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醉公子叹息一声道:“你们的师父孤星老人,被囚在木衣门的石牢中。”
卫七龙道:“师父不是已被杀吗?”
醉公子摇摇头道:“孤星老人没有死,他只是受了重伤。”
卫七龙道:“但江湖中人都说……”
“那是掩眼法!岂足为信。”醉公子冷冷一笑道:“孤星老人依然活着。”
“他老人家还在木衣门的石牢?”
“却又不然。”
“他不在石牢?他已逃了出来?”
“不是逃出来,而是躺了进去。”
“躺了进去是什么意思?”
醉公子叹息一声:“躺了进去的意思不难懂,我知你一定懂。”
“师父……他还是已经死了?”
“死亡并不可怕,你何必恐惧?”醉公子道,“而且他的死亡已得到代价。”
卫七龙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醉公子道:“木衣门藉着孤星老人要挟丁猎,结果他娶了楚依人,后来更成为了木衣门的门主。”
卫七龙道:“他成为了木衣门主?”
醉公子道:“那也是逼于无奈的。”
卫七龙道:“他成为木衣门主,和师父的死有什么关系?”
醉公子道:“孤星老人知道丁猎根本就不想成为木衣门的傀儡,所以终于自断心脉,死在石牢之中。”
卫七龙咬着牙,身不由主的在颤抖。
醉公子又缓缓道:“你们的师父死后,丁猎就逃出了木衣门。”
卫七龙道:“他身上的毒怎样?”
醉公子道:“他身上的毒并非完全无药可治,除了木衣门独有的解药外,还有一个武林异人可以把他身上的毒除去。”
“这人是谁?”
“藏龙坳的怒龙上人。”醉公子淡淡的说:“怒龙上人一向与木衣门水火不相容,他曾有一个弟子,就是给木衣门的人害死的。”
卫七龙道:“所以怒龙上人知道事情真相之后,一定会全力协助丁师兄!”
“不错!”
“但丁师兄的容貌……”
“唉!世间上的事情本来就很难两全齐美。”醉公子目光黯然:“怒龙上人虽然把丁公子身上的伤毒驱走,但却还有小部分留在身上,而且一发难收,以致在他的脸上,留下了无可挽回的缺陷。”
卫七龙为之一阵茫然。
金松鼠也是长长的叹了口气。
卫七龙忽然指着地上的阮开山道:“他不是李富,但真正的李富又在哪里?”
醉公子笑眯眯的盯着那个老苍头道:“你知道李富在哪里吗?”
老苍头频频摇头:“不知道,老汉不知道他在哪里!”
醉公子面色倏地一沉,喝道:“你不说我就杀了你!”
老苍头脸色骤变:“大爷,你行行好,就算你杀了老汉,也是于事无补,老汉真的不知道李富在哪里……”
谁知当他说到这里的时候,他的左手突然亮出一只漆黑的机筒,机筒中最少射出了七枚黑色的钢针。
(二)
七枚漆黑的钢针几乎是在同一刹那间射向醉公子的胸腹要害,醉公子的反应却是极快,手中折扇一展,七针尽被截下。
老苍头一声怪啸,人已向后急退,匆匆离开这帐房。
醉公子没有追出来!
追出去的是卫七龙。
这老苍头显然是个大有来历的人,而且必然和李富有极密切的关系。
醉公子令他无法出手,这座酒家,果然是龙潭虎穴。
老苍头轻功极佳,但卫七龙的轻功却犹在他之上,两三个起落之间,已把他截住。
“老丈贵姓?卫七龙含笑抱拳道。
“容巧辙。”老苍头冷冷的回答。
“原来是昔年东海五盗之首,难怪暗器功夫如此厉害!只可惜今天你的暗器失灵,仍然无法伤得了醉公子。”
“你们为什么非要找李富不可?”
“在下欲找两个人,须烦李富指引。”
“你要找的两个人是谁?”
卫七龙道:“曾非禅,邱九指。”
容巧辙道:“辽东双魔来去无踪,就算是李富也未必能找得着他。”
卫七龙道:“这一点和你无关,你现在只须说出李富的下落。”
容巧辙道:“老汉也不知道李富在哪里。”
卫七龙双目一竖:“别逼我出手!”
容巧辙道:“你要逼供?”
卫七龙道:“你以为在下会用这种手段?”
容巧辙忽然仰天大笑:“你以为老汉会束手待毙,任由宰割?”
突听一人冷冷道:“当然不会,你本来就是一条泡在碱海里的老狐狸!”
醉公子又来了,而且脸上已毫无醉意。他的手里居然有一柄巨大无比的铁斧。
看见这柄巨斧,容巧辙不禁一惊。
醉公子冷冷一笑,对他说:“你大概还认得这柄铁斧吧?”
容巧辙深深的抽了口凉气,突然道:“你把曲不方杀了?”
醉公子道:“不是我要杀曲不方,而是他要杀我,可惜他的斧头还不够快。”
容巧辙怒道:“你把他怎样了?”
醉公子道:“我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此刻他的头颅恐怕早已就被自己的斧头砍了下来。”
容巧辙目光阴晴不定,突见一个灰衣汉子,拖着一个身材魁伟的大汉走了过来,那大汉正是曲不方。
——曲不方是容巧辙唯一的儿子,但却一直跟随着母亲,也以母姓为己姓。
他是个私生子,私生子毕竟也是儿子。
虽然曲不方现在还是姓曲,但他已知道容巧辙就是自己的父亲。
父亲毕竟还是父亲,何况曲不方的母亲一直都没有责怪容巧辙。
父子同心,那是很自然的事。
醉公子神通广大,竟似已知道了曲不方和容巧辙之间的关系。
曲不方虽然出身于绿林,但却是条硬汉,他大声叫道:“容老板,别给他们要挟,俺不怕,什么都不怕。”
他是硬汉,但容巧辙的心肠却软了。
醉公子的声音又已响起:“你再不说出李富在哪里,我就毙了曲不方!”
