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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老猴皇帝

(一)

金松鼠忽然觉得全身冰冷,就像是掉进了冰天雪地之中。

他相信自己直到咽气的时候,也绝不会忘记这一刹那间所发生的事,也绝对不会忘记这个用斩鬼刀砍掉雷极恶脑袋的人。

这人大约五十岁,脸孔焦黄,右颊上有一条两寸长的疤痕。金松鼠还看见他的右手,没有了一根尾指。

这人身上的特征不少,金松鼠相信日后一定可以找到他,为雷极恶报仇。

但他还有机会活着离开这间屋子吗?

看来很难。

因为那个提着禅杖的黑袍人已对九指人说道:“这一个小娃娃留给我!”

九指人道:“要杀就快点动手,我想去喝酒。”

黑袍人忽然叹了口气,向金松鼠缓缓说道:“我们本来只想杀他,可惜你的运气太差,今天居然和他在一起。”

金松鼠脸如纸白,道:“你们为什么要杀他?”

黑袍人道:“你想知道其中理由?”

“不错,”金松鼠吸了口气,道:“他可说是死得不明不白,倘若连我也糊里糊涂的一并死掉了,又有谁能在阴曹告诉他为什么会招致杀身之祸?”

黑袍人想了想,终于点头道:“我给你看一件东西,你就会明白。”

他一面说一面从怀中取出一张黄纸。

黄纸上绘着一个少年的画像。

“是七郎……”金松鼠失声道。

“不错,我们就是要来杀七郎的。”黑袍人淡淡道:“现在我们的任务已完成,但却还得杀你灭口,你还有什么话,不妨趁着这最后的机会说出来。”

“好!我说!”金松鼠突然站直了身子,大声道:“都是狗娘养出来的杂种,历代祖宗都是乌龟王八,总有一天你们都会给砍成肉酱,和屎粪拌在一起拿去喂狗!”

他骂得很凶,但黑袍人居然没有生气,反而笑了起来。

金松鼠一怔,但他随即也大笑起来。

这一来,倒是黑袍人和九指人一怔,他们都不知道这小子有什么事情值得发笑。他们只当他急疯了。

金松鼠没有疯,他比任何人都还更清醒。他大笑是有原因的。

这两人是为了杀七郎来的,但他们却错把雷极恶误认为七郎。

这也难怪,雷极恶的相貌实在很像七郎,而且他们又只是凭图认人,自然很容易就弄错。

但想到雷极恶无辜惨死,金松鼠又不禁悲从中来。

他笑了好一会,忽然又化笑为哭。

他的哭声很凄切,绝对不是在装模作样。

黑袍人和九指人更认定这小子是忽然疯了。

九指人不耐烦,道:“别再让他闹下去,干掉了再说。”

黑袍人道:“小子,你认命好了。”他的禅杖就在这时候卷起一阵急劲的狂风,一杖往金松鼠的头顶上劈了下去。

这一杖劈下,金松鼠的头颅立刻就要活生生的被击碎。

想不到黑袍人这一杖劈下去后,金松鼠的人突然不见了。

(二)

金松鼠懂轻功。但他的轻功,并不能算是很高明。在黑袍人和九指人的眼中看来,金松鼠的轻功,恐怕和没吃饱的蜗牛爬行时没有什么分别。

以黑袍人这一杖的速度和招式来说,金松鼠是绝对无法可以避开去的,除非是有奇迹突然出现。

但世事往往就是这么奇妙,奇迹居然出现了。

金松鼠并不是个很大胆的人。最少,他平时给别人的印象就是如此。

可惜雷极恶已经死了,否则他这下会为金松鼠痛骂黑袍人和九指人的说话而喝采。

在面临正邪与生死的斗争关头上,金松鼠确然勇气可嘉。

最少,他没有屈膝求饶,而且还鼓起最后一口气的,把这两个冷血的杀人凶手骂个狗血淋头。

即使金松鼠死在他们的手下,他已经是个勇敢的人了,而且很对起自己的朋友。

金松鼠也自以为今天必死无疑。

但他没有死。

当黑袍人一杖向他迎头击下的时候,金松鼠突然给一只枯瘦的手轻轻托起。

然后,他就像是腾云驾雾似的,从一口细小的窗户穿过去,瞬即远离了这幢古老的屋子。

金松鼠虽然还很清醒,但在这时候,他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眼晴昏花,还是一种幻觉?

