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丁猎生平遇过不少怪事,但却从来没有一件会比现在所遇见的事情更奇怪!
一副棺木里猛然冒出一个活生生的绝色美人,这件事已可让人三晚睡不了觉。
初次见面,居然会有个美丽的女孩子为自己而吃醋,这更是奇闻,唯一可以解释这些事情的也许只有一个理由。
这个自称楚依人的女孩子,一定是个疯子。
但她像个疯子吗?
答案:不像。
她一点也不像个疯子。
丁猎瞧着她,呆了很久很久,才道:“我承认你很美丽动人,但直到现在为止,你似乎还没有资格可以为我而吃醋。”
楚依人眨了眨眼睛:“你说我没有资格吃醋?”
丁猎点了点头,楚依人却立刻大摇其头,道:“倘若连妻子都没有资格吃醋,世间上又有谁有这种资格?”
丁猎又给吓了一跳。
“楚小姐,谁是你的丈夫?”
“你!”
楚依人瞪大眼睛神气地说。
“我们只是第一次见面,求你别吓坏我好不好?我怎会是你的丈夫?”
楚依人道:“你现在虽然还没跟我成亲,但到了明天,你就是我的新郎官。”
丁猎叹了口气,道:“在下实在为你感到可惜。”
楚依人冷笑:“我有什么地方值得你可惜?”
丁猎指了指她的脑袋,道:“你的神经有毛病,说不定还很严重。”
“但你可知道自己也有个毛病?”
“我什么地方有毛病?”
“肩井、气海、志室。”楚依人淡淡地说道:“你这三个穴道立刻就要给人点住,变成一个动弹不得的废人。”
丁猎忍不住笑了:“你想把我的穴道点住,然后把我抢回去?”
“正有此意。”楚依人瞟了他一眼。
丁猎又笑了,就像是听见一个小孩子,正在用一些很幼稚的说话来引逗自己。
这个女孩子不但有些疯,撒谎似乎比撒娇的本事还大。
就在这一瞬间,他已有了一个主意。
他准备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先把楚依人的穴道点住,看看她还能说些什么。
当然这只是一个玩笑,他很快又会把她的穴道解开的。
但他还没有出手,楚依人已比他更快一着。
她的手有如春葱般柔软,又仿佛是羊脂碧玉塑磨出来似的。
谁也看不出,这一双美丽绝伦的手,竟然会发出准确而快速的点穴手法。
丁猎也看不出,但即使他心里早有准备,也绝对无法避得过她那细柔的五指。
丁猎又呆住了!
任何人给别人一口气封闭了三个要穴,都非要呆住不可。
丁猎竟然栽在这个神秘的女孩手上。
楚依人脸上露出一种很愉快的笑容,就像个刚摘满一篮鲜花的小女孩。
但她没有花篮,她只有一副崭新的紫檀棺木。
她也没有摘花,她只是点住了洛阳城丁公子的三个穴道,让他动弹不得。
虽然楚依人没有点住他的哑穴,但丁猎却已气得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到了这种地步还能说些什么呢?
楚依人也许真的是个疯子,但丁猎却觉得自己是个比疯子还更可怜的呆鸭子。
姑勿论丁猎是不是一只呆鸭子,他现在已变成了一个很乖、很听话的男人。
楚依人向他提出了一个要求。
“你能否不张声?”
丁猎没出声。
楚依人又说:“你不出声,我就不把你的哑穴封闭,因为刚才我说过,只是点住你三个穴道,倘若再把哑穴也闭住,那就很不好意思了。”
丁猎哭笑不得,因为现在不好意思的人并不是她,而是自己。
倘若洛阳城里的人,看见自己现在这副样子,那真是丢人极了。
虽然丁猎一向都不在乎别人对自己的看法怎样,但他知道自己现在脸上的表情一定很不好看。
楚依人终于把丁猎放在棺材里,好像是摘花的女孩,很小心地把刚摘下来的鲜花轻轻地放在花蓝里。
只不过有一点是绝不相同的,花篮很轻,花也很轻。
但现在这副棺木,再加上躺在里面的丁猎,这份重量就极其沉重。
但楚依人居然很从容的就把这副棺木扛起,就像是提着一只小巧的花篮。
世上的奇事真不少,奇人也不少。
丁猎躺在棺木里,四周一片黑沉沉。
他实在不能不佩服楚依人,倘若现在是晚上,他说不定会第一次联想到:“世间上是不是真的有鬼?”
但他现在想的不是这一点,甚至连自己的安危都没有去想。
他只是想着另一个人。
那人就是他的师弟——七郎!
他究竟在哪里?
(二)
日已偏西,风中开始传来阵阵寒意。
金松鼠、雷极恶两人几乎走遍了方圆百里内的大小山头,还是没有找着七郎。
金松鼠是个小偷、雷极恶是个猎户,两人加起来刚刚三十岁!