容巧辙的目光充满恐惧。
他终于说道:“他在快活楼,辽东双魔也在那里。”
醉公子没有释放曲不方。
他已下了一道命令,叫人把曲不方带走。
容巧辙怒道:“老汉已把你们想知道的事说出,为何还不放了他?”
醉公子脸上的表情很严肃道:“只要你说的都是实话,三天之后,他自会重获自由,倘若你是在胡说八道的话,那么三天之后他就是一个无手无足的废人。”
容巧辙呆在那里,直到许久还说不出半句话来。
醉公子、卫七龙和金松鼠都已走了。
(三)
快活楼距离黑集二十里。
虽然夜已深,但在布置豪华的快活楼里,还是充满了温暖、热闹的气氛。黑集那间酒家和这里一比,不啻有天壤之别。
这里是一个很容易把钱花掉的地方!
据说在这时负责看管马匹和马车的伙计,他们的收入比县官大人还多!
他们的唯一收入,也就是顾客给他们的赏钱。
连赏钱的数目都这么厉害,快活楼是一个怎样奢侈的地方,实在不难想象。
(四)
醉公子披着一件猩红的披风,徐徐不急的从车厢里走出来,他脸上那种高傲的神态,使人不难想像到,他很有钱。
有钱的年轻人,似乎通常都是这副样子的。
在他的身后,还有四个劲装大汉,总共抬着两只看起来很沉重的木箱子。
像这种阔少爷,身旁当然少不了一个跟班。
他有两个跟班,其中一个还很潇洒英俊。
——卫七龙本来就是个很好看的男人,无论他是不是别人的跟班都一样。
除了卫七龙之外,金松鼠也是跟班。
这两个跟班有点很特别的,就是他们的身上都佩备兵刃。
卫七龙有剑。
金松鼠也有一把刀。
他们看来不但是跟班,而且更是阔少爷的保镖镙。
吕祥是个很“敦厚”的中年人。
他看来很和气,也很老实,而且还很有江湖义气。
大总管从来都不摆架子,而且还经常帮助那些输得一穷二白的赌鬼。
只要你是一个值得信任的人,他随时都可以借给你三几百甚至是三几千两的银子,两且还不收取利息。
只不过他也有自己的一套规矩,就是无论是谁,借贷的次数不能超过三次。
至于每次能借多少,那是因人而定。
所以,吕祥不但是快活楼的大总管,也是赌徒们心目中的财神爷!
据说,吕祥借出去的钱,大部分都是有去无回。
但是吕祥绝不介意,直到现在,他还是那么慷慨,仿佛有太多的钱,非要借一点给别人就不舒服似的。
当醉公子来到快活楼的时候,吕祥早已站在前厅大门外恭迎着,他的笑容很友善,因为又有阔客来了。
醉公子忽然命令劲装大汉,把两个箱子打开。
箱子里全是价值不菲的珍珠、宝石、玛瑙。
醉公子对吕祥说:“我没有钱,只有这两箱东西。”
吕祥眯着眼笑道:“这两箱珠宝,已堪称价值连城。”
醉公子连眼睛也没眨动一下,只淡淡的说道:“你看值多少?”
吕祥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气,笑着说道:“鄙人目光如豆,见识短浅,岂敢信口开河,贻笑大方?”
醉公子道:“珍宝本来就是无价之物,谁都不能给它一个确定的数目,吕大总管认为值多少不妨说出来。”
吕祥目中又有了笑意:“公子认识吕某?”
醉公子道:“我就算没有见过老虎,也该知道老虎和猫的样子差不多。”
吕祥的眼色似是微微一笑,但旋即笑道:“公子之意,莫非是想把这些珠宝出让,换作银子或是黄金?”
“不错,”醉公子淡淡的一笑,说道,“我早已说过,我没有钱,这两箱东西已是我唯一的赌本。”
吕祥又深深的叹了口气,道:“请恕吕某不能作主,还须向老板请示一下,才能给予公子答复。”
醉公子道:“你的老板是谁?”
吕祥还没有回答,已有一人淡淡的说道:“老板正在池莲厅,公子请进。”
醉公子脸色一沉,冷冷道:“是谁在胡说八道?”
他的声音忽然变得冷酷而尖锐,而且很不客气。
他的话刚说完,突然“叮”一声响,数十点寒星如飞蝗般急打他的胸腹。
就在这一瞬间,醉公子的身子突然向后倒仰下去。
他这一跌之势,似乎是整个人都跌在地上。
点点寒星,尽皆凌空飞过。
醉公子没有真的跌倒,他的身子忽然又挺直,然后更像一头豹子般向前俯冲过去。
他冲得快,回来得更快。
他又像刚才般站立在吕祥的面前,但是在吕祥的背后,却已经躺着了一个身穿墨绿色长袍的大汉。
醉公子冷冷盯着吕祥:“他是谁?”
吕祥叹了口气道:“先不管他是谁,他可没有胡说八道。”
醉公子冷笑道:“你们的老板是不是个跛子?”
吕样摇头:“他的腿没有毛病。”
醉公子冷冷道:“既然他的腿没有毛病,为什么要我去见他?难道他不可以来见我?”
吕祥怔住。
醉公子冷冷一笑,又道:“他不来见我,分明是在摆架子,这厮更用暗器向我招呼,这算是哪一门的规矩?”
吕祥陪笑道:“公子误会了……”
“何必跟我来这一套!”醉公子挥了挥手道:“叫你的老板来见我——”
他的话说到这里,吕祥已说道:“老板来了,老板来了!”