但他很快就否定了这两点。

这不是幻觉,而是千真万确的事实。

同时,他也听见黑袍人和九指人追杀上来的呼喝声。但呼喝声渐渐遥远。

金松鼠松了口气,看来这两个可怕的魔鬼是追不上来了。

直到很久之后,他才知道,把自己从死亡边缘挽回性命的,是一个身体瘦小、脸孔长得像猴儿般的赤发老人。

(三)

赤发老人的轻功,实在令金松鼠佩服得五体投地。

“这位老前辈怎样称呼?”金松鼠惊魂甫定,就向赤发老人说道:“晚辈叫金松鼠,既是外号,也是真名实姓。”

赤发老人笑了起来,道:“这倒方便得很,不像我老人家,连外号加上姓名、别字、最少七八个之多。”

金松鼠舌头一伸,道:“那可麻烦透顶,前辈就只说一个名号和一个姓名给我知道好了。”

赤发老人莞尔一笑:“我复姓司空,名急。”

“前辈就是老猴皇帝司空急?”

赤发老人大笑:“我还没有说,你就已知道我是老猴皇帝?”

金松鼠吸了口气,道:“前辈是个大行家,我虽然只是个第八流的小偷,却也听过司空前辈的大名。”

司空急笑道:“我这个老猴皇帝别的本事没有,若论到妙手空空、无中生有这种伎俩,却在武林中享有盛誉。”

金松鼠道:“前辈的轻功岂非也很了得,又何只偷术高明而已?”

司空急点点头道:“我承认自己的轻功很不错,但常言道,强中自有强中手,论轻功,江湖上倒有不少人在我之上。”

金松鼠一愣。

司空急忽然叹了口气,慢慢的接着说道:“偷术高明,往往招来横祸,若没有逃命的本事相辅,迟早总有一天栽在恶人的手里。

金松鼠叹了口气道:“前辈之言,深得我心,这种苦头晚辈实在尝得不少。”

司空急莞尔一笑,道:“所以嘛,未学偷,先学逃,这就和武学中未学揍人,先学挨捧的道理一模一样。”

“有理!有理!”

“当然有理,”司空急脸上露出了得意的微笑,“倘若我老人家的轻功不好,刚才就无法把你的性命挽救过来。”

金松鼠目光闪动,道:“难道以前辈的武功,还打不过那两个恶贼?”

司空急嘿嘿一笑。

“你可知道他们是什么人?”

“不知道。”金松鼠的眼睛忽然红了起来,咬牙说道:“我只知道他杀了我的好朋友。”

司空急道:“他们杀了七郎?”

“不!”金松鼠道:“他们杀的不是七郎。”

“不是七郎?”司空急一怔:“刚才他们不是说要杀七郎的?”

金松鼠长长叹息一声。

“他们杀错了人。”

“那个脑袋搬家的不是七郎?”司空急大奇,“那么他又是谁?”

“他叫雷极恶。”

“雷极恶?这名字好凶。”

“但他是个好人,比起我还好千百倍呢。”

司空急叹了口气,道:“难怪有人说,好人都不长命。”

金松鼠望着他,忽然问:“你是不是个好人?”

司空急怪眼一翻,道:“你几时听人说过老猴皇帝是个坏人?”

金松鼠道:“既不是坏人,那就是好人了。”

司空急道:“我老人家当然是个好人,我若不是个好人,也不会冒着危险,把你从两个江湖煞星的手里救出来。”

金松鼠点点头道:“这就不对了。”

司空急一怔:“有什么不对?”

“刚才你说,好人都不长命,”金松鼠缓缓的说道:“但你是个好人,而且也很长命,所以这句话一点也不能相信。”

司空急想了一想,笑道:“有理!想不到你不但有种,而且还很有头脑。”

“我有种?”

