,震耳欲聋。

眨眼间,沙石飞扬,尘土迷漫,地为之动,山为之摇,诚然骇人十分。

正在这个当儿,虎儿倏然全身一震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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