他们虽然年纪轻轻,但本领却很不错。
金松鼠的偷窃技术,虽然还谈不上用“神偷”两个字来形容,但等闲之辈,遇上这位“小小偷”,恐怕钱财实在难保。
但金松鼠可不能算是个很坏的小坏蛋。他自幼就很仰慕那些江湖侠盗,他早就立心要劫富济贫,把奸商污吏的不义之财,重回到贫苦百姓的手中。
他的想法实在很伟大。
可惜,他没有本事去劫,只能偷。
但偷也不一定是个好办法。
他也曾失手,而且还给人揍个死去活来。
揍他的是个暴发户,而这人之所以能够暴发起来,是因为他的心肠够狠辣,行事手段够卑鄙,而且还有一身很不错的武功。
金松鼠也懂武功,三脚猫一般的第八流武功。
结果,糟透了。
他能捡回一条性命,完全是有赖雷极恶舍命相救,死缠着那个暴发户。
但雷极恶却也因此受伤不轻。
他们总算是肝胆相照、生死不渝的好朋友。
雷极恶比金松鼠还年轻半岁,但却比金松鼠健硕得多,他的父亲是个猎户,在他十三岁的时候给强盗刺杀身亡。
雷极恶虽然年轻,但狩猎的功夫很不错,经常都大有收获。
金松鼠、雷极恶都是七郎的好朋友,而且雷极恶和七郎的相貌还甚为相似,有人甚至以为他们是同胞兄弟。
(三)
“喀”!这是折箭的声音。
雷极恶有个习惯,就是当他心情不愉快的时候,就会把箭壶里的箭一根一根的折断。
他已折了二十四枝箭。
箭壶已空,连一枝箭也没有。
金松鼠盯着他,皱眉道:“你不但脾气不好,而且还蠢得厉害。”
雷极恶一捏指骨,发出“嘞嘞”的异响。
他没有说话!
“你把所有的箭都折断,那又怎样?难道就能够找到七郎吗?”金松鼠叹着气,说:“万一途中遇见猛兽,却又无箭可用,岂非该死?”
雷极恶仍然沉默着。
金松鼠眨了眨眼睛,又道:“他可能已回到家里,咱们还是回去吧。”
雷极恶终于说了一个字:“好!”
金松鼠道:“只要找到七郎,那几个无赖又何足惧哉?”
原来他们急于找寻七郎,是要为一个老头儿抱打不平。
他们自知武功平庸,不是那些无赖的敌手,所以非找七郎帮忙不可。
在那幢古老的阴沉的屋子里,透出了一丝微弱的烛火。
金松鼠笑了笑,对雷极恶道:“我没有说错吧?他果然已回到家里。”
雷极恶脸上也露出一丝喜悦的笑容。
“我们快叫七郎去对付那些混蛋!”
“对!”
两少年健步如飞,向那幢古老的屋子走去。
他们没有敲门,因为大门根本就没有关上,两人的脸色都同时变了。
因为他们都已看见屋子里有两个人,但七郎不在这里。
(四)
一根惨白的蜡烛,亮起来摇摆不定的火光。
蜡烛是平摆在一把大刀之上的。七郎虽然练武,但却不用这种大刀。
金松鼠认识这种刀,那是份量极沉重、杀伤力极其之大的斩鬼刀。
刀很平稳,因为握刀的手很稳定。
这一只手宽阔粗大,这人无疑是一个很可怕的杀人者。
这把斩鬼刀斩的不鬼,而是人。
这人无疑是个视杀人如家常便饭的魔星。
在金松鼠的背后,站着一个黑袍人。
他身如竹竿,又高又瘦,手里倒提着一根禅杖,但他却不是个和尚。
黑袍人的脸孔很阴沉而且毫无血色。
金松鼠道:“你是不是个和尚?”
黑袍人干笑着,道:“小娃娃,你看我像不像个和尚?”
金松鼠摇头:“不像。”
黑袍人道:“连你都认为我不像个和尚,那么我又怎会是个和尚?”
金松鼠道:“但你手里的禅杖,却是只有和尚才用的东西。”
黑袍人冷冷一笑,道:“虽然和尚都吃素菜,但吃素菜的未必一定就是和尚,这道理很简单的,我想你一定会懂的。”
金松鼠摇摇头道:“我还是不懂。”
黑袍人道:“你还有什么事不懂?”
金松鼠道:“这里是不是你的家?”
黑袍人道:“不是。”
金松鼠道:“是不是这屋子的主人邀请阁下到此?”
黑袍人道:“也不是。”
金松鼠道:“既然两样都不是,你们有什么资格在这里逗留?”
黑袍人道:“我们没有打算在这里逗留,只要办妥一件事,我们立刻就走。”
金松鼠还没有出声,雷极恶已大声道:“无论你们想怎样,都给我滚出去!”
他的火气又发作了。
握着斩鬼刀的人忽然把蜡烛轻轻放在一张残旧的木桌上。
烛光仍在,但刀光却令人心寒。
呼!一刀挥过,一颗人头应声落下。
这一刀看来并不快,但却仿佛有一种慑人魂魄的力量,使人无法闪避。
金松鼠面色惨然。
他没有死,他的脑袋还在脖子上,一丁点儿的事都没有。
但雷极恶的脑袋已在这一刹那间搬了家。
对于金松鼠来说,这一刹间所发生的事实在太可怕,足以令他毕生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