“不错,你有种。”

“怎么连我自己都不知道?”金松鼠搔了搔脖子,“你又是怎样看出我这个人有种的?”

司空急淡淡一笑,道:“你宁愿痛骂那两个恶魔,也不屈膝求饶,光是这一点,就已证明你很有种!”

金松鼠脸上没有高兴的神色,反而颓然躺在地上:“我有种又有什么用?雷极恶死了,而我的本领又比蚂蚁还不如,怎能为他报仇?”

司空急道:“别颓丧,你还年轻,将来的事又有谁能预料?”

金松鼠忽然站了起来,道:“前辈,你能否收我为弟子?”

司空急随即摇头道:“不行!”

金松鼠拍了拍胸膛,瞪目道:“难道我不配做你老人家的弟子?”

“非也!”司空急摇手不迭,道:“不是你不配做我的弟子,而是我不配做你的师父。”

金松鼠道:“前辈本领高强,晚辈若能拜在前辈门下,那是前生修来的福!”

司空急叹息一声,道:“老猴皇帝虽然在江湖上薄有名声,但武功却是平庸之极。”他沉吟半晌,缓缓接道:“我老人家唯一最大的本领,就是轻功不错,逃命功夫高人一等,但这又有什么用处?比起那些武功高强的英雄豪杰,实在自愧不如,又岂能收你为弟子,误你前途?”

金松鼠冷笑:“废话!”

司空急一怔,想不到他忽然不客气起来。

金松鼠冷冷道:“我尊敬你是江湖前辈,一直对你恭敬,你却来浇冷水。你若不肯收我为弟子,我就死在这里!”

他年纪虽小,但脾气却是古怪之极,三言两语间就以死作为要挟。

司空急不禁气得鼻孔冒烟。

“你太无礼!”

“前辈若答应晚辈的要求,就算在你老人家面前跪拜三天三夜却又何妨?”

“你要死尽管死,你的要求我决不答应!”

金松鼠脸色一变,突然用尽全身气力,一头撞向路旁一块大石之上。

司空急没有拦阻他。

看来他这一撞,势必“脑肝涂石”。

但他没有死,甚至连一点伤也没有。

因为那块大石忽然给人搬走了。

(四)

这块大石份量不轻,少说也有二三百斤。

但就在这刹那间,整块大石给搬走,金松鼠撞了个空。

只见那块大石已被司空急平平稳稳的端在手里。

金松鼠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气:“前辈武功吓人,晚辈佩服!佩服!”

“混帐!”司空急哼的一声,冷冷道:“如此雕虫小技,你就赞不绝口,将来岂能成为大器呢?”

金松鼠心中一亮。

老猴皇帝司空急露了这一手,显见他的武功绝不寻常,更并非只擅长于轻功而已。刚才他没有出手对付那两个恶贼,必然是另有原因。

只听得司空急又道:“实不相瞒,凭邱九指、曾非禅两人的武功,我老人家还没有放在心上的,但我已多年未开杀戒,所以不愿和他们瞎缠下去而已。”

金松鼠道:“邱九指和曾非禅是什么人?”

司空急道:“这两人早在二十年前,便已横行于辽东一带,是以江湖中人都称他们为‘辽东双魔’。”

金松鼠胸膛起伏:“他们为什么要杀七郎?”

司空急闭目沉思良久,最后还是摇摇头:“这一点目前不知道,但将来必会有答案。”

金松鼠忽然跪下:“前辈若不收录晚辈为弟子,晚辈宁愿长跪不起。”

“唉!绝学!绝招!绝之又绝!”

司空急叹了口气,道:“昔年老猴皇帝也是凭着这一招‘长跪不起’,终于被先师纳入门下,想不到四十六年后,你也来这一套,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岂能不信?”

金松鼠大喜。

“前辈是答应晚辈了?”

司空急缓缓道:“我老人家在江湖上滚打数十年,你是第二个弟子,也是关门弟子,希望你好自为之,别让我老人家失望!”

就是如此这般,金松鼠终于成为了老猴皇帝司空急的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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